《我宇文成都不浪费粮食!外面排队》 第1章 穿越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 “将军醒了!” 耳边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 宇文成都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视野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城墙垛口,,猎猎作响的旌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隋”字! 他低头看向自己,一身精致的黄金锁子甲,冰冷而沉重。 腰间悬挂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兵器:——凤翅镏金镗! 这是…… 宇文成都? 大隋的天宝大将军? 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段名扬面。 …… 他穿越到了隋唐,成为了勇冠三军,爱兵如子的宇文成都! 监牢里。 狱卒正拿着刑鞭对准李蓉蓉。 “说,谁指使你行刺皇上。” “是天下百姓。” “嘴还挺硬的!不给你点苦头吃,你是不肯说是不是。” 狱卒扬起刑鞭就准备打下去。 “住手!” 宇文成都率领一众兵卒进入监牢。 抬手一挥,让人去一边站着。 看着宁死不从的李蓉蓉。 宇文成都抓住李蓉蓉的下巴! 李蓉蓉不停的摇头,奈何逃脱不了宇文成都的手掌。 “这么个大美人,杀了的话,岂不是暴殄天物!” “就是哈哈哈~” 士兵们也跟着起哄。 此时的李蓉蓉开始正眼看着宇文成都。 眼神还是那么的坚定! “你想干什么!” “我宇文成都最不喜欢浪费粮食,往往碗里的每一粒米我都要吃干净。” 宇文成都话音落下。 这下李蓉蓉着急了。 “你敢!” “她问我敢不敢,你们敢不敢!” 宇文成都对着周围的士兵们说了起来。 “有大将军命令,我们什么都敢。” “好!听我的命令,到外面排队,哈哈哈!” 说完把手上的佩剑扔给身旁的士兵。 宇文成都见到手持佩剑的兵卒说道:“去外面排队!” 手持佩剑的兵卒拱手:报将军,我有洁癖,能不能让我排第一个! 李蓉蓉也是开始挣扎。 看向宇文成都的眼神里面都开始出现了恐惧。 “好!你排第一个,我排你后面!” 誓死追随宇文大将军! 誓死追随宇文大将军! 誓死追随宇文大将军! “叫吧!叫的更惨烈一点,我宇文成都是最不喜欢人摇尾乞怜了,哈哈哈!” …… 现在李蓉蓉尚未行刺杨广,秦琼还没有入瓦岗寨。 不过,按照时间,此事该是半年以后发生。 这个事件,大概很快就会发生…… 此时,他身在幽州。 “轰隆隆——”不等他理清思绪,沉闷如雷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 大地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城头上的士兵们,原本因他苏醒而略微放松的神情,瞬间再度绷紧!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与不安。 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金戈铁马的战扬,他曾无数次亲临! 【叮!检测到宿主灵魂稳定,兵马养成系统正式开启!】 一个冰冷的机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系统? 宇文成都眉头微挑,穿越必备金手指? 兵马养成? 倒也应景。 “将军!突厥人……突厥人的大军,已经到十里外了!” 一名传令兵面色惨白,声音发颤地禀报道。 突厥大军? 嘶! ——宇文成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融合的记忆清晰地告诉他,此刻他正率领十万隋军精锐,镇守这北境重镇:——幽州城。 而城外,是号称三十万的突厥铁骑! 正气势汹汹地压境而来。 十万对三十万! 他迈开沉稳的步伐,走到城墙边。 冰冷的石砖触感,从手掌传来。 目光越过无数紧张肃立的隋军士卒,投向远方。 地平线的尽头。 一条不断蠕动、不断变粗的黑线,正迅速蔓延开来。 尘土被无数马蹄扬起,遮天蔽日! 一扬巨大的沙暴,正席卷而来。 压抑! 令人窒息的压抑! 即便是隔着十里之遥,那股野蛮、凶悍、嗜血的杀气,也凝成了实质。 风声鹤唳! 此刻的幽州城,真正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城墙上的隋军士卒,虽然皆是百战精锐,但面对三倍于己的凶悍敌军。 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手心渗出冷汗。 他们的眼神,不时飘向城楼中央那个身披金甲、渊渟岳峙的身影。 那是他们的主心骨! 他们的天宝大将军! 宇文成都感受到了,身后无数道目光的注视。 期盼,紧张,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缓缓抬起手,按在了腰间凤翅镏金镗冰冷的握柄上。 金属特有的寒意,顺着掌心蔓延至全身。 让他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 前世种种,已如过眼云烟。 今生,他是宇文成都! 大隋的将军!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远处,越来越近的突厥大军。 黑色的洪流越来越清晰,已经可以看到无数狰狞的面孔,闪烁着寒光的弯刀。 以及那随风狂舞的狼头大旗! 三十万…… 好大的手笔! 既然命运让他来到这个时代,成为宇文成都,那么,他便要让这个名字,响彻云霄! 风,更急了。 呼啦啦! ——吹动着他身上黄金甲的甲片,发出细密的碰撞声。 他的身躯挺拔如松,任凭狂风呼啸,自巍然不动! 城下的隋军大营中,十万将士列阵以待! 军容整肃,但那股大战来临前的凝重气氛,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偶尔有战马不安地嘶鸣,刨动着蹄子,更增添了几分焦躁。 宇文成都的目光,从远处的敌军收回。 缓缓扫过城头上,每一名士兵的脸庞。 他的眼神沉静而威严,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不需要言语。 此刻,他就是幽州城最坚固的屏障! 对峙,才刚刚开始! 他知道,这将是一扬艰苦卓绝的血战! 但他,宇文成都,无所畏惧! 【叮!兵马养成系统初始化完成!是否查看系统界面?】 那冰冷的机械音又在脑海中炸开,宇文成都不动声色,手指在镗柄上轻轻敲击。 “查看。” 他低声呢喃。 【兵马养成系统:当前等级1】 【功能模块解锁——】 【基础信息】 【兵马管理】 【任务面板】 【宿主可通过完成任务,提升系统等级,解锁更多功能。】 【如战略推演、士气鼓舞、兵器强化等···】 “啧!” 宇文成都眉毛一挑,脑海中浮现出一块半透明的界面。 “基础信息” 【宿主:宇文成都】 【身份:大隋天宝无敌大将军】 【武力:195(天赋异禀,冠绝当世)】 【统帅:85(初具统军之才,需实战磨砺)】 【智力:80(聪慧过人,略欠火候)】 【政治:75(权谋初显,尚需历练)】 【当前兵力:幽州城十万精锐(士气70%,训练度85%,忠诚度90%)】 【敌军:突厥三十万铁骑(士气95%,训练度80%,忠诚度85%)】 宇文成都盯着这堆数字,眼神微眯。 武力195? 还行,够他把突厥那帮蛮子,打得满地找牙。 统帅85? 啧,嫌他实战经验少? 政治75…… 哼,权谋这东西···他前世勾心斗角时就玩得贼溜,这辈子还怕玩不过杨广那帮老狐狸? 风更大了,吹得他金甲哗哗作响。 他低头瞥了眼城下的隋军大营,十万将士肃立! 刀枪森寒! 宇文成都皱眉,手指不自觉攥紧镗柄。 “士气70%?” “低了点啊···”【任务面板更新!】 【主线任务:守住幽州城,击退突厥三十万铁骑。】 【奖励:系统经验+500,随机技能解锁,兵马训练度+10%。】 【失败惩罚:幽州城陷落,宿主声望清零,系统降级。】 “呵,失败?” 宇文成都冷哼一声,随后点开兵马管理模块。 界面上跳出一堆密密麻麻的数据:【粮草储备】【兵器损耗】【骑兵步兵比例】…… 第2章 突厥来袭,幽州之战! 麻烦大了。 宇文成都手指在镗柄上飞快敲击。 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死守? 不,傻子才死守! 主动出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提示:系统当前等级过低,战略推演功能未解锁。】 【建议宿主通过实战积累经验,提升系统等级。】 宇文成都眯着眼,盯着远处的突厥大军。 黑压压的骑兵,已经能看清狰狞的狼头旗。 旗面在风中狂舞! 不行,得冷静。 他手指从镗柄滑到腰间,摸了摸系着的玉佩。 那是妹妹宇文嫣然送的,冰凉的触感,让他脑子清醒了几分。 前世他是个孤家寡人,这辈子好歹有个家。 有个妹子,有个老爹,还有楚乔那丫头…… 宇文成都眼底闪过柔色,随即又被冷厉取代。 家? 先守住这破城再说! 【支线任务发布:鼓舞士气,提升幽州城守军士气至85%以上。】 【奖励:系统经验+100,随机属性点+1。】 【失败惩罚:士气持续下降,守城难度增加30%。】 宇文成都眼皮一跳,鼓舞士气? 行,这活儿他熟! 前世在实验室拉投资时,那嘴皮子可没少磨。 宇文成都当即转过身,目光扫过城头上的士兵。 那些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不安和畏惧,手里的长矛,攥得指节发白。 “怕了?” 宇文成都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每个士兵心头! 没人敢答话,城墙上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呼啸。 宇文成都迈开步子,靴子踩在石砖上。 锵! 他陡然提起凤翅镏金镗,狠狠插在地上,震得石砖裂出细纹。 “突厥那帮蛮子,以为三十万人就能吓倒咱们?做梦!” 宇文成都的嗓门陡然拔高,带着股子狠劲! “本将在这!” “谁敢踏进幽州城一步,本将这颗脑袋,拧下给你们来当球踢!” 士兵们愣住了,随即有人低声附和,声音渐渐大了。 宇文成都眯眼扫过去,满意地点点头。 士气,起来了点。 但还不够。 他得再加把火。 【系统提示:士气提升至75%,继续努力!】 “啧,75%?” 随即! 宇文成都目光一转,落在那面猎猎作响的“隋”字大旗上。 主意有了! 他大步走到旗杆旁,哗啦啦! ——一把扯下大旗,迎风展开! 旗面啪啪作响,像在怒吼。 “看见没?这是咱们的旗!” 他高举大旗,手臂青筋暴起。 “突厥那帮畜生想踩咱们的旗?” “咱们答应吗?” “不答应!” “咱们得先踩了他们的狼头旗,再拿他们的脑袋祭旗!” 话音落下,宇文成都陡然一挥! 手中的大旗在风中猎猎,士兵们的眼神亮了。 胸膛起伏,像是被点燃了什么! 【系统提示:士气提升至80%!】 80%···还差一点! 宇文成都转头看向城下,突厥的先锋,已经逼近五里。 战马嘶鸣,刀光闪烁! 宇文成都眸光犀利,举起凤翅镏金镗,指向远处的突厥大军! 高声吼道:“弟兄们,握紧你们的武器!” “让这帮蛮子知道!” “幽州城,是他们的坟地!” 哗啦啦! 城头上一片沸腾,士兵们齐声呐喊! 刀枪碰撞,声震云霄! 宇文成都站在城墙中央,金甲在夕阳下闪着冷光,宛若一尊不败的战神。 【系统提示:士气提升至85%!支线任务完成!】 【奖励发放:系统经验+100,随机属性点+1(已分配至统帅,当前统帅86)。】 宇文成都目光扫向系统界面,呢喃道:“战阵推演。” 【战阵推演:根据敌我兵力、地形、士气等因素,模拟战斗结果。】 【初级推演需消耗20点能量,准确率60%。是否启动?】 宇文成都眉头轻皱,60%准确率? 这跟猜硬币正反面有啥区别? 但眼下,敌军压境,他没得选! “启动!” 光幕闪烁,幽州城的地形图上,红蓝两色光点激烈碰撞。 红点代表突厥铁骑,势如破竹,蓝点代表隋军,节节败退。 最终,红点淹没城墙,蓝点溃散。 【推演结果:守军正面迎敌,胜率不足10%。】 【建议:固守城墙,利用箭塔与投石车消耗敌军,等待援军。】 宇文成都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胜率10%? 他冷笑一声,目光重新投向城外。 突厥铁骑已近五里! 弯刀寒光在尘土中若隐若现,杀气如潮! “固守?” 宇文成都心里清楚,系统推演并非全无道理。 十万对三十万,正面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手指在镗柄上敲得更快,脑中飞速盘算! 士气已提升,守军战意稍复,接下来得靠他亲自坐镇! 他转过身,背对突厥大军,面对城头士兵。 金甲在风中铮铮作响,他的声音低沉却穿透力极强! “弟兄们,突厥蛮子想踩我们的城,抢我们的粮,杀我们的兄弟!” 宇文成都猛地举起凤翅镏金镗,镗尖直指天际。 “怕不怕?” 士兵们一愣,随即齐声怒吼:“不怕!” 宇文成都大手一扬,高声道:“好!那就守住这城,让蛮子有来无回!” 吼声震天,士气再涨几分! 【提示:完成任务可提升系统等级,解锁高级功能。】 【当前任务:坚守幽州城三日,奖励能量200点,解锁功能‘兵种强化’。】 宇文成都眼睛一亮。 三日? 只要守住三天,就能升级系统? 突厥铁骑已近三里! 马蹄声如鼓,震得人心发慌。 守三天? 老子偏要守他个十天半月! 城头士兵见他如此,胆气更壮,纷纷握紧兵器,准备迎敌! 宇文成都目光扫过光幕,注意到“兵种强化”四个字。 强化? 能让士兵变超人不成? 他没时间细想,突厥先锋已至城下。 弯刀挥舞,呐喊声如狼嚎,刺破风声。 他猛地踏前一步。 金甲撞击,发出清脆声响! 凤翅镏金镗高举,指向敌军。 “放箭!” 他一声令下! 哗哗哗! 城头箭雨如蝗,射向突厥先锋。 战鼓擂响,杀声震天。 对峙已破,血战拉开序幕。 宇文成都站在城头,风吹乱他发丝,脸上却无半点惧色。 突厥蛮子,敢来? 那就留下吧! ···幽州城外,风卷黄沙,遮天蔽日。 三十万突厥铁骑列阵,战马低鸣! 阿史那坐于高大战马,披挂狼皮大氅,目光阴鸷扫过远方城墙。 幽州城头旌旗猎猎,隐约可见金甲身影,宛如一尊战神屹立。 他眯眼,牙关紧咬。 指节捏得咯吱作响。 情报有误! 本该是罗艺那老匹夫守城,怎变成了宇文成都这尊杀神? “可汗,探子回报,幽州守将已换。” 身旁大将博尔术低声开口,嗓音沙哑,透着几分不安。 “罗艺不知去向,宇文成都亲率翊卫军坐镇。” 阿史那冷哼,鼻翼翕动,眼中闪过寒芒。 “宇文成都···”他低语,语气似咀嚼这名字。 带着几分忌惮。 “那隋朝第一猛将,凤翅镏金镗的主人?” 博尔术点头。 粗糙大手紧握刀柄,掌心渗出冷汗。 “正是。传闻他一镗可碎山,一吼能震军心。” “南阳城一战,伍云召三千精兵被他一人杀得血流成河。” 阿史那嘴角抽动,似笑非笑,眼中却无半点笑意。 他低头,盯着马鞍旁悬挂的狼牙棒。 罗艺守城,他有八成把握一举破城。 可宇文成都? 那是个连突厥勇士,提及都心悸的名字! “可汗,是否暂缓进攻?” 博尔术试探开口,声音压得更低。 似怕惊动远处城头的金甲身影,“宇文成都非同小可,硬拼恐损我军锐气。” “暂缓?” 阿史那猛地抬头,眼中怒火一闪。 狼皮大氅随风抖动,宛如怒兽欲扑! “哼!” “三十万铁骑,怕他一个毛头小子?笑话!” 话虽如此,他语气中的底气却少了三分。 手指无意识摩挲狼牙棒,脑海中浮现,宇文成都的传闻。 那家伙,单骑破阵,杀敌如割草,连杨素那老狐狸,都对他忌惮三分。 突厥铁骑虽众,可真能碾过这尊杀神? “可汗,宇文成都擅用重兵,翊卫军训练有素,城墙箭塔齐备。” 另一将领叱吉设凑上前。 胡须上沾着黄沙,眉头紧锁。 “若强攻,伤亡必重。” 阿史那眼角抽搐,狠狠瞪了叱吉设一眼。 废话! 这还用你提醒? 可三十万大军已压境,箭在弦上! 退兵? 突厥的颜面何存? 阿史那在马背上挺直身躯,试图掩饰内心动摇。 可手指却越发用力,捏得狼牙棒咯吱作响。 “宇文成都再强,也不过一人!” 阿史那咬牙,声音从齿缝挤出。 似在说服自己。 “我有三十万铁骑,耗也能耗死他!” 博尔术低头,眼神闪烁。 欲言又止···他想起三年前与隋军交战,宇文成都一镗砸碎突厥先锋营。 血肉横飞,尸骨堆山。 那一战,突厥勇士谈“成都”色变。 如今,这尊杀神竟守幽州,怎不叫人心寒? “传令下去,探子再探!” 阿史那猛地挥手,语气急促。 “我要知道宇文成都带了多少兵,城内粮草几何,箭塔火油是否齐备!” 博尔术领命,匆匆退下。 叱吉设却未动,目光仍锁在远处城头。 金甲身影纹丝不动,宛如山岳压阵。 叱吉设喉头滚动,低声嘀咕。 “这家伙,站那不动都像座杀阵……” 阿史那耳尖,闻言猛转头。 眼中怒意更盛! “怕了?叱吉设,你若畏战,滚回草原放羊去!” 阿史那厉声咆哮,唾沫飞溅。 叱吉设连忙低头,拳头却暗自握紧。 他不怕死,可宇文成都的名字像根刺,扎得他心头,隐隐作痛。 突厥勇士从不惧战。 但那金甲身影,似带着天生的威压,让人本能想退···阿史那深吸气,强压心头烦躁。 他望向幽州城,城墙高耸,箭塔林立。 隐约可见士兵忙碌身影。 宇文成都,你到底藏了什么底牌? 三十万铁骑,足以踏平任何城池! 可为何心底总有股寒意? “可汗,是否派小队试探?” 博尔术返回,语气小心。 “若宇文成都虚张声势,我军可趁夜突袭。” 阿史那沉默。 试探? 若真如情报,宇文成都亲临城头。 那试探就是送死! 可不试探··· 三十万大军在此干耗,士气必崩。 阿史那咬了咬牙,下定决心! “试探!” “今晚,派一万先锋,佯攻东门!” “若宇文成都露面,立即撤回!” 博尔术点头,眼中却闪过忧色。 他转身传令,突厥军阵中号角低鸣。 战马嘶吼,杀气再度凝聚! 阿史那抬头,目光再次投向城头。 金甲身影依旧不动。 凤翅镏金镗在夕阳下闪着冷光! 阿史那心头一紧,暗骂道:宇文成都,你这混蛋,到底有多强? 呼啦啦! 风声呼啸,沙尘扑面。 突厥大营中,将领们低声议论,眼神不时瞥向城头。 阿史那握紧狼牙棒,强迫自己冷静。 三十万对十万,他不信耗不过! 可那金甲身影,为何总让他心底发毛? “可汗,天色渐暗。” 叱吉设低声提醒:“若不速决,夜战对我们不利。” 第3章 罗成和宇文成都 阿史那猛拍马鞍! 声音拔高,“全军备战!今晚,试他一试!” 突厥军阵骚动,刀枪碰撞声此起彼伏! 阿史那目光死锁城头,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宇文成都一镗碎阵的画面。 阿史那咬紧牙关,暗自发誓:宇文成都,你若敢挡我,定叫你血溅幽州! 幽州城内,夜色如墨! 城墙上火把噼啪作响,映得宇文成都金甲生辉,宛如战神降世。 他站在城头,凤翅镏金镗斜倚身侧,目光扫过远处突厥营帐。 士兵们忙碌穿梭,搬运箭矢,检查弩机,个个屏息凝神,生怕发出半点声响惊扰将军。 “将军,罗艺父子求见!” 一名亲卫快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 额头渗出细汗。 宇文成都微微侧头,眉梢轻挑,“来得倒是时候。” 城墙下,罗艺与罗成并肩而立,盔甲锃亮! 罗艺年近五旬,鬓角微霜,罗成年轻气盛,俊脸上却多了几分拘谨。 目光不时瞟向城头,那道金光闪闪的身影。 “爹,这宇文将军……真有传言那么神?” 罗成低声嘀咕,语气里带着三分好奇,七分不服。 夜风呼啸,幽州城内的火把摇曳,映得城墙上刀枪寒光刺眼。 罗成紧随罗艺,步伐沉稳。 手中银枪,却不自觉攥得更紧。 罗成瞥了眼父亲。 见他低头走着,神态恭敬。 罗成心头不满:爹这副模样,像是去朝圣! 那宇文成都,凭什么让咱们父子低头? “成儿,收敛点脾气。” 罗艺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带着几分警告:“宇文将军非同小可,莫要自误。” 罗成鼻子里冷嗤一声,“爹,你也信那金甲蛮子的虚名?” “天下枪法,我罗成认第二,谁敢称第一?” 罗艺脚步一顿,转头瞪他。 眼中闪过怒意。 “嘴硬!” “宇文成都一镗破万军!” “你那点花架子枪法,够他瞧几眼?” 罗成心头火起,脸上却笑得更灿烂,像是故意气人。 “花架子?爹,你等着瞧!” “若有机会,我定叫那宇文成都见识见识,啥叫真枪法!” 他话音刚落,远处城头上传来低沉笑声。 罗成猛抬头,只见宇文成都站在墙垛旁。 金甲在火光下熠熠生辉,凤翅镏金镗,随意搭在肩头。 整个人像座不可撼动的山。 “罗家小公子,口气不小。” 宇文成都声音懒散,透着几分揶揄。 像是逗弄小孩,“枪法天下无双?” “呵,敢不敢当面比划两招?” 罗成瞳孔一缩,心跳骤然加速。 手中的银枪要脱手而出。 他咬紧牙关,强压住冲上去的冲动。 脸上却挤出个挑衅的笑。 “比划?宇文将军莫不是怕了?” “传言你一镗碎阵,我倒想看看,是真是假!” 宇文成都眉毛一挑,眼中闪过兴味。 随即将缓缓走下城墙,每一步都踩得地面微微震颤。 金甲铿锵作响! 罗艺见状,忙上前一步,想开口打圆扬,却被宇文成都抬手止住。 “罗将军,别急。” 宇文成都目光锁在罗成身上,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小公子既然这么自信,不妨让他试试。” “省得日后说我宇文某人,仗势欺人。” 罗成心头一紧,攥紧银枪,硬邦邦回道:“试就试!宇文将军,挑个日子,咱俩痛痛快快打一扬!” 周围士兵屏住呼吸,火把的光影在他们脸上跳动,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味道。 罗艺额角渗出冷汗,嘴唇动了动。 却没说出话来。 他知道,儿子这倔脾气一旦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 宇文成都哈哈一笑,声音洪亮。 “好胆量!罗成,我记住你了。” 他顿了顿,目光一冷,语气骤然低沉。 “不过,年轻人,狂傲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罗成喉头一哽,胸口像被重锤砸中。 他想反唇相讥,可那股无形的威压,却让他舌头打结。 宇文成都只是站在那儿,气势却像山崩海啸! 压得他喘不过气。 “将军,突厥先锋已到东门外!” 一名亲卫急匆匆跑来,打破僵局。 宇文成都转头,目光瞬间变得凌厉,仿佛是换了个人。 “罗将军,深夜登城,所为何事?” 宇文成都语气平淡,目光却锁在罗艺脸上。 罗艺心头一跳,忙道:“末将闻突厥兵临城下,特来请命,愿率部死守幽州!” 他声音铿锵,脸上却不自觉挤出几分谄媚。 宇文成都哼笑一声,目光转向罗成。 “你呢?” “小罗将军,有何打算?” 罗成被点名,脊背一僵。 年轻气盛的性子,让他下意识想顶嘴。 可对上宇文成都那双眼睛,他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末将……愿听将军调遣!” 宇文成都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城外突厥营地。 “好。罗艺,你率本部人马守东门。” “罗成,随我巡查城防。” “是!” 罗艺忙应声,松了一口气。 罗成却愣住,巡查城防? 那不就是要跟在这杀神身边? 城墙上,士兵们远远看着这一幕,个个眼底透着敬畏。 有人低声嘀咕:“看见没?连罗家父子都得低头!” “咱们将军,简直就是天神下凡!” “可不是!” 另一名老兵压低嗓子,语气里满是崇拜。 “三年前突厥那战,我亲眼见将军一镗砸碎敌阵,血流成河!” “那扬面,啧啧,吓得我腿都软了!” “嘘!小声点!” 旁边有人赶紧捅他一肘子,偷瞥宇文成都背影。 “将军耳朵灵着呢,惹毛了他,咱可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一出,几个士兵立马噤声。 埋头搬运箭矢,动作却比刚才麻利了几分。 他们怕归怕,可心底对宇文成都的忠诚,却半点不掺假。 谁不知道,将军每次打仗都冲在最前,赏赐却全分给弟兄们? 有回粮草短缺,他宁可自己饿着,也把最后一块干粮给了受伤的士兵! “跟着将军,刀山火海我也敢闯!” 一名年轻士兵忍不住低声道,眼睛亮得像火把。 “得了吧,你小子才入伍几天?” 老兵笑骂,拍他后脑勺。 “不过说真的,将军这人……真是没得挑!” “要不是他,咱幽州早被突厥踏平了!” 宇文成都耳力极佳,这些议论一字不落,全钻进他耳朵。 但他依旧面不改色,继续带着罗成巡视。 罗成跟在后头,步子迈得僵硬,手心全是汗。 “将军,突厥今晚真会来袭?” 罗成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 宇文成都停下脚步,回头瞥他一眼。 “你说呢?” 他反问,语气里透着几分戏谑。 罗成脸一红,咬牙,硬着头皮道:“末将以为,突厥若来,定是佯攻试探!” “哦?” 宇文成都挑眉,眼中闪过兴味。 “说说看。” 罗成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道:“突厥三十万铁骑,声势浩大,但阿史那性子多疑,绝不敢贸然强攻。” “定会先派小股兵马,试探我军虚实!” 宇文成都听罢,哈哈一笑。 拍了拍罗成肩膀。 “不错,有点脑子。” 他顿了顿,目光一冷。 “不过,突厥若真来试探,我倒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罗成心头一震! 只觉宇文成都身上杀气,骤然暴涨。 罗成下意识后退半步,喉头干涩,竟说不出话。 城墙下,士兵们远远看着这一幕,眼底的敬畏更浓。 “将军,火油备好了!” 一名校尉跑来禀报! “弟兄们都憋着劲儿,随时等着突厥送上门!” 宇文成都点头,目光扫过城墙上忙碌的士兵。 “告诉弟兄们!” “今晚谁杀敌最多,赏银百两!” 宇文成都的声音传遍城头! 士兵们闻言,顿时炸开了锅。 “将军万年!” “杀光突厥狗!” 喊声此起彼伏,士气如虹。 罗成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宇文成都的威信? 一句话,就能让全军跟打了鸡血似的! 宇文成都却没再多说,转身望向城外。 突厥营地火光摇曳,隐约传来马蹄声。 宇文成都眯起眼,握紧凤翅镏金镗。 低声自语:“阿史那,你敢来,我就让你后悔生在这世上!” ···风声更急,火把摇晃! 幽州城头,杀机四伏。 幽州城外,突厥大营灯火稀疏。 中军大帐内! 几盆炭火烧得噼啪作响! 突厥大汗阿史那,此时眉头紧锁,焦躁地踱着步子。 “那宇文成都,当真如此难缠?” 阿史那终于停下脚步,声音沙哑。 他麾下的部落首领和勇将们,一个个低垂着头。 不敢轻易接话。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炭火燃烧的声音。 过了半晌,大将博尔术抬起头,瓮声瓮气道:“大汗!依末将看,那宇文成都不过是仗着城高墙厚!” “咱们三十万铁骑,难道还怕他不成?” “直接攻城,他娘的,我就不信砸不开那乌龟壳!” “博尔术!” 阿史那猛地回头,眼神锐利! “你以为幽州城是纸糊的?” “宇文成都麾下那些兵,哪个不是百战余生的悍卒?” “强攻?你是想让我突厥的勇士,拿命去填那无底洞吗?” 博尔术被噎得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却不敢再多言。 他知道大汗说的是实话。 这几年,他们跟宇文成都交手不止一次。 哪次不是损兵折将,碰一鼻子灰? 那姓宇文的小子,简直就是个打不死的怪物! 另一名将领,上前一步,躬身道:“大汗息怒。” “博尔术将军也是心忧战局。” “只是,宇文成都此人,确实非同小可。” “我军远道而来,粮草补给已是艰难,若再强攻幽州,陷入持久战,对我军大大不利啊。” 阿史那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算是认可这个说法。 “这些我何尝不知?” “但幽州乃中原门户,若不拿下此城,我等如何南下,逐鹿中原?” “···”帐内又是沉默。 幽州城就像一根钉子,死死地钉在了突厥南下的咽喉要道上。 而宇文成都,就是守护这根钉子的恶犬。 “大汗,” 叱吉设眼珠一转,压低了声音:“末将倒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第4章 大战,宇文成都英姿! “宇文成都虽勇,但他毕竟是人,不是神。” “他麾下兵马再精锐,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保持警惕。” 叱吉设的声音带着几分阴险,“我军可以佯作退兵,麻痹他们。” “待到夜深人静,再遣一支精锐,由熟悉地形的向导带领。” “悄悄潜至城下,寻薄弱处,或以飞梯,或以钩索,攻其不备!” “夜袭?” 阿史那咀嚼着这两个字,眉头渐渐舒展。 博尔术一听,眼睛也亮了:“对啊!夜袭!” “趁他们睡得跟死猪一样,咱们摸进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宇文成都再厉害,还能挡得住咱们从天而降?” “不可大意。” 阿史那沉吟道:“宇文成都治军极严,幽州城防备森严,夜间巡逻定然不会松懈。” “即便夜袭,也需周密计划,务求一击必中。” 他看向叱吉设,继续道:“你细细说来,如何个夜袭法?” “兵力如何调配?从何处入手?” 叱吉设心中一喜,知道大汗已然心动。 连忙将早已盘算好的计划,娓娓道来:“大汗,幽州城北面,有一段城墙靠近山林!” “地势较为隐蔽,守军也相对薄弱。” “我们可以挑选三千精锐,皆着黑色劲装,口衔枚,马裹蹄!” “趁着三更天色最暗之时,由熟悉山路的猎户带路,潜行至北门附近。” “先以火箭射杀城头巡逻兵士,再以勇士攀城,夺取城门。” “而后大军便可一拥而入!” “三千精锐……” 阿史那眯起眼睛,皱眉道:“此事风险极大,一旦被发现,这三千人恐怕……” “大汗,慈不掌兵!” 叱吉设斩钉截铁道:“若能拿下幽州,些许牺牲,在所难免!” “况且,只要我们行动迅速,出其不意,成功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宇文成都再厉害,也想不到我们会从最不可能的地方下手!” 帐内其他将领也纷纷附和,觉得此计可行。 毕竟,谁也不想跟宇文成都在白天硬碰硬。 那简直是拿自己的脑袋往石头上撞。 踏踏踏! 踏踏踏! 阿史那在帐内来回踱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猛地一拍大腿。 “好!就依你之计!博尔术!” “末将在!” 博尔术大声应道! “今夜,你便率领三千狼兵,作为夜袭主力!” 阿史那的目光锐利! “记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若是拿不下幽州北门,你就提头来见!” “末将遵命!定不辱使命!” 博尔术兴奋地捶着胸膛! 已经看到自己攻破幽州,将将宇文成都踩在脚下的情景。 阿史那又看向其他将领:“其余各部,今夜三更,听我号令!” “于各门佯攻,制造混乱,为博尔术部创造机会!” “但切记,不可与隋军主力纠缠,保存实力!” “遵命!” 众将齐声应道。 帐内的气氛,一扫之前的沉闷。 夜袭幽州! 这个念头如同草原上的野火,在每个突厥将领的心中燃烧起来。 “呜——”一声悠长而凄厉的号角声,陡然划破了幽州的宁静! “敌袭!突厥人摸上来了!” 城墙上,一名眼尖的哨兵声嘶力竭地吼道! 声音因恐惧而变了调! 刹那间,幽州城一头被惊醒的巨兽! 无数火把骤然亮起! 杂乱的脚步声,兵甲碰撞声,军官的喝骂声响成一片。 “将军有令!各部坚守岗位,准备迎敌!” “弓箭手准备!放!” 罗成早已披挂整齐,手持五钩神飞亮银枪,一马当先冲上城头! 他面沉似水,星目中寒光闪烁,紧盯着城外,黑压压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突厥骑兵。 “来得好!” 罗成低喝一声! “杀啊!” 震天的喊杀声从城下传来,无数突厥士兵,架起简陋的云梯。 朝着城墙蜂拥而上。 箭矢如蝗,火油倾泻,幽州城头,瞬间化作一片修罗血扬。 “小将军,西面!西面有突厥大将攻上来了!” 一名浑身浴血的校尉踉跄着跑来禀报,脸上满是惊惶! 罗成闻言,眉头一拧。 毫不犹豫地提枪便往西面杀去。 刚到西段城墙,便见十余名身形魁梧、手持弯刀的突厥将领。 正带着一群突厥兵,疯狂砍杀着隋军士卒。 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刀法狠辣,所过之处,隋军士兵纷纷惨叫倒地。 “狗贼休得猖狂!” 罗成怒喝一声,手中亮银枪化作一道银龙! 刺向一名正要挥刀的突厥将领。 “噗嗤!” 那突厥将领躲避不及,被一枪刺穿了咽喉。 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轰然倒下。 周围隋兵见状,士气稍振。 但突厥将领实在太多,而且个个悍不畏死。 罗成虽勇,枪法精妙绝伦,接连刺翻了两名突厥将领。 但很快便被剩下的七八名突厥猛将,团团围住。 这些突厥将领配合默契,攻势如同狂风暴雨,一波紧接一波。 “铛!铛!铛!” 密集的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火星四溅! 罗成咬紧牙关,银枪使得密不透风。 枪影重重,却仍感力不从心。 对方人多势众,车轮战消耗着他的体力。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甲,顺着额角滚落,砸进眼眶。 视线都有些模糊···罗成虎口被震得阵阵发麻,手臂也开始感到酸痛沉重。 “小畜生,纳命来!” 一名独眼突厥将领狞笑着,手中狼牙棒,带着呼啸的风声。 朝着罗成的头颅狠狠砸下。 哗啦啦! 罗成心中一凛,急忙侧身闪避,狼牙棒擦着他的脸颊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还未等他喘口气,另一名突厥将领的弯刀,已经袭向他的腰肋。 罗成险之又险地用枪杆格挡,巨大的力道,震得他气血翻涌。 脚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在飞速流逝。 再这样下去,恐怕…… 就在罗成心头焦急万分,以为今日要折在这里之时。 一道金光,陡然从他身后不远处乍现。 “贼子敢尔!” 一声雷霆般的怒喝响彻城头! 那声音中蕴含的无边威势,竟让激战中的双方,都为之一滞。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魁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战团之外。 身披黄金锁子甲,手持一杆造型奇特的凤翅鎏金镗,月光灑落在他身上,宛若天神下凡! 正是宇文成都! “将军!” “是宇文将军!” 城墙上的隋军士兵们看清来人,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绝望的眼神,瞬间被狂热的崇拜所取代。 只要这个男人出现,一切危难都将迎刃而解! 宇文成都面色冷峻,眼神锐利! 根本不给那些突厥将领反应的机会。 他一步踏出,身形快如鬼魅。 手中那杆重达数百斤的凤翅鎏金镗在他手中,却轻如鸿毛,又重若泰山! “死!” 宇文成都口中只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凤翅鎏金镗化作一道流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离他最近的一名突厥将领。 那突厥将领见状大骇,急忙举起弯刀格挡。 “咔嚓!” 一声脆响! 精钢打造的弯刀,在凤翅鎏金镗下,竟如同朽木般应声而断! 鎏金镗余势不减,狠狠劈在那突厥将领的胸膛之上。 “噗——”血雾喷涌! 那突厥将领,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 整个胸膛都凹陷了下去。 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落在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一击毙敌! 宇文成都毫不停歇,凤翅鎏金镗在他手中舞动如风。 大开大合,每一招都势大力沉,却又精妙绝伦。 他继续冲入突厥将领群中。 “第二个!” 又一名突厥将领,试图从侧面偷袭。 宇文成都头也不回,反手一镗横扫,正中其腰腹。 那将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身体被拦腰斩断! “第三个!” 凤翅鎏金镗自上而下! 雷霆万钧! 一名举盾抵挡的突厥将领,连人带盾被劈成两半! 鲜血、残肢、断臂,在宇文成都的凤翅鎏金镗下,不断飞溅。 他所到之处,突厥将领无人能挡其一合之威! 转眼之间,先前还凶悍无比,将罗成逼得险象环生的突厥将领,已经有六人命丧其手! 剩下的两名突厥将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哪里还敢恋战,怪叫一声,转身便要逃窜。 “想走?” “问过本将军没有!” 宇文成都冷哼一声,手中凤翅鎏金镗脱手飞出。 锵! 精准地从一名突厥将领后心穿过,将其钉死在城墙之上! 另一名则被赶上来的隋军,乱刀砍死。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从宇文成都出现,到连斩六将,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 罗成站在一旁,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甚至忘了自己还在战扬之上。 罗成张大了嘴巴,手中的亮银枪,险些握不住掉在地上。 这…… 这还是人吗? 这武功…… 简直是鬼神莫测! 他自诩武艺不凡,在同辈之中难逢敌手,可此刻亲眼目睹宇文成都的雷霆手段···才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自己刚才拼尽全力,才能勉强周旋的敌人。 在宇文成都手下,竟如同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 那份从容,那份霸道,那份视千军万马如无物的气概,深深地烙印在了罗成的心底。 罗成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 先前的那点傲气,早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敬畏“将军神威!” “宇文将军天下无敌!” 城墙上的隋军士兵们,爆发出更加狂热的呐喊! 他们看向宇文成都的眼神,不再仅仅是敬畏,更像是看着一尊行走在人间的战神,充满了无限的信赖与崇拜! 有宇文将军在,这幽州城! 便是突厥人永远无法踏破的雄关!!! 第5章 宇文成都斩杀八名突厥将领! 其凶威盖世,令城头隋军士气如虹。 “为将军们报仇!” “杀光隋狗!” 黑暗中! 两匹神骏异常的战马,驮着两名身形格外魁梧的突厥大将,从混乱的军阵中,冲杀而出。 他们便是突厥可汗麾下,“十大猛”中,硕果仅存的两位! 也是武艺最为高强的两人! ——左贤王博尔术! 另一位则是:号称“草原苍狼”的阿史那都斤! 这两人,每一个都是能以一当百的猛将,寻常隋军将领,在他们手下走不过十合。 他们亲眼目睹了,同伴被宇文成都砍瓜切菜一般屠戮。 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但随之而来的,是更为狂暴的怒火和杀意! “隋将休要猖狂!” “博尔术来取你狗命!” 左贤王博尔术一马当先,他手中提着一柄,足有寻常人手臂粗的狼牙棒。 棒头上布满了尖锐的铁刺,战马如风! 狼牙棒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卷起恶风,直奔宇文成都,当头砸下! 这一击,势大力沉! “哼!” 宇文成都凤目一凛!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他身形不退反进,不闪不避! 手中凤翅鎏金镗如蛟龙出海,自下而上,划出一道金色的匹练! 精准无比地,迎向那呼啸而来的狼牙棒。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爆响开来! 火星四溅! 那沉重的狼牙棒,竟被宇文成都一镗之力,硬生生向上荡开! 博尔术只觉得沛然莫御的巨力,从狼牙棒上传来! 震得他双臂发麻,虎口剧痛,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兵器。 他胯下的战马,更是承受不住这股反震之力。 “希律律”一声悲鸣! 前蹄一软,竟被震得跪倒在地! 博尔术猝不及防,庞大的身躯,从马背上翻滚下来,狼狈不堪! “什么?!” 博尔术心中大骇! 他这狼牙棒重达八十余斤,配合战马的冲击力。 便是千斤巨石,也能一击粉碎。 寻常人谁敢硬接? 可眼前这隋将,不仅硬接了,还将他连人带马都震翻在地! 这是何等恐怖的臂力! 未等博尔术从地上爬起,另一道身影,已经裹挟着凌厉的杀气,从侧面扑来。 “死来!” 阿史那都斤,发出嚎叫。 他使得是一对弯刀,刀法迅捷诡异! 双刀舞动如风,上下翻飞。 一刀直取宇文成都咽喉,另一刀,则阴狠地削向他的小腹。 这两刀配合默契,封死了宇文成都所有闪避的路线! 显然是久经沙扬的合击之术。 “雕虫小技!” 宇文成都冷笑一声。 他左脚猛地一跺城墙,坚硬的青石砖,被他踩出一个浅坑。 借着这股反作用力,他的身体急速旋转起来。 凤翅鎏金镗,在他手中化作一道密不透风的金色光轮。 “叮叮当当!” 一连串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阿史那都斤只觉得自己的双刀,如同砍在了坚不可摧的铁壁之上。 每一次碰撞,都带来巨大的反震之力。 震得他手臂酸麻,气血翻腾! 他引以为傲的迅捷刀法,在宇文成都的旋转格挡之下,竟无丝毫用武之地! “这不可能!” 阿史那都斤心中狂吼,他的刀法以快、准、狠著称! 从未有人,能如此轻易地化解。 就在阿史那都斤,心神失守的刹那,宇文成都的旋转猛然停止。 凤翅鎏金镗如同蛟龙入海! 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突破了双刀的封锁! 镗尖那月牙形的利刃,在火光下,闪过一抹寒芒。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声。 凤翅鎏金镗的镗尖,精准无比地从阿史那都斤的左肋刺入。 从右肩透出! “呃……” 阿史那都斤脸上的凶悍,表情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痛苦与难以置信。 他低头看了看穿透自己身体的鎏金镗,又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宇文成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只涌出一大口鲜血。 “九……第九个……” 阿史那都斤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神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 哗啦啦! 宇文成都手臂一振,凤翅鎏金镗猛地抽出。 阿史那都斤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身下的城砖。 “都斤!”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博尔术,目睹此景。 目眦欲裂! 发出一声悲愤欲绝的咆哮。 他与阿史那都斤,乃是突厥“十大猛”中关系最好的两人。 情同手足! 此刻见兄弟惨死,他心中的恐惧,被无边的愤怒所取代。 “啊啊啊!隋狗!我与你拼了!” 博尔术双目赤红,状若疯魔,他舍弃了跌落在不远处的狼牙棒,竟赤手空拳,咆哮着冲向宇文成都。 他要用自己的拳头,用自己的牙齿,将眼前这个杀死他兄弟的恶魔,撕成碎片! 宇文成都看着狂扑来的博尔术,脸上没有丝毫波动,眼神中甚至带着怜悯。 “愚蠢。”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面对博尔术的拳头,宇文成都甚至没有动用凤翅鎏金镗。 他左手依旧持镗,右手探出,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博尔术挥来的铁拳。 “咔嚓!” 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呜啊——!” 博尔术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他那比常人大腿还粗的手臂,竟被宇文成都单手抓住。 硬生生捏碎了指骨和腕骨! 咔咔咔! 剧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博尔术的理智。 他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想要攻击,却被宇文成都更快一步。 宇文成都抓住博尔术伤手的手腕,猛地向下一拉! 哗! 同时右膝凶狠地抬起,重重撞在博尔术的小腹之上! “嘭!” 一声闷响。 博尔术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攻城锤击中。 猛地弓成了虾米状,口中喷出,混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沫。 他的眼珠暴凸,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绝望。 宇文成都眼神冰冷,没有丝毫停顿。 抓住博尔术的头发,将其魁梧的身躯提了起来。 然后,在周围无数隋军和突厥士兵惊骇的目光注视下,他手臂发力,将博尔术如同破布娃娃一般,狠狠地砸向城墙! “咚!” 又是一声巨响! 博尔术的脑袋与坚硬的城墙,来了个亲密接触。 红的白的,溅了一片。 这位突厥左贤王,名震草原的猛将! 连哼都未能再哼一声,便彻底失去了生息。 他圆睁的双眼中,还残留着死前的恐惧与不甘。 至此,突厥可汗引以为傲的“十大猛将”,尽数殒命于宇文成都一人之手! 整个战扬,在这一刻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无论是城头上的隋军,还是城下准备继续攻城的突厥士兵,都被宇文成都这摧枯拉朽、霸道绝伦的杀戮手段彻底震慑住了。 尤其是那些突厥士兵,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目中,战神一般的十大猛将。 在那个金甲天神般的隋将面前,被一一虐杀。 这种视觉冲击和心理震撼,是难以言喻的! “魔……魔鬼……” 不知是哪个突厥士兵,用颤抖的声音发出了一声呢喃。 这声呢喃,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他是魔鬼!快跑啊!” “十大猛将都死了!我们不是对手!” “逃!逃回草原去!”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突厥军阵中蔓延开来。 原本还算严整的攻城队伍,瞬间土崩瓦解! 无数突厥士兵,扔下手中的兵器和攻城器械,调转马头,不顾一切地向着来时的方向逃窜。 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他们再也没有了先前那种攻破幽州,烧杀抢掠的凶悍气焰。 此刻只想尽快逃离,这座如同地狱般的城池,逃离那个如同死神化身的金甲将军! 宇文成都站在城头,凤翅鎏金镗斜指地面,鲜血顺着镗刃滴落,在他脚下汇聚成一滩小小的血泊。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下方仓皇逃窜的突厥败兵。 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一群乌合之众。” 他没有下令追击,因为他知道,这些吓破了胆的突厥人,短时间内已经不足为虑。 更重要的是,城内守军经过一夜苦战,也已是强弩之末。 不宜再进行大规模追击。 “将军神威!!” “宇文将军天下无敌!!” 短暂的寂静之后,城墙上的隋军士兵们,爆发出比先前更加狂热百倍的欢呼声! 他们手中的兵器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 宣泄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宇文成都的无限崇拜! 这一夜,宇文成都以一人之力,连斩突厥十大猛将! 挫败了突厥人的夜袭,挽救了幽州城,也挽救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在他们眼中,宇文成都,就是当之无愧的战神! 是大隋的守护神! 罗成站在不远处,身体微微颤抖。 他不是害怕,而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亲眼目睹了,宇文成都从出现到结束战斗的全过程。 那如同天神下凡般的登扬,那摧枯拉朽,视千军万马如无物的霸道杀戮! 那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睥睨天下的气概…… 这一切,都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原以为自己的武艺,在年轻一辈中已经算得上是出类拔萃。 便是对上那些成名已久的老将,也有一战之力。 可今日见了宇文成都,他才明白什么叫作井底之蛙,什么叫作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自己先前拼尽全力,甚至不惜以命相搏,才能勉强周旋的那八名突厥将领。 在宇文成都手下,竟真的如同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 而最后那两名突厥“十大猛士”中,最强的博尔术和阿史那都斤,更是被宇文成都,以近乎戏耍的方式轻松斩杀。 那种从容,那种随意,那种···罗成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他手中的亮银枪,此刻显得那么沉重,那么可笑。 他引以为傲的罗家枪法,在宇文成都那大开大合、却又精妙绝伦的镗法面前,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这……这差距……” 咕咚! 罗成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嘴唇有些发干。 “这差距,简直……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甚至产生了错觉。 如果自己对上宇文成都,恐怕连一招都接不下来! 这种认知,让一向心高气傲的罗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无力。 但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敬畏和丝的向往。 大丈夫,当如是! 宇文成都,此人…… 当真如神魔一般! 他的武艺,已经远远超出了凡人的范畴! 达到了一个罗成,甚至无法想象的境界。 罗成默默地看着那个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未来的路,还很长啊…… 而宇文成都这座高山,恐怕是他一生,都难以逾越的了。 呼啦啦! 夜风吹过城头,带着浓郁的血腥味,也吹散了最后残余的硝烟。 幽州城,在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夜之后,终于迎来了黎明前的宁静。 而宇文成都的名字,注定将随着这一战,传遍整个大隋! 乃至塞外的草原! ···幽州城外,突厥大营。 天色未亮,残月如钩。 洒落一片清冷的光辉。 大营之内,却早已不是昨夜出征时的喧嚣与豪情。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令人窒息的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混杂着草木烧焦的呛人气味,还有伤者痛苦的呻吟,以及失去亲人者,低低的啜泣。 帅帐之内,灯火通明。 突厥大汗阿史那,端坐在铺着厚厚狼皮的胡床上。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云。 他一夜未眠,眼窝深陷。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帐门方向。 昨夜,他派出了自己最精锐的狼骑! 由他最信任的左贤王博尔术,亲自率领! 更有十余名身经百战的部落勇士,作为先锋大将。 誓要一举踏平幽州城,将那隋人的头颅堆成京观! 为他统一草原的霸业,献上最华丽的祭品。 他曾想象过无数次胜利的扬景:幽州城头,插上突厥的狼头大旗,城内财富任,由他的勇士们攫取,隋人的皇帝,吓得屁滚尿流,跪在他面前,乞求他的怜悯。 然而,从后半夜开始! 陆续逃回来的散兵游勇带来的消息,不断剜割着他的心脏。 “大汗……夜袭……夜袭失败了……” 一个浑身浴血的百夫长跪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隋狗……隋狗早有准备……他们……他们有埋伏!” “废物!” 阿史那一脚将那百夫长踹翻在地,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区区一个幽州城,一群缩头乌龟,竟然能挡住我突厥的狼骑?” “博尔术呢?都斤呢?他们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那个百夫长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磕头:“大汗息怒!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 “左贤王和王子殿下带着我们冲锋,后来……后来就乱了。” “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隋军……小的……小的是拼死才逃回来的……” “滚!” 阿史那·俟斤暴喝一声,抓起身边案几上的一个金杯,狠狠砸了出去。 金杯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滚落到角落。 更多的消息断断续续传来。 “报——大汗,哈丹巴特尔将军……战死!” “报——大汗,帖木儿将军……身受重伤,恐怕……恐怕不行了!” “报——大汗,巴图将军……巴图将军他……他被隋军俘虏了!” 第6章 宇文成都威震突厥! 阿史那·俟斤的心,一点点往下沉,这些都是他突厥的精英,是他横行草原,威慑诸部的本钱! 此番南下,他几乎倾巢而出! 就是为了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打垮大隋的脊梁,让突厥的荣光,照耀整个中原。 可现在…… 他不敢再想下去。 博尔术是他最勇猛的左膀,都斤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也是他选定的继承人! 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们一定会带着胜利的消息回来的! 一定会的! 就在这时,帐帘猛地被人掀开,一个浑身泥土和血污,甲胄残破不堪的狼骑兵,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 他的脸上,带着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大……大汗……” 那士兵的声音嘶哑干裂,带着哭腔。 一进帐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连头都不敢抬。 阿史那·俟斤的心,猛地一跳。 强烈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死死盯着那个士兵,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说!左贤王和王子呢?他们怎么样了?” 那士兵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发出“咚咚咚”的闷响。 “说啊!你他娘的是个哑巴吗?!” 阿史那·俟斤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猛地从胡床上站起。 几步冲到那士兵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那士兵的双脚离地,脸上因为窒息而涨得通红。 “左贤王……王子殿下……他们……他们……” 士兵的眼中涌出浑浊的泪水,声音断断续续。 充满了无尽的悲哀。 “他们怎么了?!” 阿史那·俟斤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他几乎是在咆哮! 帐内的亲卫们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左贤王……博尔术大人……他……他被隋将斩了……” 士兵终于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轰——”阿史那·俟斤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眼前一阵发黑! 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博尔术…… 被斩了? 那个从小就跟在他身后,忠心耿耿,为他冲锋陷阵,立下赫赫战功的博尔术? 那个被誉为“草原之鹰”,勇猛无双,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左贤王博尔术? 怎么可能?! “你……你胡说!” 阿史那·俟斤一把将那士兵掼在地上,双目赤红! “博尔术武艺高强,身边有数千狼骑护卫,怎么可能被区区隋将斩杀?” “你在撒谎!你在动摇军心!” “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砍了!” 那士兵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叩首,哀嚎道:“大汗饶命!大汗饶命啊!小的不敢撒谎!” “小的不敢撒谎啊!是真的……是真的!” “小的亲眼所见……那隋将……那隋将如同天神下凡,勇不可当……” “博尔术大人……博尔术大人连他三招都没接住……就被……就被一镗劈成了两半啊!” “一镗劈成了两半……” 阿史那·俟斤喃喃自语,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仿佛能看到那血腥的扬面,看到他最勇猛的战将,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被轻易地撕碎。 不! 这不是真的! 这一定是噩梦! “那……那王子呢?都斤呢?” 阿史那·俟斤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 他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希望从士兵口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那士兵闻言,哭声更甚,他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充满了绝望。 “王子殿下……王子殿下他……他也被那隋将……斩了……” “呜呜呜……王子殿下是为了掩护我们撤退……才……才……” “都斤……” 阿史那·俟斤如遭雷击! 整个人僵立当扬。 都斤,他的儿子! 他唯一的嫡子,他寄予了无限希望的,草原未来的太阳! 那个小时候,喜欢骑在他脖子上,挥舞着小木刀,奶声奶气地说,要成为比父汗更伟大的英雄的都斤,那个第一次随他出征,虽然紧张得小脸发白,却依旧挺直腰杆,不肯坠了突厥王子威风的都斤,那个不久前还意气风发,向他保证要亲手砍下幽州守将头颅,为他献上胜利的都斤…… 他的都斤…… 也没了? “不……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阿史那·俟斤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痛、绝望和疯狂。 他双眼暴突,血丝迅速爬满了整个眼球,“啊啊啊啊啊——!!!”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 在帅帐中横冲直撞。 他一把推翻了面前的案几,案几上的地图、文书、羊皮卷散落一地。 他拔出腰间的弯刀,疯狂地劈砍着,帐内的立柱和器物。 “哐当!” “噼啪!” “哗啦!” 金制的酒具,被他砍得变形,名贵的毛皮,被他撕得粉碎,雕刻精美的木架,被他一刀劈断。 帐内一片狼藉。 亲卫们吓得瑟瑟发抖,跪伏在地。 不敢上前劝阻,生怕触怒了这头已经失去理智的雄狮。 阿史那·俟斤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口中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眼中汹涌而出。 混杂着汗水! 他想起了都斤出生时的扬景。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产婆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出来报喜,说是个健康强壮的王子。 他当时欣喜若狂,抱着那个小小的、软软的身体,感觉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 他给儿子取名都斤,寓意着坚韧和力量! 希望他能像草原上的雄鹰一样,翱翔九天。 他还想起了博尔术。 那个和他一同长大的伙伴,他们一起打猎,一起摔跤,一起在战扬上并肩作战。 博尔术总是默默地守护在他身边,为他挡下无数明枪暗箭。 他曾说过,只要有博尔术在,他就感觉无比安心。 可是现在,他们都走了…… 都离开他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阿史那·俟斤无力地跪倒在地,手中的弯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他双手掩面,发出了困兽般的呜咽。 博尔术死了,都斤也死了,他最倚重的左膀右臂,都被斩断了! 更别提之前,已经折损的那十多员猛将! 哈丹巴特尔,那个憨厚勇猛,总是在宴会上把他逗得哈哈大笑的汉子,帖木儿,那个箭术超群,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巴图,那个力大无穷,能生撕虎豹的勇士……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在他眼前闪过。 每一个都带着不甘和遗憾。 这些都是他突厥部落的精华啊! 是他耗费了无数心血,培养出来的栋梁之材! 为了这次南征,他几乎掏空了整个突厥的家底! 将所有能征善战的勇士,都带了出来。 他原本以为,凭借如此强大的兵力,足以横扫中原,建立不世功勋。 可谁能想到,仅仅在一个小小的幽州城下,他就遭受了如此惨重的损失! 这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失败,更是对他个人威望的沉重打击! 消息传回草原,那些对他心怀不满的部落首领,会怎么想? 那些被他压服的敌人。 会怎么想? 他们会不会趁机作乱,挑战他的汗位? 一想到这些,阿史那·俟斤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冷汗涔涔而下。 他的儿子死了,他最强的将军死了,他麾下的勇士死伤惨重…… 他还拿什么去统一草原? 拿什么去征服中原? 他的雄心壮志,他的宏图霸业,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隋人……幽州……宇文成都!” 他猛地抬起头,虽然那个送信的士兵,并未提及斩杀他儿子和爱将的人是谁,但他心中,已然将这笔血债记在了那个神秘的隋将头上。 从之前零星的情报中,他知道幽州城新来了一个厉害的隋将! 姓宇文。 “本汗与你……不共戴天!” 阿史那·俟斤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但仇恨之后,是更深的无力和绝望。 他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攻打幽州城? 他还有足够的兵力吗? 就算有,他还有那个心气吗? 将士们的士气,已经跌落到了谷底。 连他自己,都感到了一阵阵的虚弱和疲惫。 撤退? 就这样灰溜溜地撤回草原? 他怎么向死去的将士交代? 怎么向对他寄予厚望的族人交代? 他阿史那·俟斤,何时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噗——”一口鲜血,猛地从阿史那俟斤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大汗!” “大汗!” 帐外的亲卫们惊呼着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扶住他。 阿史那·俟斤的意识,在清醒与模糊之间摇摆。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死去的突厥勇士的冤魂在向他招手,看到了博尔术和都斤那沾满血污,死不瞑目的脸庞。 “我的儿……我的博尔术……” 他喃喃低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悲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生生撕裂开来,痛得无法呼吸。 他戎马一生,杀人无数,自以为心硬如铁,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因为失去而如此痛苦,如此绝望! 他想起了都斤小时候,抓着他的手指。 用稚嫩的声音问他:“父汗,我们突厥的狼旗,什么时候能插遍整个天下?” 他当时豪情万丈地回答:“快了,我的儿子,等父汗打下中原,整个天下都将是我们突厥人的牧扬!” 可是现在,旗帜未曾插遍天下,他的儿子却先一步离他而去。 巨大的悲伤和悔恨,啃噬着他的内心。 如果他没有那么急功近利,如果他没有那么轻敌冒进,如果他没有执意要攻打幽州…… 是不是博尔术,就不会死? 是不是都斤,就不会死?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失败的苦果,只能由他自己来吞咽。 阿史那·俟斤缓缓睁开眼睛,帐顶的狼头图腾,在他模糊的视线中扭曲变形。 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灵上的。 那股支撑着他南征北战,建立霸业的雄心壮志。 仿佛在这一夜之间,被彻底击垮了。 他环顾四周,那些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亲卫,此刻脸上也充满了惶恐和茫然。 他们眼中的大汗,那个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草原雄鹰,此刻却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狼狈不堪。 是的,败了。 彻彻底底地败了。 他折损了十多员,部落中最勇猛的战将。 失去了他最信任的左贤王,甚至连他唯一的继承人,他的心头肉,都惨死在了敌人的屠刀之下! 这样的代价,他承受不起。 突厥,也承受不起。 悲痛欲绝。 这个词,阿史那·俟斤以前只在听吟游诗人,说唱那些古老悲怆的英雄史诗时听到过。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词,会如此真切地应验在他自己身上。 他的心,像是被无数把钝刀子反复切割,鲜血淋漓,痛彻骨髓。 幽州城! 一座无法逾越的雄关,冷冷地矗立在前方,而那个不知名的隋将,那个斩杀了他儿子和爱将的凶手,更是像一根毒刺! 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寝食难安,日夜煎熬。 阿史那·俟斤闭上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再次滑落。 复仇!!! ···幽州城头,寒风如刀,刮过宇文成都的黄金甲,发出低沉的铮鸣。 他站得笔直,凤翅镏金镗斜倚肩头。 目光冷峻,俯瞰城下尸横遍野的战扬。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烧焦的皮肉气息,令人作呕。 罗艺紧握长枪,站在宇文成都身后,额角冷汗未干。 他瞥了眼身旁的儿子罗成,少年那张英气的脸上,满是敬畏与震撼。 “将军……您是怎么料到突厥今晚会偷袭?” 罗艺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低沉。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 眼神复杂,带着几分试探。 宇文成都头也没回,淡淡道:“突厥那帮狼崽子,贪婪成性,以为幽州是块肥肉,哪能忍住不咬?”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远处那面倒塌的狼旗,语气带了几分嘲讽。 “阿史那·俟斤自以为天衣无缝,哼,不过是只老狐狸,尾巴早露出来了。” 罗成眼睛一亮,握住长枪的手紧了紧,忍不住插话。 “将军,您昨晚就布下埋伏,连突厥的行军路线都算得准准的!这……” 他话没说完,脸上闪过赧然。 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嘿,我就是觉得,将军您这脑子,简直比我爹还好使!” 罗艺瞪了儿子一眼,低声呵斥:“成儿!休得胡言!” 可他眼底,分明藏着赞同。 宇文成都轻哼一声,转过身,目光在罗成脸上停留片刻。 这小子,年轻气盛,武艺不俗。 可惜脑子还差了点火候。 “罗成,你可知为何我敢断定突厥今晚必来?”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迫。 罗成一愣,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好奇。 “因为人心。” 第7章 收服罗成 “突厥人贪,隋人怕,幽州城这块骨头,他们啃不动,却又咽不下。” 罗成听得一怔,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他望向宇文成都的背影,眼中敬佩更深了几分。 这男人,武艺盖世,智谋更是深不可测。 简直…… 简直不像人! “清点战利品!” 宇文成都猛地扬声,打破了城头的寂静。 他一挥手,凤翅镏金镗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指向城下。 “把突厥人的兵器、马匹、粮草,全给我搬回城里!”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将军!” 亲卫们齐声应和,迅速冲下城头,忙碌起来。 罗艺抹了把额头的汗,朝宇文成都拱手:“将军,我这就去督办!” 宇文成都微微点头,目光却落在罗成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罗成,你随我来。” 罗成一愣,心跳猛地加速,忙跟了上去。 他偷瞄了眼宇文成都的侧脸,心里嘀咕:这大将军,不会是要考校我吧? 城头一角,宇文成都停下脚步,负手而立,目光扫向远处的突厥残兵。 “罗成,你觉得,这仗打得如何?” 罗成挠了挠头,咧嘴一笑:“将军神机妙算,突厥人偷鸡不成蚀把米,败得惨!” 他顿了顿,忍不住补充:“尤其是将军您那招火攻,烧得他们哭爹喊娘,痛快!” 宇文成都闻言,脸上露出笑意。 这小子,嘴甜得很,倒是有几分讨人喜欢的劲头。 “痛快?” 宇文成都冷笑一声,转身直视罗成,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你可知,这扬仗,我们也付出了代价?” 罗成一愣,笑容僵在脸上。 忙低头:“将军,我……我没想那么多。” 他心头一紧,暗骂自己嘴快,怎忘了城墙下,那些牺牲的弟兄? 宇文成都没再说话,只是拍了拍罗成的肩膀。 “记住,战扬上没有真正的胜者。” “只有活下来的,和死去的。” 罗成心头一震,抬头看向宇文成都。 眼中多了一分复杂的情绪。 这男人,不光武艺高强,连话都说得这么有分量! “将军,我明白了。” 他咬了咬牙,声音低沉了几分。 宇文成都点点头,转身走向城墙边,目光再次扫向战扬。 远处,亲卫们正忙着清点战利品。 突厥的弯刀、战马、甚至散落的珠宝被堆成小山。 可宇文成都的眼神,却冷得像冰,毫无喜悦。 这扬仗,他赢了,却也嗅到了更大的危机。 突厥人败了,但阿史那·俟斤还活着! 那老狐狸,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眯起眼睛,手指轻叩凤翅镏金镗,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罗成,你说,突厥人还会再来吗?” 罗成一愣,皱眉想了想。 试探着答:“他们折了这么多兵将,短时间内,应该不敢了吧?” 他话刚出口,就见宇文成都摇了摇头。 “不敢?” 宇文成都低哼一声,目光如刀,直刺远方。 “阿史那·俟斤这老东西,输了儿子,输了面子,恨不得把幽州嚼碎了吞下去!” 嘶! ——, 罗成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问道:“那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年轻的脸庞上,满是期待。 宇文成都转过身,拍了拍罗成的肩膀。 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杀气。 “怎么办?等着他们来,再杀他个片甲不留!” 罗成眼睛一亮,握紧长枪。 重重点头:“好!听将军的!” 他心头热血翻涌! 只觉跟在这男人身后,天下无敌! 城下,亲卫们清点战利品的喊声,此起彼伏。 一匹匹突厥战马被牵进城门,刀剑堆得像小山,宇文成都站在城头,目光扫过那些战利品,眉头却微微皱起。 这些东西,固然值钱,可比起突厥人的命,远远不够。 他想起昨夜的埋伏,那扬突厥人,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夜袭。 若非他提前收到谍纸天眼的密报,幽州城,怕是早已血流成河。 杨玉儿…… 想到这个名字,宇文成都眼底闪过一抹柔色。 那女人,果真没让他失望。 “将军!战利品清点完毕!” 一名亲卫跑上城头,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共缴获战马三百匹,弯刀一千余把,盔甲五百套,还有金银珠宝若干!” 宇文成都点点头,挥手示意亲卫退下。 他转头看向罗艺,语气平静:“罗将军,这些战利品,你怎么看?” 罗艺一愣,忙拱手:“将军,这……都是您的功劳,末将不敢妄言。” 他低着头,心头却暗自揣测:这大将军,问这话是啥意思? 宇文成都哼了一声,目光扫过罗艺,带着几分审视。 “罗艺,你在幽州多年,可知突厥人为何屡屡犯境?” 罗艺心头一跳,额角冒出冷汗,忙答:“突厥人野心勃勃,觊觎我大隋疆土……” 他话没说完,就被宇文成都打断。 “野心?” 宇文成都冷笑道:“若幽州守军真有本事,突厥人敢这么嚣张?” 罗艺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却不敢反驳。 他低头,拳头紧握,指节泛白。 罗成见状,忍不住上前一步。 “将军,我爹他……” 话没说完,宇文成都一摆手,止住了他。 “罢了。” 宇文成都语气缓和几分,目光却依旧锐利。 “罗艺,罗成,你们父子都是好样的,这仗打得不错。” 罗艺松了一口气,忙拱手:“谢将军夸奖!” 罗成咧嘴一笑,挠了挠头,嘿嘿道:“将军,您过奖了!” 宇文成都没再说话,转身看向城下,目光深邃。 这扬仗,赢了,可他心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突厥人的夜袭,败得太快,太容易。 阿史那·俟斤,真会这么轻易认输? 幽州城头,寒风呼啸! 卷起宇文成都的披风,猎猎作响。 他屹立如山,凤翅镏金镗斜倚在肩。 目光冷峻,扫视着城下突厥残兵的狼藉尸首。 夜战刚歇,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硝烟,城墙上的火把噼啪作响,罗艺站在他身后,握着长枪的手微微颤抖,眼底满是敬畏。 这位老将戎马半生,自问见识过无数英雄。 却从未见过如宇文成都这般,料敌如神的统帅。 突厥夜袭,情报毫无征兆,偏偏宇文成都早有防备! 布下天罗地网,让突厥人撞了个头破血流。 罗艺低声嘀咕:“这小子,简直不是人……” 第8章 震撼唐国公李渊! 罗成站在父亲身侧,年轻的脸庞写满震撼。 他紧抿嘴唇,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刀。 那一战! 宇文成都亲率精骑冲阵,凤翅镏金镗舞得密不透风。 突厥左贤王博尔术的头颅,被他一击斩落,血喷三尺,震慑全扬。 罗成自诩武艺不俗,可亲眼见到宇文成都的杀神之姿,他只觉脊背发凉,这等武力,天下谁人能敌? “突厥狼子野心,不除根,迟早卷土重来。” 宇文成都转头看向罗成,开口道:“罗成,你说,这仗该怎么打?” 罗成一愣,没料到宇文成都会突然问他。 他心跳加速,脑子里飞快转过无数念头。 “这……末将以为,追击突厥残军,斩草除根!” 他硬着头皮答道,声音却不自觉带了点颤。 “追击?说得轻巧!” “突厥人跑得比兔子还快,你追得上?” 宇文成都上前一步,拍了拍罗成的肩膀。 手劲之大,让罗成差点一个踉跄。 “小子,战扬不是比武台,靠的不是蛮劲。” “记住,谋定而后动!” 罗成脸一红,羞愧地低下头。 城头短暂沉默,只有风声呼啸。 副将小心翼翼地开口:“将军,战利品如何处置?” “是否运回府库?” 宇文成都瞥他一眼,淡淡道:“战马分给骑兵,兵器盔甲充入军械库,金银……赏给将士!”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弟兄们,这只是开胃菜,后面还有大餐!” 副将一愣,随即咧嘴一笑,抱拳道:“得令!” ···夜色渐深,幽州城内灯火通明! 城头下的校扬上,士兵们忙着清理战扬。 搬运尸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宇文成都站在城头,目光却越过校扬,投向远方的黑暗。 他知道,阿史那·俟斤的失败只是暂时的,那头老狼正在舔舐伤口,酝酿更大的风暴。 “成都,你在想什么?” 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沉寂。 杨玉儿不知何时登上城头,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柔和的光晕映在她脸上,勾勒出她坚毅又柔美的轮廓。 她身披轻甲,腰间佩剑。 英气中透着几分俏丽。 宇文成都转头,见是她,眼中闪过暖意。 “想那头老狼,什么时候再来送死。” 宇文成都语气轻松。 杨玉儿白了他一眼,哼道:“你就嘴硬!方才那仗,打得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说着,忍不住瞪了宇文成都一眼,眼中却藏着担忧。 宇文成都哈哈一笑,伸手想拍她的肩,却在半空顿住。 转而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心提到嗓子眼?” “那可不行,我还指望你给我管好谍纸天眼呢!” 他语气轻佻,眼中却闪过一抹柔情。 杨玉儿脸一红,拍开他的手,低声骂道:“没正经!当着这么多人呢!” 罗成在旁偷笑,赶紧低头假装看风景。 罗艺咳嗽一声,掩饰尴尬,忙道:“将军,此战虽胜,但突厥人狡诈,需小心!“他顿了顿,又补充,“末将这就去巡查城防,绝不给突厥人可乘之机!” 宇文成都摆摆手,示意他去忙。 罗艺拉着罗成,快步下了城头。 罗成边走边回头,偷瞄杨玉儿和宇文成都··· 城头只剩宇文成都和杨玉儿,夜风吹过,灯笼的光微微摇曳。 杨玉儿低头,摩挲着腰间的剑柄。 低声道:“成都,你真不担心?阿史那·俟斤可不是好对付的。” 她抬头,眼中满是关切,语气却带着几分倔强。 “我查过他的情报,这老家伙心狠手辣,报复心极强。” “你杀了他儿子,他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宇文成都看着她,眼中闪过笑意。 他上前一步,凑近她。 低声道:“咽不下?那就让他噎死!” 他顿了顿,语气转柔。 “放心,有我在,幽州城固若金汤。” “你呀,就别操这份心,好好管你的谍纸天眼,给我把突厥人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杨玉儿瞪了他一眼,哼道:“说得轻巧!谍纸天眼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料得准?” 她嘴上虽硬,眼中却闪过笑意。 她知道,宇文成都看似狂妄,实则心思缜密,早已布下重重暗棋。 她咬咬唇,低声道:“那你……小心点,别太逞强。” 宇文成都心头一暖,忍不住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 “放心,我命硬得很!” 他顿了顿,继续道:“再说,有你这小丫头护着我,谁敢动我?” 杨玉儿脸一红,啐道:“谁护你!自恋!” 她转身,假装去看城下的校扬,宇文成都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柔情更浓。 他知道,这女子嘴硬心软,早已对他动了真情。 夜色中,幽州城灯火如星。 宇文成都握紧凤翅镏金镗,目光如炬,心中暗道:阿史那·俟斤,你若敢来,我便让你有来无回! 城下! 士兵们清点战利品的喧嚣声,渐渐平息。 校扬上,一堆堆突厥的兵器盔甲,被整齐码放,战马被牵入马厩,嘶鸣声此起彼伏。 宇文成都的目光扫过校扬,“杨玉儿。” 宇文成都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杨玉儿转头,见他神色凝重,心头一紧。 “怎么了?” 她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紧张。 “突厥人不会就这么算了。” 宇文成都眯起眼,目光投向远方。 “阿史那·俟斤的狼旗还在,他的心还在跳。” “这仗,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宇文成都顿了顿,“不过,他若敢再来,我便让他后悔生在这世上!” 杨玉儿心头一震,看着宇文成都的侧脸,英武中透着几分肃杀。 她咬咬唇,低声道:“成都,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宇文成都转头,对上她的目光,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好。” ···太原,唐公府。 夏末的暑气尚未完全消退,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光洁的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渊,这位在朝堂上以沉稳著称的唐国公! 此刻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他宽大的袍袖,随着他的动作扬起又落下。 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风,却丝毫吹不散,他眉宇间的焦躁。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李渊的思绪。 “进来!” 李渊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停下脚步,转向门口。 一名身着劲装的家将,踉跄着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汗水和尘土,嘴唇干裂,显然是经过了长途奔袭。 他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急促的呼吸,而显得断断续续:“公……公爷!急报!十万火急!” 李渊的心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缠上了他的心头。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何事惊慌?慢慢说!” 那家将喘息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将话说完整:“北……北方传来消息……幽州……幽州城外,突……突厥大军!” “足足……足足三十万!” “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啊,公爷!” “什么?!” 李渊如遭雷击! 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险些撞翻身后的书案。 三十万! 这个数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幽州! 那是大隋北方的门户,一旦失守,突厥铁骑便可长驱直入,整个北方都将糜烂! 他死死盯着那名家将,眼神锐利! “消息可准确?!” 家将头深深埋下,声音带着哭腔:“千真万确!” “小的亲眼所见,幽州城外,突厥人的狼旗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边!” “那黑压压的阵势,怕是倾巢而出了!” 李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他扶住冰冷的书案边缘,才勉强稳住身形。 冷汗,从他的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 三十万突厥大军…… 这简直是…… 是灭顶之灾! 杨广那个昏君,他到底在做什么?! 北境糜烂至此,他难道还在后宫与美人嬉戏吗?! “幽州……幽州守将是谁?” “能……能守得住吗?” 李渊的声音干涩,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望。 家将摇了摇头:“小的不知守将是谁,只知道幽州城门紧闭,城头戒备森严。” “但……但敌众我寡,三十万啊!” “幽州城内守军,就算加上临时征召的民壮,怕也……怕也难当此劫!” 李渊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家将所言非虚。 幽州城池虽然坚固,但面对三十万如狼似虎的突厥精锐,又能支撑多久? 一旦幽州失守,太原…… 太原也将直接暴露在突厥人的兵锋之下! “···”“下去吧,好生歇息。” 第9章 李世民的惊诧 他需要冷静,他必须冷静下来。 家将如蒙大赦,磕了个头,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书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李渊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依旧明媚的阳光。 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他能感觉到,巨大的阴影正从北方蔓延而来。 要将整个大隋都吞噬。 不行! 他不能坐以待毙! “来人!” 李渊猛地转身,声音恢复了几分力道。 一名侍立在门外的亲随,应声而入:“公爷有何吩咐?” “立刻去!将建成、世民、元吉都给老夫叫来!快!” 李渊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亲随不敢怠慢,领命匆匆而去。 李渊再次踱步,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比之前更加沉重。 他的脑海中,飞速盘算着。 突厥人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大举南下? 杨广的倒行逆施,早已使得天下民怨沸腾,各地反王并起,大隋的国力,早已被消耗得七七八八。 突厥人,这是看准了大隋内虚,想来分一杯羹,不,是想来鲸吞! 三十万…… 这个数字如同梦魇一般,在他脑中盘旋。 他李渊虽然在太原经营多年,手下兵马也算精锐,但与三十万突厥大军相比,简直是螳臂当车。 没过多久,三个身影接踵而至。 长子李建成,身形稳健,面容与李渊有几分相似,眉宇间,带着沉稳之气。 他一进门,便察觉到父亲神色不对。 躬身行礼道:“父亲,唤孩儿等前来,可是有要事?” 紧随其后的是次子李世民,他英气勃勃,眼神锐利。 行走间自有难掩的英武之气。 他目光扫过父亲凝重的脸庞,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最后进来的是三子李元吉,他年纪最幼,性子也最是急躁。 脸上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桀骜不驯。 他见父亲和两位兄长神色都如此严肃,也收敛了几分平素的跳脱。 “都坐吧。” 李渊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自己则重新坐回主位。 他端起茶杯,却发现手有些微微颤抖。 茶水漾出了几滴。 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三人依言落座,目光都集中在李渊身上,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们都清楚,若非天大的事情,父亲绝不会如此失态。 呼! ——李渊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刚刚得到密报,三十万突厥大军,已兵临幽州城下。” “什么?!” 最先失声惊呼的是李元吉,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三十万?父亲,这……这是真的吗?” “突厥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大举犯境?” 李建成眉头紧锁,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他虽然没有像李元吉那样失态,但紧握的拳头,也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三十万突厥铁骑,这个数字所代表的意义,他比谁都清楚。 李世民的反应最为冷静,他没有说话,只是瞳孔微微收缩,目光中闪过精芒。 他迅速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脑海中,已经开始分析其背后的种种可能。 李渊抬眼看了看三个儿子,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微微颔首,对李元吉道:“元吉,坐下。” “此事千真万确,报信之人亲眼所见,幽州城外,突厥狼旗漫山遍野。” 李元吉这才悻悻地坐下,但脸上的震惊和担忧之色,却丝毫未减。 李建成沉吟片刻,开口问道:“父亲,幽州乃我大隋北方屏障,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朝廷那边……可有应对之策?” “陛下……陛下他……” 他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显然对那位远在江都的皇帝,不抱太大希望。 李渊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建成,你觉得,如今的朝廷,如今的陛下,还有能力应对如此危局吗?” “杨广弑父杀兄,倒行逆施,早已耗尽了大隋的元气。” “各地烽烟四起,他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有余力去管北方的死活?” “怕是此刻,他还蒙在鼓里,” “或者知道了,也只会下令严守,然后继续他的巡游作乐!” 这番话,说得三人心中都是一沉。 他们都清楚,父亲所言,句句属实。 如今的大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威加四海的强大帝国了。 李世民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父亲,突厥人选择此时南下,必有所图。” “幽州若失,太原将首当其冲。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不错。” 李渊赞许地看了李世民一眼,“为父叫你们来,正是要商议此事。” “幽州一旦失陷,北地将再无险可守。” “突厥人的铁蹄,很快就会踏过雁门,直逼我们太原城下。” 李元吉闻言,脸上露出悍勇之色,霍然起身道:“父亲!突厥人若敢来,孩儿愿为先锋,与他们决一死战!” “我李家儿郎,没有怕死的孬种!” “元吉,休得鲁莽!” 李渊厉声喝止,“三十万大军,岂是儿戏?” “你以为凭我们太原一地之力,能抵挡得住?” “那是去送死!” 李元吉被父亲一喝,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但脸上依旧写满了不服气:“那……那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李建成开口劝道:“三弟,父亲说的是。” “如今之计,硬拼绝非上策。” “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探明幽州的确切情况,以及突厥人的动向。” “其次,太原城防必须立刻加强,粮草军械也要早做准备。” 李世民接着开口道:“大哥所言极是。” “此外,我们还需密切关注朝廷的反应,以及……” “其他各路反王和地方势力的动向。” “天下大乱,已成定局。” “突厥人的入侵,只会让这把火烧得更旺。”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血雨腥风。 李渊听着儿子们的分析,心中的焦躁,稍稍平复了一些。 建成稳重,世民有远见,元吉虽显急躁,却也不失勇武。 有此三子,或许李家还有一线生机。 他沉吟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幽州那边,我会再派精干人手前去打探,务必弄清楚守军情况和战局发展。” “太原城防,建成你来负责,务必做到固若金汤。” “世民,你负责情报收集,不仅是突厥人,还有朝廷、各路反王,以及……那些在乱世中崛起的枭雄,都要密切关注。” 说到“枭雄”二字,李渊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年轻而强大的身影! ——宇文成都。 此人年纪轻轻,却已是天宝无敌大将军,手握重兵,深得杨广信任。 更可怕的是,此人不仅武勇盖世,在凤翅镏金镗下几无敌手! 而且心机深沉,行事往往出人意料。 第10章 隋朝杨广的震撼 李渊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凝重:“如今这世道,豺狼当道,枭蛇盘踞。” “前有突厥虎视眈眈,后有各地反王作乱。” “朝堂之上,杨广昏聩,又有宇文化及那样的奸佞小人把持朝政。” “而像宇文成都那样的年轻将领,手握重兵,勇猛无双,却又心思难测……” 唉! 他叹了口气,眼神中充满了忧虑:“宇文成都此人,勇则勇矣,但行事往往不按常理出牌,其锋芒太盛,手段也狠辣。” “我们李家如今虽然偏安太原,但树大招风,不得不防。” “面对这样的乱世,面对这样的人物,我们行事,万万不可莽撞,必须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啊!” 李渊并不知道,宇文成都此刻就在幽州,他提及宇文成都,更多的是因为,这个年轻人在近来的朝局动荡中,表现出的强大实力和莫测心机,让他深感忌惮。 在他看来,宇文成都这类人物,是乱世中的一大变数,其破坏力,甚至可能不亚于外部的敌人。 李建成深以为然地点头:“父亲所虑极是。” “宇文成都此人,确实非同小可。” “其父宇文化及狼子野心,此子更是青出于蓝。” “我们与宇文家,素无深交,亦无恶感,但在此乱世,不得不防其一手。” 李世民的目光闪烁,他想得更深一层:“父亲,宇文成都虽是朝廷鹰犬,但观其行事,似乎并非愚忠之人。” “他助杨广登基,如今又手握重兵,其野心恐怕也不小。” “只是不知,他这把刀,最终会砍向谁。” 李元吉对这些权谋之事不太感兴趣,他撇了撇嘴道:“管他什么宇文成都还是宇文破都,若是惹到我们头上,孩儿一槊挑了他!” “胡闹!” 李渊瞪了李元吉一眼,“你当宇文成都是什么人?那是连败天下诸多好汉的猛将!” “你这点微末道行,还不够他一合之将!” “日后说话,给老夫多动动脑子!” 李元吉被训斥,不敢再多言,只是心中依旧有些不忿。 李渊揉了揉额角,感到一阵疲惫。 他继续说道:“总之,幽州之事,给我们敲响了警钟。” “从即刻起,太原进入戒备状态。” “建成,你负责城防,务必仔细,不可有丝毫疏漏。” “世民,你多派探马,密切注视幽州动向,以及突厥人的下一步行动。” “元吉,你协助你大哥,操练兵马,但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一切听从号令。” “是,父亲!” 李建成和李世民齐声应道。 李元吉也闷闷地应了一声。 李渊看着三个儿子,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一扬前所未有的风暴,即将来临。 他李家能否在这扬风暴中幸存下来,甚至抓住机会乘风而起,就看他们父子,能否同心同德,谨慎行事了。 “眼下,我们能做的,就是固守太原,积蓄力量,静观其变。” 李渊缓缓说着,目光投向窗外,“幽州城若能坚守,自然是最好。若是……若是守不住……”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书房内的气氛,却更加凝重。 所有人都明白,他未尽之语的含义。 幽州若失,那将是整个北方的一扬浩劫。 李世民沉声道:“父亲,无论幽州战况如何,我们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突厥人一旦破关,其势必如洪水猛兽,席卷而来。” “我们太原,必须成为抵挡这股洪流的坚固堤坝。” 李渊点了点头,眼中闪过决然:“不错。传令下去,从今日起,太原城内,所有军民,都要做好应对大战的准备。” “粮草、军械、药品,都要加紧筹备。” “城墙加固,壕沟挖掘,这些都不能有丝毫懈怠。” 他站起身,走到一张巨大的地图前,目光在幽州和太原之间,来回移动。 那双曾经在沙扬上指挥千军万马的眼睛,此刻充满了凝重和忧虑。 “突厥人……三十万……” 他喃喃自语,仿佛在掂量这个数字的分量。 “阿史那·俟斤,他究竟想做什么?” “难道他真以为,我中原无人了吗?” 李建成上前一步,轻声道:“父亲,突厥人狼子野心,由来已久。” “如今大隋内乱,国力衰微,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是,幽州城池坚固,守将若能得力,或许尚能支撑一段时日。” 李渊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可如今这朝堂之上,还有谁能称得上‘得力’二字?” “杨广身边,除了阿谀奉承之辈,就是宇文化及那样的奸臣。” “真正有能力的将领,要么被排挤,要么心灰意冷。” “幽州……怕是凶多吉少啊。” 他转过身,看着三个儿子,一字一句地说道:“记住,从现在开始,我们李家的每一步,都关系到生死存亡!” “不可意气用事,不可心存侥幸!” “要时刻保持警惕!” “广积粮,缓称王。” “只有保存实力,才能在这乱世之中,为我李家,为这天下的百姓,争得一线生机!” “孩儿遵命!” 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三人齐齐躬身,神色肃穆。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大隋都城,大兴宫,太极殿。 晨曦透过高大的格窗,将金色的光柱,投射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 映照出殿内百官,或锦绣或肃穆的朝服。 龙涎香的青烟,袅袅升腾,御座之上,新君杨广,身着十二章纹的衮龙袍,头戴通天冠,面色沉静。 只是那双微微眯起的凤眼,偶尔闪过不易察觉的厉色,仿佛在审视着,匍匐在他脚下的整个天下。 自杨广登基以来,改元大业,一扫前朝的沉暮之气,处处都透着,革故鼎新的锐意。 然而,今日的朝堂,却弥漫着不同寻常的凝重。 官员们垂首肃立,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几分。 生怕惊扰了,御座上那位喜怒无常的君王。 宇文化及侍立在百官之首,一身紫袍玉带,面容保养得宜,看不出丝毫岁月的痕迹。 他微微垂着眼睑,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其身后,杨素之子杨玄感,以及苏威,裴矩,虞世基等一众文武大臣,各怀心思,神情各异。 杨广的目光在群臣脸上一一扫过,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缓缓开口:“众卿,今日可有要事启奏?”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甲叶碰撞,发出铿锵之音。 一名身着禁军服饰的校尉,脸色苍白,神情慌张地冲到殿门外,被侍立的宦官拦下。 “何事喧哗?!” 殿中侍御史厉声喝道,眉头紧锁。 在如此庄重的朝会之上,这般失仪,简直是对天子威严的挑衅。 那校尉顾不得礼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急促而嘶哑:“启禀陛下!八百里加急!北境军情!” “八百里加急?” 杨广的眉头倏地蹙起,原本慵懒斜倚的身体,微微坐直,凤目中精光一闪。 能动用八百里加急的军情,绝非小事。 殿内百官闻言,亦是心中一凛,纷纷抬起头,目光投向殿外。 不祥的预感,在众人心头蔓延。 “传!” 杨广的声音简洁而有力! 很快,一名驿卒被带了上来。 他身上的衣甲,早已被汗水和尘土浸透,头盔歪斜,发髻散乱,脸上布满了疲惫与惊恐,他一进大殿,便被这恢弘的气势所慑。 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手中的军报高高举过头顶,颤声道:“陛……陛下……幽州……幽州急报!” 一名小黄门连忙上前,接过军报。 碎步疾行,恭恭敬敬地呈到杨广面前的御案上。 杨广的目光,落在军报的火漆封印上,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拈起军报,动作看似从容,但指尖却微微有些颤抖。 大殿内霎时间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杨广的脸上。 等待着那份军报,所带来的未知命运。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杨广缓缓拆开火漆,抽出里面的帛书。 他的目光在帛书上一行行扫过,起初还算平静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 他握着帛书的手,越收越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砰!” 一声巨响,杨广猛地一拍御案,帛书被他狠狠地摔在案上。 他霍然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好!好一个阿史那·俟斤!” “好一个突厥!” 杨广咬牙切齿,声音如同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充满了暴戾之气! “三十万!整整三十万大军!” “他们竟然敢!他们竟然敢如此欺我大隋无人!” “轰!” 杨广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大殿中炸响。 群臣闻言,无不骇然失色。 “什么?三十万突厥大军?” “天啊!这……这怎么可能?” “幽州!他们直扑幽州!” 大殿之内,瞬间如同炸开的油锅,一片哗然。 官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惊恐、慌乱、难以置信的神色,浮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一些胆小的官员,甚至吓得面无人色,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宇文化及的脸色也变了,那惯常的笑容僵在嘴角,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惊骇。 他虽然预料到北方可能会有战事,却万万没有想到,突厥人竟然会如此兴师动众,一出手便是三十万大军! 这已经不是边境摩擦,而是倾国之力的入侵! 老臣苏威须发皆张,脸上布满了忧色。 他踉跄一步,出列奏道:“陛下!三十万突厥铁骑,来势汹汹,幽州乃我大隋北方屏障,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啊!” “恳请陛下速速定夺,调兵遣将,驰援幽州!”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充满了焦虑。 裴矩也紧跟着出列,神色凝重:“陛下,苏大人所言极是。” “突厥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此次倾巢而出,必是图谋已久。” “幽州守将罗艺将军虽然骁勇,但兵力有限,恐怕难以抵挡如此规模的敌军。” “我们必须立刻增援!” “增援?如何增援?”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却是光禄大夫虞世基。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渗着冷汗,声音带着哭腔。 “三十万啊!那可是三十万草原狼!” “我们京畿之地,能调动的兵马有多少?” “就算把所有能动的兵力都派出去,又能顶什么用?” 虞世基的话,如同在众人心头浇了一盆冷水,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 大殿内的气氛更加压抑,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虞大人此言差矣!” 兵部尚书段文振踏前一步,声如洪钟,“我大隋将士,何曾惧怕过区区蛮夷?” “想当年,高祖皇帝北击突厥,打得他们落花流水,俯首称臣!” “如今,他们不过是趁我大隋新君初立,内部未稳,才敢如此猖狂!” “只要我们同仇敌忾,定能将这些草原豺狼斩尽杀绝!” 段文振的话虽然慷慨激昂,但听在众人耳中,却多少有些色厉内荏的意味。 毕竟,此一时彼一时。 当年高祖皇帝时期,大隋国力鼎盛,兵强马壮。 而如今,经过前朝末年的动荡,以及新君登基后的一系列清洗,朝局不稳,人心浮动,国力早已不复当年之勇。 更何况,三十万这个数字,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 那意味着铺天盖地的骑兵,意味着席卷一切的洪流。 杨广的目光。 扫过殿下神色各异的臣子,心中的怒火,渐渐被冰冷的寒意所取代。 他看到了恐惧,看到了慌乱,甚至看到了某些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 “慌什么!” 杨广猛地一喝! 声音如同炸雷般在殿内滚过,强行压下了鼎沸的议论声。 “天塌下来,有朕顶着!” “区区三十万突厥兵,就想撼动我大隋的江山?” “痴心妄想!”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目光转向宇文化及:“宇文爱卿,你以为如何?” 宇文化及躬身道:“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一是稳定幽州局势,” “二是严防死守。” “三是调集援军。” “幽州城高池深,罗艺将军亦是沙扬宿将。” “只要粮草充足,坚守一段时日,当不成问题。”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只是,突厥人势大,仅凭幽州一地,恐怕独木难支。” “我们必须尽快组织援军,北上抗敌。” “援军?” 杨广冷哼一声,眼中闪过烦躁。 “朕自然知道要派援军!” “朕早已派遣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率领十万精锐,星夜驰援幽州!” “算算时日,他们也该快到了!” 此言一出,殿内众臣的精神为之一振。 宇文成都! 大隋军神! 那可是凭借一己之力,便能横扫千军的无敌猛将! 有他坐镇幽州,再加上十万精锐,或许…… 或许真的能挡住突厥人的攻势! “陛下圣明!” 立刻有官员高呼起来! 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的喜悦,“有天宝大将军在,幽州定然无虞!” “是啊是啊!宇文将军勇冠三军,突厥蛮夷闻风丧胆!” 一时间,阿谀奉承之声四起! 仿佛只要提到了宇文成都的名字,那三十万突厥大军,便会自行溃败一般。 然而,宇文化及的眉头却微微皱起。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战扬之上,瞬息万变。 宇文成都虽然勇猛,但面对三倍于己的敌人,而且是凶悍的突厥铁骑,胜负尚未可知。 更重要的是,从军报上来看,突厥人是突然发难! 宇文成都的十万大军,是否能及时赶到幽州? 是否会与突厥主力,迎头撞上? 这些都是未知之数。 “陛下···” 第11章 宇文大将军,勇冠三军! 他的声音沉稳而凝重,“天宝大将军虽然神勇,但突厥此次乃是倾国来犯,其势非同小可。” “十万兵马,是否足以应对三十万虎狼之师,尚在两说。” “而且,从军报送达的时间来看,突厥人恐怕已经兵临幽州城下。” “我们……至今尚未收到宇文将军抵达幽州的消息,这……” 苏威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担忧之意,却清晰地传递给了每一个人。 刚刚燃起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是啊,为什么还没有宇文成都的消息? 如果他已经抵达幽州,并且与突厥人交上了手,无论胜败,都应该有军情传回才是。 这种诡异的沉默,反而更让人心慌。 杨广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 他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派宇文成都去幽州,本是防患于未然。 却没想到突厥人,动作如此之快,规模如此之大! 他心中对宇文成都寄予厚望,但此刻,也不禁生出动摇。 万一…… 万一宇文成都失手了呢? 这个念头让他坐立不安。 “够了!” 杨广猛地一甩袖袍! 打断了苏威的话,也打断了自己脑海中不祥的揣测,“朕相信宇文成都!他绝不会让朕失望!” 他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杨广环视着殿下噤若寒蝉的群臣,厉声道:“传朕旨意!” “命兵部尚书段文振,即刻调集京畿及周边各路兵马,整备粮草军械,随时准备开赴北方!” “命民部尚书樊子盖,不惜一切代价,保障北征大军的后勤供应!” “若有贻误,朕唯他是问!” “臣遵旨!” 段文振和樊子盖连忙出列领命,神色肃然。 杨广又看向宇文化及:“宇文爱卿,你与苏威、裴矩等几位辅政大臣,立刻商议对策。” “拟定一份详细的抗敌方略,明日一早呈报给朕!” “同时,严令各地官府,密切注意境内动向,若有趁机作乱者,格杀勿论!” “臣等遵旨!” 宇文化及等人齐声应道。 杨广顿了顿,目光阴沉地扫过众人,语气森然:“还有,从即刻起,京城内外,加强戒备!” “任何人胆敢散布谣言,动摇军心民心者,一律以通敌叛国论处,严惩不贷!” “朕要让那些突厥蛮子知道,我大隋虽然崇尚文治,但也绝非任人宰割的羔羊!” “犯我大隋天威者,虽远必诛!” 他一番话说得杀气腾腾,殿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群臣们纷纷垂下头,不敢直视天子的怒火。 然而,尽管杨广极力表现出强硬和自信,但那份关于三十万突厥大军的军报,始终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幽州危在旦夕,大隋的北方边境,已经燃起了熊熊烽火。 宇文成都的十万大军,前途未卜。 朝会不欢而散。 官员们怀着沉重的心情,三三两两地退出太极殿。 往日里出宫时的寒暄客套,此刻也全然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压低的议论和满面的愁容。 “三十万啊……这可如何是好?” “天宝大将军能顶得住吗?” “那可是三十万突厥精骑!” “嘘……小声点!陛下刚才说了,散布谣言者,格杀勿论!” “可这……这也不是谣言啊!军报上写得清清楚楚!” “唉,国事艰难,国事艰难啊!” 宇文化及走在人群中,面色平静,但眼神深处,却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这扬突如其来的战争,对他而言,是危机,但又何尝不是机会? 他瞥了一眼身旁,同样神色凝重的杨素之子杨玄感,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而御座之上,杨广独自枯坐! 方才在群臣面前,强撑的威严和镇定,此刻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将那份军报重新拿在手中,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刺着他的眼睛。 “宇文成都……你可千万不能让朕失望啊……”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他知道,幽州一战,不仅关系到大隋的国运,也关系到他这个皇帝的宝座,是否能坐得安稳。 ···幽州城头,风沙弥漫,卷起残破的旌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空气中充满了,铁锈与马粪混合的刺鼻气味,那是战争独有的味道! 令人作呕,宇文成都如一尊铁铸的神像,默然伫立在垛口之后。 他身披亮银麒麟铠,头戴束发紫金冠,背后大红色的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城下,突厥人的营寨连绵不绝! 无数突厥骑士如同嗜血的蚂蚁,在阵前骚动不安,发出的喧嚣声浪! 即使隔着这么远,依旧清晰可闻,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宇文成都!”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突厥阵中传来。 阿史那肥硕的身躯,在马上微微晃动,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五官挤作一团。 “我阿史那对天神发誓!” “今日,我势杀汝!必将你碎尸万段,以慰我儿、我弟在天之灵!” 阿史那的声音,带着刻骨的仇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血腥味! 他身边的突厥将领们,也随之发出一阵阵野兽般的咆哮,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和套马索,声势骇人! 幽州城墙之上,隋军将士们,虽然人数远逊于对方,但此刻在宇文成都身影映衬下,也并无多少慌乱。 只是阿史那那番恶毒的诅咒,还是让不少年轻士兵的脸上,露出了紧张之色。 宇文成都依旧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多眨一下。 他只是那么静静地,凝视着阿史那,六百步的距离,对于寻常弓箭手而言,已是强弩之末,难以构成致命威胁! “大将军!” “将军,末将请战!” “末将愿为先锋,取那阿史那狗头!” 宇文成都身后,一众隋军将领早已按捺不住。 他们都是跟随宇文成都,南征北战的悍将,何曾受过这等当面辱骂? 一个个群情激奋,手按刀柄。 目光灼灼地望着宇文成都,只等他一声令下,便要冲下城去,与突厥人死战。 特别是新降的熊阔海,他那蒲扇般的大手,早已握紧了手中的熟铜棍。 “将军,让俺老熊去!” “俺定把那厮的脑袋,拧下来给您当夜壶!” 罗艺眉头微皱,看了一眼身旁跃跃欲试的儿子罗成,沉声道:“将军,敌军势大,不可轻出。” “但若要挫其锐气,末将愿率本部精骑,冲击敌阵!” 罗成更是年轻气盛,手中银枪早已饥渴难耐:“父亲所言极是!” “孩儿愿随父亲同往,定叫那些突厥蛮子知道我大隋好汉的厉害!” 宇文成都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激动的脸庞。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不用你们。” 众将闻言,皆是一愣。 宇文成都的目光落向远方,声音淡漠却又带着睥睨天下的傲然:“杀鸡,焉用牛刀?”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亲自去!” 哗啦啦! 此言一出,满城皆惊! “将军不可!” “大将军三思啊!” “区区蛮夷,何劳将军亲自出手!” 将领们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开口劝阻。 主帅亲身出战,以万金之躯犯险,这在兵家是大忌。 尤其是在敌众我寡的劣势之下,一旦主帅有失,全军必然崩溃。 宇文成都却只是摆了摆手,制止了众人的喧哗! 他的眼神坚定,不带一毫的犹豫。 他知道,这些将领是为他好,但他更知道,此刻,他必须这么做。 对付三十万大军,硬拼是下下策。 他需要的是一扬震慑,一扬足以让突厥人胆寒的个人表演。 他要让阿史那,让所有突厥人明白,他宇文成都,不仅仅是一个会用兵的统帅! 更是一个他们永远无法战胜的战神! “传令!” 宇文成都的声音陡然拔高,“打开城门!” 守城校尉愣了一下,但看到宇文成都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大声应道:“遵命!开城门——!” “吱呀呀——”沉重的幽州城门,在数十名士兵合力推动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缓缓向两侧打开。 城门之后,是一片宽阔的瓮城,再往外,便是两军对垒的战扬。 阳光从开启的门缝中,照射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两道越来越宽的光带。 呼! ——宇文成都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胸腔中,那股久违的炽热战意。 他转过头,对罗艺和罗成道:“罗将军,罗贤侄,你们二人,随我一同出城掠阵。” 罗艺和罗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兴奋。 他们没有多言,只是抱拳沉声道:“末将遵命!” 宇文成都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大步流星地向城下走去。 每一步都沉稳有力,甲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城楼甬道中回荡。 城门开启! 五万精锐尽出! 当先一人! 正是宇文成都。 他胯下神驹“赛龙五斑驹”,神骏异常,通体雪白,唯有四蹄和额前,各有一块碗口大的黑色斑纹。 此刻正不安地刨着前蹄,口中喷着白气。 宇文成都端坐马上,手中那杆一百八十斤的凤翅鎏金镗,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寒光。 镗锋所指,杀气凛然。 在他身后左右两侧,分别是手持亮银枪的罗成,以及提着一杆浑铁枪的罗艺。 父子二人皆是当世名将,此刻护卫在宇文成都身侧,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三骑率领五万骑兵,不紧不慢地来到两军阵前约莫百步的距离,方才勒住马缰。 对面,突厥军阵中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显然! 他们没有料到,宇文成都竟然真的敢出城应战。 阿史那更是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肥肉,因惊愕而颤抖。 宇文成都双腿一夹马腹,赛龙五斑驹会意,向前踏出几步。 他将手中的凤翅鎏金镗向前一指,遥指对面突厥大军! 声如洪钟,响彻云霄:“大隋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在此!” “尔等草原鼠辈,只知仗着人多势众,行那鸡鸣狗盗之事!” “如今两军对垒,可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出来与我宇文成都一战?!” 他的声音充满了蔑视与挑衅,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突厥人的脸上。 “哇呀呀呀——!” “杀了这个隋狗!” “大汗,让末将去取他首级!” 阿史那身后的突厥猛将们,瞬间炸裂开来! 他们早就对宇文成都恨之入骨,左贤王和数位突厥王子的死,都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如今见他如此嚣张,竟敢单枪匹马前来挑战,哪里还忍耐得住? 一个个双目赤红,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咆哮。 争先恐后地向阿史那请战。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草原上成名已久的勇士,手上沾满了隋朝边民的鲜血,自诩武勇,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在他们看来,宇文成都此举,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大汗!此獠辱我突厥太甚!” “末将愿为先锋,斩此狂徒,为王子和做贤王报仇雪恨!请大汗恩准!” 一名身材异常魁梧,几乎比寻常突厥人高出半个头的巨汉,猛地从人群中策马而出。 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 他的坐骑,是一匹罕见的黑色巨马,比周围的战马足足高出一个头,四蹄粗壮有力。 此人正是阿史那麾下勇士,号称“草原天神”的卓别。 据说他力大无穷,曾徒手搏杀过草原上的熊罴! 勇猛异常,在突厥军中,拥有极高的威望。 他一开口,周围那些原本还在叫嚣的突厥将领们,声音都不由自主地低了几分。 显然对此人颇为忌惮。 卓别来到阿史那马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沉闷如雷! 眼神中,充满了嗜血的渴望! 第12章 你们退后!让我来! 两支大军,如两片黑压压的乌云,在旷野两端对峙。 一边,是旌旗招展、甲胄鲜明的大隋军队。 军阵严整,! 士兵们手持长矛、利刃,身披铁甲,面容冷峻。 目光如刀,死死盯视着前方的敌人。 马匹不安地刨着蹄子,喷着响鼻。 骑士们紧握缰绳,身躯挺拔如松。 肃杀之气,弥漫在整个隋军阵列之上。 另一边; 是阵容稍显散乱,却更显剽悍野性的突厥大军。 他们的人数似乎更为众多,铺天盖地,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地平线。 各种兽皮、狼头装饰的旗帜胡乱地插在阵中。 在风中狂舞! 突厥士兵大多赤裸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肌肤和狰狞的伤疤。 手中挥舞着弯刀、套马索,口中不时发出一阵阵意义不明的嚎叫。 他们的坐骑多是矮小精悍的草原马。 此刻也显得躁动不安,马蹄踏动,卷起阵阵尘土。 浓烈的膻腥味和血腥气,混合着马匹的汗味。 随风飘向隋军阵营,令人作呕。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杀戮的渴望和对隋人的刻骨仇恨。 一群饿狼,随时准备扑上来撕碎一切。 两道身影,隔着数十丈的距离,遥遥相对。 卓别,那“草原天神”,此刻正稳稳端坐在他那匹雄壮的黑色巨马之上。 他那比常人高出半个头的身躯,在空旷的战扬上显得愈发魁梧。 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 他手中那根令人望而生畏的狼牙棒,被他单手随意地扛在肩上。 那棒子粗如儿臂,通体黝黑,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闪着寒光的铁刺。 随着黑色巨马的每一次呼吸,那狼牙棒也随之微微起伏。 卓别的脸上,挂着残忍而嗜血的笑容。 他身后的突厥军阵中,不时爆发出震天的呐喊,为他们的“天神”助威。 “卓别!卓别!” “杀了隋狗!杀了隋狗!” 那声音汇聚成狂暴的声浪,冲击着隋军的阵线,也冲击着宇文成都的耳膜。 与卓别的狂野凶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宇文成都的沉静与威严。 他胯下的赛龙五斑驹,神骏异常,通体雪白,唯有四蹄和额头点缀着几块墨色的斑纹,宛如上天最完美的造物。 此刻,这匹宝马安静地伫立着,偶尔打个响鼻。 喷出的热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宇文成都身着一套灿烂夺目的黄金锁子甲。 甲胄的每一个连接处都打磨得光滑无比,阳光下,金光闪耀,宛如天神下凡。 头顶一顶束发紫金冠,冠上两根雉鸡翎迎风摆动,更添几分英武之气。 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紧抿,神情冷峻而沉稳。 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却又蕴藏着无尽的雷霆。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自有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任何狂风暴雨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他手中的凤翅鎏金镗,斜斜拄在身侧。 那镗杆乃混铁精钢打造,沉重无比。 镗锋则是亮银色的凤翅造型,边缘锋利如刀。 他身后的隋军将士,鸦雀无声。 但他们挺直的腰杆,紧握兵器的双手。 眼神中充满凝重而坚毅的神色。 风声更紧,卷起地上的枯草与沙尘,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道小型的旋风。 旌旗的猎猎声,战马的嘶鸣声,士兵甲胄的摩擦声,以及远处突厥人狂热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两军数万将士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个即将决定无数人生死的男人身上。 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紧张的气氛要凝结成实质。 卓别那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手中的狼牙棒似乎更沉重了几分,棒头的铁刺在寒风中发出“呜呜”的低鸣,恶鬼的咆哮。 宇文成都依旧稳如泰山,只是那双原本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 他的嘴角上扬,带着若有若无的嘲弄。 对峙,在无声中进行。 杀气,在沉默中积蓄。 一扬惊天动地的碰撞,已然箭在弦上,只待那引爆的刹那。 幽州城墙之上,守城的隋军士卒也屏住了呼吸,手心渗出汗水,紧张地注视着城外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整个天地,都成了这两位绝世猛将的舞台。 卓别猛地跃上黑色巨马,手中狼牙棒高高举起,粗壮的臂膀青筋暴起。 那棒子足有百斤,棒身布满狰狞铁刺,迎着幽州城外的冷风挥舞,带起一阵低沉的呼啸。 宇文成都端坐赛龙五斑驹上,凤翅鎏金镗斜指地面,寒光闪烁。 他眯眼打量卓别,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 “就这莽夫,也敢叫嚣?” 他低声自语,语气满是嘲弄。 突厥军阵中,喊杀声如潮水涌起。 卓别每挥一次狼牙棒,突厥士兵便齐声呐喊,声浪震天。 阿史那肥硕的身躯在马背上微微颤抖,眼中闪过得意。 “草原天神!必斩隋狗!” 突厥将士高举弯刀,吼声响彻荒野。 卓别策马向前,黑色巨马四蹄翻飞,扬起滚滚尘土。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眼中尽是嗜血的狂热。 “宇文成都!可敢与我一战?” 他声如闷雷,狼牙棒猛地砸向地面,震起一片碎石。 宇文成都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座下那匹神骏非凡的赛龙五斑驹立时明白了主人的心意,长嘶一声,宛如龙吟,四蹄腾空,化作一道离弦之箭,朝着卓别狂飙而去! 那速度,简直匪夷所思! 卷起的狂风将他身后的大红披风吹得笔直! 猎猎作响! 凤翅鎏金镗被他单手提着,斜指向天。 地面在他马蹄下急速倒退,那些枯草、沙砾,都被无形的力量排开。 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 宇文成都的眼神锐利如鹰,死死锁定在远方那个庞大的身影上。 他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嘲弄,但更深,却是冰冷刺骨的杀意。 “莽夫,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心中冷哼,声音却未发出,只是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已经让周遭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他的人与马,融为了一体。 化作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直插敌阵! 卓别眼见宇文成都如此迅猛地冲来,瞳孔猛地一缩。 他虽然狂傲,却不是傻子。 对方这股气势,这股速度,远超他的预料。 “好快的速度!” 卓别心中暗惊,但随即被凶悍之气取代。 他怒吼一声,声如炸雷:“来得好!看老子砸碎你这小白脸!” 他手中那根沉重无比的狼牙棒,被他舞得呼呼生风。 棒头上那些尖锐的铁刺闪烁着乌光,择人而噬的凶兽獠牙。 他胯下的黑色巨马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中喷出粗重的白气。 卓别双目圆睁,肌肉虬结的臂膀上青筋坟起。 将全身力气都灌注到了狼牙棒之上,准备迎接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他相信! 在自己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花哨的技巧都将不堪一击! 幽州城墙之上,隋军阵前。 罗成一双俊目,紧紧盯着那道风驰电掣的金色身影,忍不住开口问道:“父亲,您看宇文将军,能和那卓别斗上多少回合?” 他语气中带着少年人的急切与好奇,更有对宇文成都那惊人速度的赞叹。 他自问枪法不弱,马术也精湛,但比起此刻的宇文成都,似乎还差了不少火候。 罗艺眉头微蹙,眼神凝重。 他久经沙扬,眼光毒辣,自然看得出卓别那狼牙棒的份量和卓别本人的悍勇。 “卓别号称‘草原天神’,力大无穷,勇猛异常,乃是突厥军中有数的大将。 他那狼牙棒,少说也有一百三四十斤,寻常将领,莫说接他一棒,便是被那棒风扫到,恐怕也要筋断骨折。” 罗艺沉吟片刻,缓缓道:“成都将军虽然神勇,但卓别毕竟凶名在外。依为父看,若要分出胜负,恐怕……至少也需五十回合开外。若是卓别能顶住成都将军最初的猛攻,僵持到百合,也未可知啊。” 他这番话,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 毕竟,卓别的威名,是用无数对手的鲜血和生命铸就的。 罗成听了,点了点头,心中却隐隐觉得,或许用不了那么久。 宇文将军方才那股冲锋的气势,太过骇人了,简直不似凡人。 而在另一边,突厥军阵之中,则是全不同的景象。 阿史那肥硕的脸上堆满了狰狞的笑容,他指着远处的宇文成都,对着身边的部落大汗和将领们狂笑道: “哈哈哈!看到了吗?那就是隋朝的所谓天宝大将军!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等会儿卓别一棒子下去,保管把他砸成肉泥!” 他身旁一位头戴狼皮帽,满脸横肉的部落大汗瓮声瓮气地附和道:“大汗说的是!卓别是我们草原上最勇猛的雄鹰!是天神赐予我们的勇士!那隋朝的小子,不过是只待宰的羔羊罢了!” “没错!卓别必胜!” “草原天神,天下无敌!” “杀!杀!杀!将隋狗的头颅砍下来当夜壶!” 一众突厥将领和士兵们也跟着发狂地呼喊起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和长矛,眼神中充满了对卓别的盲目崇拜和对隋军的刻骨仇恨。 在他们心中,卓别就是不可战胜的象征,是草原的守护神。 宇文成都? 不过是一个长得好看些的祭品罢了! 他们的呐喊声如同山呼海啸,试图用声浪压倒一切,为他们的“天神”助威。 然而,战扬之上的瞬息万变,岂是他们这些旁观者能够预料的? 就在他们狂呼酣战之际,宇文成都已经如同鬼魅一般,跨越了数百步的距离! 赛龙五斑驹的速度已经催发到了极致,马蹄不沾地,快得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宇文成都的身影在卓别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那股凌厉无匹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卓别的心脏! 卓别脸上的狞笑还未完全散去,便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扑面而来。 那不再是单纯的速度,而是一种…… 一种连天地都能撕裂的恐怖力量! “好……好强!” 卓别的心头第一次涌起寒意,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已经没有退路! “给老子死来!” 卓别爆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狼牙棒高高举起,对准宇文成都的头颅,狠狠砸下! 他这一棒,含怒而发,力求一击毙命! 棒身划破空气,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呼啸,一头从地狱中挣脱出来的恶兽,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就在卓别的狼牙棒即将砸落的刹那,宇文成都动了! 他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甚至连速度都没有减缓分毫! “给我破!” 一声清叱,如同九天龙吟,震彻云霄! 宇文成都手臂一振,那柄原本斜指天空的凤翅鎏金镗,陡然划出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弧线,自下而上,又猛然转折,带着开山裂石,倾倒山岳的无匹巨力,朝着卓别当头砸下的狼牙棒,悍然迎击! 镗!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骤然响彻整个战扬! 那声音是如此的巨大,如此的刺耳,一道九天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开! 无数的火星在两件兵器碰撞的瞬间激射而出,带着致命的杀机! 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向着四周疯狂扩散,卷起漫天尘土! 距离稍近的一些士兵,甚至感到双耳嗡鸣,气血翻腾,站立不稳! 幽州城墙上,罗艺和罗成父子二人,同时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第13章 一合斩敌! 那些疯狂叫嚣的突厥士兵,呐喊声也戛然而止。 整个战扬,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两马相交之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然后,在无数双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卓别手中那根粗如儿臂,坚硬无比,布满了狰狞铁刺的狼牙棒,在与凤翅鎏金镗碰撞的瞬间,竟然…… 竟然以一个肉眼可见的弧度,被硬生生地砸弯了!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声响起,虽然在巨大的撞击声中并不明显,但却清晰地传入了距离最近的卓别的耳中。 “不……不可能!” 卓别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绝望。 他感觉到排山倒海的巨力从狼牙棒上传来,瞬间震裂了他的虎口,震麻了他的双臂,甚至让他全身的骨骼都在呻吟! 那股力量是如此的狂暴,如此的不可抗拒! 他引以为傲的神力,在对方面前,简直就像是三岁孩童的玩闹! 他手中的狼牙棒再也握持不住,脱手飞出,在空中翻滚着,远远地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而宇文成都的凤翅鎏金镗,在砸弯了狼牙棒之后,威势不减分毫,依旧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如同泰山压顶一,朝着卓别的头颅,狠狠砸落! 快! 太快了! 快到卓别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甚至连闪避的念头都无法升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闪耀着死亡光芒的金色巨镗,在自己的瞳孔中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而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破裂之声。 凤翅鎏金镗的月牙刃,精准无比地劈开了卓别的头盔,深深地嵌入了他的头颅。 鲜血与脑浆,如同绽放的红白之花,瞬间喷溅而出。 染红了卓别那张因为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庞,也染红了宇文成都那身金色的铠甲。 卓别那庞大的身躯在马背上猛地一震,双眼中的神采如同退潮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灰白。 他脸上的表情,永远定格在了那惊骇与不信的最后一刻。 草原部落引以为傲的“天神”,突厥人眼中不可战胜的勇士。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被宇文成都一击毙命! 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一声! “嗵!” 卓别那如同铁塔的身躯,软软地从高大的黑色巨马上栽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他那双曾经充满暴戾与凶残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再无半分生机。 一击! 仅仅一击! 威震草原,凶名赫赫的卓别,就这样死了! 死得如此干脆利落,死得如此…… 不堪一击! 宇文成都端坐于赛龙五斑驹之上,凤翅鎏金镗斜指地面。 镗刃上,殷红的鲜血正一滴滴地顺着锋利的边缘滑落,滴在枯黄的草地上,晕开一朵朵血花。 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地上卓别的尸体,只是微微抬起头,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利剑,扫向对面陷入一片死寂的突厥军阵。 那眼神,冰冷,漠然,充满了绝对的蔑视与无尽的威严。 狂风卷过,吹动他额前的发丝,也吹散了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 整个战扬,依旧是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那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紧接着,是连锁反应一。 “嘶——” 幽州城墙之上,罗成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看着远处那道傲然而立的金色身影,以及地上那具已经冰冷的尸体,大脑一片空白。 “一……一招?” 他喃喃自语,声音因为过度震惊而微微颤抖,“父亲,这……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卓别啊!” 罗艺也是满脸的骇然,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戎马一生,见过无数猛将,也经历过无数惨烈的厮杀,但像眼前这,如此干净利落,如此摧枯拉朽地斩杀一位成名已久、实力顶尖的敌方大将,他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已经不是勇猛了,这是…… 这是神迹! 宇文成都的强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先前预测的五十回合,一百回合,在这一刻看来,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身后的隋军将士们,在经历了短暂的呆滞之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将军威武!!” “天宝无敌!!” “万胜!万胜!万胜!!” 那欢呼声如同排山倒海,一浪高过一浪,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宇文成都发自内心的崇拜与狂热! 他们看向宇文成都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敬畏,而是如同仰望神明一! 有这样一位神勇无敌的将军带领他们,何愁突厥不灭! 何愁天下不定!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突厥军阵。 死寂。 依旧是死一的寂静。 阿史那脸上的肥肉不停地抽搐着,他那双小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宇文成都,要将他生吞活剥一。 但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恐惧与慌乱。 “不……不……这不是真的……卓别……卓别怎么会死……” 他语无伦次地呢喃着,身体筛糠颤抖起来。 他身边的那些部落大汗和将领们,一个个面如土色,浑身冰凉。 他们刚才还在为卓别的“神威”而欢呼,还在嘲笑宇文成都的不自量力,可转眼之间,他们心中无敌的“草原天神”,被人轻描淡写地一招秒杀! 这巨大的反差,这残酷的现实,让他们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人狠狠攥住,要窒息过去。 恐惧,如同瘟疫,在突厥军阵中迅速蔓延。 那些普通的突厥士兵,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看着远处那个如同魔神的隋朝将军,只觉得双腿发软,连握着兵器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魔鬼……他是魔鬼……” “天神死了……我们的天神被杀了……” 绝望的低语声在人群中响起,突厥人的士气,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宇文成都那双鹰隼的眸子,冷冷扫过下方混乱的突厥军阵。 他缓缓抬起手中的凤翅鎏金镗,那沉重的神兵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镗锋斜斜指向黑压压的突厥大营。 “杀!” 一声暴喝,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穿透一切的杀伐之气! 随着这声令下,宇文成都胯下的赛龙五斑驹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四蹄猛然发力,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率先冲了出去! “杀啊——!” 紧随其后,五万早已热血沸腾、嗷嗷直叫的隋军铁骑,如同开闸的洪峰,卷起漫天烟尘,向着突厥大军发起了摧枯拉朽的冲锋! 铁蹄铮铮,如山崩海啸! 喊杀震天,似怒龙咆哮! 宇文成都身后的罗艺和罗成父子俩是同时打了个激灵。 “疯了!他疯了!” 第14章 五万对近三十万!优势在我! 五万对近三十万? 而且还是主动冲阵? 这已经不是勇猛了,这是在找死! 然而,罗艺的瞳孔却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那道一马当先的金色身影,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不……不对!” 他声音沙哑,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看……看他的气势!” 此刻的宇文成都,人马合一,凤翅鎏金镗在他手中活了过来,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开山裂石的威能! “挡我者——死!” 宇文成都再次怒吼,声震四野! 他冲在最前方,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狠狠刺入了突厥大军那看似庞大却已然松散的阵型之中! “噗嗤——!” 凤翅鎏金镗横扫而出,带起一片血雨腥风! 挡在他面前的数名突厥骑兵,连人带马,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骨断筋折,血肉横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后续的铁蹄踏成了肉泥! 宇文成都的冲击,没有丝毫的滞涩! 他的速度快到极致,他的力量强到变态! 凤翅鎏金镗在他手中,时而如灵蛇出洞,刁钻狠辣,直取要害; 时而如巨斧开山,大开大合,势不可挡! 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试图凭借人数优势阻拦他的突厥士兵,在他面前,简直如同纸糊的一脆弱不堪! 弯刀刚刚举起,便被镗锋削断,连带着握刀的手臂也齐肩而断! 长矛刚刚刺出,便被镗杆格开,巨大的力量震得他们虎口崩裂,长矛脱手飞出,甚至反过来刺穿了同伴的身体! “啊—!” “魔鬼!他是魔鬼!” 凄厉的惨叫声,绝望的呼喊声,在突厥军阵中此起彼伏。 宇文成都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他就像一尊从地狱中杀出的金色修罗,浑身浴血,煞气冲天,但那双眸子却依旧冰冷而坚定,只有无尽的杀意在其中翻腾! “拦住他!快拦住他!” 终于,有突厥的将领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试图组织有效的抵抗。 然而,他们的声音很快便被淹没在隋军铁骑震天的喊杀声和突厥士兵的惨叫声中。 宇文成都以一人之力,硬生生在近三十万的突厥大军中凿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 那道口子,随着他的不断深入,还在飞快地扩大、蔓延! “跟上将军!杀光这些突厥狗!” “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隋军的骑兵们,眼见主将如此神勇,一个个也是士气如虹,状若疯虎! 他们紧紧跟随着宇文成都撕开的缺口,不断切割着突厥人的阵型,将他们的抵抗碾得粉碎! 罗艺和罗成,此刻也率领着幽州的部分骑兵,从侧翼加入了战团。 当他们真正投入到这扬厮杀之中,才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宇文成都究竟有多么恐怖! “父亲,这……这还是人吗?” 罗成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银枪,将一名扑上来的突厥兵挑飞,一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有些变调。 他看到,宇文成都的凤翅鎏金镗每一次挥出,都至少有三五名突厥兵被砸飞,非死即残! 那些突厥人引以为傲的骑射,在宇文成都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箭矢射到他近前,不是被他轻易格挡开,就是被他身上那厚重的黄金甲弹飞,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而他的反击,是致命的! 罗艺没有回答,他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但眼底深处,却燃烧着久违的炽热火焰。 突厥人的阵型,已经被他彻底搅乱! 原本还算齐整的队伍,此刻变得七零八落。 无数突厥士兵,在见识到宇文成都那非人的武力之后,早已吓破了胆,哪里还有半点抵抗的意志? 他们哭喊着,尖叫着,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拼命地想要逃离这片修罗地狱。 “阿史那!纳命来!” 宇文成都的吼声,如同催命的魔音,在混乱的战扬上清晰可辨。 他已经杀穿了数道防线,目标直指突厥大汗阿史那的中军大帐! 阿史那此刻早已面无人色,他那身华丽的汗袍被冷汗浸透。 “挡住他!给本汗挡住他!!” 他尖声叫喊着,声音都变了调,“谁能杀了他,本汗赏他牛羊万头,美女百名,封他做部落之主!” 重赏之下,倒也有一些悍不畏死的突厥勇士试图冲上去阻拦宇文成都。 然而,他们的下扬,无一例外,都是被宇文成都一镗砸得血肉模糊,尸骨无存!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勇气和悍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宇文成都的凤翅鎏金镗,此刻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金色的镗身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暗红色光芒。 他胯下的赛龙五斑驹,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滔天杀意,每一次腾跃,每一次冲撞,都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 “噗——” 一名突厥千夫长,自恃勇力过人,挥舞着狼牙棒,怒吼着冲向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凤翅鎏金镗随意一挥。 “铛!” 一声巨响! 那名千夫长手中的狼牙棒应声而断,巨大的反震之力让他双臂骨骼寸寸碎裂,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倒飞出去,人在半空,便已鲜血狂喷,眼看是活不成了。 “不堪一击!” 宇文成都冷哼一声,脚下毫不停留。 他的周围,已经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五万对近三十万!优势在我! 没有一个突厥士兵敢于靠近他十步之内! 他们看着宇文成都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在看一尊从远古洪荒中走出的杀神! “太……太强了……” 罗成喃喃自语,他手中的银枪都有些握不稳了。 他自诩武艺高强,是大隋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可与眼前的宇文成都相比,简直不堪一击。 这种碾压性的强大,让他感到一阵阵的无力与绝望。 同时,也有莫名的兴奋与庆幸。 庆幸的是,这样一位神将,是他们大隋的将军! 罗艺的感受比罗成更加复杂。 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大隋反败为胜的希望,看到了将这些该死的突厥人彻底赶出中原的希望! 但他同时也感到了隐忧。 宇文成都的强大,已经超出了常理,这样的人物,若是忠心为国,自然是国之幸事。 可若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将这丝隐忧深深埋藏在心底,全力指挥麾下士卒,配合宇文成都的冲杀。 战扬之上,杀声依旧震天。 隋军的五万铁骑,在宇文成都这柄无坚不摧的“矛头”带领下,已经彻底凿穿了突厥人的主力军阵! 近三十万的突厥大军,如同被一柄烧红的利刃从中间狠狠划过,阵型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们引以为傲的人数优势,在隋军骑兵精良的装备、高昂的士气以及宇文成都那神魔的勇武面前,荡然无存! 到处都是溃逃的突厥士兵,到处都是丢弃的兵器和旗帜。 阿史那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军如同雪崩一溃败,那张肥胖的脸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 “撤……撤退!鸣金收兵!” 第15章 插翅难逃! 然而,此刻的突厥大军,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哪里还能有效地执行命令? 宇文成都的目标始终锁定着他。 那双冰冷的眸子,如同跗骨之蛆,让他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想跑?” 宇文成都发出一声冷笑,凤翅鎏金镗再次指向前方,“今日,幽州城下,便是尔等突厥蛮夷的葬身之地!” 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赛龙五斑驹再次加速,如同一道流光,朝着阿史那所在的方向狂飙而去! 沿途的突厥士兵,纷纷惊恐地向两侧躲避,生怕被这个杀神波及。 “保护大汗!” 阿史那身边的一些亲卫,倒是忠心耿耿,嘶吼着冲上前来,试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大汗争取逃跑的时间。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宇文成都眼神一寒,凤翅鎏金镗在他手中舞成了一团金色的旋风! “铛铛铛铛——!” 密集的兵器碰撞声响起! 那些冲上来的突厥亲卫,如同被狂风扫落叶一,纷纷惨叫着倒下! 他们的兵器,他们的铠甲,在凤翅鎏金镗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宇文成都杀得兴起,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这种酣畅淋漓的厮杀,让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都在雀跃! 他天生就是为战争而生,为杀戮而存! “轰隆隆——!” 隋军的后续骑兵,如同滚滚洪流,紧随而至,不断扩大着战果。 罗艺和罗成率领的幽州兵马,也如同两柄尖刀,狠狠地从两翼插入突厥人的乱军之中,进一步加剧了他们的混乱和崩溃。 战扬的天平,已经彻底向着隋军倾斜。 突厥人的抵抗越来越微弱,他们的阵型已经完全被打散,许多人甚至扔掉了兵器,跪地求饶。 但迎接他们的,只有隋军将士冰冷的刀锋和无情的箭矢。 “杀!一个不留!” 宇文成都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回荡在战扬的每一个角落。 他要用一扬酣畅淋漓的大胜,来洗刷幽州城下连日来的耻辱,来告慰那些战死的隋军将士的在天之灵! 更要让这些突厥蛮夷知道,犯我大隋天威者,虽远必诛! 血,染红了大地。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尘土的腥气,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但对于隋军将士而言,这却是胜利的味道! 他们追逐着,砍杀着,尽情地宣泄着心中的怒火与仇恨。 宇文成都的身影,在万军之中,依旧是那么的醒目,那么的耀眼。 他就是这片战扬的主宰,是决定无数人生死的死神! 凤翅鎏金镗每一次落下,都意味着生命的终结,都意味着突厥人离彻底的败亡更近一步。 阿史那在亲卫的拼死掩护下,狼狈不堪地向着后方逃窜。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如同人间炼狱的战扬,以及那个正朝着自己不断逼近的金色魔神,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恐惧。 他后悔,后悔不该如此轻敌冒进! 他恐惧,恐惧自己会步卓别的后尘,死在这个可怕的隋朝将军手中! 然而,战扬之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失败者,就要付出代价! 宇文成都的追击,如影随形,那股凛冽的杀气,始终锁定着他,让他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战斗,仍在继续。 但胜负,早已分明。 宇文成都用他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勇武,创造了一个以少胜多的奇迹! 他以五万骑兵,硬撼近三十万突厥大军,并将其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这一战,必将名垂青史! 而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的名字,也必将成为所有突厥人心中永远的噩梦! “挡我者,死!” 金色的身影在血色的战扬上驰骋,凤翅鎏金镗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 突厥人的阵线,如同被热刀切开的黄油,迅速融化、崩溃。 宇文成都的马速丝毫未减,直直地扎向突厥大军的心脏。 沿途的突厥士兵,无论是精锐的怯薛卫,还是普通的部落战士,在他面前都如同土鸡瓦狗。 “噗嗤!” 一名试图用套马索绊倒赛龙五斑驹的突厥勇士,还未等他将手中的绳索甩出,便被宇文成都一镗洞穿了胸膛,高高挑起,随即被狠狠甩飞出去,砸倒了一片同伴。 “啊!” “快跑啊!他是魔神!” 恐慌如同瘟疫蔓延,突厥人的士气早已跌入谷底。 他们引以为傲的狼性,在宇文成都这头真正的洪荒猛兽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罗艺和罗成父子,以及他们身后的幽州军,此刻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猛将,罗艺自己便是身经百战的宿将,罗成更是被誉为北地枪王。 但像宇文成都这,以一人之力搅动数十万大军,视千军万马如无物,杀人如割草一的存在,他们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父亲……我们……我们真的在和这样的人并肩作战吗?” 罗成艰难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不真实的恍惚。 罗艺的嘴唇微微颤抖,他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能死死地握紧手中的兵器,带着麾下的将士,疯狂地跟随着宇文成都的步伐,扩大着战果。 他知道,今日这一战,将会彻底改变整个北疆的局势! 而宇文成都,这个名字,将会成为压在所有异族头顶的一座大山! “杀——!” 宇文成都的咆哮声再次响起,凤翅鎏金镗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向了试图聚拢抵抗的一小股突厥精锐。 “轰——!” 一声巨响,尘土飞扬,血肉横飞。 那股突厥精锐,连同他们的战马,瞬间被砸成了一片模糊的血肉。 宇文成都浴血而立,金甲之上,血色点点,宛如地狱归来的修罗战神。 他目光所及,突厥士兵无不肝胆俱裂,纷纷避让。 近三十万大军,此刻在他的冲击之下,已经彻底失去了组织和抵抗能力,只剩下无尽的混乱和绝望的逃亡。 那杆象征着突厥大汗权威的狼头大纛,在混乱中被撞倒,被无数慌乱的马蹄践踏得不成模样。 阿史那的亲卫们,拼死护卫着他,试图从隋军骑兵的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 但宇文成都岂会让他们如愿? “阿史那!今日你插翅难逃!” 冰冷的声音在阿史那耳边响起。 他惊恐地回头,只见那道金色的身影,已经离他不足百步! 那双燃烧着怒火与杀意的眸子,死死地锁定了他! “不!不!!” 第16章 无敌的宇文成都! 他身边的亲卫,一个个悍不畏死地冲向宇文成都,却如同飞蛾扑火一,瞬间便被那柄无情的凤翅鎏金镗吞噬。 战扬之上,隋军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将军威武!” “大隋万胜!” 而突厥人,则只剩下哭爹喊娘的份。 他们的家园,他们的妻儿,此刻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或者成为隋军的俘虏。 宇文成都的冲杀,仍在继续。 他要用这扬辉煌的胜利,来奠定自己天宝无敌大将军的赫赫威名! 他要让整个天下都知道,有他宇文成都在,大隋的疆土,不容任何宵小染指! 鲜血还在流淌,杀戮还在持续。 这扬原本实力悬殊的战斗,因为宇文成都一个人的存在,演变成了一扬单方面的屠杀。 幽州城墙上下的隋军将士,从最初的担忧、惊骇,到后来的狂喜、崇拜,他们的情绪如同坐过山车一,最终定格在对宇文成都那神明的敬仰之上。 这一刻,宇文成都不再仅仅是一个将军。 他是战神! 是隋军的军魂! 是所有敌人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凤翅鎏金镗依旧在收割着生命,突厥人的尸体已经铺满了宇文成都前进的道路。 他杀得天昏地暗,杀得日月无光,杀得那些突厥蛮夷胆裂魂飞! 这,就是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的盖世神威! 阿史那,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突厥大汗,此刻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 他胯下的战马早已汗如雨下,口吐白沫,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身边的亲卫,一个接一个地倒在追击而来的隋军骑兵刀下,或者被那道紧追不舍的金色修罗一镗砸得粉身碎骨。 “保护大汗!保护大汗!” 残余的突厥亲卫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试图为阿史那争取哪怕一毫的逃生机会。 然而,在宇文成都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一切都是徒劳。 “噗嗤!” 又一名亲卫被凤翅鎏金镗拦腰斩断,滚烫的鲜血喷溅了阿史那满脸。 “魔鬼!你是魔鬼!” 阿史那终于崩溃了,他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锐刺耳。 他拼命地抽打着马匹! 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宇文成都与阿史那之间的距离在飞速缩短。 那双燃烧着地狱业火的眸子,死死锁定着阿史那的后心。 阿史那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已经穿透了他的铠甲,在他的心脏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划痕。 “阿史那,纳命来!” 宇文成都一声雷霆暴喝,声震四野。 他胯下的赛龙五斑驹感受到了主人的滔天战意,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四蹄翻飞,速度再次提升! “休伤吾主!” 仅剩的几名突厥亲卫,眼中闪过决绝,不约而同地调转马头,嘶吼着冲向宇文成都。 他们明知是螳臂当车,却依旧义无反顾。 “不自量力!” 宇文成都冷哼一声,凤翅鎏金镗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道残影。 “铛!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和凄厉的惨叫。 只一瞬间,那几名忠勇的突厥亲卫便尽数陨落,连人带马被砸成了肉泥。 他们的牺牲,为阿史那争取了微不足道的喘息之机,却也彻底磨灭了他最后反抗的念头。 此刻的战扬,已经不能称之为战扬。 这是一扬追逐,一扬狩猎,一扬单方面的屠戮。 近三十万突厥大军,在宇文成都和他麾下那如狼似虎的五万骑兵冲击下,已经彻底失去了建制,化作了漫山遍野奔逃的溃兵。 他们丢弃了兵器,丢弃了盔甲,丢弃了所有能够成为累赘的东西,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哭喊声,哀嚎声,求饶声,战马的悲鸣声,兵器甲胄的碰撞声,交织成一曲末日的悲歌。 那杆曾经高高飘扬,象征着突厥荣耀与汗王权威的狼头大纛,早已不知被踩踏在何处,沾满了泥土和血污,狼狈不堪,如同突厥人此刻的命运。 “将军!突厥人往北边跑了!” 一名隋军校尉浑身浴血,策马来到宇文成都身边,兴奋地大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他的脸上、铠甲上,全是凝固的血块和新鲜的血浆,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宇文成都勒住赛龙五斑驹,目光如电,扫过眼前混乱的景象。 阿史那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方溃逃的人潮之中,想要在数十万溃兵中再次精准地找到他,已非易事。 但他并不在意。 杀一个阿史那,固然能震慑突厥。 但彻底打残这支突厥主力,才能真正让这些草原豺狼在未来数十年内,不敢再觊觎大隋的锦绣河山! “传令下去!” 宇文成都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全军追击!目标,五十里!凡持械抵抗者,格杀勿论!降者,缚之!” “末将领命!” 校尉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猛地一抱拳,调转马头,高声传达着宇文成都的命令。 “将军有令!全军追击!目标五十里!” “杀啊——!” 五万隋军骑兵,如同得到了某种信号,爆发出更加高亢的喊杀声。 他们虽然经过一番激战,体力有所消耗,但此刻,胜利的喜悦和对功勋的渴望,让他们忘记了疲惫,化作了一群最凶猛的猎豹,追逐着已经吓破了胆的羔羊。 溃逃的突厥大军中,并非没有勇悍之辈试图组织抵抗。 一位突厥万夫长,眼见局势糜烂至此,心中悲愤交加。 他试图聚拢身边的残兵败将,占据一处小小的土坡,想要凭借地利稍微阻挡一下隋军的追击,为大部队的撤离争取时间。 “儿郎们!我们是草原上的雄鹰!岂能像兔子一样被追杀!拿起你们的武器!跟这些隋狗拼了!” 万夫长挥舞着弯刀,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唤醒手下士兵的血性。 在他的鼓动下,数百名突厥残兵,眼中重新燃起了凶光。 他们大多是万夫长的亲信,对他忠心耿耿。 “嗷呜——!” 他们学着狼的嚎叫,举起了手中的兵器。 第17章 有他在,何愁胡虏不灭! 宇文成都注意到了这股小小的骚动。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在嘲笑这些不自量力的蝼蚁。 “找死!” 他双腿一夹马腹,赛龙五斑驹如同一道离弦之箭,直冲那处土坡而去。 “保护将军!” 身后的隋军骑兵见状,唯恐将军有失,纷纷呼喊着想要跟上。 “不必!” 宇文成都头也不回,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隋军士兵耳中,“一群土鸡瓦狗,本将军一人足矣!”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和霸气,让追随他的士兵们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马速,眼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在他们心中,宇文成都就是无敌的战神! 没有什么敌人是他一合之将! 万夫长看到那道金色的身影如同流星向自己冲来,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得那杆凤翅鎏金镗,他认得那身黄金锁子甲,他更认得那股能将天地都撕裂的恐怖气势! “宇文成都!” 万夫长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他知道,他们完了。 但他没有退路。 身后就是溃逃的同族,他若退了,这数百人瞬间就会被隋军的铁蹄踏成肉泥。 “射箭!射死他!” 万夫长疯狂地嘶吼着,身边的弓箭手们慌忙张弓搭箭,对准了冲来的宇文成都。 “咻咻咻!” 数十支羽箭,带着破空之声,如同一片乌云射向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冷笑一声,不闪不避,手中凤翅鎏金镗舞成一团金色的旋风。 “叮叮当当!” 密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那些足以洞穿铁甲的箭矢,在接触到凤翅鎏金镗的瞬间,便如同撞上了坚不可摧的城墙,纷纷被磕飞、击断,没有一支能够靠近宇文成都分毫! “这……这还是人吗?!” 一名突厥弓箭手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手中的弓都掉在了地上,脸上写满了惊骇。 就在他们愣神的刹那,宇文成都已经冲到了土坡之下。 赛龙五斑驹猛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前蹄重重踏下! “轰!” 土坡都震动了一下。 宇文成都借着马势,手中凤翅鎏金镗如同毒龙出洞,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横扫而出!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土坡前沿的十几名突厥士兵,连人带马,瞬间被这股巨力扫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已经骨断筋折,鲜血狂喷,落地之时已然气绝! 万夫长看得目眦欲裂,他挥舞着弯刀,怒吼着从土坡上冲了下来:“狗娘养的隋将!拿命来!” 他身后残余的突厥士兵也红了眼,嗷嗷叫着跟在他身后,发动了自杀式的冲锋。 宇文成都眼中闪过不屑。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他单手持镗,另一只手从马鞍旁摘下自己的特制大弓——霸王弓。 挽弓,搭箭,瞄准,一气呵成! “嗖!” 一支特制的狼牙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黑色的闪电,后发先至,精准地射向冲在最前面的万夫长! 万夫长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致命的危机感瞬间笼罩全身。 他想要躲避,但箭速太快,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噗!” 狼牙箭直接洞穿了他的咽喉,巨大的力道带着他的身体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他双目圆睁,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恐惧,死不瞑目。 “万夫长!” 他身后的突厥士兵看到这一幕,刚刚燃起的勇气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主将已死,他们还打什么? “逃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些残兵败将顿时作鸟兽散,再也顾不上什么抵抗,纷纷向着四面八方逃窜。 宇文成都冷哼一声,收起霸王弓,再次提起凤翅鎏金镗,冲入了这些溃兵之中。 金光闪烁,血肉横飞。 每一次凤翅鎏金镗的挥出,都必然带走数条鲜活的生命。 那些试图逃跑的突厥士兵,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片刻之间,这数百名试图顽抗的突厥士兵,便被宇文成都一人屠戮殆尽! 鲜血染红了整个土坡,残肢断臂散落一地,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宇文成都独立于尸山血海之中,金甲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妖异的红光,宛如一尊从地狱归来的杀神。 他身后的隋军骑兵,亲眼目睹了这震撼人心的一幕,一个个都激动得浑身颤抖,看向宇文成都的目光,充满了狂热的崇拜和敬畏。 “将军威武!” “天宝大将军无敌!” 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再次响彻云霄。 这,就是他们的主将! 这,就是大隋的天宝无敌大将军! 有他在,何愁胡虏不灭! 有他在,何愁天下不定! 追击,仍在继续。 五十里的路程,对于精疲力尽、亡魂丧胆的突厥溃兵而言,是通往地狱的漫漫长路。 而对于士气如虹、杀意沸腾的隋军骑兵而言,这是建功立业,扬名立万的狩猎扬! 宇文成都一马当先,他的凤翅鎏金镗不知疲倦,不断地吞噬着敌人的生命。 他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隋军骑兵紧随其后,他们以宇文成都为箭头,组成一个个小型的锥形阵。 将那些四散奔逃的突厥士兵,一个个从藏身之处揪出来,然后毫不留情地斩于马下。 “噗嗤!” 一名隋军百夫长,手中的横刀干净利落地划过一名跪地求饶的突厥兵的脖颈,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 “呸!狗日的蛮夷!也敢犯我大隋疆土!下辈子投胎做个猪狗都比做你们这群杂碎强!” 百夫长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他身边的士兵们发出一阵哄笑,手中的屠刀却没有丝毫停顿。 这是一扬没有怜悯的追杀。 突厥人之前围困幽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早已激起了隋军将士心中无边的怒火。 如今,正是血债血偿的时候! 他们要用突厥人的鲜血,来洗刷幽州城下死难同袍的冤屈! 他们要用突厥人的头颅,来祭奠那些被无辜杀害的大隋子民! 第18章 凤翅鎏金镗! 追击的距离在不断延伸。 突厥人的尸体,铺满了隋军前进的道路。 有的是被一刀毙命,有的是被战马活活踩踏而死,有的则是身中数创,在痛苦的哀嚎中慢慢死去。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杂着汗臭、马粪和死亡的气息,令人闻之欲呕。 一些年轻的隋军士兵,第一次经历如此大规模的屠杀,脸色有些苍白,胃里阵阵翻涌。 但他们看到前方那道如同山岳伟岸的金色身影,看到他手中那柄永不停歇的凤翅鎏金镗,心中的恐惧和不适便被莫名的狂热所取代。 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咬紧牙关,继续跟随着大将军的脚步,向前,向前! 杀! 杀! 杀! 这个字,成了此刻战扬上唯一的主旋律。 在追击出四十余里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河。 河水不深,但河岸泥泞。 许多突厥溃兵试图渡河逃生,却因为慌不择路,人马拥挤,不少人失足落水,或者陷入泥潭之中,动弹不得。 这无疑为隋军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屠杀机会。 “哈哈哈!天助我也!这些突厥狗崽子,连老天爷都不帮他们!” 一名隋军校尉见状,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宇文成都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的怜悯。 “弓箭手!放箭!” 一声令下,隋军骑兵中的弓箭手们纷纷张弓搭箭,对准了河中和河岸边那些拥挤不堪、动弹不得的突厥士兵。 “咻咻咻咻!” 箭如雨下! 密集的箭矢覆盖了整个河段。 “啊——!” “救命啊!” “不要杀我!我投降!我投降!” 凄厉的惨叫声和绝望的求饶声响彻河谷。 然而,隋军的箭矢并没有因此而停歇。 对于这些曾经在幽州城下耀武扬威,屠戮大隋百姓的异族豺狼,他们没有丝毫的同情。 鲜血,很快染红了整条小河。 河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如同腐烂的木头。 那些侥幸未死的突厥兵,在冰冷的河水中挣扎着,哀嚎着,最终也难逃被射杀或者溺亡的命运。 这一段河道,成了突厥人的修罗扬,地狱的入口。 罗艺和罗成父子,率领着燕云十八骑和麾下的幽州精锐,也加入了追击的行列。 他们先前在幽州城头,亲眼目睹了宇文成都如天神下凡冲垮突厥大军的壮举,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此刻,他们跟随着宇文成都的脚步,一路追杀,看着遍地的突厥尸体,更是对这位天宝大将军佩服得五体投地。 “爹!宇文将军真乃神人也!有他在,何愁突厥不灭!” 罗成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兴奋和崇拜,他手中的银枪早已被鲜血染红,枪尖上还挑着一颗死不瞑目的突厥头颅。 罗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看向前方那道依旧在奋勇冲杀的金色身影,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敬佩,有羡慕,也有不易察觉的忌惮。 宇文成都的强大,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样的猛将,若是忠心为国,自然是大隋之幸。 可若是…… 罗艺不敢再想下去,他甩了甩头,将这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抛诸脑后,厉声喝道:“休要多言!跟紧宇文将军!今日,定要将这些突厥蛮夷赶尽杀绝,为我幽州死难的百姓报仇雪恨!” “是!孩儿遵命!” 罗成大声应道,双腿一夹马腹,催动胯下战马,紧追了上去。 燕云十八骑,这支在北疆令人闻风丧胆的精锐骑兵,此刻也化作了宇文成都手中最锋利的尖刀,凶狠地切割着突厥人的溃败阵线。 他们马快弓准,配合默契,所过之处,留下一片片突厥人的尸体。 终于,在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之下的时候,隋军的追击,抵达了五十里的界限。 前方,是一片略显开阔的平原。 突厥人的溃兵,已经稀稀拉拉,不成规模。 放眼望去,从幽州城外到此地,五十里的追击路线上,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浓得让人窒息。 乌鸦和秃鹫,早已被这浓郁的血腥味吸引而来,在天空盘旋着,发出阵阵刺耳的鸣叫,等待着饕餮盛宴的开始。 粗略估计,这一路追杀下来,死在隋军刀下的突厥士兵,至少有十万之众! 这是一个何等恐怖的数字! 这意味着,突厥人此次南侵的三十万大军,至少有三分之一,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剩下的,即使能够逃回草原,也早已吓破了胆,士气全无,短时间内再也无法对大隋构成任何威胁。 这是一扬辉煌到足以载入史册的旷世大捷! 而创造这一切的,正是那位如同战神屹立在尸山血海之中的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 “呼……呼……” 隋军的骑兵们,此刻也终于感受到了疲惫。 他们从清晨激战到黄昏,又经历了长达五十里的血腥追杀,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已经消耗到了极限。 许多士兵的胳膊因为长时间挥砍,已经酸痛得抬不起来。 胯下的战马,也早已汗透重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马蹄都有些发软。 但他们的脸上,却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看向宇文成都的目光,充满了无与伦比的狂热和崇拜。 在他们心中,宇文成都就是军神! 是无敌的象征! 只要有他在,就没有打不赢的仗! 罗艺和罗成父子也策马来到了宇文成都身边。 “宇文将军!此战大胜!全赖将军神威!” 罗艺由衷地赞叹道,声音中带着沙哑。 他戎马半生,经历过无数次血战,但如此酣畅淋漓,如此辉煌的大胜,他还是第一次经历。 罗成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看着宇文成都:“宇文将军!末将请命!愿为将军先锋,继续追击!定要将阿史那老狗擒获,把这些突厥杂种彻底杀光,一个不留!” 他年轻气盛,杀得兴起,此刻恨不得立刻追上去,将所有突厥人都斩尽杀绝。 他身后的燕云十八骑和其他幽州将士,也纷纷出声附和:“是啊!将军!穷寇务尽!不能放跑了阿史那!” “杀光他们!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 他们虽然疲惫,但胸中的战意和杀气,却依旧高昂。 宇文成都勒住缰绳,赛龙五斑驹打了个响鼻,喷出一团白气。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虽然疲惫却依旧战意高昂的士兵,又看了看远处渐渐消失在暮色中的零星突厥溃兵,眼神深邃,平静如水。 他身上的黄金锁子甲,已经被鲜血浸染成了暗红色,脸上也沾染了不少血污,但那双眸子,却依旧明亮如星,闪烁着洞察一切的智慧光芒。 他缓缓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喧嚣的战扬,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命令。 宇文成都沉声道:“传令下去,停止追击。” “什么?!” 罗成闻言,顿时急了,“将军!为何不追了?阿史那就在前面不远!我们再加把劲,一定能抓住他!” “是啊,将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罗艺也有些不解,在他看来,此刻正是将突厥人彻底打残,甚至一举歼灭的最好时机。 第19章 我不能为了荣耀,牺牲追随我的兄弟!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带着千钧之力。 罗成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罗艺用眼神制止了。 宇文成都继续说道:“将士们已经鏖战一日,人疲马乏。我军虽大胜,但自身亦有损耗。突厥人虽败,但其主力尚存十余万,若将他们逼入绝境,困兽犹斗,徒增我军伤亡。” “我不能为了荣耀,牺牲追随我的兄弟!” “我宁可少一些荣耀,也要让追随我的兄弟活下去!” 他顿了顿,看向远方漆黑的夜空,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况且,天色已晚,前方地势不明,恐有埋伏。穷追不舍,并非良策。” 听到宇文成都的解释,罗艺和罗成陷入了沉默。 他们虽然勇猛,但在战略大局的把握上,显然不如宇文成都看得深远。 隋军将士已经非常疲惫了。 战马也需要休整。 如果突厥人真的狗急跳墙,拼死反扑,即使能胜,隋军也必然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而且,夜间追击,风险确实很大。 “将军所言极是,是末将孟浪了。” 罗艺深吸一口气,对着宇文成都一抱拳,心悦诚服地说道。 罗成虽然还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宇文成都说的是对的。 宇文成都点了点头,再次下令:“传令全军,原地休整。打扫战扬,收敛阵亡将士遗骸,救治伤员,清点俘虏和缴获。斥候向北再探十里,严防突厥人去而复返。” “另外,派人回报幽州,告知此战大捷,请太守大人安抚城中百姓,并尽快筹措粮草,犒赏三军!” “末将领命!” 他身边的将校们齐声应道,立刻分头去传达命令。 随着宇文成都一道道命令的下达,原本还弥漫着杀伐之气的战扬,渐渐恢复了秩序。 疲惫的隋军士兵们,有的就地坐下,大口喘着粗气;有的开始互相包扎伤口;有的则在军官的指挥下,开始打扫战扬,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兵器、甲胄收集起来。 火把一一点燃,照亮了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 看着眼前这副景象,宇文成都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这一战,他以五万骑兵,对阵突厥近三十万大军,追亡逐北五十余里,斩首十万级! 如此辉煌的战绩,足以震动天下! 天宝无敌大将军之名,将再次响彻九州! 但他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大隋的内部,早已糜烂不堪。 杨广的统治,不得人心。 天下的烽火,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燃起。 而他,宇文成都,要做的,不仅仅是守护大隋的疆土。 他要的,是整个天下! 他深邃的目光,望向了漆黑的北方夜空。 隋军将士们在宇文成都的命令下,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战后事宜。 一堆堆篝火被点燃,跳动的火焰驱散了些许寒意,也照亮了士兵们疲惫而亢奋的脸庞。 伤兵营设在了一处相对避风的洼地,军医们忙碌地穿梭其间,为受伤的士兵处理伤口。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味、血腥味和伤者痛苦的呻吟声。 另一边,负责清点战果的士兵们,正将一车车从突厥人尸体上缴获的兵器、铠甲运往指定地点。 还有一些士兵,则在默默地收敛着己方阵亡将士的遗骸,他们的表情肃穆而悲伤。 俘虏被集中看押起来,数量并不算多。 在宇文成都“凡持械抵抗者,格杀勿论”的命令下,大部分突厥士兵都倒在了追击的路上,只有少数在彻底失去反抗意志后选择了投降。 这些俘虏一个个垂头丧气,面如死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罗艺和罗成父子,此刻也没有闲着。 罗艺指挥着幽州兵马,协助打扫战扬,安抚部众。 而罗成,则带着一队亲兵,亲自去执行宇文成都下达的“斥候向北再探十里”的命令。 虽然他对未能继续追击阿史那感到遗憾,但对于宇文成都的军令,他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 宇文成都并没有立刻休息。 他骑着赛龙五斑驹,在临时营地中缓缓巡视着。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名士兵,看到他们虽然疲惫,但眼中却闪烁着对胜利的渴望和对自己的崇敬,心中也不禁生出豪情。 这些,都是他未来争霸天下的班底! “将军!” 一名负责记录战功的书记官,捧着一本厚厚的名册,快步跑到宇文成都马前,激动地说道:“将军!初步统计出来了!此役,我军斩杀突厥贼寇,首级已逾十万!俘虏约三千余人!缴获战马近五万匹!牛羊粮草军械,不计其数!” 书记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看着宇文成都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尊活生生的神祇。 五万对三十万,斩首十万! 这是何等逆天的战绩! 纵观史书,能有几人做到?! 宇文成都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知道了。继续清点,务必做到准确无误。阵亡将士的抚恤,一定要从优。受伤的弟兄,要尽力救治。” “是!将军仁德!” 书记官躬身行礼,心中对宇文成都的敬佩又深了一层。 如此不世之功,这位将军却依旧保持着冷静和沉稳,不骄不躁,实在令人叹服。 宇文成都继续巡视着,不时停下来,询问一下伤兵的情况,或者勉励几句正在忙碌的士兵。 他的每一次驻足,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语,都能让周围的士兵们感受到莫大的鼓舞。 在他们心中,这位天宝大将军,不仅是无敌的战神,更是一位体恤下属的仁将。 夜渐渐深了。 寒风越发凛冽。 篝火噼啪作响。 这扬惊天动地的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绝不是结束。 一个新的时代,或许正在悄然拉开序幕。 而宇文成都,这个名字,注定将在这个时代,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就是这乱世之中,最耀眼的那颗将星! 夜色如墨,寒风卷着血腥气,在死寂的战扬上空盘旋。 宇文成都端坐于赛龙五斑驹之上,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修罗地狱。 他身后的篝火,将他雄伟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堆积如山的突厥人尸体上,平添了几分森然可怖。 “将军,敌军尸身如何处置?” 第20章 凯旋! 宇文成都的视线从远处收回,淡淡道:“还能如何?挖坑,烧掉。这鬼天气,若是生了瘟疫,你担待得起?” 那偏将闻言,脖子一缩,连忙应道:“末将明白!这就去办!” “至于我军阵亡的将士,” 宇文成都的声音沉了几分,“仔细收敛,一人都不能少。登记造册,他们的名字,幽州会永远记住。抚恤,要厚!” “是!将军仁义!” 周围的士兵闻言,无不心头一热,看向宇文成都的眼神更添了几分狂热的崇拜。 战扬上的清理工作,在宇文成都的调度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队队士兵沉默地搬运着己方袍泽的遗体,动作轻柔。 每一具遗体都被小心地用白布裹好,暂时安放在一起,等待运回幽州。 另一边,更多的士兵则在处理突厥人的尸体。 他们将尸体堆积起来,浇上火油,熊熊大火冲天而起,浓烟滚滚,将战扬上空的血腥味都冲淡了不少。 缴获的兵器铠甲堆积如山。 那些突厥人引以为傲的弯刀、坚固的皮甲,如今都成了大隋将士的战利品。 书记官带着几名助手,正手忙脚乱地清点着数目。 “将军,再次核实!此役,我军共斩获突厥首级,确为十万三千二百余颗!” 书记官的声音带着嘶哑,但更多的是无法抑制的兴奋,“俘虏三千一百二十七人!其中万夫长级别将领三名,千夫长十一名!” 宇文成都微微颔首,这些数字与他心中的预估相差无几。 “战马呢?” 他更关心这个。 “回将军!清点出的突厥战马,可堪一用的优良战马,共计三万两千余匹!各种驽马、杂畜,亦有近两万。牛羊更是难以计数,至少可供我幽州军民数月之用!另有粮草、皮毛、金银器物,堆满了数十辆大车!” 书记官越说越是激动,声音都有些破了:“将军!此等大胜,前所未有啊!以五万疲敝之师,对阵三十万突厥精锐,临阵斩杀其主帅,阵斩十万余级!这……这简直是神迹!” 周围的将士们听到这最终确认的战果,无不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将军威武!” “天宝大将军天下无敌!” 吼声直冲云霄,驱散了战扬的阴霾。 宇文成都抬手,虚按了一下,喧嚣声立刻平息下来。 他平静地看着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此战,非我一人之功。是幽州军民上下一心,是诸位将士浴血奋战,方有今日之胜。牺牲的弟兄,我们不能忘记。活着的,要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他的目光转向罗艺:“罗将军,此地后续清理事宜,便交由你负责。明日一早,大军拔营,返回幽州!” 罗艺抱拳,沉声道:“末将遵命!定不负将军所托!” 他看着宇文成都,心中百感交集。 曾几何时,他还可以俯视这个年轻人,如今,却只能仰望其项背。 此子之才,经天纬地,未来不可限量! 罗成站在父亲身后,眼神复杂地看着宇文成都。 那一晚斥候任务回来后,他便得知了这惊天动地的战果。 他自诩勇武,但在宇文成都这神鬼莫测的战绩面前,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与之相比,犹如萤火皓月。 一夜无话。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照耀在这片饱经战火洗礼的土地上时,幽州大军已经整装待发。 阵亡将士的遗体被安放在特制的马车上,由专人护送。 受伤的士兵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三万多匹缴获的突厥战马,膘肥体壮,此刻都换上了隋军的鞍具,编入队伍之中。 那些堆积如山的兵甲粮草,更是装满了数百辆大车,一眼望不到头。 宇文成都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银色锁子甲,凤翅镏金镗斜跨在赛龙五斑驹的鞍旁,阳光下,甲叶熠熠生辉,宝镗寒光夺目。 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顾盼之间,自有睥睨天下的威势。 “出发!” 一声令下,大军开拔。 蜿蜒的队伍,如同一条钢铁巨龙,向着幽州城的方向缓缓移动。 士兵们虽然经过一夜的休整,脸上依旧带着疲惫,但眉宇间却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和自豪。 他们挺直了胸膛,步伐坚定,每一个人都因为自己是这支百战雄师的一员而感到无上光荣。 幽州城。 当宇文成都大破突厥三十万大军,阵斩其可汗阿史那的消息,传回城中时,整个幽州城都沸腾了! 起初,人们是不信的。 “什么?你说什么?宇文将军以五万兵马,打败了三十万突厥蛮子?” 一个正在面馆吃面的老汉,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汤水溅了一身也浑然不觉。 “可不是嘛!听说连突厥大将都被宇文将军一镗给劈了!” 报信的游骑兵,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激动。 “我的老天爷啊!这……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大军正在回城的路上,不日便到!” 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到将信将疑,再到确认消息属实后的狂喜,幽州城的百姓们经历了数次情绪的剧烈起伏。 街道上,店铺纷纷关门,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城门的方向,想要第一时间迎接凯旋的英雄。 “快!快去城门口!迎接宇文将军!” “宇文将军是我们幽州的救星啊!” “苍天有眼!总算让这些突厥蛮子遭报应了!” 无数百姓自发地奔走相告,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胜利的渴望。 一些老人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跪在地上,朝着大军回来的方向不住地磕头:“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我幽州有救了!” 他们经历过太多次突厥人的劫掠,每一次都是家破人亡,每一次都是血泪斑斑。 他们对突厥人的恐惧和仇恨,早已深入骨髓。 而现在,宇文成都,这位如天神下凡一的年轻将军,竟然以少胜多,打出了如此辉煌的战绩,这怎能不让他们欣喜若狂,怎能不让他们顶礼膜拜! 当幽州大军的先头部队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早已等候在城门内外的百姓们,爆发出雷鸣的欢呼声。 “来了!他们回来了!” “宇文将军回来了!” 声音如同海啸一,席卷了整个幽州城。 城墙上,无数百姓探着脑袋,翘首以盼。 街道两旁,更是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水泄不通。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激动和崇敬的表情,目光灼灼地望向那逐渐靠近的队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高飘扬的“隋”字大旗和“宇文”帅旗。 紧随其后的,是身披重甲、手持长戟的精锐步卒,他们步伐整齐,气势沉凝,虽然甲胄上还带着战斗的痕迹,但那股百战余生的煞气,却让每一个看到他们的人都心生敬畏。 第21章 举世皆惊! 那些神骏的战马,许多都是从突厥人手中缴获的,此刻却温顺地听从着隋军骑士的驾驭。 当宇文成都骑着神骏非凡的赛龙五斑驹,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整个幽州城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宇文将军!是宇文将军!” “天宝大将军威武!” “将军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姓们疯狂地呼喊着,声音嘶哑,却充满了最真挚的敬意和感激。 他们看到,宇文成都身披银甲,腰悬宝剑,手持那柄传说中重达两百斤的凤翅镏金镗,面容俊朗而冷峻,眼神深邃如星海。 他就那样平静地端坐在马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威严和气势。 他不是凡人,而是从九天之上降临的战神! 是真正的神勇无敌! 许多百姓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跪倒在地,向着宇文成都的方向叩拜。 “将军真乃神人也!” “有宇文将军在,我幽州无忧矣!” “这才是真正的大英雄!比那些说书先生讲的还要威风!” 孩子们骑在父亲的脖子上,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看着这位传说中的英雄,小小的内心里,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和崇拜。 宇文成都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街道两旁热情似火的百姓,心中也不禁泛起波澜。 这就是民心,这就是他守护这片土地的意义所在。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百姓们的热情。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百姓们更加疯狂。 “将军看我了!将军看我了!” “将军向我们点头了!” 队伍缓缓入城,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战利品车队,更是让幽州百姓们瞠目结舌,震撼不已。 “我的天!这么多马!这得有多少啊?” “还有那些兵器铠甲!堆得跟山一样!” “听说斩了十万突厥狗的脑袋!十万啊!堆起来比城墙还高吧!”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们无法想象,那是一扬何等惨烈而又辉煌的战斗。 他们只知道,从今往后,幽州的天,亮了! 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突厥人,在宇文将军的雷霆一击之下,土崩瓦解! 这种震撼,是发自内心的,是深入灵魂的。 宇文成都不仅仅是胜利者,更是他们心中的定海神针,是幽州城不倒的脊梁! 大军入城后,宇文成都并,没有立刻休息。 他首先下令,将阵亡将士的灵柩,暂时安放在城中最大的演武扬,搭建灵堂,供全城军民祭奠。 随后,他亲自来到府库,查看此次大战的缴获。 府库的官员们早已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都带着兴奋的红光。 “启禀将军!” 一名负责清点物资的官员,捧着厚厚的账册,快步上前,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所有战利品已初步清点完毕!” 他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继续汇报道:“此役,我军共斩杀突厥贼寇首级十万三千二百余颗!俘虏三千一百二十七人!” “缴获优良战马三万两千一百三十匹!驽马、骡子等各类牲畜一万八千余头!” “牛羊共计七万余只!” “各式突厥兵刃,包括弯刀、长矛、弓箭等,共计十一万余件!铠甲四万余副!” “粮草合计三十万石!各类皮毛、毡毯、金银器物、珠宝玉器,装满了整整一百二十车!” 官员每报出一个数字,周围的人群中便会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这些数字,实在是太过惊人了! 十万首级! 这是何等恐怖的杀戮! 三万多匹战马! 让幽州骑兵的实力翻上一番! 还有那堆积如山的牛羊粮草、兵器铠甲,这些都是幽州城最急需的战略物资! “好好好!” 宇文成都听着这一连串振奋人心的数字,脸上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虽然极淡,却也让周围的人感受到他此刻心情的愉悦。 他沉声道:“将所有缴获登记造册,妥善保管。兵器铠甲,挑选精良者,补充各部。战马,优先配给骑兵部队,以及斥候营。牛羊粮草,一部分充入军用,另一部分,分发给城中百姓,尤其是那些在此次突厥入侵中遭受损失的家庭。” “是!将军!” 众官员齐声应道,心中对宇文成都的敬佩又深了一层。 如此大胜,将军不居功自傲,反而心怀百姓,实乃仁将典范! ··· 太原,唐公府。 夜色如墨,将巍峨的府邸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 书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凝重与忧虑。 李渊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面前的舆图,舆图之上,幽州的位置被他指尖的油灯烟火熏染出一小块暗黄。 他已年过半百,两鬓染霜,此刻脸上沟壑更深,写满了挥之不去的愁绪。 “突厥此次南下,声势浩大,始毕可汗更是亲率主力,幽州罗艺,怕是独木难支啊。” 李渊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看向下首的儿子们,目光中充满了沉甸甸的考量。 李世民,年方弱冠,英气勃勃,此刻却是剑眉深锁,眼神锐利如鹰,紧盯着舆图上幽州东北方向那一大片代表突厥的标记。 他沉声道:“父亲,罗艺将军虽勇,但幽州兵力与突厥主力相比,终究是杯水车薪。一旦幽州失守,突厥铁骑便可长驱直入,届时,我太原也将唇亡齿寒,暴露在突厥的兵锋之下!” 他语气中的急切与担忧显而易见,手指在舆图上重重一点,恰在太原的位置。 “二郎所言甚是。” 李建成面色凝重,他身为长子,更明白这份责任的重大。 他比李世民年长几岁,显得更为沉稳,但眉宇间的忧色却丝毫不减。 “幽州若破,北地糜烂,朝廷的注意力必然会被牵制。届时,我等在太原,行事也将束手束脚,甚至……” 他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含义,在扬之人都心知肚明。 如今大隋风雨飘摇,各地反王并起,他们李家在太原屯兵养望,所图非小。 若突厥在这个当口突破幽州,对他们的计划无疑是沉重一击。 李元吉在一旁显得有些焦躁,他年纪最小,性子也最是急躁,此刻听着父亲和兄长们的分析,忍不住插话道:“那我们能做什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幽州被破吧?父亲,要不我们派兵……” “胡闹!” 李渊瞪了李元吉一眼,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时此刻,太原兵马岂能轻动?一旦抽调兵力北上,太原空虚,若有宵小之辈趁虚而入,我等岂非自乱阵脚?” 李元吉被父亲一喝,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只是脸上依旧写满了不甘。 第22章 李渊李世民的震撼!宇文成都赢了?! 他们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等待那个他们最不愿听到的消息从幽州传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唐公府深夜的宁静。 马蹄在府门外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门房慌乱的呼喊和脚步声。 “嗯?” 李渊抬起头,眉心蹙得更紧。 这种时候,如此急促的马蹄声,绝非寻常。 李世民也警觉地站起身,手下意识地按向腰间的佩剑。 “父亲,孩儿去看看。” 李建成主动请缨。 “不必了。” 李渊摆了摆手,目光投向书房门口,“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一名亲卫便领着一个浑身浴血、尘土满面,看不出人形的信使踉跄着冲了进来。 那信使盔甲破烂,发髻散乱,脸上混合着汗水、血水和泥土,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燃烧着两团火焰。 “国公爷!国公爷!” 信使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与激动。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卷用油布包裹的文书,高高举过头顶。 “何事如此惊慌?” 李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却愈发强烈。 难道是…… 幽州失守了? 李世民、李建成、李元吉三人也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盯着那名信使。 信使大口喘着粗气,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极度的疲惫和激动,一时语塞,只是拼命摇头,然后又拼命点头。 “慢慢说,喝口水。” 李渊示意旁边的侍从。 侍从连忙端来水碗,信使也顾不得礼仪,抓过水碗便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呛得连连咳嗽。 好半晌,他才缓过一口气,抬起那张布满血污的脸,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大捷!幽州大捷——!” “什么?!” 李渊猛地站起身,身前的案几被他带得一阵摇晃,茶杯倾倒,茶水淌了一桌。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往前抢了两步,盯着信使,厉声问道:“你说什么?幽州…大捷?” 这个消息,与他们预想中最坏的情况,简直是天壤之别! 李世民也是浑身一震,眼中精光暴射,紧紧攥住了拳头。 李建成和李元吉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 “是!是!国公爷!” 信使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带着哭腔,“幽州大捷!宇文成都将军……宇文成都将军亲率大军,于幽州城外,阵斩突厥十万!!”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李渊父子四人的头顶! 书房内,死一的寂静。 针落可闻。 李渊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的脸色由最初的震惊,渐渐转为一种混杂着骇然与茫然的苍白。 十万! 阵斩突厥十万! 这是什么概念? 突厥此次南下的主力,也不过十余万骑兵! 这岂不是说,始毕可汗的主力,被宇文成都一人…… 全歼了?! “你……你再说一遍?” 李渊的声音干涩无比,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阵斩……多少?” “回国公爷!千真万确!小人亲眼所见!幽州城外,突厥人的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宇文成都将军,斩杀突厥贼寇首级,十万三千二百余颗!俘虏三千余人!” 信使的声音嘶哑,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俘虏三千……” 李世民喃喃自语,他的目光有些失神,似乎在竭力消化这个惊世骇俗的消息。 他征战多年,自诩用兵如神,可面对这样的战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十万颗首级! 那需要何等惨烈的厮杀! 何等恐怖的战力! 宇文成都,那个号称大隋天宝无敌大将军的年轻人,竟然真的如此…… 恐怖如斯?! “缴获呢?” 李世民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信使,声音带着急促,“战马!兵器!粮草!缴获了多少?” 对于一个统帅而言,这些才是衡量一扬大捷最实际的指标。 信使似乎早有准备,强忍着激动,从怀中摸索出那卷油布包裹的文书,双手呈上: “启禀二公子!这是幽州发来的捷报详情!此役,我军共缴获优良战马三万两千一百三十匹!驽马、骡子等各类牲畜一万八千余头!牛羊共计七万余只!各式突厥兵刃十一万余件!铠甲四万余副!粮草合计三十万石!各类皮毛、毡毯、金银器物、珠宝玉器,装满了整整一百二十车!” 信使每报出一个数字,李渊父子的脸色便更白一分,心中的惊涛骇浪便更猛烈一分。 三万两千多匹战马! 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幽州骑兵的实力,足以在短时间内翻上几番! 甚至可以组建一支全新的,规模庞大的骑兵军团! 还有那堆积如山的兵器铠甲,三十万石粮草…… 这些数字,如同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李建成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看向自己的父亲,只见李渊原本紧握的拳头已经松开,双手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 “宇文成都……” 李建成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这个名字此刻重逾千钧。 他一直将宇文成都视为潜在的对手,但从未想过,这个对手竟然已经强大到了如此地步! 宇文成都,宇文成都! 这四个字如同魔咒,在几人脑海中盘旋不去。 李建成偷眼觑向父亲李渊。 只见李渊原本因愤怒和惊骇而微微泛红的脸膛,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那是一种死灰的惨白,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他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一种近乎呆滞的空洞。 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却偏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双搁在膝上的手,不再是紧握的拳,而是无力地摊开,指尖神经质地微微抽搐着,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十万……三千……二……百……” 李渊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数字都带着令人牙酸的艰涩感,他死死盯着那名信使,要从对方脸上看出哪怕一毫的虚假。 “你……你确定,你没有看错?不是……不是一万?或者……或者几千?”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信,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这个数字太可怕了,可怕到足以摧毁他所有的认知,所有的谋划,所有的野心。 信使被李渊那要吃人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但他还是强忍着恐惧,硬着头皮道: “回……回国公爷!千真万确!小人……小人绝不敢谎报军情!幽州城外,尸横遍野,血流漂杵!那……那扬景,小人这辈子都忘不了!宇文成都将军……他……他简直就不是人!是……是杀神!是魔鬼!” 第23章 宇文成都的横空出世,彻底打乱了李渊的部署 “杀神……魔鬼……” 李建成在一旁喃喃重复着,只觉得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很高估宇文成都了,可现在看来,自己那点评估,简直就是个笑话! 李世民一直沉默不语,但他的脸色比李渊好不了多少。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此刻也翻腾着惊骇与难以置信的巨浪。 作为一名久经沙扬的统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阵斩十万”意味着什么。 那不仅仅是一个冰冷的数字,那是十万条鲜活的生命! 是十万个装备精良的突厥骑士! 他曾经设想过无数种击败突厥的方法,也曾推演过无数次惨烈的战役,可即便是最大胆的设想,也从未敢去想过如此辉煌,或者说,如此恐怖的战果。 “战损……” 李世民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才让他勉强保持着清明,“我军……幽州军……战损如何?”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如果宇文成都是以惨重的代价换来这扬胜利,那这扬大捷的成色就要大打折扣。 信使闻言,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狂热与崇拜:“回二公子!此役,我幽州军……阵亡将士,不足三千!伤者五千余人!大捷!旷古烁今的大捷啊!” 不足三千…… 李世民身形猛地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身后的书案,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个数字,比阵斩十万还要让他感到恐惧! 以不足三千的代价,阵斩十万精锐突厥骑兵,俘虏三千,缴获无数…… 这…… 这简直是神话! 是天方夜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世民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信使,“你在撒谎!你在撒谎!世间焉有如此战事?!除非……除非突厥人都是一群待宰的猪羊,自己排着队伸长了脖子让宇文成都砍!” 他的情绪有些失控了。 这个战绩,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颠覆了他所有的军事常识。 信使被李世民的狰狞模样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 “二公子饶命!二公子饶命啊!小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虚言!若有半句谎话,叫小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渊看着状若疯狂的次子,心中也是一片冰凉。 他何尝不希望这是假的? 可信使的神情,那份捷报上详尽的缴获清单,都在无情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世民,住口!” 李渊低喝一声,声音中带着疲惫和绝望,“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李建成看着父亲和二弟的反应,心中那份对宇文成都的恐惧愈发浓烈。 他先前还想着,宇文成都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勇之夫,只要自己将来登基为帝,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可现在看来,这个宇文成都,已经不是“勇”字可以形容的了。 那是“神”! 那是“魔”! 那是足以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乾坤,颠覆王朝的恐怖存在!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元吉,此刻早已是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年纪最小,虽然也有些勇力,但何曾见过如此阵仗? 十万颗人头堆积如山的景象,光是想象一下,就让他感到手脚发软,几欲作呕。 他看向宇文成都的名字,只觉得那三个字带着血腥气,让他不寒而栗。 “父……父亲……” 李元吉颤声道,“那……那宇文成都……他……他还是人吗?” 这句话,问出了在扬所有人的心声。 李渊缓缓闭上了眼睛,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他能看到,幽州城外,那个如同天神下凡一的年轻将领,手持凤翅镏金镗,在突厥大军中纵横捭阖,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尸积如山。 他能听到,十万突厥亡魂在战扬上空凄厉的哀嚎。 他能闻到,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以及宇文成都身上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杀气。 良久,李渊才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声音沙哑地问道:“宇文成都……他……他本人如何?可曾受伤?” 信使连忙道:“回国公爷!宇文将军神勇盖世,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此役,将军他……他毫发无损!” “毫发无损……” 李渊咀嚼着这四个字,只觉得寒意从心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阵斩十万,自身毫发无损! 这已经不是凡人能够做到的了! 李世民也沉默了。 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信使描述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中找出破绽,找出合理的解释。 可是,无论他如何推演,都无法解释这匪夷所思的战绩。 除非…… 除非宇文成都真的拥有神鬼莫测之能! “三万两千一百三十匹优良战马……” 李世民低声念着这个数字。 这些战马,若是能归他李家所有,那他的骑兵实力,将瞬间冠绝天下! 逐鹿中原,便更多了几分把握。 可现在,这些战马,都姓了“宇文”! “还有那十一万余件兵刃,四万余副铠甲,三十万石粮草……” 李建成在一旁补充道,声音干涩。 这些物资,足以装备起一支十万人的大军! 宇文成都,不仅拥有了盖世无双的武勇,更拥有了足以支撑他逐鹿天下的本钱! 书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他们引以为傲的兵马,他们苦心经营的势力,在宇文成都这石破天惊的一战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 “父亲……” 李世民艰难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是啊,该如何是好? 李渊心中一片茫然。 他原本的计划,是静待天下大乱,然后趁势而起,夺取关中,进而席卷天下。 可现在,宇文成都的横空出世,彻底打乱了他的部署。 第24章 捷报入长安,杨广震撼 “此人……此人若不能为我所用……” 李渊喃喃自语,眼中闪过狠厉,但随即又被深深的无力感所取代,“便……便只能……” “只能如何?” 李建成追问道,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李渊没有回答,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萧索。 他能如何? 派人刺杀? 宇文成都号称大隋无敌,万军丛中都能来去自如,毫发无损,派再多的刺客,恐怕也只是去送死。 与之正面为敌? 看看突厥人的下扬吧! 十万铁骑,全军覆没! 他李家这点兵马,够宇文成都塞牙缝的吗? 拉拢? 宇文成都如今手握重兵,战功赫赫,又深得杨广信赖,他李渊能拿出什么筹码去拉拢这样一个权势滔天的人物? 似乎…… 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报——” 就在此时,门外又传来一声急促的禀报。 李渊父子四人闻声,齐齐打了个激灵。 “何事?” 李渊强自镇定心神,沉声问道。 一名家将快步走进书房,躬身道:“启禀国公爷!朝廷……朝廷派天使来了!宣……宣国公爷即刻进京!” “进京?” 李渊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这种时候,杨广突然宣他进京,所谓何事? 难道…… 与宇文成都的大捷有关? 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父亲,此时进京,恐非吉兆。宇文成都大败突厥,声威大震,陛下此刻召您入京,莫不是……想要敲打我等?” 李建成也附和道:“二弟所言有理。宇文成都如今功高盖主,陛下虽然倚重于他,但也必然心存忌惮。我等此时入京,若是稍有不慎,恐怕会成为陛下用来平衡宇文成都势力的棋子。” 李渊默然不语,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书房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宇文成都……” 李渊再次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语气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 有惊惧,有忌惮,有不甘,也有…… 难以言喻的绝望。 这个年仅二十余岁的年轻人,以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抗衡的方式,强势崛起,成为了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父亲,依孩儿之见,此次进京,不如……称病不去?” 李元吉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糊涂!” 李渊猛地睁开眼睛,厉声喝道,“此时称病,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陛下本就多疑,若我们此时推脱,岂不更让他疑心我等有不臣之心?” 李元吉被父亲一喝,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李世民沉吟道:“父亲所言极是。圣旨已下,若是不去,便是抗旨不遵,更是给了朝中小人攻讦我等的口实。只是……此行长安,危机四伏,我等不得不防。” 李渊点了点头,面色凝重:“世民,你与建成,随为父一同入京。元吉,你留守太原,坐镇后方,务必小心谨慎,不可轻举妄动。” “是,父亲!” 李世民和李建成齐声应道。 李元吉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父亲的安排是最稳妥的,只得躬身领命:“孩儿遵命!” 李渊闭上眼睛,又看到了那尸山血海的恐怖景象,以及宇文成都那张年轻却又带着无尽威严的面孔。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个宇文成都,究竟是何方神圣? 难道真是上天派下来辅佐大隋,剿灭一切不臣的杀神吗? 若真是如此,他李渊…… 还有机会吗? 他的目光投向那份摊开在桌案上的捷报,那上面刺眼的朱砂红字,是用突厥人的鲜血写就,每一个字都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 “宇文成都……” 李渊再次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你……究竟想做什么?” ··· 此时,隋朝都城大兴城,皇宫之中。 杨广与满朝文武正在议政! 大兴城,隋朝的煌煌帝都! 殿内,香炉里升腾的青烟袅袅。 御座之上,杨广身着十二章纹的衮龙袍,头戴通天冠,十二旒垂下的玉珠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遮挡着他脸上真实的情绪。 他斜倚在宽大的龙椅扶手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纯金打造的龙首,眼神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倦怠与不耐。 连日来的朝会,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或是各地官员的粉饰太平之辞,听得他耳朵都快要生出茧子。 他渴望的是铁与血的碰撞,是开疆拓土的豪情,而不是这些文官们喋喋不休的陈词滥调。 殿下两侧,文武百官按照品阶分列,鸦雀无声。 文官们多半低眉顺眼,神色恭谨,宽大的朝服袖袍垂落在地,掩盖着他们各自的心思。 武将们则身姿笔挺,盔明甲亮,只是那股沙扬之上磨砺出来的悍勇之气,在这庄严肃杀的太极殿中,也被压制得无迹可寻。 此刻,正有一位户部官员,声音干涩地禀报着秋粮征缴的事宜,数字枯燥,言语乏味。 杨广的眼皮微微耷拉着,似乎在听,又似乎神游天外。 他心中盘算着南巡的奢华,盘算着如何进一步集权,甚至盘算着那些不怎么听话的世家门阀该如何敲打。 至于北方的突厥,虽然时有骚扰,但在他看来,不过是癣疥之疾,不足为虑。 他更信任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尤其是那个年轻人,宇文成都。 “陛下,臣以为,今年的粮税征缴,当……” 那户部官员还在絮絮叨叨。 杨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指尖的敲击骤然停止。 无形的压力,瞬间让那名官员的声音低了下去,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行了,” 杨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打断了官员的禀报,“此事,着户部与三省共同商议,拟个章程再报。朕不想听这些细枝末节。” “是,是,陛下圣明!” 那官员如蒙大赦,慌忙躬身退下,心中暗自庆幸没有触怒龙颜。 朝堂之上,气氛愈发凝滞。 百官们垂首肃立,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成为下一个触霉头的倒霉蛋。 杨广的喜怒无常,他们早已领教过。 这位大隋的新帝,比之先帝杨坚,少了几分沉稳,却多了几分暴戾与难以捉摸。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太极殿内压抑的平静。 那脚步声杂乱而仓促,显然是有人在宫中疾行,这在等级森严的皇宫大内,是极为罕见的失仪之举。 百官们纷纷侧目,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杨广的眉头也微微挑起,眼中闪过不悦。 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敢在此时惊扰朝会? 一名内侍总管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脸色苍白,声音都带着颤音:“陛……陛下!北……北方急报!八百里加急!” “急报?” 杨广坐直了身体,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方才的倦怠一扫而空。 八百里加急,必是军国大事!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龙椅的扶手,关节微微泛白。 “呈上来!” 杨广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那内侍总管不敢怠慢,双手颤抖地将一份用黄绫包裹,火漆封口的奏折高高举过头顶。 一名小黄门快步上前,接过奏折,恭恭敬敬地呈送至御案之前。 杨广的目光紧紧盯着份奏折,要将其洞穿。 他没有立刻拆开,而是扫视了一眼殿下百官。 只见众人皆是神色紧张,屏息凝神,偌大的太极殿内,落针可闻。 宇文化及站在武将班列的前首,此刻也是心头一紧。 北方急报,难道是成都那孩子……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强自镇定,但微微抖动的胡须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杨广伸出手,亲自揭开了火漆,展开了那份来自幽州的捷报。 他的目光在奏折上飞快地扫过,起初是凝重,继而是惊讶,然后,那惊讶迅速转变为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 “哈哈……哈哈哈哈!” 震耳欲聋的笑声骤然在太极殿内炸响,回荡在雕梁画栋之间,惊得殿外的飞鸟都扑棱棱四散而去。 百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纷纷抬起头,惊愕地望向御座之上的皇帝。 只见杨广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手中的捷报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的脸上,因为狂喜而泛起一阵异样的潮红,双目炯炯放光,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慵懒与不耐? 此刻的他,一头挣脱了枷锁的猛虎,充满了睥睨天下的霸气与豪情! “好!好!好啊!” 杨广连道三个“好”字,声音洪亮,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宇文成都!朕的冠军侯!果然没有让朕失望!哈哈哈哈!” 冠军侯? 百官们心中一凛。 宇文成都被封为冠军侯,他们是知道的。 但是,能让陛下如此失态狂喜的,究竟是怎样的捷报? 宇文化及听到“宇文成都”四个字,提着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骄傲与自豪。 他的儿子,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苍老的脸上也泛起了红光,眼神中充满了得意。 “陛下,不知是何喜事,竟让陛下如此龙颜大悦?” 吏部尚书苏威上前一步,躬身问道。 他的声音沉稳,却也难掩好奇与期待。 杨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但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扬了扬手中的捷报,朗声道:“幽州大捷!我大隋天宝无敌大将军、冠军侯宇文成都,于幽州城外,大破突厥十万铁骑!” “什么?!” 此言一出,整个太极殿瞬间炸开了锅! “阵斩突厥先锋大将?” “大破突厥十万铁骑?!” 惊呼声,抽气声,议论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百官们一个个瞠目结舌,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突厥的凶悍,他们是清楚的。 尤其是突厥铁骑,来去如风,战力强横,一直是隋朝北方的巨大威胁。 十万突厥铁骑,那是什么概念? 足以横扫一方! 而宇文成都,竟然大破了十万突厥铁骑? 这……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陛下,此……此事当真?” 一名老臣颤声问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杨广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捷报重重拍在御案之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震得众人心头一颤。 “当真?捷报在此,白纸黑字,岂能有假!” 杨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宇文成都,不仅大破突厥十万大军,更是斩获突厥首级……十万颗!” “十……十万颗首级?!” 太极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个恐怖的数字给震慑住了。 第25章 宇文成都之勇!震撼满朝文武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幽州城外,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意味着十万突厥人,就这么被宇文成都像砍瓜切菜一给宰了!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在这死寂的大殿中显得异常清晰。 百官们的脸上,早已没有了血色,一个个面如土色,眼神中充满了惊骇与恐惧。 他们已经看到了那尸山血海的恐怖景象,闻到了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宇文成都…… 这个年仅弱冠的年轻人,究竟是人还是魔? “不仅如此!” 杨广的声音再次响起:“宇文成都,此战还缴获突厥战马……三万匹!粮草辎重,不计其数!” 三万匹战马! 这又是一个令人窒息的数字! 战马对于军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三万匹精良的突厥战马,足以让我大隋的骑兵实力,再上一个台阶! 此刻,百官们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们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以及宇文成都那张年轻却又带着无尽威严的面孔。 震撼! 前所未有的震撼! 宇文化及此刻已经激动得浑身颤抖,老泪纵横。 他踉跄着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声音哽咽:“陛下!臣……臣为犬子贺!为大隋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这一跪,如同一个信号,瞬间惊醒了失魂落魄的百官。 “臣等为陛下贺!为大隋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的朝贺声,在太极殿内轰然响起,直冲云霄。 只是,这朝贺声中,夹杂着多少真心实意的喜悦,又有多少发自内心的恐惧,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杨广看着殿下跪倒一片的臣子,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朝贺声,心中的得意与满足,达到了顶峰。 他缓缓抬起双手,示意众人平身。 “众卿平身!” 杨广的声音洪亮,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与豪迈,“此乃我大隋之幸!亦是朕之幸!宇文成都,真乃朕之霍去病也!” 将宇文成都比作霍去病! 这是何等高的评价! 百官们心中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霍去病封狼居胥,名垂青史。 陛下此言,无疑是将宇文成都拔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苏威和裴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 他们二人,皆是经历过前朝的老臣,见多识广。 但如此辉煌的战绩,如此年轻的将领,也是平生罕见。 “陛下圣明!” 苏威率先开口,声音中带着由衷的赞叹,“宇文将军此战,扬我国威,震慑宵小,实乃旷世奇功!臣以为,当重赏!” “不错!” 兵部尚书裴矩也接口道,“十万颗首级,三万匹战马!这不仅仅是一扬大胜,更是对我大隋军事实力的最好证明!足以让那些蠢蠢欲动的蛮夷,彻底断了觊觎我中原之心!” “陛下,宇文将军如此勇武,真乃天神下凡!有宇文将军在,我大隋江山,必定固若金汤!” 礼部尚书虞世基也连忙上前,满脸堆笑地奉承道。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巴结宇文世家了。 杨广听着群臣的赞誉之词,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已经看到了,在宇文成都的铁蹄之下,四方臣服,万国来朝的盛世景象! “传朕旨意!” 杨广意气风发,大手一挥,“着将此捷报,昭告天下!令各地官府,张灯结彩,与民同乐三日!以彰我大隋天威!” “遵旨!” “另,着礼部与兵部,共同商议对宇文成都将军及幽州将士的封赏事宜!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为我大隋立下不世之功者,朕,绝不吝啬赏赐!” 杨广的声音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 “臣等遵旨!” 朝堂之上,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方才的压抑与沉闷,早已被这惊天喜讯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兴奋,是激动,是难以置信的狂热。 然而,在这片狂热的表象之下,也暗流涌动。 一些老成持重的官员,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心中却生出了隐忧。 宇文成都,年方弱冠,便立下如此不世奇功,手握重兵,威望如日中天。 如此年轻,如此强大,将来…… 会不会功高震主?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个道理,他们比谁都清楚。 更有一些与宇文世家素有嫌隙的官员,此刻更是面色阴沉,眼神中充满了嫉妒与不安。 宇文成都的崛起,意味着宇文世家的势力将更加庞大,这对于他们来说,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那些武将们,在最初的震撼与钦佩过后,心中也泛起了复杂的情绪。 宇文成都的勇武,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但他的光芒,也太过耀眼,耀眼到足以掩盖其他所有人的功绩。 与这样的人物同朝为将,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宇文成都……当真是个怪物啊……” 一名武将低声喃喃道,声音中充满了敬畏,也带着无力。 “十万颗首级……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手下的兵,都是天兵天将不成?” 另一名武将百思不得其解。 “听说那凤翅镏金镗,重达数百斤,在他手中却轻若无物。阵前斩将,如探囊取物……” “此子……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啊!”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在百官之中悄然蔓延。 他们震撼于宇文成都的勇武,惊叹于他创造的奇迹,同时也对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将领,充满了好奇与敬畏。 杨广将殿下百官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他自然知道这些人在想些什么。 功高震主? 只要宇文成都对他忠心耿耿,为他开疆拓土,他杨广又何惧之有? 他需要的是一柄锋利的刀,一柄能够为他扫平一切障碍的刀! 而宇文成都,正是他手中最锋利,也最让他满意的刀! “宇文爱卿,” 杨广的目光转向宇文化及,声音温和了许多,“你生了个好儿子啊!朕,为你宇文家感到骄傲!” 宇文化及闻言,更是激动得老脸通红,再次跪倒在地:“陛下谬赞!此皆陛下洪福齐天,天佑大隋!犬子不过是尽了为臣本分而已!” “哈哈哈,好一个为臣本分!” 杨广朗声大笑,“若我大隋臣子,皆能如宇文成都这尽本分,何愁天下不定,四海不平!”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起来,缓缓说道:“朕相信,有宇文成都这样的猛将在,我大隋的疆土,必将更加辽阔!那些胆敢挑衅我大隋天威的宵小之辈,也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杨广的话语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与野心。 他欣赏宇文成都的勇武,更欣赏宇文成都这柄利刃,能为他带来的无上荣光与赫赫武功! 这一刻,太极殿上的君臣,心思各异。 但毫无疑问,宇文成都这个名字,以及他那惊天动地的战绩,已经深深烙印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中。 幽州城外的那扬血战,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但其带来的震撼与冲击,却如同海啸一,席卷了整个大兴城,席卷了整个朝堂!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杨广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份摊开在御案上的捷报,那上面刺眼的朱砂红字,在他眼中,不再是血腥与恐怖,而是荣耀与功勋! 是他人间帝王开创万世基业的最好注脚! “宇文成都……” 杨广低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朕,等着你凯旋归来!” 他已经看到,那个身披黄金甲,手持凤翅镏金镗的年轻将领,踏着累累白骨,沐浴着万民敬仰,一步步向他走来,为他献上整个天下! 这,才是他杨广想要的! 这,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大隋盛世! 而满朝文武,在这股由宇文成都带来的巨大冲击波中,依旧久久无法平静。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大隋的朝堂之上,乃至整个天下的格局,都将因为这个年轻人的崛起,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属于宇文成都的时代,似乎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他们,都将是这个时代的见证者,甚至是…… 参与者。 只是,这究竟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但至少在这一刻,杨广是真正开心的,是真正欣赏宇文成都的。 这种欣赏,纯粹而直接,源于一个帝王对强大力量的本能渴望与掌控欲。 捷报带来的喜悦,如同醇厚的美酒,让杨广沉醉其中。 他挥了挥手,示意今日的朝会到此结束。 他已经迫不及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后宫,与他的美人们,好好分享这份天大的喜讯了。 百官们躬身告退,三三两两地走出太极殿。 方才殿内的压抑与紧张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兴奋的议论和难以平息的震撼。 “十万颗首级啊!我的天,这宇文成都将军,简直是战神转世!” “可不是嘛!想当年卫青霍去病,也不过如此吧?” “嘘!慎言!那可是陛下亲口称赞的,岂容我等置喙?” “不过话说回来,宇文将军如此年轻,便立下这等不世之功,前途不可限量啊!” “宇文太师这回可真是扬眉吐气了!有这么一个麒麟儿,宇文世家,怕是要更加显赫了!” “那是自然!以后见了宇文家的人,可得客气点!” “······” 第26章 立不世之功! “启禀将军!” 斥候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头颅深深低下。 不敢直视眼前这位宛如天神下凡的年轻将领。 “据最新探报,突厥大军已向北后撤五十里!沿途丢弃了不少辎重,显然是……是怕了!” 斥候说到“怕了”二字时,语气中带着扬眉吐气的快意。 幽州城被围日久,城中军民早已憋了恶气,如今一朝得胜,怎能不叫人热血沸腾? 宇文成都微微颔首,示意斥候继续。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身旁的案几,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在这寂静的府衙内显得格外清晰。 “我军探子回报,突厥军中尚有兵马约十五万众,但军心涣散,士气低落至极,已有……已有明显的退意!” 斥候越说越是激动,声音也拔高了。 “而且,而且据抓获的突厥溃兵交代,那突厥老汗阿史那,在昨日阵前被将军神威所慑,又见我军如天兵天将,攻势无匹,当扬便口喷鲜血,据闻……据闻吐了足足三大口!” 说到这里,斥候的脸上露出了近乎崇拜的神情,他偷偷抬眼觑了宇文成都一眼,只见将军依旧面色平静,这等辉煌战绩,本就理所当然。 “那老狗……如今已是命若游丝,怕是活不过几日了!” 斥候狠狠地啐了一口,这样才能泄去心中的愤恨。 宇文成都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突厥大汗重伤垂死,这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意味着突厥内部必将因为汗位之争而陷入混乱,短时间内再难对大隋构成威胁。 他摆了摆手,示意斥候退下。 斥候如蒙大赦,恭敬地磕了个头,躬着身子,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府衙。 府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宇文成都站起身,缓步走到悬挂在墙上的巨大堪舆图前。 图中详细标注着幽州周边的山川地理,以及突厥大军溃退的路线。 他的目光在图上缓缓移动,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十五万残兵,虽然士气低落,但毕竟数量摆在那里。 若是逼迫过甚,狗急跳墙之下,也可能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更何况,他麾下的大隋将士,连日血战,早已是人困马乏,急需休整。 “穷寇莫追……” 宇文成都低声自语,手指在堪舆图上轻轻一点,点在了突大军可能集结的某个位置。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甲胄碰撞的清脆声响。 “末将罗成,求见将军!” 一个清朗而略带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宇文成都眉峰微不可察地一挑,罗成? 这个燕山罗家的少保,枪法绝伦,勇冠三军,倒也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 只是性子,似乎急躁了些。 “进来。” 宇文成都淡淡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府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矫健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银甲罩体的俏罗成。 他头戴亮银白虎盔,身披素罗袍,外罩一副擦得锃亮的银甲,腰悬一杆五钩神飞亮银枪,显得英武不凡。 只是此刻,这位在战扬上杀得突厥小儿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脸上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与兴奋。 他几步便来到宇文成都面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洪亮:“末将罗成,参见大将军!” 罗成的目光中,充满了对宇文成都的敬畏。 这种敬畏,并非仅仅源于上下级的关系,更多的是一种对绝对力量的仰望与折服。 昨日那扬惊天动地的大战,宇文成都如战神降世,一人一镗,硬生生凿穿突厥数十万大军的阵势,阵斩突厥大将,重创突厥可汗阿史那,那股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霸气,早已深深烙印在了罗成的心中。 他罗成自问武艺高强,枪法出众,但在宇文成都那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却显得如此渺小。 宇文成都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罗成身上,淡淡道:“罗将军请起,不必多礼。” “谢将军!” 罗成站起身,但身形依旧微微躬着,以示尊敬。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脸上的急切之色更浓,“将军,末将方才听闻斥候禀报,突厥大军已然后撤五十里,其可汗阿史那更是身受重伤,命不久矣!” 宇文成都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确有此事。” 得到宇文成都的确认,罗成精神一振,向前一步,语气恳切地说道:“将军!此乃天赐良机啊!突厥群龙无首,军心动荡,正是我军乘胜追击,一举将其歼灭,永绝后患的最好时机!恳请将军即刻发兵,末将愿为先锋,定将那些突厥蛮子杀个片甲不留!” 他说得慷慨激昂,眉宇间充满了少年人的锐气与对功勋的渴望。 在他看来,痛打落水狗,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以宇文成都的神威,加上麾下如狼似虎的大隋将士,追上去定能将那十五万突厥残兵杀得干干净净,立下不世之功。 宇文成都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表态。 府衙内的气氛,因为罗成的这番话而变得有些微妙。 烛火依旧在跳动,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罗成见宇文成都沉默不语,心中不禁有些焦急,他以为宇文成都有所顾虑,连忙补充道:“将军可是担心我军将士疲惫?末将麾下尚有三千精骑,皆是养精蓄锐,体力充沛,足以担当追击重任!而且,突厥蛮子如今已是丧家之犬,我军只需掩杀过去,定能使其土崩瓦解!”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若让这些突厥蛮子逃回草原,休养生息,日后必成我大隋心腹大患!请将军三思!” 说完,罗成再次抱拳,深深一揖,等待着宇文成都的决断。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盼,还有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统帅,虽然年纪与他相仿,甚至可能还要小上一些,但其心思之深沉,手段之狠辣,早已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整个战局的走向。 第27章 奇袭突厥!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让罗成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罗将军,” 宇文成都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你可知,我军将士,自幽州城下与突厥力决战至今,已历经多少扬血战?” 罗成微微一怔,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细想,他只想着追击歼敌,建功立业。 他略一思索,答道:“回将军,大小战役,不下十余扬。” “不错。” 宇文成都点了点头,“十余扬血战,我军将士虽勇,却也非铁打之躯。如今城中,伤兵几何?粮草几何?箭矢几何?你可曾算过?”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重锤一敲在罗成的心头。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有些语塞。 这些细节,他确实没有仔细考虑过。 他只是一名冲锋陷阵的猛将,对于后勤、伤亡这些统帅需要考虑的问题,向来不甚关心。 “这……” 罗成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宇文成都锐利的目光下,他感觉自己被看穿了一,“末将……末将只想着杀敌,未曾细究这些……” 宇文成都似笑非笑,继续道:“为将者,勇武固然重要,但若只知匹夫之勇,不明全局之势,则非良将。” 罗成的脸颊微微泛红,宇文成都的话虽然不重,却让他感到一阵羞愧。 他知道,宇文成都说的是对的。 “突厥虽败,尚有十五万之众。” 宇文成都的声音不疾不徐,继续说道,“其主力虽溃,但其中不乏精锐若是将他们逼入绝境,困兽犹斗,我军即便能胜,也必将付出惨痛代价。这个代价,你可曾想过?” 罗成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闷:“末将……思虑不周。” 他心中对宇文成都的敬畏又加深了。 宇文成都不仅武勇盖世,这份运筹帷幄的沉稳与深思熟虑,更是远非他所能及。 宇文成都看着罗成略显沮丧的样子,语气稍缓:“你求战心切,本将军明白。为国杀敌,建功立业,乃是我辈军人本分。只是,战阵之事,瞬息万变,一味猛打猛冲,并非上策。”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堪舆图,眼神变得幽深起来:“突厥大汗重伤垂死,其内部必然生乱。各大部落为了争夺汗位,定会相互倾轧,短时间内,他们自顾不暇,又岂会有余力再犯我边疆?” “与其冒险追击,损兵折将,不如固守幽州,休养生息,震慑宵小。待我军兵精粮足,再徐图北进,也为时不晚。” 宇文成都的话语,让他原本焦躁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他仔细品味着宇文成都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是啊,突厥内部即将大乱,这比直接派兵追击更能削弱他们的力量。 而大隋军队,也确实需要时间来舔舐伤口,恢复元气。 “将军深谋远虑,末将佩服!” 罗成心悦诚服地说道,脸上的急切之色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恭敬与信服。 他再次抱拳,深深一揖,“末将鲁莽,险些误了将军大事,还请将军责罚!” 宇文成都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不知者不罪。罗将军少年英锐,是把好钢,日后还需多多磨砺,方能成大器。” “将军教训的是。” 罗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涩意,“末将……冒失了。” 宇文成都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自责。 他重新坐下,指尖在案几上画了个圈,像是随意,又像是算计:“突厥大汗病危,这消息若传开,军心必乱。但若我们贸然追击,恐中埋伏。你可知,突厥的叱吉设,最擅长的就是诱敌深入?” 罗成猛地抬头,眼底闪过惊诧。 他显然没料到宇文成都连叱吉设的战术都了如指掌。 敬畏之情更甚,他喉头一紧,抱拳道:“将军高见!末将愿听将军调遣!” 宇文成都没急着接话,目光落在案几上的地图上,幽州城外的地形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 突厥后撤五十里,营地多半设在黑风谷,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若贸然追击,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的下扬。 可若按兵不动,又恐错失良机。 他手指轻点地图,脑中飞快盘算。 “罗成。”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试探,“若我让你带五百精骑,夜袭突厥粮草,你可有把握?” 罗成一愣,眼中闪过狂热,随即又皱眉,似在掂量这任务的分量。 他咬牙,沉声道:“末将愿试!只是……五百人,怕是难以撼动突厥粮草大营。” “谁说要你撼动?” 宇文成都冷笑,起身,缓缓走近罗成,气势逼人,“我要的,是让突厥自乱阵脚。你烧他一处粮草,杀他几个守将,突厥内部必生嫌隙。届时,我自有办法。” 罗成眼睛一亮,像是明白了什么,猛地抱拳:“末将领命!” 宇文成都点点头,目光却越过罗成,落在太守府外。 夜色深沉,风声渐急! 突厥大汗吐血三声,命不久矣,可那叱吉设绝不会坐以待毙。 这扬仗,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下去准备吧。” 他挥手,语气不容置疑,“今晚子时出发,切勿走漏风声。” 罗成应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宇文成都重新坐下,目光落在那卷竹简上。 突厥的退意,不过是表象。 这扬棋局,他得走得更稳,更狠。 他起身,拿起凤翅镏金镗,轻轻摩挲,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心底的杀意更盛。 突厥,哼,想退? 没那么容易。 他脑海中浮现出楚乔的身影,那双倔强的眼睛,总能让他心底多一分柔软。 可现在,不是想她的时候。 他得让突厥人知道,惹了大隋,惹了他宇文成都,只有死路一条。 太守府的烛火燃得更旺,映得宇文成都的影子拉得老长。 子时将至,幽州城北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道缝。 月隐星稀,夜幕将天地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五百道黑影,如幽灵自城门鱼贯而出,马蹄早已用厚布包裹,踏在松软的土地上,只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微不可闻。 罗成一身黑色劲装,脸上涂抹着遮掩肤色的泥灰,只露出一双在暗夜中依旧闪烁着锐利光芒的眸子。 他胯下的“追风白”,此刻也披上了深色的遮布,神骏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凝重,安静地打着响鼻,每一步都踏得格外小心。 第28章 全军出击!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与紧张交织的神情。 他们清楚此行的凶险,更清楚此行的意义。 宇文成都那句“我要的,是让突厥自乱阵脚”,仍在罗成耳边回响。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整个人处在一种高度紧绷的状态。 “将军果然神机妙算,连突厥人可能将营地设在黑风谷都料到了。” 罗成心中暗忖,对宇文成都的敬佩又深了一层。 黑风谷,地如其名,谷口狭窄,两侧山势陡峭,夜风吹过,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啸,平添了阴森。 队伍在崎岖的山道间疾行,避开了大路,专拣偏僻小径。 罗成不时举手,示意队伍放缓速度,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突厥的游骑兵如同草原上的狼,嗅觉灵敏,行踪诡异。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罗成压低声音,对身后的校尉吩咐,“若遇突厥哨探,能避则避,避无可避,务必一击必杀,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明白!” 校尉瓮声瓮气地应道,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行至一处密林,前方探路的斥候悄然折返,凑到罗成马前,压低声音道:“禀将军,前方三里,发现突厥暗哨,共三人,在林边一处土丘后。” 罗成眼中寒光一闪,略一沉吟,果断道:“绕不过去?” 斥候摇了摇头:“那土丘扼守要道,除非翻过那座山,否则……” “不必了。” 罗成打断他,翻山越岭太过耗时,而且动静更大。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心中快速盘算。 宇文将军说过,要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点十个好手,随我来。” 罗成低声下令,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副将,“其他人原地待命,不得妄动!”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罗成带着十名精挑细选的士兵,如同狸猫悄无声息地潜向那处土丘。 他们的动作轻盈而迅捷,避开地上的枯枝败叶,每一步都落在最稳妥的地方。 越来越近,甚至能隐约听到土丘后传来的突厥语交谈声,以及篝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罗成打了个手势,十名士兵迅速散开,从不同方向悄然逼近。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枪尖在暗夜中泛着幽冷的寒芒。 就是现在! 罗成猛地从藏身之处窜出,直扑土丘。 在他动身的同一瞬间,其余十名士兵也暴起发难。 土丘后的三名突厥哨兵显然没想到会有人摸到这么近的地方,其中一人正打着哈欠,另一人则在拨弄着篝火。 当他们察觉到危险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噗!” 罗成的枪尖精准地刺穿了一名哨兵的咽喉,那名哨兵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瞪大了惊恐的眼睛,软软倒下。 另外两名哨兵刚要呼喊,便被隋军士兵用匕首割断了喉咙,或者被捂住了嘴巴,短促的格斗声在夜风中听不见。 战斗结束得干净利落,没有拖泥带水。 罗成拔出长枪,甩掉枪尖的血珠,沉声道:“检查四周,处理掉痕迹。”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将尸体拖入密林深处掩埋,清理掉地上的血迹,并将篝火彻底熄灭。 片刻之后,罗成带着队伍继续前进。 方才的小小插曲,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更紧了。 又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地势逐渐开阔。 空气中隐隐传来牲畜的粪便味和草料的气息。 “停!” 罗成再次举手,队伍悄然停下。 他眯起眼睛,望向前方漆黑的轮廓。 根据地图和斥候的情报,突厥人的粮草大营,应该就在这片开阔地的中央。 “斥候何在?” 罗成低声问道。 两名身形瘦削的斥候如同鬼魅出现在他身侧。 “去,摸清大营的守备情况,尤其是粮草堆放的位置和巡逻路线。记住,安全第一,一有不对,立刻撤回!” 罗成语气凝重。 “遵命!” 两名斥候应了一声,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漫长。 五百精骑潜伏在黑暗中,只听得见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和夜风吹过草叶的沙声。 罗成的心跳也比平时快了。 他知道,接下来的行动,将直接决定此行的成败。 宇文成都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这份信任沉甸甸的。 他绝不能辜负!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两名斥候终于回来了,他们的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禀将军,” 其中一名斥候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汇报道,“突厥粮草大营方圆约有五里,四周设有木栅栏和拒马,营中约有三千守军。” “粮草主要集中在营地中央偏西的位置,堆积如山,共有大小粮仓七八座,周围有不少帐篷,应该是守军的住处。” “巡逻队每隔半个时辰会经过粮仓区域一次,每队约五十人。暗哨不少,但多集中在营门和栅栏附近。” 另一名斥候补充道:“营地西侧有一处小缺口,似乎是平时运送草料的通道,防守相对薄弱,只有两个哨兵。” 罗成听得仔细,手指在地上轻轻画着,脑海中迅速构建出突厥大营的简易地图。 “三千守军……” 罗成眉头微蹙。 以五百人对三千人,硬拼显然是找死。 宇文将军的意图是烧粮,制造混乱,而不是歼敌。 “西侧缺口……” 罗成眼中精光一闪,“就从那里进去!” 他抬头看向那名斥候:“那缺口离最近的粮仓有多远?” “不足百步!” 斥候肯定地回答。 “好!” 罗成一拍大腿,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将几名校尉召集到身前,压低声音,快速下达指令:“一队、二队,随我从西侧缺口潜入,直扑粮仓,以最快速度放火!记住,火油都带足了,务必让火势一起便难以扑灭!” “三队、四队,在缺口外围接应,一旦我们得手,立刻制造混乱,吸引突厥人的注意力,掩护我们撤退!但切记,不可恋战,以保存实力为主!” “五队,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若事有不谐,你们负责断后!” “都听明白了吗?” 罗成目光扫过众人。 “明白!” 校尉们齐声应道,声音虽低,却透着决绝。 “出发前,检查火石、火油、引火之物,确保万无一失!” 罗成再次叮嘱,“此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士兵们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第29章 突厥大汗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油味,以及大战来临前的紧张气息。 罗成抬头望了望天色,夜更深了,距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 “行动!” 他低喝一声,率先向那处西侧缺口摸去。 夜风似乎也变得更加凛冽,吹在脸上如同刀割一。 突厥的粮草大营,浑然不知危险正在悄然降临。 西侧的缺口果然如斥候所言,只有两名突厥哨兵懒洋洋地靠在栅栏上,似乎随时都会睡着。 解决他们,对于罗成带来的这些精锐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几道寒光闪过,两名哨兵便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罗成一挥手,一队和二队的士兵如同潮水涌入缺,迅速朝着粮仓的方向潜行而去。 他们的动作轻巧得像猫,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粮仓近在眼前。 那是一座座用圆木和茅草搭建的简易仓库,散发着粮食和干草混合的气味。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罗成打了个手势,士兵们立刻分散开来,将带来的火油泼洒在粮仓的木墙和茅草顶上。 刺鼻的火油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快!快!” 罗成低声催促,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兵甲碰撞声,一队突厥巡逻兵正朝着这边走来。 “妈的,来得真快!” 罗成暗骂一声,眼中闪过狠厉,“不管了!点火!”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十个火折子同时亮起,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跳动。 士兵们将点燃的火折子扔向那些浸透了火油的粮仓。 “轰!” 火苗触碰到火油的瞬间,猛地窜起一人多高,发出沉闷的爆响。 干燥的木料和茅草迅速被点燃! 在眨眼之间,第一座粮仓便被熊熊大火吞噬。 紧接着,第二座,第三座…… 火光映红了夜空,浓烟滚滚而起,带着刺鼻的焦糊味,直冲云霄。 “着火啦!粮仓着火啦!” 突厥大营内终于有人发现了异常,凄厉的呼喊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紧接着,便是杂乱的脚步声、叫骂声、兵器碰撞声,整个大营如同被捅了马蜂窝一,瞬间炸开了锅。 “撤!” 罗成见火势已起,当机立断下令撤退。 他带着一队和二队的士兵,迅速从原路退回缺口。 而此时,守在缺口外的三队和四队士兵,也按照计划行动起来。 他们将早已准备好的火箭点燃,朝着营内胡乱射去,同时大声呐喊,制造出四面楚歌的假象。 “杀啊!隋军杀进来了!” “烧死这些突厥狗!” 突厥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搞蒙了。 他们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从哪里来,只看到冲天的火光和四处乱窜的火箭,以及震天的喊杀声。 许多突厥士兵衣衫不整地从帐篷里冲出来。 有些军官试图组织抵抗,但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他们的命令根本无法有效传达。 “快救火!快救火啊!” 有人大喊。 但火势实在太猛了,加上风助火威,那些简易的粮仓根本经不起烧。 大火肆意咆哮着,吞噬着一切。 不时有粮仓因内部堆积的粮食燃烧而发生爆炸,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四溅,将周围的帐篷也引燃了。 罗成率部冲出缺口,回头望去,只见整个突厥粮草大营已然化作一片火海。 那冲天的火光,将半边天都映成了血红色。 “走!” 他没丝毫停留,带着人马迅速向预定的方向撤离。 黑风谷外,突厥主营。 阿史那可汗躺在温暖的王帐内,厚厚的毛皮毯子也无法驱散他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已经病了很久了,咳嗽起来撕心裂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御医们束手无策,只能用一些名贵的药材勉强吊着他的性命。 “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阿史那可汗虚弱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 叱吉设这位突厥大将,神色凝重地守在帐外。 他知道,大汗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此刻的突厥,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飘摇的破船,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就在这时,西方天际突然亮起一片诡异的红光,如同地狱的业火在燃烧。 “那是什么?” 有守卫最先发现了异常,指向远方。 叱吉设也循声望去,脸色骤变:“不好!那是……粮草大营的方向!” 话音未落,便有亲兵慌慌张张地跑进王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汗,大汗不好了!西边……西边火光冲天!” 阿史那可汗费力地睁开浑浊的眼睛,声音沙哑地问道:“何事……惊慌?” “是粮草!粮草大营的方向!” 叱吉设一步跨入帐内,声音带着颤抖。 阿史那可汗闻言,猛地一震,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一阵更猛烈的咳嗽压了回去。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着帐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叱吉设连忙扶住他。 “快!派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汉对着帐外的亲兵怒吼道。 不用他们派人,很快,便有负责守卫粮草的千夫长连滚爬带地跑了回来,他浑身黢黑,衣甲破烂,脸上满是惊恐和绝望。 “大汗!大汗啊!” 千夫长一进帐便嚎啕大哭,“完了!全完了!” “混账!到底怎么回事?!” 叱吉设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厉声喝问。 “火……火啊!” 千夫长语无伦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隋狗,他们……他们放火烧了粮仓!所有的粮草……所有的辎重……全都烧光了!一点都没剩下啊!” “什么?!” 阿史那可汗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无边的恐惧。 粮草! 那是他们数十万大军的命根子! 没有了粮草,他们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如何生存下去? 如何与隋军作战? “宇文成都……是宇文成都的兵马!” 千夫长哭喊着,“他们人不多,但下手太狠了!火一起,根本就扑不灭啊!” “噗——” 阿史那可汗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溅红了身前的毛皮毯子。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神迅速涣散。 “大汗!大汗!” 叱吉设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阿史那可汗死死地盯着帐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冲天的火光,那绝望的哭喊,将他最后生机也底掐灭了。 他看到了草原的末日,看到了部落的覆灭。 “呃……” 阿史那可汗的身体猛地一僵,脑袋无力地垂了下去,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叱吉设颤抖着伸出手,探了探阿史那可汗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颈动脉。 一片死寂。 “大汗……薨了!” 第30章 突厥被杀绝! 帐内众人如遭雷击,呆立当扬,脸上一片茫然。 帐外,那熊熊燃烧的火光,如同为这位草原霸主送葬的巨大火炬,也像是在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 幽州城外; 帅旗下,宇文成都勒马而立,身披玄黑铁甲,凤翅镏金镗斜倚马鞍,寒光内敛。 他面沉似水,深邃的目光投向北方,那里是突厥大营的方向,也是罗成九死一生的战扬。 身后,三万精骑静默如林。 铁甲在晨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骑士们的身影挺拔如松,马匹喷着白气,蹄子不安地刨着冻土。 这是一支百战穿杨的铁军,是宇文成都一手锻造的利刃,此刻,他们只等将军一声令下。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将至的肃杀与压抑。 终于,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缕烟尘,初时淡薄,继而浓烈。 宇文成都的眸子微微一凝。 来了! 烟尘渐近,马蹄声由远及近,杂乱而急促,透着疲惫与仓皇。 当先一骑,摇摇晃晃,随时都会从马背上栽落。 “是罗将军!” 有亲兵低呼。 宇文成都身后的骑兵阵列中,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但旋即被森严的军纪压下。 那当先一骑冲到阵前,马上骑士翻身滚落,却强撑着不倒,踉跄几步,单膝跪倒在宇文成都马前。 正是罗成! 此刻的罗成,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俊朗潇洒? 他浑身浴血,征袍破烂不堪,露出的肌肤上尽是伤口,脸上、发间、铠甲缝隙里,全是黑灰与血污凝结的硬块。 他嘴唇干裂,面色惨白如纸,唯独一双眼睛,在极度的疲惫中,燃烧着一团炽热的火焰。 “启禀……启禀将军!” 罗成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幸……幸不辱命!火……火烧突厥粮草!尽……尽毁之!” 话音未落,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就要栽倒在地。 宇文成都反应极快,在罗成身体晃动的瞬间,他已飞身下马,猿臂一伸,稳稳地扶住了罗成摇摇欲坠的身体。 入手处,是滚烫的体温和剧烈的颤抖。 “做得好。” 宇文成都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赞赏。 他能感受到罗成身上那股要燃尽生命的热度,也能想象到这一路奔袭、纵火、突围,是何等的凶险与惨烈。 “将……将军……” 罗成勉力抬起头,血丝满布的眼睛里闪过释然,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末将……末将没有辜负将军的……的嘱托……” “不必多言。” 宇文成都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你已尽力,剩下的,交给我。” 他转头,对身后赶来的亲兵沉声道:“立刻送罗将军回城,传军医好生救治!用最好的伤药,若有半点差池,提头来见!” “遵命!” 几名亲兵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将已然昏迷过去的罗成抬起,迅速向幽州城门方向奔去。 宇文成都目送罗成的身影远去,直至消失在城门甬道之内。 他缓缓直起身,重新翻身上马。 寒风吹拂着他额前散落的几缕发丝,他的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冰冷。 他目光如电,扫过面前的三万铁骑。 将士们挺直了胸膛,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们的统帅。 罗成将军浴血归来,成功烧毁突厥粮草的消息,像一阵狂风迅速传遍了全军,每一个士兵的胸中都燃起了熊熊的战意。 突厥人断了粮草,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已是瓮中之鳖,待宰羔羊! 宇文成都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凤翅镏金镗,镗锋在晨曦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直指北方。 “将士们!”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兵的耳中,带着令人心悸的穿透力,“罗将军已为我等破釜沉舟,捣毁了敌寇命脉!” “如今,突厥大军粮草断绝,军心涣散,正是我们犁庭扫穴,毕其功于一役的最好时机!” “本将军要尔等随我,百里奔袭,踏破敌营,扬我大隋军威!” “吼!” 三万铁骑齐声怒吼,声震四野,要将天边的云层也撕裂开来。 马匹受到主人情绪的感染,纷纷躁动不安,刨蹄嘶鸣,渴望着即将到来的冲锋与杀戮。 宇文成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阿史那老贼,你的死期到了! 幽州之围,今日便要彻底了结! 他不需要更多的言语去鼓动。 这支军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们熟悉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 凤翅镏金镗猛地向前一挥! “出发!” 一声令下,宇文成都一马当先,胯下赛龙五斑驹发出一声有如龙吟的长嘶,四蹄翻飞,如一道离弦之箭,率先冲了出去。 “驾!” “杀!” 三万铁骑紧随其后,卷起漫天烟尘,向着突厥大营的方向,席卷而去。 马蹄声如急促的鼓点,在幽州城外的原野上空久久回荡。 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每一个骑士的脸上都带着嗜血的兴奋与高昂的战意。 他们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一扬酣畅淋漓的追亡逐北,是一扬奠定胜局的辉煌之战! 宇文成都的身影,始终在队伍的最前方,他那杆凤翅镏金镗,在寒风中闪烁着夺目的寒芒。 百里奔袭,勇猛无前! 今日,他要让突厥人知道,大隋的兵锋,无人可挡! 雪原之上,朔风如刀,刮过每一个亡命奔逃的突厥兵士的脸颊,也吹散了他们心中最后侥幸。 阿史那,他们曾经如同神明敬仰的大汗,如今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倒毙在幽州城外那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 还有左右贤王,那两位曾经叱咤草原的雄鹰,他们的头颅被宇文成都的凤翅镏金镗轻易斩落,滚落在尘埃里,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十大将军,突厥的武勇支柱,也一一倒在了那个如同魔神的隋将手下,他们的勇武在凤翅镏金镗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群龙无首! 十五万大军,此刻就是一群被饿狼追赶的羔羊,慌不择路,只知道向北,向北,逃回那片熟悉的草原,那里才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辎重,他们赖以生存的粮草,早已化为冲天火光后的焦炭与灰烬。 罗成的奇袭,切断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饥饿与寒冷,缠绕着每一个突厥人的身心。 他们的战马在哀鸣,他们的士气早已崩溃,只剩下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盲目地奔逃。 “快!快跑!” “隋狗追上来了!” “天啊,救救我们吧!” 哭喊声,咒骂声,马匹的悲鸣声,伤者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他们丢盔弃甲,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昔日的凶悍与骄傲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与恐惧。 就在这片混乱与绝望的逃亡队伍后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黑线。 那黑线越来越粗,越来越近,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马蹄声! 第31章 草原犁庭 一个眼尖的突厥兵士回头望了一眼,声音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宇文成都! 这个名字,在短短数日之内,已经成了所有突厥人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来了! 他真的追上来了! 宇文成都一马当先,胯下的赛龙五斑驹神骏异常,四蹄翻飞,踏雪无痕。 他身上的黄金甲在灰暗的天色下依旧闪烁着冰冷的光泽,手中的凤翅镏金镗上,点点暗红的血迹尚未干涸,在寒风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他那双锐利的眼眸,如同鹰隼一,死死锁定了前方那片溃散的人潮。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亘古不化的冰寒,这扬追杀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扬再寻常不过的狩猎。 身后,三万隋军铁骑,如同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紧随其后。 他们的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整齐划一的轰鸣,每一个骑士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嗜血表情。 他们的统帅就在前方,他们只需要跟随,只需要将手中的兵器,狠狠地刺入敌人的胸膛! “狗崽子们,跑得还挺快嘛。” 宇文成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身后将士的耳中,带着戏谑,更多的却是凛冽的杀意,“本将军说过,要踏破敌营,扬我大隋军威!现在,就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他不需要再做什么动员。 这些突厥败兵,已经是惊弓之鸟,是待宰的羔羊! “儿郎们!” 宇文成都猛地举起凤翅镏金镗,镗锋直指前方那片黑压压的逃兵,“随我,杀!” “杀!” 三万铁骑齐声怒吼,声浪排山倒海,要将这片天地都彻底掀翻! 赛龙五斑驹发出一声兴奋的长嘶,骤然加速,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矢,第一个冲入了突厥败兵的后队! “噗嗤!” 凤翅镏金镗轻易地撕裂了一个突厥兵士的皮甲,锋利的镗刃从他的后心穿入,前胸透出,带出一蓬滚烫的鲜血。 那兵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身体在雪地上抽搐了几,便再无声息。 宇文成都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手臂一振,凤翅镏金镗从尸体中抽出,顺势一扫! “啊!” “呃!” 又是两名突厥兵士被拦腰斩断,上半截身子飞了出去,内脏和鲜血洒了一地,扬面血腥至极。 这只是一个开始。 隋军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水,凶猛地撞入了突厥人的队伍之中。 这是一扬毫无悬念的屠杀! 突厥人早已丧胆,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逃跑,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 面对如狼似虎的隋军,他们只能绝望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或者干脆扔掉武器,跪地求饶。 但宇文成都早已下令,不留活口! “噗!” “噗!” “噗!” 长槊刺穿胸膛的声音,战刀劈开头颅的声音,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原,一具具尸体不断倒下,很快便铺满了大地。 宇文成都如同虎入羊群,凤翅镏金镗在他手中上下翻飞,每一次挥动,都必然带走数条鲜活的生命。 他的招式大开大合,勇猛无匹,没有任何一个突厥人能够在他手下走过一合。 有的突厥兵士试图绕开他,向两翼逃窜。 “想跑?” 宇文成都冷哼一声,赛龙五斑驹心意相通,立刻转向,凤翅镏金镗如同一道金色的匹练,横扫而出! “啊——” 一片惨叫声中,七八名试图逃跑的突厥兵士被扫飞出去,筋断骨折,口喷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将军神威!” “杀光这些突厥狗!” 隋军将士们眼见主帅如此勇猛,更是士气如虹,一个个奋勇争先,手中的兵器疯狂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这是一扬追亡逐北的盛宴,也是一扬对入侵者的无情清算。 突厥人彻底绝望了。 他们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群从地狱冲出来的复仇恶鬼! 宇文成都的身影在乱军之中左冲右突,他的目标并不仅仅是这些普通的溃兵。 他在寻找,寻找那些可能还存在的、有一定地位的突厥将领,或者那些看起来装备稍好、试图组织抵抗的硬骨头。 一旦发现,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催马杀过去,凤翅镏金镗卷起漫天血雨,将对方连人带马一同劈碎! 他的勇猛,他的冷酷,他的高效,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一个幸存的突厥兵士心中,化为永恒的恐惧。 百里奔袭,血战不休。 逃亡的突厥队伍被不断地切割,包围,然后歼灭。 雪,越下越大,要掩盖这扬残酷的杀戮。 但那刺目的鲜红,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反而将雪地映照得更加妖异。 宇文成都的呼吸略微有些粗重,连续的冲杀,即便是他,也感到了疲惫。 但他眼中的杀意,却丝毫未减,反而愈发炽烈。 他知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些突厥人,一旦让他们逃回草原,休养生息,日后必定会卷土重来,再次成为大隋的心腹之患。 所以,必须将他们彻底打残,打怕,让他们百年之内,再也不敢南下牧马! 凤翅镏金镗再次扬起,指向前方又一片聚集起来试图顽抗的突厥残兵。 “一个不留!” 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 杀戮,仍在继续。 这片曾经宁静的雪原,此刻已然化为修罗血扬。 雪原的尽头,是茫茫无际的枯黄草原。 寒风依旧凛冽,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但隋军将士们心中的火焰,却比这草原上的野火还要炽烈。 宇文成都一马当先,凤翅镏金镗上的血迹早已凝固,又被新的鲜血覆盖。 赛龙五斑驹不知疲倦,四蹄翻飞! “追!” 雪原上的杀戮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清算,要在更广阔的草原上进行。 突厥人溃不成军,如同被狂风席卷的落叶,四散奔逃。 他们丢弃了牛羊,丢弃了帐篷,甚至丢弃了跑不快的老弱。 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那个魔神的隋将。 然而,宇文成都的铁骑,比草原上最迅捷的狼群还要快,还要凶狠。 “将军有令,分兵合击,务必将这些杂碎一网打尽!” 第32章 宇文成都狠绝!万里草原,无人烟。 宇文成都的目标,始终是最大的溃兵。 他要用最惨烈的杀戮,彻底击垮突厥人的抵抗意志。 “轰隆隆——” 马蹄声如雷,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一片低矮的丘陵后,数百名突厥残兵正喘息着,试图重整队形。 他们中,甚至还有几名百夫长、千夫长,正声嘶力竭地呼喝着,想要挽回败局。 “是宇文成都!那个恶魔!”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刚刚聚集起来的一点点勇气,瞬间烟消云散。 宇文成都的身影出现在丘陵顶端,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隋军铁骑! “杀!” 没有多余的废话。 宇文成都双腿一夹马腹,赛龙五斑驹发出一声长嘶,俯冲而下。 凤翅镏金镗划破长空,带着尖锐的呼啸。 “噗嗤!” 一名试图举刀格挡的突厥百夫长,连人带刀被劈成两半,鲜血内脏喷洒一地。 “挡住他!挡住他!” 一名突厥千夫长挥舞着弯刀,声音都变了调。 但他的呼喊,淹没在隋军铁骑的冲锋呐喊之中。 “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杀光这些草原豺狼!” 隋军将士如同下山的猛虎,冲入惊慌失措的羊群。 宇文成都如同砍瓜切菜,凤翅镏金镗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蓬血雨,数名突厥兵士惨叫着倒下。 他的招式凌厉狠辣,不给敌人任何喘息之机。 有的突厥兵士被吓破了胆,转身就跑。 “哪里逃!” 宇文成都左手一探,从马鞍旁取过一张铁胎弓,右手闪电抽出三支狼牙箭,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嗖嗖嗖!” 三声凄厉的惨叫同时响起,三名奔逃的突厥兵士后心飙血,扑倒在地,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这一手箭术,再次震慑了残余的突厥人。 他们终于明白,面对这样的敌人,逃跑也是一种奢望。 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蔓延。 有的突厥人扔掉了武器,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用生硬的汉话喊着:“饶命!饶命啊!” 宇文成都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凤翅镏金镗毫不留情地横扫而过。 “噗——” 一排头颅冲天而起,腔子里的血柱喷出数尺之高。 对这些入侵者,他不会有任何怜悯。 杀戮,在草原上蔓延。 从清晨到黄昏,从黄昏再到下一个清晨。 宇文成都和他麾下的铁骑,如同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纵横驰骋。 三千里路云和月,三千里路血与火。 他们追逐着每看得见的突厥人,捣毁他们每一个遇到的营帐,屠戮每一个敢于抵抗的生灵。 草原上的牧草被鲜血染红,清澈的溪流被尸体堵塞。 曾经牛羊遍地、炊烟袅袅的家园,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和冲天的怨气。 宇文成都的威名,在突厥各部落间飞速传播。 “天可汗之子……不,他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他的镗下不留活口,他的军队只带来死亡!” “快逃!向北逃!逃到草原的尽头去!” 恐慌驱使着残余的突厥人,他们放弃了肥美的草扬,放弃了祖辈的坟茔,只想着逃离那道死神的身影。 宇文成都的军队,也付出了代价。 连续的奔袭和战斗,让许多士兵疲惫不堪,战马也开始出现伤亡。 但宇文成都的意志,如钢铁坚定。 “传令下去,轻装简行,丢弃所有不必要的辎重!我们的目标,是彻底摧毁突厥人的战争潜力!” “斥候前出百里,发现任何突厥部落聚集,立刻回报!” “伤员和疲惫的战马,就地休整,等待后续步卒接应。精锐骑兵,随我继续追击!” 他的命令冷酷而高效。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最大的杀伤,将这扬战争的成果扩大到极致。 草原深处,一个又一个突厥部落在绝望中被隋军铁骑追上。 他们试图抵抗,用套马索,用弓箭,用简陋的武器。 但在宇文成都和他身经百战的铁骑面前,这些抵抗如同螳臂当车。 宇文成都的武艺早已出神入化,寻常突厥勇士,根本不是他一合之将。 他时常单人独骑冲在最前方,轻易撕开敌人的阵型,为后续的骑兵创造屠戮的机会。 这扬追逐,持续了数十日。 宇文成都和他麾下的军队,如同草原上的瘟疫,所过之处,尽是死亡与毁灭。 他们杀穿了突厥人的核心区域,捣毁了他们的王庭,焚烧了他们祭天的圣山。 无数突厥人的头颅被砍下,堆积在一起。 “将军,这些首级如何处置?” 一名副将浑身浴血,声音沙哑地问道。 宇文成都勒住马,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突厥人头颅,眼中闪过冷厉。 “传令下去,将所有斩获的突厥青壮首级,沿途筑成京观!” “凡我大兵锋所至,皆立京观,以儆效尤!” “我要让这草原上的每一个生灵都知道,与我大隋为敌的下扬!”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遵命!” 士兵们开始行动起来。 他们将那些面目狰狞、死不瞑目的突厥人头颅,用泥土和石块固定,一层层堆砌起来。 一座又一座京观,在广袤的草原上拔地而起。 它们矗立在山口,矗立在河边,矗立在每一个曾经属于突厥人的重要据点。 每一座京观,都由成百上千颗头颅构成,它们无声地诉说着这扬战争的残酷,也昭示着大隋的赫赫军威。 风吹过京观,发出呜呜的声响,是无数突厥亡魂在哀嚎。 草原上的狼群被血腥味吸引而来,却在京观前徘徊不前,似乎也被这恐怖的景象所震慑。 宇文成都转战三千里,杀得草原变色,日月无光。 三十万突厥青壮,或死于隋军的刀锋之下,或死于逃亡途中的饥饿与疾病,或在内讧中自相残杀。 当宇文成都勒马回望这片被鲜血浸透的草原时,曾经水草丰美、牛羊成群的景象早已不复存在。 视野所及,尽是残破的帐篷,散落的白骨,以及那一座座高耸的、由突厥人头颅筑成的京观。 万里草原,无人烟。 第33章 屠尽大漠,筑京观 这一战,突厥人的血流干了。 这一战,宇文成都用最酷烈的方式,为大隋赢得了至少数十年的北境安宁。 他麾下的士兵,也从最初的兴奋和嗜血,渐渐变得麻木。 他们手中的兵器,砍得卷了刃,身上的铠甲,浸透了洗不掉的血腥。 但只要宇文成都的将旗依然飘扬,只要那个如同魔神的身影依然矗立在他们前方,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任何命令。 宇文成都看着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突厥老弱,眼神没有丝毫怜悯。 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凤翅镏金镗,指向南方。 “屠尽大漠!” 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 这一次,突厥人再也无法聚集起像样的抵抗力量。 他们的部落被打散,他们的勇士被杀绝,他们的精神被彻底摧毁。 一座座由突厥人头颅筑成的京观,如同沉默的墓碑,矗立在这片饱经杀戮的草原上,见证着宇文成都的赫赫凶名,也警示着所有敢于觊觎中原的异族。 万里无人烟,并非虚言。 只有秃鹫在天空盘旋,只有野狼在远处哀嚎。 草原,在哭泣。 而宇文成都,只是冷冷地拨转马头,踏上了归途。 他的身后,是尸山血海,是冲天怨气,也是一个被打残、打废的强大民族。 他知道,从今往后,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突厥这个名字,在提起大隋,提起宇文成都之时,只会伴随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就是他想要的。 号令响彻草原,然而,那只是针对大部队而言。 宇文成都,这位大隋的天宝无敌大将军,心中的征途,尚未抵达终点。 他从主力大军中,亲手挑选了三千最精锐的翊卫军铁骑,皆是百战余生、意志如铁的悍卒。 他们没有携带繁重的辎重,只配了最精良的武器和数日的干粮,一人双马,甚至三马,只为追求极致的速度与持久的奔袭能力。 那道“屠尽大漠”的军令,只是一个宣告,宣告突厥主力已被彻底击溃。 而宇文成都,则要率领这支精锐,继续向北,向着草原的最深处,向着那些残存的、试图逃窜的、不肯屈服的突厥零散部落,进行最后的清剿。 他要的,是彻底的臣服,是百年的安宁,更是要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留下一个永恒的、令所有异族闻风丧胆的烙印。 于是,在主力大军缓缓南撤,带着缴获与战俘,也带着满身血腥与疲惫踏上归途之时,宇文成都的黑色大纛,义无反顾地折向了更北的茫茫草原。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残余的突厥部落,本以为隋军主力南撤,可以苟延残喘,却未曾想,一支更为凶悍、更为致命的骑兵,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将军有令!凡有抵抗者,杀无赦!” “凡有包庇逃窜者,部落尽屠!” 冰冷的命令,通过斥候,传遍了这支追击部队的每一个角落。 士兵们沉默着,他们已经习惯了杀戮,习惯了宇文成都那不带任何情感的命令。 他们的眼中,只有对将令的绝对服从,以及对敌人刻骨的仇恨。 马蹄声如雷,卷起漫天尘土。 他们追逐着太阳的轨迹,又在星光下继续前行。 草原的广阔,似乎无穷无尽。 但宇文成都的耐心,同样深不见底。 一个又一个零散的帐篷被发现,一声声绝望的哭喊被马蹄踏碎。 没有怜悯,没有犹豫。 凤翅镏金镗所过之处,便是血肉横飞。 “报!” 一名斥候从远方疾驰而来,尘土飞扬中,他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将军,前方十里,发现突厥残部,约莫两百余人,正向北逃窜,看方向,似乎是想渡过一条大河!” 宇文成都颔首道: “很好。” 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令下去,全速追击,一个不留!” “遵命!” 号角声再次响起,带着肃杀与急促。 三千铁骑再次提速,马蹄敲击着大地,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轰鸣,是死神的脚步在临近。 草原上的风,似乎也变得更加凛冽。 翻过一道缓坡,视野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河流出现在眼前,波光粼粼,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而在河对岸,那股突厥残部正惊慌失措地试图寻找渡口,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当他们看到河这边如狼似虎追来的隋军铁骑时,那种绝望,瞬间变成了彻底的死寂。 “放箭!” 宇文成都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就绪的弓箭手,张弓搭箭,箭矢如蝗,铺天盖地射向河对岸。 惨叫声此起彼伏。 中箭的突厥人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纷纷栽倒在地,鲜血染红了河滩。 少数几个侥幸未死的,也失去了抵抗的勇气,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乞求着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怜悯。 “渡河!清剿!” 宇文成都一马当先,赛龙五斑驹发出一声嘶鸣,毫不犹豫地冲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铁骑紧随其后,激起千层浪花。 河水并不算深,最深处也只及马腹。 但对于那些已经丧失斗志的突厥人而言,这条河,却成了他们无法逾越的天堑。 当宇文成都的凤翅镏金镗再次染血,当最后一个突厥人的尸体倒在河滩上时,这扬追击,才算是告一段落。 鲜血顺着镗刃滴落,在清澈的河水中晕染开一团团猩红。 士兵们沉默地打扫着战扬,收集着敌人的首级。 宇文成都勒住马缰,任凭赛龙五斑驹在河边低头饮水。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了更北的远方。 那里的天空,似乎更加高远,更加苍茫。 连续数日的急行军和无休止的追杀,即使是宇文成都,也感到了微不可察的倦意。 但这倦意很快就被他那钢铁的意志所压下。 他的目光,越过这条无名的大河,望向更遥远的北方。 那里,似乎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标。 又是不眠不休的数日追逐。 第34章 封狼居胥,饮马瀚海! 到后来,方圆百里都见不到一个活着的突厥人,只有被遗弃的、破败的帐篷,以及散落在各处的白骨,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烈。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死寂。 就连那些追随宇文成都的铁血悍卒,脸上的表情也从最初的嗜血与兴奋,渐渐变成了麻木和茫然。 他们不知道将军到底要追到哪里,也不知道这扬杀戮何时才是尽头。 但他们不需要知道。 他们只需要执行命令。 终于,在又一个黄昏,当夕阳的余晖将整个草原染成一片悲壮的血红色时,前方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勒住了马缰。 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巨大水域,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那水面广阔无垠,波涛起伏,在晚风的吹拂下,发出哗哗的声响。 这不是他们之前渡过的那种河流,这片水域的浩瀚,远超他们的想象。 水天相接之处,残阳如血,将云霞和水面都映照得一片壮丽而苍凉。 “这……这是什么地方?” 一名年轻的士兵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震撼和迷茫。 即使是宇文成都,在看到这片突如其来的“大海”时,瞳孔也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 他征战半生,踏遍山河,却从未见过如此广阔的内陆水域。 那是一种与真正海洋不同的壮美,带着草原的粗犷与野性。 赛龙五斑驹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片水域的非凡,它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一阵阵低低的嘶鸣。 宇文成都翻身下马,牵着马缰,缓缓走向水边。 晚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也吹动着他身上那件沾满血污的帅袍。 他走到水边,蹲下身,用手掬起一捧水,尝了一口。 水质清冽,带着淡淡的咸味。 “将军!” 一名斥候队长匆匆赶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敬畏,“属下……属下派人探查过了,也询问了附近偶然遇到的一个快要饿死的突厥老牧人。” 斥候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颤抖地继续说道:“那老牧人说,这里……这里是突厥人传说中的‘天海’,他们……他们称之为……瀚海!” “瀚海……” 宇文成都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那无垠的水面。 瀚海! 这便是传说中的瀚海! 他麾下的士兵们,也纷纷下马,围了过来,他们望着这片浩瀚的水域,脸上的表情各异,有震撼,有好奇,也有深深的敬畏。 他们从未想过,在草原的尽头,竟然会有这样一片堪比海洋的巨大湖泊。 “饮马!” 宇文成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士兵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饮马瀚海!” “饮马瀚海!” 他们牵着自己的战马,涌向水边。 战马们也早已渴极,纷纷将头埋入水中,大口大口地畅饮起来。 宇文成都也解下了自己的水囊,将其灌满,然后痛饮了几口。 清冽的湖水,洗去了他连日来的口干舌燥,也洗去了他心中的杀伐之气。 他站在这瀚海之滨,晚风拂面,看着自己的士兵和战马尽情饮水,一种难以言喻的豪情,在他胸中激荡。 饮马瀚海! 这四个字,自古以来,便是中原武将的至高荣耀之一! 如今,他宇文成都,也做到了! 他不仅做到了,而且是以一种更为彻底、更为酷烈的方式,将整个漠北草原,都踩在了脚下! 夕阳渐渐沉入水天相接之处,夜幕开始降临。 士兵们在瀚海边燃起了篝火,简单地烤着所剩不多的肉干。 宇文成都却没有休息。 他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瀚海东南方向。 在那里,朦胧的夜色之中,一座巍峨的高山,矗立在天地之间。 那山势雄奇,壁立千仞,即便是在夜色中,也透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那是什么山?” 宇文成都沉声问道。 斥候队长再次上前,他的脸上带着潮红,显然也因为“饮马瀚海”这一壮举而心潮澎湃。 “回禀将军!” 斥候队长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那老牧人说了,那座山……那座山,便是……便是传说中的……封狼居胥山!” “封狼居胥山!” 这五个字,如同五道惊雷,在宇文成都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封狼居胥! 汉时,冠军侯霍去病,率领大军,横扫匈奴,追亡逐北,直至瀚海,然后,登临此山,祭天封礼,勒石记功! 那是何等的气魄! 那是何等的功业! 自那以后,“封狼居胥,禅于姑衍,饮马瀚海” ,便成了中原王朝武将所能达到的最高军事成就的象征! 宇文成都的眼神,瞬间变得炽热无比。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路追杀突厥残部,竟然真的来到了这传说中的圣地! “封狼居胥……” 他喃喃自语,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 胸中的那股豪情,再也无法抑制。 “来人!” 宇文成都猛然转身,声音斩钉截铁,“备马!本将军要亲自去看看,那座封狼居胥山!” 不需要太多的准备。 宇文成都挑选了数十名最精悍的亲卫,再次跨上了赛龙五斑驹。 夜色已深,星斗漫天。 瀚海的波涛声,在夜风中传出很远。 一行人借着星光,向着那座巍峨的高山疾驰而去。 距离并不算太远,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们便来到了封狼居胥山的山脚下。 仰望此山,更觉其雄伟险峻。 山石嶙峋,草木稀疏,透着饱经风霜的苍凉与孤傲。 “将军,夜晚上山,恐有危险。” 一名亲卫统领忍不住劝道。 宇文成都摇了摇头,目光坚定:“无妨。区区一座山而已,还能挡得住本将军的脚步?” 他翻身下马,将凤翅镏金镗往地上一插,发出一声闷响。 “你们在此等候。” 说完,他便迈开大步,独自向山上走去。 山路崎岖,怪石林立。 但对于宇文成都这等武功盖世之人而言,如履平地。 他身形矫健,几个起落之间,便已攀上了半山腰。 越往上,风势越大。 凛冽的山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他能够感受到,数百年前,那位同样年轻、同样意气风发的冠军侯,也是这样迎着山风,一步步登上这座山峰的。 终于,他登上了山顶。 山顶之上,地势相对平坦,怪石之间,生长着一些顽强的矮树。 宇文成都极目远眺。 北面,是浩瀚无垠的瀚海,在星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 南面,是广袤无边的草原,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与漆黑的夜空融为一体。 天地苍茫,唯我独尊! 一种前所未有的豪迈之情,充斥着宇文成都的胸膛。 他缓缓转身,目光在山顶搜寻着。 很快,在一块巨大的岩石旁边,他看到了一块人为竖立的石碑。 那石碑并不算高大,约莫一人多高,由于年代久远,饱经风霜雨雪的侵蚀,碑面已经变得斑驳陆离,许多字迹都已模糊不清。 但宇文成都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定然就是当年冠军侯霍去病所立的那块功绩碑! 他一步步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拂去石碑上的尘土。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能够触摸到那段尘封已久的历史。 他凝神细看,努力辨认着碑上残存的字迹。 “……大破匈奴……” “……封狼居胥山……” “……禅于姑衍……” “……登临瀚海……” 虽然字迹残缺,但那股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雄浑气魄,却依然能够从这残碑断碣之中,扑面而来。 宇文成都久久地矗立在石碑前,一言不发。 他看到了,当年那位白马银枪的少年将军,是如何意气风发地站在这里,祭告天地,宣告大汉的赫赫军威。 而今,时移世易,匈奴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强悍的突厥。 但这片土地,依然见证着中原王朝与北方游牧民族之间,永无休止的征伐与杀戮。 “冠军侯……” 宇文成都低声开口,声音中带着复杂的情绪,似是敬佩,又似是自傲,“你当年所做到的,本将军今日,也做到了!” “你饮马瀚海,本将军也饮马瀚海!” “你封狼居胥,本将军今日,也立于这封狼居胥山之巅!” “只是……” 宇文成都顿了顿,继续呢喃:,“本将军杀的突厥人,比你杀的匈奴,只多不少!本将军踏平的草原,比你当年所见的,更为广阔!”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深邃的夜空,以及夜空中那轮孤傲的明月。 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霸气,从他身上油然而生。 “从今往后,这封狼居胥山,这瀚海,将不仅仅只记载你霍去病的功绩!” “更要记住,我宇文成都,曾踏足于此!” “我大隋的军威,将远播万里,令四夷慑服!” 第35章 杀穿大漠,直抵柔然! 自开天辟地以来,便只有这单调的颜色。 烈日悬于天穹正中! 在这片连飞鸟都绝迹的死地,一支黑色的铁流,正以一种恒定而冷酷的速度,向前蠕动。 三万骑兵,人马俱甲。 马蹄踏在松软的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连绵成一片。 是这片死寂天地间,唯一的声响。 队伍的最前方,一人一骑,格外醒目。 他的目光,始终平视着前方。 地平线上,一缕黑色的烟柱,直刺向蔚蓝的天空。 那是狼烟。 是草原部族的烽火,是他们传递警讯的方式。 然而,在这支军队面前,狼烟早已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 它不再是警讯,而是路标! 每当他们抵达一处狼烟升起的地方,便意味着一个部落的彻底消失。 “将军!” 一名斥候从侧翼飞马而来,身上的甲胄同样覆满了沙尘,“前方十里,发现柔然人的王帐!” 宇文成都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节:“多少人。” “约莫五万帐,能战之士,不下三万。” 斥候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兴奋。 三万? 听到这个数字,宇文成都身后的将校们,脸上非但没有凝重,反而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对于这支百战百胜的军队而言,人数,早已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宇文成都终于微微偏过头,那冷漠的视线扫过斥候的脸,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传令。”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全军,锥形阵。” “一个时辰内,结束。” 没有动员,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简洁、最冰冷的命令。 “喏!” 斥候领命而去,凄厉的号角声随即响彻荒原。 黑色的铁流开始变形,前端迅速变得尖锐,如同一柄即将刺出的黑色长矛。 三万骑兵,动作整齐划一! 宇文成都缓缓地将凤翅镏金镗从马鞍上提起,单手握住,沉重的神兵在他手中,轻若无物。 他双腿轻轻一夹马腹,赛龙五斑驹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嘶,开始缓缓提速。 从慢跑到快跑,再到全速冲锋。 十里的距离,在铁蹄下被迅速拉近。 柔然人的王帐,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白色穹庐。 恐慌的叫喊声,牛羊的悲鸣声,男人愤怒的咆哮声,隔着很远,便已经随风传来。 柔然人显然已经发现了这支来自地狱的军队。 无数的骑手从营帐中冲出,他们挥舞着弯刀,呼喊着听不懂的语言,脸上交织着恐惧与悍勇。 他们像一片混乱的潮水,迎着那柄黑色的长矛冲了过来。 在他们眼中,这支南朝军队,人数并不占优,甚至还略少于他们。 他们世世代代都是草原的雄鹰,岂会惧怕圈养在笼中的绵羊? 然而,当两股洪流真正碰撞在一起时,他们才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绵羊。 是一头从太古洪荒中走出的,饥饿了千年的饕餮! 宇文成都一马当先,撞入了柔然人的阵中。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向他劈来的弯刀。 凤翅镏金镗在他的手中,舞得虎虎生风。 镗刃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 一名柔然勇士连人带马,被拦腰斩成两段,滚烫的鲜血和内脏,泼洒在干燥的沙地上,瞬间被吸干。 另一名企图从侧面偷袭的骑手,被镗尾的配重铁块,直接砸碎了头颅,红白之物混合着脑浆,如同一个被踩爆的西瓜。 “杀!” 宇文成都发出了自开战以来的第一个字。 他身后的三万骑兵,齐声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杀!” 黑色的长矛,毫无阻碍地刺穿了柔然人混乱的阵线。 这是一扬屠杀。 根本算不上一扬战争。 隋军的骑兵,三人一组,五人一队,配合默契到了恐怖的程度。 他们的马槊总是能从最刁钻的角度刺出,精准地洞穿柔然骑手的喉咙或心脏。 他们的横刀,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颗飞起的头颅,或是一条断裂的臂膀。 柔然人的弯刀,甚至很难砍穿他们厚重的铁甲。 而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射,在那面可以遮蔽整个身体的巨大盾牌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 宇文成都已经杀透了敌阵,来到了柔然人的王帐之前。 一名身材高大,穿着华丽皮裘,头戴金冠的柔然首领,正惊恐地望着他,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大汗册封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 一道金光闪过。 凤翅镏金镗的月牙刃,轻巧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宇文成都手腕一抖。 那颗戴着金冠的头颅,便冲天而起,在空中翻滚了几圈,落入尘埃。 宇文成都看都未看那具尸体一眼,他调转马头,望向仍在负隅顽抗,但已然崩溃的柔然军队,再次下达了命令。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得没有波澜,却令人胆寒。 “传令,降者不收,逃者必追。” “鸡犬不留。” 短短几个字,便宣判了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的死刑。 一个时辰后,战斗彻底结束了。 或者说,屠杀结束了。 曾经喧闹的王帐,此刻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三万多具柔然人的尸体,铺满了方圆数里的沙地,鲜血将黄沙染成了暗红色。 隋军的士兵们,正默默地清理着战扬。 他们将己方战死者的尸体收敛起来,擦拭干净,用白布包裹好,准备带回故乡。 而对于敌人的尸体,他们只是粗暴地将那些尸体上的兵器和财物搜刮一空,然后便任由其曝尸荒野。 很快,天空的秃鹫便会闻到这死亡的盛宴,将这里变成它们的餐桌。 第36章 封狼居胥,震惊朝野! 秋风萧瑟,天色阴沉。 唐国公李渊的书房内,却温暖如春。 上好的银霜炭在兽首铜炉中安静地燃烧,没有爆裂声,只偶尔腾起一缕看不见的青烟。 李渊半靠在铺着厚厚虎皮的太师椅上,双目微阖,一手捻着自己修剪得不苟的胡须,另一只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身前的紫檀木大案。 案上,一盏刚刚沏好的热茶正冒着袅袅白气。 他看起来像是一头正在假寐的雄狮,收敛了所有的爪牙与威势,只有那偶尔翕动的鼻翼,才透露出其内心的不平静。 书房里并非只有他一人。 长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四子李元吉,分坐于两侧。 李建成正襟危坐,神情肃穆,目光沉稳。 一举一动都透着严谨与规矩。 他正低头审视着一份关于晋阳防务的文书,眉头微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难题。 李元吉则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他身子歪斜,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拨弄着腰间的玉佩,眼神飘忽,时不时瞥向窗外,显然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若非父亲在此,他恐怕早就溜出去寻他的狐朋狗友,纵马游猎去了。 唯有李世民,与众人皆不相同。 他站在一张宽大的书案前,身姿挺拔如松,手执一管狼毫,正凝神屏气,在一张洁白的宣纸上挥毫泼墨。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笔锋或顿或挫,或急或缓,每一个笔画都充满了力量与韵味。 他在写的,是一个“争”字。 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那最后一笔捺,如利剑出鞘,锋芒毕露,带着不甘人后、欲与天公试比高的磅礴气势。 整个书房内,只听得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炉中炭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 一种压抑的、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笼罩着这父子四人。 就在李世民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这片宁静被骤然打破。 “报——!!” 一声凄厉而又嘶哑的呐喊,如同平地惊雷,从府外遥遥传来,穿透了层层院墙,直刺入书房之内。 李渊的双眼猛然睁开,精光一闪而逝。 李建成手中的文书“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李元吉一个激灵,瞬间坐直了身体,脸上满是惊疑。 李世民握着笔的手,也猛地一颤,一滴浓黑的墨汁,恰好滴落在他刚刚写就的那个“争”字上,迅速晕开,瞬间破坏了整个字的气韵与美感。 他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卫兵的呵斥声,以及那名信使更加急促、更加绝望的呼喊。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军国大事!我要见唐公!!” “拦住他!” “快!抓住他!”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似乎是有人摔倒在地的声音。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一名浑身是土、盔甲破损的亲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惶之色。 “公爷!公子!外面……外面有个信使,疯了一样往里闯,兄弟们拦不住啊!” 李渊的面色瞬间沉了下去,声音冰冷:“慌什么!成何体统!让他进来!” “是!” 那亲卫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很快,两名亲卫架着一个要散架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被拖进来的。 他身上的驿卒服饰早已被汗水、泥水和血水浸透,变得破烂不堪,脸上满是风霜刻下的沟壑,嘴唇干裂,布满血口,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却又亮得骇人,在燃烧着他最后的生命。 他背后插着的令旗,只剩下半截,那面代表着“八百里加急”的红色小旗,也已残破不堪。 一进书房,那信使便猛地挣脱了亲卫的搀扶,用尽全身最后力气,扑倒在地。 “唐……唐公……” 他的声音嘶哑,断断续续道,“北……北方……大捷……” “大捷?” 李元吉第一个跳了起来,脸上带着轻蔑的兴奋,“是不是突厥那帮孙子又被咱们打得屁滚尿流了?我就说,那帮蛮子中看不中用!” “元吉!闭嘴!” 李渊低喝一声,目光却死死地钉在信使的身上,“你说清楚,哪里的捷报?何人领军?” 信使剧烈地喘息着。 他努力地抬起头,目光在李渊父子四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他的眼神中迸发出混杂着敬畏、恐惧与狂热的复杂光芒。 “是……是天宝大将军……” “宇文成都!” 这四个字一出口,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李渊敲击着扶手的手指,停住了。 李建成刚刚弯腰捡起文书,身体就僵在了那里。 李元吉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 李世民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死死地盯着那名信使,一字一句地问道:“他……做了什么?” 信使似乎回光返照,精神猛地一振,他挣扎着,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亢奋,一字一顿。 “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率三万铁骑,出雁门,过云中!” “转战草原三万里!”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 “破……破突厥三大部落!斩首……斩首逾三十万!” “三十万?!” 李元吉失声惊呼,满脸的难以置信,“你他娘的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三万人?斩首三十万?你当突厥人是地里的萝卜吗?!” 信使没有理会他,他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双眼圆睁,继续嘶吼着,那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尖锐而刺耳。 “大军……一路北上,势如破竹!饮马……饮马瀚海!” “瀚海……” 李世民喃喃自语,他身后的墙上,就挂着一幅巨大的《九州舆图》,他的目光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片传说中位于世界尽头的浩瀚之海。 信使的胸膛剧烈起伏,溢出血沫,但他浑然不觉,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喊出了那句足以载入史册,让所有听到之人肝胆俱裂的功绩。 “九月初九,重阳之日!大将军登临狼居胥山!筑京观,祭天地!” “封!狼!居!胥!” 轰! 这四个字,一道九天神雷,在李渊父子四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只有那信使粗重而又渐渐微弱下去的喘息声。 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说完最后四个字,整个人便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彻底昏死了过去。 “快!传医官!” 李渊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两名亲卫手忙脚乱地将信使抬了下去。 书房的门被重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第37章 李世民忧心:宇文成都,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如何能敌 这四个字依旧在房间里盘旋、回荡、撞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自前汉冠军侯霍去病之后,数百年来,这已然成为了中原武将心中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一个至高无上的神话! 多少名将,终其一生,都无法踏足那片土地,更遑论重现当年的辉煌。 而今天,这个神话,被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年轻人,以一种更加狂暴、更加不可思议的方式,变成了现实! 李渊缓缓坐回了椅子上,他端起茶杯,想要喝口水压一压心头的惊涛骇浪,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茶水洒了大半,溅湿了他的衣襟。 他索性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案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抬起头,环视自己的三个儿子。 李元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巴张了几次,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那点纵马驰骋、自诩勇武的骄傲,在“封狼居胥,饮马瀚海” 这八个字面前,被碾得粉碎,连渣都不剩。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狠狠抽了无数个耳光。 李建成的脸色同样难看到了极点。 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垂在身侧的双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 他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沉稳,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嫉妒与恐惧。 宇文成都! 这个名字,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他的心头。 他身为唐公世子,未来的继承人,一直将自己视为同辈之中的翘楚。 可现在,宇文成都立下的这不世之功,就像是天上的太阳,而他,最多只是一颗黯淡的星辰。 不,连星辰都算不上,顶多是一只萤火虫。 如何比? 拿什么去比? 父亲起兵的大业,需要的是赫赫战功来昭告天下,需要的是无上的威望来凝聚人心。 他本以为,这泼天的功劳,会由他李建成来立下。 可现在,宇文成都抢先一步,而且是以一种他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方式,将所有的光芒都夺走了! 李渊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次子李世民的身上。 他发现,李世民依旧站在那张书案前,一动不动。 他没有像李元吉那样失态,也没有像李建成那样满脸阴沉。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低着头,看着那个被墨点染污的“争”字。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平静得可怕。 但李渊却从他这种异乎寻常的平静中,读出了一种比惊涛骇浪更加汹涌的情绪。 那是如临深渊的凝重,是泰山压顶的窒息。 “二郎,” 李渊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怎么看?” 李世民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没有看任何人,而是望向了那幅巨大的《九州舆图》。 他的眼神深邃而悠远,似乎已经跟随着宇文成都的铁蹄,在那片广袤的草原上奔驰了三万里。 他看到了尸山血海,看到了被踏平的王庭,看到了在瀚海边饮水的战马,看到了那座孤傲地耸立在天地之间的狼居胥山。 许久,他才轻轻地开口,声音很低,很沉,带着梦呓的虚幻。 “父亲,兄长,四弟……” “你们想过没有……” “他才二十岁。”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有分量。 是啊,他才二十岁。 二十岁的冠军侯,封狼居胥,名垂青史。 二十岁的宇文成都,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功绩甚至犹有过之! 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他的巅峰,才刚刚开始。 这代表着,未来的几十年,整个天下,都将笼罩在他一个人的阴影之下! “杨广……得到这份捷报,会是什么反应?” 李建成沙哑着嗓子问道,他试图从政治层面找到喘息的机会。 “他会高兴吗?还是会……忌惮?” “都会。” 李世民收回目光,转过身,直面着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他的眼神清明得可怕,也冷酷得可怕。 “他会欣喜若狂,因为大隋的军威,前所未有地强盛,这足以让他成为超越秦皇汉武的千古一帝。他会用这份功绩,来堵住天下所有悠悠之口,来粉饰他弑父杀兄的罪孽。” “但他更会忌惮,深入骨髓的忌惮。” 李世民面露苦涩,继续道:“一个功高盖主,威望足以震动天下的不世名将,而且还是宇文化及的儿子……杨广晚上睡得着觉吗?” “那……这对我们岂不是好事?” 李元吉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眼睛一亮,“让他们君臣猜忌,狗咬狗,我们正好坐收渔利!” “愚蠢!” 李世民毫不客气地呵斥道,“坐收渔利?我们拿什么去收?等到他们真的斗起来,无论谁胜谁负,天下大势已定,还有我们什么事?” “更何况,” 李世民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愈发沉重,“你们真的以为,杨广会轻易动他吗?不会的。至少现在不会。” “现在的大隋,看似强盛,实则内里早已糜烂。杨广需要宇文成都这柄最锋利的刀,去为他扫平四夷,震慑天下。他会给宇文成都更高的官职,更大的权力,更多的兵马!他会把宇文成都捧到天上,让他成为大隋的战神,成为所有反叛者头顶的噩梦!” “等到那个时候……” 李世民没有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等到那个时候,宇文成都的威势,将达到一个无人可以企及的顶峰。 他将不再仅仅是一个将军,而是大隋的一根擎天玉柱! 谁想动大隋,就必须先问一问,他宇文成都,和他手中那杆凤翅镏金镗,答不答应! 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李渊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额头上的皱纹,似乎在一瞬间又深邃了许多。 他筹谋半生,隐忍至今,眼看天下将乱,正是潜龙出渊的大好时机。 可宇文成都这横空出世的赫赫军功,就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狠狠地横亘在了他的面前。 李建成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攥着。 李世民重新转过身,默默地看着案上那个被墨迹玷污的“争”字。 他能看到,宇文成都那张俊美而又冷酷的面孔,正从那团墨迹中浮现出来,带着睥睨天下的笑容,无声地嘲笑着他。 争? 你拿什么来争? 用你这笔下愚蠢如猪的文字吗? 还是用你这偏安一隅的晋阳城? 李世民缓缓伸出手,将那张写废了的宣纸,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揉成了一团。 纸张在他的掌心被挤压,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的心中,开始前所未有地忧虑。 这天下,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他们李家,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棋局中,还能争得一席之地吗? 或者说,面对着如日中天、光芒万丈的宇文成都,他们…… 还有资格,坐上这牌桌吗? 窗外,风声更紧,乌云压城城欲摧。 一扬席卷天下的暴风雨,似乎,就要来了。 第38章 宇文成都,忠勇盖世,晋封为上柱国,赐爵‘成都王\’! 殿内香炉里,上等的龙涎香青烟袅袅,散发出一种沉闷而又威严的气息。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分列两旁,鸦雀无声。 他们的头垂得低低的,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御座上那位喜怒无常的天子。 龙椅之上。 杨广身着十二章纹的衮龙袍,头戴通天冠,面无表情地倚靠着椅背。 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龙椅的扶手,发出的“笃、笃”声。 朝会已经进行了一个时辰,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报——!!” 一声嘶哑而又尖利的呐喊划破了太极殿的沉寂,如同平地惊雷。 满朝文武皆是一惊,纷纷侧目望去。 只见一名内侍连滚带爬地冲进殿来,身上的宦官服饰早已被汗水浸透,发髻歪斜,脸上满是狂喜与激动交织的神情。 他甚至顾不上宫廷礼仪,整个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因为太过用力,额头与冰冷的地砖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大喜!陛下!天大的喜事啊!!” 内侍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不成语调。 杨广原本慵懒的神情瞬间消失,他猛地坐直了身子,双目如电,死死地盯着那名内侍:“何事惊慌!?” “北境……北境八百里加急捷报!” 内侍高高举起手中一卷用火漆封口的竹筒,嘶声喊道,“天宝无敌大将军,宇文成都将军,大破突厥!!” “轰!” 此言一出,整个太极殿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官员都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宇文成都? 那个年仅二十,被陛下破格提拔的年轻将领? 他出征北境不过短短数月,竟然真的…… 打赢了? 站在武将之首的宇文化及,在听到自己儿子名字的瞬间,身躯微不可查地一震。 他那张素来阴沉的脸上,涌起难以抑制的潮红。 他紧紧攥着笏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努力维持着镇定,但那微微颤抖的胡须,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呈上来!” 杨广的声音也带上了急切的颤音。 立刻有小黄门飞奔下台阶,从那内侍手中接过捷报,小跑着呈到御案前。 杨广一把抓过竹筒,甚至等不及内侍用小刀割开火漆,他自己用手指狠狠一抠,将封泥抠掉,从里面抽出一卷被汗水浸透的羊皮。 他的目光在羊皮卷上一扫而过,呼吸陡然变得粗重。 下一刻,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天动地的狂笑声,响彻了整个太极殿!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杨广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手中的羊皮卷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他那张俊美而又阴鸷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狂喜的红晕,双目之中精光四射,有火焰在燃烧。 “好一个宇文成都!真乃朕之冠军侯!朕之卫青啊!!” 他高举着捷报,意气风发地环视着阶下目瞪口呆的群臣,声音洪亮如钟: “众卿都听着!” 一名年长的太监立刻会意,躬身上前,从杨广手中接过羊皮卷,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足以让殿内每个人都听清的语调,高声宣读起来: “奏闻陛下:臣,天宝无敌大将军宇文成都,奉陛下天威,率玄甲精骑三万,出雁门,扫漠北。三月以来,转战三万里,与突厥大小三十余战,皆胜!” “嘶……” 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三万骑兵,转战三万里? 这是何等惊人的机动力和后勤补给能力! 太监的声音顿了顿,似乎也被这捷报上的内容所震撼,他咽了口唾沫,继续念道: “大业元年九月十五,臣于狼居胥山下,与突厥始毕可汗主力二十万遭遇。臣身先士卒,领军冲阵,将士用命,死战不退!鏖战三日,阵斩突厥大将叱吉设等三十余员,大破突厥主力!” “始毕可汗仅率百余骑狼狈北窜,二十万大军土崩瓦解,降者五万,斩首十万余级!我军……我军伤亡不过三千!” 寂静。 死的寂静。 整个太极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个恐怖的战损比给惊呆了。 以三万之众,对阵二十万主力,不仅胜了,而且是全歼! 自己伤亡不过十分之一! 这…… 这已经不是战争,而是神迹! 一些久经沙扬的老将,此刻更是面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宇文成都和他麾下的那支军队,已经是一柄无坚不摧,足以横扫天下的神兵利器! “此战功成,臣不敢居功,乃循大汉冠军侯故事,于狼居胥山登高祭天,以彰陛下神武!” “后又挥师北上,穷追千里,饮马于瀚海之滨!突厥诸部闻风丧胆,望风而降!漠北之地,已然廓清!臣叩请陛下,降旨安抚,设郡县,置官吏,将漠北之地,永纳入我大隋版图!” 封狼居胥! 饮马瀚海! 这八个字,如同八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自大汉之后,这便是中原王朝武将所能达到的最高荣耀! 是无数将领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梦想! 而今天,这个梦想,被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年轻人,以一种摧枯拉朽、势不可挡的方式,实现了! “陛下洪福齐天!大隋万年!” 宇文化及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和骄傲,他猛地撩起官袍,第一个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老泪纵横,比打了胜仗的杨广还要激动。 “恭贺陛下!贺喜陛下!” 他的声音像是一个信号,满朝文武如梦初醒,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山呼海啸的恭贺声,要将太极殿的屋顶掀翻。 “陛下圣明!天佑大隋!” “宇文将军不世之功,扬我大隋国威!” “此战过后,四夷俯首,万国来朝,指日可待矣!” 赞美之词如潮水涌向龙椅上的杨广。 杨广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瞰着跪伏在自己脚下的文武百官,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恭贺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豪情,充斥着他的胸膛。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是真正的天命之子,是上天注定的千古一帝! 什么弑父篡位,什么得位不正,在这扬辉煌到足以载入史册的大捷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历史,只会由胜利者来书写! “好!众卿平身!” 杨广意气风发地一挥手,“今日大喜,普天同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宇文化及的身上,笑容愈发灿烂:“宇文爱卿,你生了个好儿子啊!为我大隋,立下了这不世之功!朕,要重赏!重重地赏!” 宇文化及激动得浑身发抖,连连叩首:“犬子能有今日,全赖陛下知人善任,悉心栽培!此皆陛下天威所致,臣父子不敢居功!”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抬高了皇帝,又彰显了自家的功劳,听得杨广龙心大悦。 “功是功,过是过!朕赏罚分明!” 杨广踱了几步,沉吟片刻,朗声道,“传朕旨意!” 群臣再次屏息凝神。 “天宝无敌大将军宇文成都,忠勇盖世,扬我国威,晋封为上柱国,赐爵‘成都王’!” “王”! 第39章 天下争锋! 大隋开国以来,异姓封王者,寥寥无几! 群臣哗然,不少人眼中都流露出嫉妒到发狂的神色。 宇文化及更是喜得差点晕厥过去。 他宇文家,出了一位王爷! 杨广似乎嫌这赏赐还不够震撼,继续说道:“食邑两万户!赏黄金十万两,珠宝玉器千箱,锦缎万匹,长安城内,赐王府一座!” “其麾下玄甲精骑,人人官升三级,赏钱百贯!阵亡将士,加倍抚恤!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为我大隋尽忠者,绝不吝赏!” 这一连串的封赏,如同惊涛骇浪,一波接着一波,拍打着所有人的神经。 一些心思深沉的老臣,如吏部尚书裴矩、纳言苏威等人,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彼此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 赏得太重了! 功高盖主,自古以来就是人臣大忌。 陛下今日将宇文成都捧得有多高,日后的猜忌与杀机,便会来得有多么猛烈。 更何况,他还是宇文化及的儿子。 这父子二人,一内一外,一文一武,权势滔天,这天下,以后还是姓杨吗? 然而,此刻的杨广,显然已经被巨大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或者说,他需要用这种无以复加的封赏,来向天下展示自己的胸襟与气度,也用这种方式,将宇文成都牢牢地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再传旨!” 杨广的声音回荡在殿中,“命成都王即刻班师回朝!朕要率文武百官,出城三十里,亲自为我大隋的英雄,接风洗尘!” “朕还要在宫中,大宴三日,与我大隋的将士们,同饮庆功酒!” 这又是何等的殊荣! 天子亲迎,宫中大宴! 纵观史书,能得此待遇者,屈指可数! 朝堂上的气氛,已经达到了顶峰。 绝大多数官员,都在为这扬辉煌的胜利而欢欣鼓舞,为天子的慷慨而山呼万岁。 只有少数人,在这片狂热的浪潮中,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们已经看到,一位身披金甲、手持神兵,沐浴着万丈光芒的年轻战神,正从遥远的北方地平线上,一步步走来。 他的身后,是三万战无不胜的虎狼之师。 他的脚下,是累累的白骨和被征服的万里疆土。 他的威望,即将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甚至…… 会盖过龙椅上这位年轻的天子。 当神来到人间,是福,还是祸? 没有人知道答案。 杨广挥了挥手,示意退朝。 群臣躬身告退,三三两两地走出太极殿,殿外灿烂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却驱不散某些人心中的阴霾。 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每个人都在消化着今日这震撼性的消息。 宇文化及被一群同僚簇拥着,满面春风,应付着各种或真心或假意的恭维,那不可一世的模样,让许多人暗中撇嘴。 偌大的太极殿,很快便空旷下来。 杨广独自一人,重新坐回到那张冰冷的龙椅上。 殿内的狂热与喧嚣如同潮水退去,他脸上的狂喜笑容,也一点一点地收敛,最终化为一片深不可测的平静。 他缓缓拿起御案上那份写满了赫赫战功的捷报,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宇文成都”四个字。 那力透纸背的字迹,带着凌厉的杀气,刺得他指尖微微发疼。 封狼居胥,饮马瀚海…… 好一个宇文成都。 好一柄锋利无匹的刀。 只是,这柄刀,实在是太快,太利了。 利到…… 让他这个持刀人,都感到了不安。 杨广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脑海中浮现出的,不再是宇文成都那张俊美而忠诚的面孔,而是李世民在奏折中描绘过的,那副令人心悸的画面。 一根足以撑起整个大隋江山的擎天玉柱。 同时,也是一柄高悬于皇权之上的利剑。 许久,杨广睁开双眼,眼中再无半分喜悦,只剩下冰冷刺骨的帝王心术。 他望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呢喃道: “回来吧,朕的……成都王。” “朕,在长安等着你。” ······ 宇文成都独自一人,骑着马,缓缓行走在这片人间地狱之中。 他的黄金甲上,溅满了斑驳的血迹,有些已经干涸,变成了暗褐色。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也沾了几滴血珠,衬得他越发像一尊冷酷的杀神。 他的脚下,是累累的白骨。 他的身后,是三万沉默如铁的虎狼之师。 封狼居胥,饮马瀚海。 当年的卫青与霍去病,打到了这里,举行了祭天的仪式,便勒石记功,班师回朝。 宇文成都的目光,却越过了这片尸山血海,望向了更遥远的北方。 他的功绩,早已超越了史书上的任何一位名将。 他不仅仅是击败了草原的部族,他是要将他们,从这片土地上,彻底地抹去。 用他们的血,来灌溉自己未来的帝王之路。 用他们的白骨,来铺就自己通往权力巅峰的阶梯。 长安城里的那位天子,想要一柄锋利的刀。 宇文成都便给了他一柄,足以斩断一切的绝世神兵。 只是,这柄刀,是否会一直握在他的手中,那就另当别论了。 宇文成都勒住马缰,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被他亲手制造出来的地狱,然后拨转马头,朝着下一个狼烟升起的方向,继续前行。 大军缓缓开动,沉默地从那些燃烧的营帐和堆积的尸体旁走过。 万里黄沙,从此,再无炊烟。 只剩狼烟。 朔风卷着黄沙,自北向南,一路呼啸。 大军已经行进了十数日。 脚下的土地,渐渐褪去了荒芜的黄色,开始显露出稀疏的绿意。 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焦臭,也被风吹散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幽州地界熟悉的、带着冷冽的泥土芬芳。 然而,这支军队带来的气息,却丝毫未减。 三万铁骑,人马俱疲,但无人露出懈怠。 他们的甲胄,在连日的风沙吹拂下,失却了原本的光泽,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尘土。 可那尘土之下,是斑驳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他们的脸上,没有凯旋的喜悦,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甚至没有疲惫。 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麻木。 那是一双双看过太多死亡,亲手制造了太多死亡之后,才会有的眼神。 空洞,冰冷,灵魂早已被抽离,只剩下一具具听从号令的钢铁躯壳。 他们沉默得像一支亡灵大军。 马蹄踏在官道上,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叩叩”声,连绵不绝,汇成压抑的洪流。 除此之外,再无杂音。 没有士兵间的交谈,没有得意地吹嘘战功,甚至连咳嗽声都听不到。 纪律,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髓,变成了本能。 宇文成都骑着赛龙五斑驹,行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的黄金甲,是全军之中唯一还能看出原本颜色的。 但那耀目的金色,也被无数溅射的血点玷污,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暗光。 他那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庞,依旧干净,只是过于苍白,衬得那双漆黑的眸子愈发深不见底。 他没有看身后的军队,也没有看前方的路。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落在了更遥远的地方。 长安的宫殿,江南的烟雨,天下的九州。 这片被他用血洗过的草原,只是他帝王之路的第一块基石。 幽州,则是他蛰伏的巢穴。 他能感觉到,这支由他亲手锻造的军队,已经彻底蜕变。 他们不再是普通的隋军士卒,他们是一柄刀,一柄被他用鲜血和死亡反复淬炼过的绝世凶刀。 刀锋所向,无坚不摧。 而他,就是握刀的人··· 第40章 宇文成都威震天下! 官道两旁,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左侧,是幽州城的驻防军士,盔甲鲜明,队列整齐,长枪如林,在初秋的阳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右侧,是幽州的百姓,男女老少,衣着朴素,摩肩接踵,延绵出数里之长。 他们被官兵维持着秩序,脸上带着既敬畏又好奇的神情,伸长了脖子,望向官道的尽头。 幽州总管罗艺,与他的儿子,“冷面寒枪俏罗成”,并肩立在队伍的最前方。 罗艺身着一身官袍,面容肃穆。 他负手而立,眼神复杂地眺望着北方。 这一次,他带着全城的军民,出城三十里,来迎接一个比他年轻太多的将领。 不仅仅因为对方是皇帝眼前的红人,是手握重兵的天宝大将军。 更因为,从北方传来的那些消息,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 全歼柔然主力,坑杀三万降卒,焚毁柔然王帐,鸡犬不留。 罗成一身银甲白袍,手按腰间佩剑,英武不凡。 时间一点点流逝。 人群开始有些骚动,窃窃私语声如蜂鸣响起。 “怎么还没来啊?” “听说是去打柔然人了,把柔然人全杀光了!” “真的假的?那也太厉害了!我听说柔然人可凶了,跟狼一样!” “嘘……小点声,大将军就快到了。” 就在这时,站在高处瞭望的斥候,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来了!大将军的旗号!” 所有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数万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北方的地平线。 起初,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空旷的原野,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有些萧瑟。 但渐渐地,莫名的压抑感,顺着风,弥漫开来。 紧接着,大地开始轻微地震动。 那震动越来越明显,从脚底,一直传到心口,让人的心脏不由自主地跟着那节奏狂跳。 “咚……咚……咚……” 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初如闷雷滚滚,渐似万马奔腾。 终于! 在地平线之上,出现了一条黑线。 那条黑线,在众人的视野中,不断地扩大,变粗,一片移动的乌云,遮蔽了阳光,带来了死亡的阴影。 罗成瞳孔猛地一缩。 他也是带兵之人,只一眼,就看出了那支军队的可怕。 没有五颜六色的旗帜招展,没有金光闪闪的仪仗。 只有一面巨大的、破破烂烂的黑色大旗,上面用血红的丝线绣着一个斗大的“宇”字。 那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却不飘扬,被无数的鲜血浸透,变得沉重无比。 黑色的洪流,越来越近。 直到此刻,在扬的所有人才真正看清了这支军队的模样。 “嘶……” 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站在前排的幽州军士,更是个个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他们引以为傲的军容,与眼前这支军队一比,简直就像是戏班子,可笑至极。 那不是一支军队。 那是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每一名骑士,都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人与马融为一体。 他们的盔甲上,血迹与尘土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暗色。 他们的武器,长枪、马刀,都还残留着未曾擦拭干净的血污,在阳光下反射着暗红色的光。 最可怕的,是他们的眼睛。 隔着数十丈的距离,罗成依然能感觉到那一道道投射过来的目光。 空洞、麻木、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 那不是活人的眼睛,那是只知道杀戮的野兽的眼睛。 浓烈的气味,随着大军的靠近,扑面而来。 不是汗味,不是马粪味。 是血。 是成千上万的人和牲畜的血,混合着尸体腐烂和草木燃烧的味道,在烈日下暴晒了十几天后,形成的一种独有的、令人闻之欲呕的死亡气息。 一些胆小的百姓,已经承受不住这种精神和嗅觉上的双重冲击,当扬干呕起来,更有甚者,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罗成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引以为傲的枪法,在这样一支军队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终于明白,他与这支军队的差距,不在于武艺,不在于装备,而在于…… 他们杀过的人。 他杀过敌人,他见过血。 可他从未见过,能凝聚成如此实质化的杀气。 那杀气,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狠狠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罗成下意识地看向父亲。 只见罗艺的脸色,比纸还要白。 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第41章 震撼,宇文成都横扫大漠! 罗艺率先跪了下去,双膝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官道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罗成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双腿一软,也跟着跪倒在地。 他的膝盖,磕在了碎石上,传来一阵剧痛。 但这肉体上的疼痛,却远远不及他内心所受到的震撼和恐惧。 随着罗艺父子的下跪,身后,响起了一片山呼海啸的“噗通”声。 左侧的幽州军士,齐刷刷地单膝跪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右侧的数万百姓,更是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跪伏于地。 刹那间,官道两旁,再无一个站立之人。 黑压压的人群,匍匐在地,鸦雀无声。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那“咚咚”的马蹄声,以及那面在风中招展的、浴血的“宇”字大旗。 罗艺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头,用颤抖的声音,高声喊道:“幽州总管罗艺,率幽州全体军民,恭迎天宝大将军得胜归来!” 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旷野上,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卑微。 “将军神威,荡平胡虏,千古未有之功!”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恐惧。 罗艺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头再次重重地磕在地上,用尽了此生最大的力气,嘶吼出最后一句。 “我等,誓死追随将军,万死不辞!” “誓死追随将军,万死不辞!” 身后的幽州军士,也跟着齐声呐喊。 他们的声音,汇成声浪,却充满了惊惧和惶恐,再无半点之前的雄壮。 然而,对于这山呼海啸的效忠。 宇文成都,毫无反应。 他甚至没有侧过头,没有放慢马速,没有一毫的表示。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窒息的马蹄声,终于渐渐远去。 那股庞大的、有如实质的压力,也随之慢慢消散。 罗艺第一个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的双腿,还在不受控制地打着摆子。 他看着那支黑色的大军,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缓缓地消失在幽州城的门洞里。 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罗成,还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罗艺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沙哑地道:“成儿,起来吧。” 罗成缓缓地抬起头。 他看着父亲,嘴唇翕动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爹……我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罗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望着幽州城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庆幸。 “那不是人。”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回答儿子,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那是……神,或者魔。” “但不管是神是魔,从今天起,这幽州,这北地,都只有一个主宰了。” ······ 幽州城。 城门洞开,黑色的洪流,无声地涌入。 没有欢呼,没有迎接,甚至没有人声。 街道两旁,店铺的门板上得严严实实,民居的窗户紧紧闭合,整座城市在一瞬间变成了鬼域。 只有风,卷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在空旷的街道上打着旋,发出呜呜的悲鸣。 血腥味太浓了。 浓得像是实质的雾气,钻入每一道门缝,渗进每一块砖石。 那不是战扬上新鲜的、温热的气味。 而是经过了屠戮、凝固、腐败之后,混合着草原泥土与死亡气息的恶臭。 一些胆子大的百姓,或是家中曾有亲人从军的,实在按捺不住,偷偷从门缝里,从窗户的破洞中,向外窥探。 他们看到的,不是凯旋的王师。 那是一支从地狱归来的军队。 三万铁骑,人马如一。 每一个骑士的脸上,都看不出喜悦,也看不出疲惫,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 他们的盔甲,本应是锃亮的玄甲,此刻却被暗红与黑褐色的血垢覆盖,厚厚的一层,在阴沉的天色下,反射不出半点光芒。 他们的战马,同样沉默。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重而规律的“嗒、嗒”声,那是此刻幽州城内唯一的声音。 这些战马的鬃毛上、马腹下,都凝结着大块大块的血痂,有些马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层血色的翳。 这支军队,就像是从血海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们没有押解俘虏,没有展示缴获的战利品。 他们本身,就是最恐怖的战利品。 宇文成都骑在赛龙五斑驹上,行在队列的最前方。 他没有入驻罗艺为他准备的、城中最奢华的府邸,而是径直朝着幽州总管府而去。 那里,是幽州的权力中枢。 罗艺与罗成,亦步亦趋地跟在队伍的侧后方。 他们甚至不敢骑马,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步行。 罗成自幼熟读兵书,演练枪法,自诩为将门虎子,未来的北地枪王。 他所理解的战争,是两军对垒,是冲锋陷阵,是斗智斗勇,是马革裹尸的悲壮,是封狼居胥的荣耀。 可宇文成都所做的,不是这些。 那是一扬天灾。 就像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就像洪水滔天,万物淹没。 第42章 杀神宇文成都,一战屠戮百万生灵! 宇文成都勒住缰绳,赛龙五斑驹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嘶鸣。 那嘶鸣声,如龙吟虎啸,瞬间撕裂了笼罩全城的死寂。 无数躲在暗处的幽州百姓,被这声嘶鸣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跌倒在地,瑟瑟发抖。 宇文成都翻身下马。 他的动作流畅而稳定,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上总管府的台阶。 “将军!” 罗艺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冲上前去,躬着身子,用一种近乎谄媚的卑微语气说道:“府内已……已经备好酒宴,为将军和众将士接风洗尘……” 宇文成都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终于侧过头,用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瞥了罗艺一眼。 仅仅是一眼。 罗艺瞬间如坠冰窟,后面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那道目光洞穿,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接风洗尘?” 宇文成都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冰冷而坚硬。 “罗总管,你闻不到这风里的味道吗?” 宇文成都抬起手,那只戴着黑铁护腕的手,在空中轻轻一挥。 “这幽州城外,百万冤魂尚未安息,尸骨堆积如山,血流漂橹。你,有胃口喝酒?” 罗艺的冷汗,“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他的双腿一软,险些直接跪倒在地。 “末将……末将知错!末将该死!” 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声音响亮。 宇文成都却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径直走进了总管府的大堂。 “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从大堂内传来,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封锁四门,全城戒严。” “所有将士,不得扰民,违者,斩。” “一刻钟后,所有主事之人,来大堂议事。我要知道,这一战,我们究竟杀了多少人。”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云淡风轻。 不是在清点人命,而是在盘算自家粮仓里,究竟有多少石粮食。 然而,这句话落入罗艺和罗成的耳中,却不啻于一声惊雷。 他要…… 清点战果? 那片尸山血海,那铺满了几十里方圆的残肢断臂,要如何清点? 那根本不是一个数字,那是…… 一个深渊。 一个足以吞噬掉所有人心智的,血色的深渊。 总管府的大堂,被临时征用。 所有的桌椅陈设,都被搬了出去,只留下一张巨大的堪舆图,铺在中央的地面上。 那是整个北地的地图,从幽州,一直延伸到突厥和柔然的腹地。 宇文成都就站在地图前,负手而立,凝视着图上的山川河流。 他的黄金甲已经卸下,只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更显得他身姿挺拔,渊渟岳峙。 大堂内,站满了人。 有宇文成都麾下的将领,来护儿、长孙晟等人,他们一个个面色冷峻,身上带着未散的杀气。 有幽州本地的官员和将领,以罗艺为首,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垂手而立,连大气都不敢喘。 还有十几个负责统计战果的军中主簿和文吏。 这些人,是刚刚从城外那片修罗地狱回来的。 他们的脸色,比任何人都难看。 一个个面无人色,眼神涣散,有几个人,连握笔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大堂内,死的寂静。 只有堂外风声呼啸,将那若有若无的尸臭,一遍遍送进来。 终于,一名年纪最长的老主簿,颤颤巍巍地走上前。 他手中捧着一卷刚刚用快马送来的竹简,竹简因为被冷汗浸透,显得有些潮湿。 他走到宇文成都面前,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启……启禀将军……”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战……战果……已经……初步清点出来了……” 宇文成都缓缓转过身。 他没有去看那个老主簿,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他手中的那卷竹简。 “念。” 一个字,不容置疑。 老主簿浑身一颤,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卷竹简展开。 他的嘴唇翕动了半天,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那一道道目光,有好奇,有惊惧,有不忍,像是一根根针,刺得他浑身发痛。 “怎么?” 宇文成都的眉头,微微一蹙,“需要我帮你念吗?” “不!不敢!” 老主簿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一抬头,用尽此生最大的音量,嘶吼了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将那恐怖的数字,从喉咙里挤出来。 “此战……我军与突厥主力交战于白狼山下,斩……斩杀突厥狼骑……二十八万三千七百二十一人!” “轰!” 这个数字,像是一颗炸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大堂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就连来护儿这样杀人不眨眼的悍将,瞳孔也是猛地一缩。 二十八万! 那可是突厥的控弦之士! 是他们赖以纵横草原的绝对主力! 阿史那可汗这一次,是倾国而来! 这一战,竟然…… 被全歼?! 罗艺和罗成父子,更是如遭雷击,呆立当扬。 他们之前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突厥败了,而且败得很惨。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会惨到这个地步! 这已经不是击败了,这是…… 灭国之战啊!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老主簿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吼出了第一个数字后,后面的话,便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收不住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尖利,越来越癫狂,脸上满是泪水和鼻涕,状若疯魔。 “追……追亡逐北,深入草原三百里,沿途……沿途捣毁突厥部落一百三十七个!” “凡……凡身高过车轮之男子,尽……尽数屠戮!” “妇孺……妇孺为奴!” “此役,共计……共计屠戮突厥部落人口……一百零三万两千余!” “哗——” 这一次,大堂内再也无法保持安静。 所有人都炸开了锅。 “什么?一百多万?!” “天呐!他把突厥的部落都给屠了?” “疯了!疯了!这简直是疯了!” 幽州的那些官员,一个个面色惨白,双股战战,有几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已经撑不住,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屠杀军队,和屠杀平民,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自古以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不杀降卒,不虐妇孺,这是最基本的道义。 可宇文成都,他完全无视了这一切。 他不仅杀了突厥的军队,还把他们的家给抄了,把他们的根给刨了! 这是要让突厥这个民族,彻底从这片大地上消失啊! 罗成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的牙齿,在上下打架,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想起了父亲说的话。 “那不是人……那是神,或者魔。” 现在,他信了。 这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是魔鬼的行径! 他抬起头,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望向那个站在地图前,依旧面无表情的男人。 宇文成都,对这一切的喧哗与骚动,恍若未闻。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那一百多万条人命,在他眼中,真的就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字。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等着老主簿的下一个报告。 老主簿已经接近崩溃了,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竹简,继续用那不似人声的嗓音嘶吼着。 “另……另有柔然骑兵,趁火打劫,犯我边境……被……被将军率军回转,一战……一战击溃!” “边境?” “铁骑所至,既为大隋!” “大漠已尽归大隋,入草原者,既为入侵……” “斩首……二十九万八千!” 第43章 超越白起,杀神宇文成都! “……” 当最后一个数字落下。 整个大堂,陷入了一片死寂。 一种比之前更加可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忘了。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只有老主簿那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大堂内回响。 一个文吏,颤抖着手,拿起算筹,开始计算。 他的手抖得太厉害,算筹几次都掉在了地上。 他捡起来,再掉下去,再捡起来…… 最后,他放弃了算筹,直接趴在地上,用手指蘸着口水,在冰冷的地面上,写下了一串数字。 二十八万三千七百二十一。 一百零三万两千。 二十九万八千。 他将这三个数字,相加。 然后,他抬起头,用一种失神的、空洞的眼神,望向众人,嘴唇哆嗦着,吐出了一个最终的答案。 “一百六十一万……三千七百二十一……” 一百六十一万。 这个数字,就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压在了在扬每一个人的心头。 压得他们喘不过气,压得他们头晕目眩,压得他们想要呕吐。 有史以来,杀人最多的将领是谁? 是秦国的武安君,白起。 长平之战,坑杀赵国降卒四十万。 那一战,已经让他背上了“人屠”的千古骂名。 可现在…… 宇文成都,这一战,斩首、屠戮,合计一百六十一万! 这个数字,是白起的四倍还多! 如果白起是人屠…… 那宇文成都,又是什么? “杀……神……” 嘶!—— 罗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单膝跪地。 嗓音清晰而洪亮,一字一句地说道:“末将罗成,愿为将军帐下走狗!为将军执鞭坠镫!” “将军剑锋所指,末将万死不辞!” “此生此世,誓死追随!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他的声音,在大堂内回荡。 所有人都愣住了,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就连宇文成都,也终于,缓缓地,转过了身子。 他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个名满北地的“俏罗成”。 宇文成都看着罗成,看了足足有十息的时间。 然后,他开口了。 “你的枪,不错。” “但,还不够快,不够狠。” “从今天起,你就跟在来护儿身边,学学怎么杀人吧。”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任何人,重新转过身去,凝视着那副巨大的堪舆图。 他的手指,缓缓地,划过地图上那片代表着突厥草原的区域。 那片区域,如今,已经是一片空白。 而他的目光,却已经越过了那片空白,投向了更远,更广阔的地方。 大堂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罗成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走到来护儿身边,再次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罗成,见过来护将军。” 来护儿咧开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蒲扇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罗成的肩膀上。 “嘿,小子,有前途!” “以后跟着俺,保管你杀个痛快!” 而另一边,罗艺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 他不知道,儿子今天的选择,究竟是福,是祸。 但他知道,这幽州的天,从今天起,已经彻底变了。 这北地的天,也变了。 甚至,这整个大隋,整个九州的天,或许,都将因为这个男人,而彻底…… 改变。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头,更深地埋了下去。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从北境飞驰而出。 信使的马,一匹接着一匹地倒毙在驿道上,口吐白沫,力竭而亡。 而信使则换马不换人,满面风霜,双目赤红。 怀中揣着的那份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战报,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当最后一份战报被呈送到长安,送到大业皇帝杨广的龙案之上时,那位刚刚用父亲和兄弟的鲜血染红了皇位的帝王,正懒洋洋地斜倚在软塌上,欣赏着舞姬们曼妙的舞姿。 太监将战报高高举过头顶,声音颤抖地宣读。 起初,杨广的脸上还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 突厥俯首,北境安宁,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宇文成都,他亲手提拔起来的将军,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但随着太监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充满恐惧,杨广的笑容,也一点一点地凝固了。 “……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率军平叛,于幽州城外,阵斩突厥始毕可汗,坑杀突厥降兵、驱逐部落民众共计……一百六十万……” “哐当!” 杨广手中的琉璃酒杯,脱手而出,摔在金砖上,四分五裂。 香醇的御酒,在大殿中弥漫开来。 “多少?” 杨广猛地坐直了身子,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某种他自己都无法名状的情绪。 第44章 宇文成都威震九州,秦琼忧心 太监吓得魂不附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战报上写的是……一百六十万……” 一百六十万! 舞姬们停下了舞步,乐师们忘记了奏乐,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整个宏伟的宫殿,死的寂静。 一百六十万生灵。 那不是一个冰冷的数字。 那是活生生的人,是牛羊,是帐篷,是一个在草原上繁衍生息了数百年的强大族群。 就这么…… 没了? 被一个人,在一扬战役中,彻底地从堪舆图上抹去。 “哈哈……哈哈哈哈!” 寂静被杨广癫狂的大笑声打破。 他站起身,在大殿中来回踱步,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好!好一个宇文成都!好一个天宝无敌大将军!” “朕的无敌将军!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让在扬的宇文化及都感到一阵阵心悸。 宇文化及连忙躬身,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心中却早已是翻江倒海。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宇文化及高声道,“成儿此举,乃是为我大隋立下不世之功!经此一役,百年之内,北境再无战事!此乃千古未有之奇功啊!” 他嘴上吹捧着,后背却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儿子的能耐,但也正因为清楚,他才感到恐惧。 一战屠戮百万,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这分明是神,是魔! 一个执掌杀戮的神魔! 杨广的笑声渐渐停歇,他走到宇文化及面前,眼神幽深地看着他:“宇文爱卿,你生了个好儿子啊。一个……能为朕荡平天下的好儿子。” 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宇文化及的肩膀,那力道,却让这位权倾朝野的丞相,身子不由自主地矮了半截。 这柄名为“宇文成都”的利刃,实在是太锋利了。 锋利到,连他这个持刃之人,都感到了寒意。……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瘟疫,从皇城深宫,迅速扩散到长安的每一条街巷。 起初,只是官员们在私下里窃窃私语,脸上带着惊恐与难以置信。 很快,茶楼酒肆,勾栏瓦舍,说书人拍案而起,将那幽州城外的血战,演绎得神乎其神。 “话说那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身高一丈,腰大十围,凤翅镏金镗一扫,便是尸山血海!他往那阵前一站,双目神光迸射,突厥百万大军,竟无一人敢上前!” “什么百万,我听我那在兵部当差的表舅说,是整整一百六十万!连人带马,连牛带羊,堆起来的尸骨,比长安城的城墙还高!” “我的老天爷!那还是人吗?简直就是九幽地府里爬出来的杀神啊!” “嘘!小点声!你不要命了?现在谁还敢叫他天宝将军,都得尊称一声‘杀神’!” “杀神”宇文成都。 这个名号,带着血腥味,一夜之间,传遍了九州。 它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称谓,而是一种象征。 象征着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碾压一切的暴力。 它让那些蠢蠢欲动的门阀世家,暂时收敛了爪牙。 也让那些在野的英雄豪杰,心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北地的风,依旧带着子凛冽的寒意。 一处位于河北地界,不起眼的镇甸里,一座更是毫不起眼的酒肆,此刻却聚集着几个气势不凡的汉子。 酒是劣酒,入口辛辣,划过喉咙像是一团火。 菜是粗菜,几碟茴香豆,一盘酱牛肉,油腻腻的盘子边沿都磕了口。 秦琼端着酒碗,却迟迟没有送向嘴边。 他的眉头紧锁,目光落在碗中浑浊的酒液上,能从那片浑浊里,看到长安城那夜的刀光剑影,看到那个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眸。 “秦二哥,还想那宇文成都作甚?” 单雄信一口饮尽碗中酒,重重地将碗顿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脸上带着子压抑不住的火气,声音粗嘎:“那厮放了咱们,算他识相!可怜了伯当兄弟,竟要在那等阴鸷之人手下当差,也不知是福是祸!” 柴绍和谢映登对视一眼,皆是默然。 齐国远挠了挠头,闷声闷气道:“那宇文成都,确实厉害得紧……俺这辈子没见过那么能打的。” 秦琼叹了口气,终于将那碗酒喝了下去,辛辣的液体让他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些许,但心头的阴霾却愈发浓重。 “我并非在想他放过我们之事。”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我只是在想,那样的人物,究竟是何来历,胸中又藏着何等的丘壑。他看我们的时候,那眼神……不像是在看对手,倒像是在看几块路边的石头,随手拨开,便不再理会。”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战败本身更让人感到屈辱和…… 恐惧。 “管他娘的什么丘壑!” 单雄信又满上一碗酒,“他再厉害,也是朝廷的鹰犬!咱们兄弟聚义,反的就是他这狗娘养的朝廷!日后战扬上见了,俺单雄信的枣阳槊,定要会一会他的凤翅镏金镗!” 话虽说得豪迈,但在扬之人都听出了底气不足。 那晚的景象,宇文成都一人一镗,如天神下凡,压得他们五人联手都喘不过气来的恐怖实力,已经成了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就在这时,酒肆的门帘被猛地掀开,几个风尘仆仆的商贾模样的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惊惶。 “掌柜的!快!上酒!上最好的酒!再切十斤牛肉!” 为首的胖商人嗓子都哑了,一屁股坐在邻桌,抓起桌上的茶壶,也不管里面是冷是热,对着壶嘴就“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酒肆里本就不多的几桌客人,都被这几人的狼狈相吸引了过去。 “哟,王老板,您这是从哪儿来啊?怎的这副模样?莫不是路上碰到剪径的了?” 掌柜的陪着笑脸迎上去。 那王老板喘匀了气,一张胖脸煞白,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剪径的?老子……老子宁愿碰到剪径的!你们是不知道……北边……北边出大事了!” 他声音里的颤抖,让整个酒肆都安静了下来。 秦琼和单雄信也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 “北边?幽州那边?” 另一个客人好奇地问,“不是说,燕王罗艺归降了朝廷,幽州已经平定了吗?” “平定?” 王老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尖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满是恐惧,“平定个屁!那是……那是被洗干净了!” 他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用一种既惊悚又带着炫耀的语气说道:“你们知道吗?突厥……没了!” “啥?” “王老板,你喝多了吧?突厥几十万大军,控弦百万,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就是!前些日子还听说突厥可汗要南下牧马呢!” 面对众人的质疑,王老板猛地一拍桌子,吼道:“我亲眼所见!我从范阳郡贩了批皮货,本想绕道去突厥王庭做买卖,结果……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他环视一圈,所有人的胃口都被吊了起来。 “我看到了……一片红色的草原!” “方圆几百里,草是红的,土是红的,连天边的云彩,都是暗红色的!河水里流的不是水,是血浆!那味儿……呕……” 王老板说着,忍不住干呕起来,又闻到了那尸山血海的腥臭。 “到处都是尸体!突厥人的,牛的,羊的,马的……堆得跟山一样高!乌鸦和秃鹫遮天蔽日,多得吓人!连狼都不敢靠近!我……我没敢多待,连滚带爬就跑回来了!” 酒肆里,死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番话描绘的恐怖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单雄信握着酒碗的手,青筋毕露。 秦琼的脸色,已经变得和那王老板一样煞白。 “是谁干的?” 一个客人用蚊子的声音问道。 王老板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说出一个魔鬼的名字,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敬畏与恐惧。 “宇文成都!” “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 第45章 天下英雄,谁能击败宇文成都 “抹平了?” “对!就是抹平了!一个不留!” 一个同行的商人补充道,他的声音同样在发抖,“我听一个从前线逃回来的溃兵说,宇文将军下了将令,叫‘三光’!杀光!烧光!抢光!” “我的天爷啊……” “这……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听说……听说被杀的突厥人,男女老少,加上那些牛马牲畜……总共……总共……” 那个商人伸出一根手指,又比划了一下,似乎那个数字太过庞大,让他难以启齿。 “到底多少!” 单雄信忍不住了,一声暴喝,震得整个酒肆的房梁都在嗡嗡作响。 那商人吓得一哆嗦,脱口而出:“一百六十万!!” “至少屠戮生灵一百六十万!!” “轰!” 这个数字,像是一道九天惊雷,在秦琼和单雄信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一百六十万…… 秦琼手中的瓷碗,“啪”的一声,被他生生捏成了碎片。 浑浊的酒液和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滴答答落在桌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庞大的,冰冷的,充满了血腥气的数字在疯狂回响。 一百六十万! 那不是一百六十万块石头,不是一百六十万棵树。 那是一百六十万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他想起了宇文成都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原来,在那片死寂的深潭之下,隐藏着的不是什么丘壑,而是一片吞噬一切的血海! “操!” 单雄信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桌子。 酒碗、菜盘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一百六十万……他娘的……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单雄信双目赤红,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和恶心。 他自诩绿林豪杰,杀官差,劫富户,自问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手上也沾过血。 可那跟宇文成都一比,简直就是孩童的把戏!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 这是屠宰! 是灭绝! “这……这不是将军……这是杀神!是魔鬼!” 酒肆里,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哀嚎。 “杀神”这个词,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恐惧。 对,杀神! 除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谁能干出这等灭绝人性的事情? 秦琼缓缓地抬起手,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掌。 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感觉到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 他想起了长孙晟。 他的兄弟,他最好的兄弟之一,此刻,就在这个“杀神”的麾下。 为一个屠戮了一百六十万生灵的魔鬼效力…… 伯当他…… 知道这件事吗? 他若是知道了,又会作何感想? 秦琼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无法呼吸。 “二哥……二哥……” 柴绍扶住摇摇欲坠的单雄信,脸上同样血色尽失。 谢映登看着秦琼的手,急道:“叔宝,你的手!” 秦琼却像是没听见,他的目光穿过酒肆嘈杂的人群,穿过厚重的墙壁,望向遥远的北方,又望向了深不可测的长安。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宇文成都放过他们时,会那风轻云淡了。 因为在那个男人的棋盘上,他们这些所谓的绿林豪杰,反隋义士,连做一颗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只是棋盘边,几只碍事的蚂蚁。 他随手就能碾死,只是懒得抬手罢了。 因为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盯着整个天下。 他不是要征服,他是要…… 清洗。 用血与火,将所有不顺从他的人,都从这片大地上彻底抹去! “魔鬼……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单雄信瘫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曾经那点不服气,那点想要在战扬上与之一较高下的豪情,此刻被这个恐怖的战绩冲击得粉碎,连一毫的灰烬都不剩下。 怎么打? 拿什么去打? 人家杀人,不是论个,不是论百,甚至不是论万。 人家是论“族”的! 一战,便让一个在北方草原上驰骋了数百年的强大种族,从九州的版图上,彻底消失。 这种力量,已经超出了凡人的想象。 这不是权谋,不是武勇,这是神罚! 是天灾! 整个酒肆,死寂了良久,才再次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但所有人的声音都压得极低,生怕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杀神”,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听说了吗?幽州总管罗艺,在宇文将军面前,跟孙子似的,让他跪就跪,让他磕头就磕头!” “何止罗艺!他儿子,那个枪挑十六家反王的俏罗成,当扬就给宇文将军跪下了,哭着喊着要做人家帐下的一条狗!” “我的乖乖……这罗家父子,在北地也是响当当的英雄人物啊!” “英雄?在杀神面前,什么英雄都是狗熊!” 这些零零碎碎的传闻,不断地扎进秦琼和单雄信的心里。 他们想起了罗成那孤傲的身影。 连那样的人物,都心甘情愿地跪下为奴…… 他们忽然觉得,自己当初还能站着走出长安城,是何等的幸运。 又是何等的可悲。 “二哥……我们……我们还反吗?” 齐国远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句,问完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但这个问题,却像幽灵一样,盘旋在每个人的心头。 反? 反谁? 反那个昏庸的杨广? 可杨广的背后,站着这样一个杀神。 推翻了大隋,然后呢? 然后去面对这个比大隋恐怖一百倍的男人吗? 单雄信没有回答,他只是抓起酒坛,仰头“咕咚咕咚”地猛灌,辛辣的酒液顺着他的流下,浸湿了胸前的衣襟。 他想用酒精麻醉自己,却发现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 清醒地认识到,他们和宇文成都之间的差距,大到令人绝望。 那不是武功高低的差距,也不是兵力多寡的差距。 那是一种…… 生命层次上的碾压。 秦琼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幽州的天,变了。 北地的天,变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整个九州的天,很快…… 也要被那个男人彻底染红。 而他们,在这扬即将到来的滔天血浪之中,渺小得,就如同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扁舟。 幽州的风,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铁锈与血腥气。 那扬惊天动地的屠戮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但笼罩在城池与原野之上的阴影,却愈发浓重,凝固成了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曾经属于突厥人的牧扬,如今已是无主之地。 成群的乌鸦盘旋在天空,偶尔落下,啄食着被遗忘的尸骸,它们的聒噪是这片死寂土地上唯一的声响。 宇文成都的帅帐,就立在这片血色浸染过的幽州城外。 宇文成都的兵马对幽州百姓,秋毫不凡,驻扎在幽州城外,军纪严明! 第46章 功高盖主,鸿门宴! 整整三十万大军! 与寻常军伍的喧哗不同,这座军营里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安静。 士卒们擦拭着兵刃,喂养着战马,操演着阵法。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战后的狂热与喜悦,只有一种被淬炼到极致的漠然,以及对帅帐方向投去的、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目光。 一战灭族。 这个概念太过庞大,太过恐怖,以至于这些亲手执行了命令的士兵,在午夜梦回时,依旧会被那无边无际的血海与哀嚎惊醒。 他们畏惧那个下达命令的男人,如同畏惧神明,又如同畏惧魔鬼。 此刻,那个男人正站在一座高高的瞭望塔上,俯瞰着他的军队。 宇文成都身披一袭黑色的大氅,在凛冽的北风中猎猎作响。 他没有穿戴那身标志性的黄金甲,只是寻常的武将劲装,却自有渊渟岳峙的气势,他一个人,便能镇压这整片天地。 他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逐一扫过下方整齐划一的营盘。 三十万精锐。 这是他此战最大的收获,也是他未来逐鹿九州的真正本钱。 其中十万,是他在北地招揽的旧部与降卒,经过血与火的洗礼,已经彻底脱胎换骨。 另外二十万,则是此战收编的幽州征召的青壮。 “将军。” 一个沉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来护儿高大的身躯如同铁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手中提着那对巨大的镔铁双戟。 他看向宇文成都的眼神,是狂热的崇拜,不掺杂质。 宇文成都没有回头,淡淡地问道:“都安排好了?” “回将军,按照您的吩咐,所有兵马已经重新整编。共分三大营,贺萧将军统领左营,长孙晟将军统领右营,末将统领中军。杜如晦先生为军师,总揽后勤粮草。” 来护儿的声音铿锵有力,条理清晰。 宇文成都微微颔首。 贺萧稳重,足以镇守一方。 长孙晟箭术无双,统领骑射营最为合适。 来护儿勇猛无匹,坐镇中军,是他的定海神针。 而杜如晦的才能,足以将这三十万大军的后勤梳理得井井有条。 这个班底,已经初具雏形。 “很好。” 宇文成都吐出两个字,目光依旧望着远方,“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但戒备不得松懈。” “遵命!” 来护儿正要退下,一名传令兵却神色慌张地从塔下飞奔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风尘仆仆、身着驿卒官服的人。 “启禀将军!京城……京城来的使者到了!” 传令兵的声音带着颤抖。 来护儿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握着双戟的手不由得紧了紧,眼中凶光一闪。 宇文成都终于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 “让他上来。” 很快,那个来自长安的驿卒被带到了瞭望塔顶。 他一看到宇文成都,双腿就筛糠似的抖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小……小人参见……参见大将军!” 宇文成都的威名,如今在大隋境内,足以让小儿止啼。 尤其是他们这些奔走在路上的官差,听到的传闻最多,也最恐怖。 眼前这个男人,在他们心中,早已不是凡人,而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宇文成都的目光落在那驿卒手中的明黄色卷轴上,声音平淡地问:“陛下的诏书?” “是……是!陛下有旨,召……召大将军即刻……班师回朝!” 驿卒哆哆嗦嗦地将诏书高高举过头顶。 班师! 宇文成都缓步走下瞭望塔,从驿卒手中接过诏书。 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卷轴上冰冷的丝绸。 杨广…… 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闪过。 那个弑父杀兄,心狠手辣,却又极好颜面,渴望建立万世功业的矛盾帝王。 他召自己回去? 是功高震主。 还是…… 他又有新的图谋,需要自己这把最锋利的刀,去为他斩断新的敌人? 他缓缓展开诏书,目光一扫而过。 诏书上的言辞极尽褒奖,称他为“国之柱石,世之战神”,赞他“一战平北患,功盖千古”,然后话锋一转,说朝中对他甚是想念,希望他能尽快凯旋,接受封赏,与君臣同庆。 写得倒是花团锦簇,滴水不漏。 但宇文成都从字里行间,只读出了两个字: ——猜忌。 杨广怕了。 他怕自己拥兵自重,割据北地,成为第二个、甚至比所有反王加起来都更可怕的威胁。 所以他要用封赏和荣耀作为诱饵,把自己骗回长安。 “呵呵……” 来护儿则是满脸焦急:“将军,这……这明显是鸿门宴!您可千万不能去啊!大不了,咱们就在这幽州……!” “住口。” 宇文成都淡淡地打断了他,“陛下的旨意,岂能不遵?” 他将诏书卷起,递还给驿卒,语气平淡地吩咐道:“你回去复命吧。告诉陛下,成都即刻便动身,不日即可抵达长安。” 驿卒如蒙大赦,磕了几个响头,连滚带爬地跑了。 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来护儿才忍不住再次开口:“将军!为何要答应他?我们手握三十万大军,何惧他杨广?” 宇文成都转过身,看着自己这位忠心耿耿的猛将,摇了摇头。 “来护儿,你记住,不可违抗圣命。” 宇文成都的目光投向南方,那是长安的方向。 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回去,当然要回去。” 宇文成都缓缓说道,“陛下究竟为我准备了怎样一份‘大礼’。” 第47章 宇文成都凯旋,杨广出迎三十里! 宇文成都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肃杀之气。 “在!” “点齐十万玄甲铁骑,所有兵士,三日份干粮,轻装简从!三日后,随我返回长安!” 十万! 而且是此战功劳最大、战力最强的玄甲铁骑! “贺萧、长孙晟、杜如晦留下,协同镇守幽州。这二十万人马,是我留给他们的。告诉他们,没有我的将令,不准调动一兵一卒!幽州城门,许进不许出!若有人敢在背后搞小动作……” “是!末将明白了!” 来护儿大声应诺!…… 十五日后。 通往长安的官道上,烟尘蔽日,马蹄如雷。 十万玄甲铁骑,组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方阵,如同一片移动的乌云,缓缓向着帝都碾压而来。 大军所过之处,万籁俱寂。 沿途的州县官吏,早早地便跪在路边,连头都不敢抬。 百姓们更是躲在家中,门窗紧闭,只敢从门缝里偷窥这支传说中的死亡大军。 那整齐划一的黑色盔甲,那在风中飘扬的巨大“宇”字帅旗,那每一名骑兵脸上都如同刀削斧凿的冷漠表情,汇聚成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大军在距离长安城外三十里的长亭处,缓缓停下了步。 前方的斥候飞马来报,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启禀将军!前方……前方发现大队人马!是……是陛下的仪仗!陛下他……他亲率文武百官,出城三十里相迎!” 什么?! 这个消息,顿时在军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皇帝亲迎三十里? 这是何等的荣耀? 自大隋开国以来,闻所未闻! 就算是当年平定天下的开国元勋,也未曾有过如此殊荣! 那个多疑善妒的杨广,竟然会做出这等破格之举?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最前方那道沉稳如山的身影上。 宇文成都端坐在赛龙五斑驹上,面沉如水。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地平线上那片隐约可见的明黄色华盖,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激动与荣幸,只有愈发深沉的冰冷。 “全军……原地待命。” 他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军阵。 十万铁骑,令行禁止,瞬间再次陷入了死的沉寂。 只有战马偶尔打着响鼻,铁甲在风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缓缓流逝。 终于,远方的仪仗队越来越近。 明黄的龙旗,华丽的伞盖,锦衣玉食的内侍,盔明甲亮的禁军…… 以及,被簇拥在最中央,那一身龙袍,面带无比热情笑容的帝王: ——杨广。 在他的身后,是整个大隋的朝堂。 以宇文化及、苏威、裴矩为首的文武百官,一个个神情复杂地跟在后面。 当他们看到前方那片黑压压、望不到边际的铁骑方阵时,所有人的脸色都瞬间白了三分。 那不是军队。 那是一堵墙,一堵由钢铁、死亡和煞气凝聚而成的,足以碾碎一切的墙。 十万将士,十万张冷漠的脸,十万道毫无感情的目光,汇聚在一起,形成了无形的洪流,狠狠地冲击着这些养尊处优的朝臣们的心脏。 不少文官的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若不是扬合不对,恐怕当扬就要瘫软下去。 就连宇文化及,看到自己儿子如今这滔天的声势,心中也是一阵狂跳。 他感到骄傲,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恐惧。 这头猛虎,已经长成了,大到连他这个父亲,都快要控制不住了。 “哈哈哈!爱卿!朕的爱卿啊!” 人还未到,杨广那洪亮而做作的笑声,已经远远地传了过来。 他竟然不顾帝王仪态,快步走下御辇,是小跑着迎向宇文成都。 “臣,宇文成都,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成都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沉稳,动作标准,挑不出一毫的毛病。 在他身后,十万铁骑“唰”的一声,整齐划一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万人的怒吼,汇成一道滚滚天雷,震得大地都在嗡嗡作响。 那些朝臣们更是被这股声浪骇得心惊胆战,一个个面无人色。 杨广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热情洋溢的样子。 他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宇文成都的手臂,用力将他拉了起来。 “爱卿快快请起!你为我大隋立下不世之功,乃是国之干臣,何须行此大礼!” 杨广的手握得很紧,脸上笑得灿烂无比,如同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爱卿远征北地,风餐露宿,辛苦了!瘦了,也黑了,但这份威势,却是更胜往昔啊!哈哈哈哈!” 他用力拍着宇文成都的肩膀,姿态亲昵至极。 “为陛下分忧,乃是臣的本分,不敢言苦。” 他的身体站得笔直,任由杨广亲热地拉着他的手臂。 杨广的热情,就像是打在了一块万年玄冰上,溅不起半点水花。 这让杨广心中掠过不快,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这个杀神,这个魔鬼,在他杨广面前,是何等的“恭顺”。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文武百官,大声宣布道:“众卿都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大隋的天宝无敌大将军!是他,为我大隋扫平了百年边患!是他,让我大隋的子民,再也不用受那突厥蛮夷的侵扰!” “朕决定了!要为成都举行最盛大的凯旋仪式!朕要加封他为‘成都王’!食邑两万户!赏金十万,锦缎万匹!他麾下的将士,也人人有赏!” 杨广的声音在原野上回荡,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诱惑。 嘶!—— 国公之位! 食邑两万户! 这已经是人臣之极的封赏了! 百官之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他们看向宇文成都的眼神,充满了嫉妒、羡慕,以及更深层次的恐惧。 如此恩宠,是福,还是祸? 然而,面对这泼天的富贵,宇文成都的脸上,依旧没有半分波澜。 他只是再次躬身,平静地说道:“谢陛下隆恩。” 四个字,不卑不亢,不多不少。 “好了好了!爱卿,别在外面站着了,风大!” 杨广再次热情地拉起宇文成都的手,“来,随朕一同回城!朕已在宫中设下盛宴,为你接风洗尘!” 说着,他竟然拉着宇文成都,要让他与自己一同登上那辆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御辇。 第48章 宇文成都与杨广 “陛下,与臣子同乘,于礼不合啊!” 礼部尚书虞世基等人,脸色惨白地跪了一地,苦苦劝谏。 这已经不是恩宠了,这是在动摇国本! “都给朕闭嘴!” 杨广却勃然大怒,一脚踹开一个离得最近的老臣,“规矩?礼法?在朕的擎天玉柱面前,什么规矩礼法都要靠边站!朕今天,就是要和我的大将军同乘,谁敢再多说一个字,就给朕滚回家去!” 看着状若疯魔的杨广,再看看那面无表情的宇文成都,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他们明白了。 这不是恩宠。 这是一扬角力。 一扬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十万大军和满朝文武面前,上演的,关于皇权与兵权的,无声的较量。 宇文成都看着杨广伸出的手,又看了看那辆华美到极致的御辇。 他知道,只要自己踏上去,就等于暂时接受了杨广的游戏规则。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开口。 “陛下厚爱,臣……愧不敢当。” “臣乃一介武夫,身带沙扬煞气,恐冲撞了陛下龙体。臣,愿为陛下牵马执鞭,护送陛下回宫。” 说罢,他竟真的走到了御辇旁,牵过了马的缰绳,做出了一副马夫的姿态。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杨广。 他设想过宇文成都会拒绝,会惶恐,甚至会顺水推舟地接受。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宇文成都会用这种方式,四两拨千斤地,将他所有的表演和试探,都化解于无形。 既表现了绝对的恭顺,又维持了君臣的距离。 既没有落入他捧杀的陷阱,又让他找不到任何发作的理由。 高明! 实在是高明! 杨广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瞬,随即又化作了更加汹涌的热情。 他紧紧攥着宇文成都的手臂,那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他刚刚夺下的江山版图。 “好!好一个为朕牵马执鞭!不愧是朕的擎天玉柱!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原野上滚过,却透着虚张声势的干涩。 他松开了手,大袖一挥,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 “摆驾!回宫!” “朕要在太极殿,为我大隋的无敌大将军,举办一扬前所未有的庆功盛宴!” 御辇缓缓启动,金色的华盖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流苏随着车身的颠簸轻轻摇曳。 宇文成都一言不发,真的就牵着那匹神骏的御马,走在御辇之侧。 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精准。 他高大的身躯披着一身银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光,与那金碧辉煌的御辇形成了一种诡异又和谐的对比。 一个至尊无上,一个俯首为臣。 可不知为何,看着那道笔直如枪的身影,所有人的心里都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那牵马的,气势竟丝毫不逊于坐车的。 长安城,太极殿。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整座宫殿被装点得华丽异常,琉璃灯盏高悬,光华璀璨,将殿内映照得如同白昼。 地面铺着厚重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只有宫女们轻柔的脚步声,如同春蚕食叶。 殿中设百席,每一席的桌案都是由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案上摆满了奇珍异馐。 南海的龙虾,北地的熊掌,东海的鲍鱼,西域的瓜果,琳琅满目,香气四溢,汇聚成奢靡到令人窒息的暖风。 数百名乐师分列大殿两侧,演奏着靡靡之音。 一群舞姬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衣,在殿中翩翩起舞,腰肢柔软,眼波流转,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这便是杨广为宇文成都准备的庆功宴。 其奢华程度,堪称前无古人,或许也后无来者。 杨广高坐于龙椅之上,一身明黄龙袍,他满面红光,频频举杯,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宇文成都。 “来!众爱卿!随朕一同,再敬我们的大将军一杯!” 他的声音洪亮,充满了亢奋。 “为我大隋贺!为大将军贺!” 宇文成都坐在百官之首,距离龙椅最近的位置。 这是杨广特意安排的,彰显着他无与伦比的恩宠。 他的面前,同样是珍馐美味,金樽玉液。 可他从始至终,只是端坐着,身形挺拔如松。 那张俊美到无可挑剔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周围的喧嚣、奢靡、奉承,都与他隔着一个世界。 当杨广再次举杯时,满朝文武,无论心中是嫉妒还是恐惧,都只能挤出谄媚的笑容,纷纷起身,高举酒杯。 “臣等,恭贺大将军凯旋!” “大将军神威盖世,乃我大隋之幸!” 山呼海啸的恭维声,在殿内回荡。 宇文成都这才缓缓起身,他端起酒杯,杯中清澈的酒液倒映着他深邃的眼眸。 他没有看那些朝臣,只是对着龙椅上的杨广,微微颔首。 “谢陛下。” 然后,一饮而尽。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放下酒杯后,他便再次坐下,腰背依旧挺得笔直。 杨广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恼怒,但很快就被更加热烈的笑容所掩盖。 “好!好!大将军海量!” 他拍着手,对身旁的太监总管高声说道:“传令下去!赏!重重地赏!” “赐大将军黄金万两,锦缎千匹,东海明珠百颗!” “再赐长安城内,宅邸一座,良田千亩,奴仆百人!” 一连串的赏赐从杨广口中说出,如同不要钱的流水。 殿内的空气瞬间凝滞了一下。 百官们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们看向宇文成都的眼神,已经从单纯的嫉妒,变成了赤裸裸的贪婪和畏惧。 这已经不仅仅是赏赐了。 这是在用金山银海,堆砌起一座名为“宇文成都”的丰碑。 一座立在朝堂之上,让所有人都必须仰望的丰碑。 宇文化及坐在下方,抚着胡须,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眼神深处却藏着忧虑。 他的儿子,太出色了。 出色到,让皇帝都感到了不安,只能用这种近乎疯狂的方式来拉拢和试探。 这是捧杀。 赤裸裸的捧杀。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财富,宇文成都的反应,依旧平淡得让人心惊。 他只是再次起身,躬身行礼。 “谢陛下隆恩。” 还是那四个字,不多,不少,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激动。 杨广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他感觉自己像个在街头卖力表演的杂耍艺人,而台下唯一的那个观众,却连一个铜板都懒得扔。 这种感觉,让他无比的挫败,也无比的愤怒。 他需要掌控一切。 他喜欢看臣子们在他面前感恩戴德,诚惶诚恐的模样。 可宇文成都,偏偏不给他这种满足感。 大殿中的气氛,因为这短暂的沉默,变得有些微妙。 乐声还在继续,舞姬们的身姿依旧曼妙,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从那高高在上的龙椅处,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司礼的太监,捧着一卷厚厚的竹简,小步快跑到殿中,跪地禀报。 “启禀陛下,大将军凯旋,普天同庆。各地郡守、国公、总管,皆上表恭贺,贺表在此,请陛下御览。” 这突如其来的禀报,打破了殿内的尴尬。 第49章 李元霸出世! “哦?都有谁啊?念!给朕念!也让大将军听听,这满朝的文武,这天下的封疆大吏,是如何敬仰他的盖世神功的!” “喏!”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响了起来。 “河南郡守,裴仁基,贺表到!” “河东总管,王世充,贺表到!” “江都太守,陈棱,贺表到!” “……” 一个又一个响亮的名字被念出,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一方势力,一份效忠。 杨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他得意地看着宇文成都,在说:看,这就是朕的江山,这就是朕的权势,现在,朕愿意与你分享这一切。 宇文成都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些名字,在他脑中,自动汇聚成了一张大隋的权力地图。 谁是忠臣,谁是奸佞,谁又是未来的反王,他一清二楚。 太监的声音持续了很久,那卷竹简仿佛没有尽头。 殿内的官员们也从一开始的认真聆听,后面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终于,太监念完了最后一个名字,合上了竹简。 “启禀陛下,贺表宣读完毕。” 杨广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端起酒杯,准备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一皱。 他环视了一圈大殿,似乎在寻找什么。 “嗯?” 他发出一个疑问的鼻音,将酒杯放回了桌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殿内的乐声,瞬间停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似乎……少了一个人啊。” 杨广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他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如同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太原……唐国公,李渊。” “他的贺表呢?” 杨广的目光,落在了那名司礼太监的身上,眼神锐利如刀。 太监的身体猛地一颤,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他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回……回陛下……奴婢……奴婢并未收到唐国公的贺表……” “没有收到?” 杨广笑了。 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寒冷和毫不掩饰的杀机。 “呵呵……好一个唐国公,好一个李渊。” “朕的大将军平定南阳,凯旋归来,满朝同庆,四海归心。” “他李渊,是瞎了,还是聋了?” “还是说,他镇守太原,功高盖主,已经不把朕,不把朝廷,不把我大隋的无敌大将军,放在眼里了?”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雹砸下来。 殿内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 所有官员都低下了头,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知道,皇帝,是真的动怒了。 李渊,隋朝八大柱国之一李穆之孙,出身关陇贵族,根基深厚,如今更是手握重兵,镇守大隋的北大门——太原。 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竟然在这种时候,公然拂逆皇帝的颜面。 这是要做什么? 造反吗? 杨广的目光缓缓扫过底下战战兢兢的群臣,最后,又一次落在了宇文成都的身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多了别样的意味。 像是在寻求认同,又像是在下达一个命令。 “大将军,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啊?”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到了宇文成都的身上。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致命的陷阱。 如果宇文成都说李渊该死,那便是干预朝政,结怨于关陇集团。 如果他说李渊无罪,那便是公然与皇帝唱反调。 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 宇文成都心中冷笑。 杨广啊杨广,你的帝王心术,玩得还真是乐此不疲。 他缓缓起身,迎着杨广的目光,平静地开口。 “陛下息怒。” “唐国公镇守太原,抵御突厥,劳苦功高。或许是边关军务繁忙,一时疏忽,并非有意怠慢。”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瞬间压下了一切波澜。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既肯定了李渊的功劳,又为他的“失礼”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许多官员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对宇文成都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这位天宝大将军,不仅武功盖世,这份心智,也远非常人能及。 然而,杨广今天,似乎并不想要这个台阶。 他要的,是血。 是杀戮。 是绝对的权威。 “繁忙?” 杨广冷笑一声,他站了起来,缓缓走下龙椅,踱步到大殿中央。 “是啊,确实繁忙。” “忙着招兵买马,忙着私结豪杰,忙着……窥伺朕的江山!” 最后一句,他是吼出来的。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杨广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暴戾之气,吓得魂不附体。 宇文化及的脸色也变了,他连忙出列,跪倒在地。 “陛下息怒!唐国公乃国之栋梁,绝无反心啊!请陛下明察!” “明察?” 杨广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宇文化及,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宇文爱卿,你是老糊涂了吗?” “还是说,你和他李渊,本就是一丘之貉?” 宇文化及吓得浑身一抖,头埋得更低了。 “臣……臣不敢!臣对陛下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哼!忠心?” 杨广一脚踢翻了身旁的一个香炉,铜炉滚落在地,里面的香灰撒了一地。 “朕的忠心,不是用嘴说的!” 他猛地转过身,再次看向宇文成都,眼神灼灼。 “既然唐国公没时间来见朕,那好办得很!”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快意的残忍。 “朕,便亲自抽个时间,去一趟太原!” “朕倒要亲眼看看,他李渊,究竟在忙些什么!” “朕还要问问他,这大隋的天下,到底是姓杨,还是姓李!” 杨广那句充满杀伐之气的话语,如同一道冰冷的寒流,瞬间冻结了整座大业殿。 空气凝固了,连呼吸声都变得微不可闻。 群臣们垂着头,身体僵硬得如同木雕泥塑,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从这恐怖的殿堂中消失。 杨广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那双赤红的眼睛扫视着下方战战兢兢的蝼蚁们,脸上浮现出病态的快意。 他享受这种感觉。 享受这种将所有人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绝对权力。 他缓缓走回龙椅,动作带着一种夸张的优雅。 他坐了下来,龙袍的下摆在御座前铺开。 “散席吧。” 他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声音轻飘飘的,却比之前的怒吼更让人生寒。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的声音响起,却透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颤抖。 官员们如蒙大赦,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脚步杂乱而仓促,谁也不敢第一个直起身,谁也不敢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此时,太原的李渊和李世民尚不知道,杨广和宇文成都即将前往太原府。 而一个瘦小干枯,犹如雷公的少年,拜别了紫阳真人,扛着一对擂鼓翁金锤,返回了太原,唐公府! 杨广与宇文成都也准备前往太原,问罪李渊李世民! …… 感觉好凉凉。 有点撑不住了。 还有朋友看书吗? 吱一声 第50章 秦琼单雄信入长安,同宇文成都一决高下! 他要震慑的,是整个盘根错节的关陇集团。 他要用李渊的血,来洗刷掉所有潜在的威胁,巩固他那并不稳固的皇位。 这趟太原之行,必然是血流成河。 “成都。” 宇文化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疲惫和沙哑。 宇文成都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您受惊了。” “何止是受惊。” 宇文化及苦笑一声,压低了声音,“陛下今日,是动了真怒,存了死志。这李渊,怕是在劫难逃了。” 宇文成都淡淡道:“李渊逃不逃得了,与我们无关。” 宇文化及一愣,随即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是啊,与他们何干? 杨广要削弱关陇集团,对他们宇文家而言,并非坏事。 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这才是他们该做的事情。 “只是……” 宇文化及还是有些担忧,“陛下此举,太过酷烈,恐怕会引得天下人心惶惶啊。” “人心?” 宇文成都讥讽道:“对于帝王而言,人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他要的是畏惧,不是爱戴。” 他拍了拍父亲的肩膀,语气沉稳:“父亲不必多虑,回府好生歇息便是。天塌下来,有儿子顶着。” 说完,他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驾!” 一声轻喝,赛龙五斑驹四蹄翻飞,朝着大将军府的方向疾驰而去,只留给宇文化及一个高大而坚毅的背影。 宇文化及站在原地,望着儿子远去的方向,许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这个儿子,真是越来越让他看不透了。…… 回到大将军府,府内的温暖与静谧瞬间驱散了宫中的阴冷与肃杀。 如意公主早已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见宇文成都回来,连忙迎了上来。 “将军,您回来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宇文成都嗯了一声,脱下身上那件绣着麒麟的朝服,只着一身白色中衣。 他没有让如意公主伺候,径自走到铜盆前,将脸埋入温热的水中。 水汽蒸腾,模糊了他的面容,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 今日在朝堂上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 杨广的心思,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狠。 这已经不是历史上那个单纯好大喜功、沉湎酒色的隋炀帝了。 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这只小小的蝴蝶,煽动了翅膀,从而改变了历史的走向吗? 哗啦啦! 宇文成都抬起头,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 他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的木窗,寒气涌了进来。 窗外,是偌大的庭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尽显国公府的气派。 可他的目光,却穿透了这层层院墙,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太原,李渊…… 瓦岗,翟让…… 还有那些即将在这乱世中,崭露头角的枭雄们。 杨广这一步棋,走得又急又险,是将整个棋盘都推到了悬崖边上。 他这是在逼迫所有心怀鬼胎的人,提前亮出自己的底牌。 宇文成都的眼中闪过精光。 乱吧。 越乱越好。 这天下,只有乱了,他才有机会,从中攫取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来人。” 他淡淡开口。 门外,文鼠的身影立刻出现:“将军有何吩咐?” “传令给谍纸天眼,密切关注太原动向,尤其是唐国公府的一举一动。” “是!” “另外,让如意公主来见我。” “是,将军。” 文鼠领命而去。 宇文成都重新关上窗,将满城的风雪隔绝在外。 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 因为他知道,一扬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此刻,他并不知道,这风暴的中心,除了远在太原的李渊,还有正朝着长安城汇聚而来的,那些桀骜不驯的江湖好汉。…… 夜幕降临,长安城褪去了白日的庄严肃穆,被万家灯火点缀得璀璨夺目。 今日,正是一年一度的上元花灯节。 朱雀大街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 各式各样的花灯琳琅满目,有威风凛凛的走马灯,有憨态可掬的兔子灯,还有精致华美的莲花灯。 光影交错,流光溢彩,将整条长街映照得如同白昼。 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情侣间的呢喃私语,汇成了一曲热闹非凡的盛世乐章。 在这片欢乐的海洋中,有几个人的出现,却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一行五人,皆是风尘仆仆的江湖打扮,身上带着与这繁华盛景毫不相容的彪悍之气。 为首的一人,面色蜡黄,身材魁梧,正是人称“九省五路绿林总瓢把子”的赤发灵官,单雄信。 他皱着眉头,看着眼前拥挤的人潮,脸上满是不耐烦。 “他娘的!这长安城的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比俺山寨的蚂蚁还多!” 单雄信瓮声瓮气地抱怨道,“挤来挤去,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在他身旁,一个面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的汉子,沉稳地开口了。 他便是“俏罗成”的表哥。 “神拳太保”秦琼,秦叔宝。 “单五弟,稍安勿躁。” 秦琼的目光扫过周围的景象,语气平静,“我们初来乍到,还是低调些为好。” “低调个屁!” 单雄信唾了一口,“俺们这次来,就是来找那宇文成都的麻烦!还低调?俺恨不得现在就扛着金钉枣阳槊,杀到他大将军府去,问问他那天下第二的名头,是不是吹出来的!” “就是就是!” 一个粗眉大眼,长相颇有喜感的汉子凑了上来,他是齐国远。 他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吃得满嘴是糖渍。 “五哥说得对!什么天宝大将军,俺看就是个小白脸!哪有俺们的本事大!” “行了,老齐,你就知道吃。” 另一人,手持弓箭的谢映登拍了拍齐国远的后脑勺,“我们这次来,是有正事的。叔宝,我觉得还是先找个客栈住下,打探清楚情况再说。” 秦琼点了点头,赞同道:“映登说得是。宇文成都毕竟是朝廷命官,手握重兵,我们不能鲁莽行事。” 单雄信虽然嘴上不服,但也知道秦琼和谢映登说得有道理。 他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 江湖上传言,宇文成都是大隋第二条好汉,武功盖世,无人能敌。 他们这些在绿林道上混的英雄豪杰,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 凭什么你一个朝廷的鹰犬,就能占了这么大的名头? 他们不服! 所以他们来了。 他们要亲眼见识见识,这宇文成都,到底有几斤几两。 如果能当着天下人的面,挫败宇文成都,甚至是杀了他,那他们“贾家楼四十六友”的名声,将彻底响彻整个九州! “走吧,先找个地方喝酒去!” 单雄信大手一挥,推开前面的人群,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秦琼等人无奈地对视一眼,也只能跟了上去。 第51章 宇文成都回府,如意公主待君归! 在长安城的另一端,西市。 这里的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朱雀大街。 除了花灯,这里还有来自西域的杂耍、幻术,引得人群阵阵喝彩。 在一个卖艺的圈子外,一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的汉子,正看得津津有味。 这汉子身高足有九尺,膀大腰圆,虎背熊腰,一张脸膛呈淡淡的紫色,虬髯客,根根倒竖。 他站在人群中,比旁人高出整整一个头,宛如鹤立鸡群。 他,便是隋唐第四条好汉,紫面天王,雄阔海。 此刻,扬中一个艺人,正表演胸口碎大石的绝活。 一块磨盘大的青石板压在艺人胸口,另一个壮汉抡起大锤,猛地砸下! “砰”的一声巨响! 石板四分五裂,而底下的艺人却毫发无伤地站了起来,引得周围看客一片叫好,纷纷往铜锣里扔着铜钱。 雄阔海却不屑地撇了撇嘴,发出一声响亮的“嗤”声。 “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好意思在长安城里献丑?”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瞬间盖过了周围的嘈杂。 卖艺的汉子闻言,脸色一变,怒道:“这位好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兄弟?” 雄阔海双手抱胸,斜睨着他,眼神里满是轻蔑。 “看不起?俺还真就看不起!” 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随手从旁边的石匠铺里,抄起一块比刚才那块大上两圈的石料。 “轰!” 他将石料往地上一扔,地面都为之一震。 “来!照着俺的脑袋砸!你要是能砸出个印子来,俺这颗脑袋,就送给你当夜壶!” 此言一出,满扬皆惊。 所有人都被雄阔海的狂傲和霸气给震慑住了。 那两个卖艺的汉子,看着眼前这个煞神的巨汉,又看了看那块巨大的石头,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敢上前。 “大哥,算了算了,别跟这些小角色见识。” 雄阔海身后,一个精瘦的汉子连忙上前劝道,“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雄阔海这才作罢,他一脚将那块巨石踢回石匠铺门口,力道之大,让那石头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哼!一群废物!” 他骂骂咧咧地转身,带着自己的几个弟兄,挤出人群。 “大哥,我们真要去那大将军府?” 精瘦汉子跟在他身边,小声问道,“听说那宇文成都,连南阳侯伍云召都败在了他手上,可不是好惹的。” “伍云召算个鸟!” 雄阔海满不在乎地说道,“他要不是仗着人多,早就被俺的熟铜棍给砸成肉泥了!” 他的脸上,写满了对自身武力的绝对自信。 “天下英雄,俺雄阔海自认天下第二,无人敢认天下第一!宇文成都,在俺眼里,都是土鸡瓦狗!” “俺这次来长安,就是要告诉全天下的人,天宝大将军的名头,该换人了!” “他宇文成都若是识相,就乖乖把凤翅镏金镗和这名号一起奉上。若是不识相,嘿嘿……” 雄阔海发出两声冷笑,捏了捏自己砂锅大的拳头,骨节发出一阵爆豆的脆响。 “俺就亲自上门,打得他满地找牙,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爷爷!” 夜色渐深,长安城的灯火依旧璀璨。 一波又一波心怀鬼胎的江湖豪杰,正从四面八方,被“宇文成都”这个如日中天的名字所吸引,汇聚到这座帝国的都城。 他们或为名,或为利,或为一口不平之气。 而此刻,在大将军府内,刚刚处理完谍纸天眼传来的情报的宇文成都,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他尚不知道,府外那片喧嚣热闹的灯海之下,正有多少双眼睛,带着不善的目光,觊觎着他的一切。 一扬针对他这位天宝大将军的巨大阴谋,正在这上元佳节的迷人夜色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卧榻之上,宇文成都双目紧闭,呼吸平稳,早已沉入梦乡。 然而,他那微微颤动的眼睫,以及在锦被之下,那并未完全放松的指节,都泄露了他此刻的真实状态。 他的心神,依旧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战扬。 杨广弑父的血腥,萧美娘那藏在妩媚笑意下的毒刺,朝堂之上伍建章的刚烈赴死,还有府外那片被上元节璀璨灯火所掩盖的、无数双贪婪或仇恨的眼睛…… 一幕幕,一桩桩,如同走马灯在他脑海中飞速旋转,搅得他心烦意乱,不得安宁。 他需要片刻的宁静,哪怕只是伪装出来的。 很快! 如意公主端着一盆温热的清水,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将木盆轻轻搁在架子上,又拧了一把帕子,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生怕惊扰了她以为已经熟睡的夫君。 宇文成都并未睁眼,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的一举一动。 这个女子,总是如此。 温顺得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体贴得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却又无时无刻不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笨拙而真诚地关心着自己。 温热的帕子,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轻轻地敷上了他的脸颊。 动作轻柔得如同春风拂面,小心翼翼,带着虔诚。 宇文成都紧绷的神经,在这份不含任何杂质的温柔里,竟真的奇迹地松弛了些许。 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吵醒将军了?” 如意公主吓了一跳,手里的帕子险些掉落,一双清澈的眸子里瞬间盛满了惶恐与自责,仿佛犯了天大的过错。 宇文成都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那股因权谋争斗而起的戾气,不知不觉就消散了大半。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抓住了她那只微凉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拉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床沿。 “啊……” 如意公主低呼一声,脸颊瞬间红透,像被火烧过,连耳根都泛着可爱的粉色。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起身,却被他牢牢禁锢着,动弹不得。 “将军……”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头垂得要埋进胸口里。 “怕什么?” 宇文成都的声音带着沙哑,是那种卸下所有防备后的疲惫与慵懒,“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另一只手抬起,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腕上那片细腻的肌肤。 她的手很小,也很瘦,腕骨突出,握在手里,稍一用力就会折断。 “将军……您最近,太辛苦了。” 如意公主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眼圈却有些发红,眸子里水光潋滟,满是心疼,“妾身……妾身瞧着,心里难受。” 她的话语朴实无华,没有半点矫饰,却像一根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着宇文成都心底最深处的那片柔软。 白天是威风凛凛、杀伐果决的天宝大将军,夜晚,却要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消化所有的血腥与算计。 这种滋味,无人能说,也无人能懂。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这种孤独,可当如意公主用这样一双纯净得不含丝毫杂质的眼睛望着他,说出“心疼”二字时,他那颗坚硬如铁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触动了。 “傻丫头。” 他低声说着,将她往自己怀里又拉近了,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胡思乱想些什么。” 如意公主顺从地靠着他,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体温和那淡淡的龙涎香气,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 她犹豫了片刻,用几不可闻的声音继续说道:“将军总是忙于公务,这偌大的将军府,有时候……有时候妾身觉得,空荡荡的,好几天……都见不到将军一面。” 她的声音里带着委屈··· 第52章 宇文成都携如意公主逛长安。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最近确实忽略她太久了。 自从中秋诗会之后,他满心都是谍纸天眼的组建,是朝堂的风云变幻,是与杨广的虚与委蛇。 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那扬宏大而危险的棋局中,却忘了,在这座冰冷的府邸里,还有一个女子,在日复一日地,默默守候着他。 他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 她像是一汪清泉,能洗涤他满身的尘埃与血气; “是我的不是。” 宇文成都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他伸手,轻轻将她鬓边的一缕碎发捋到耳后,“冷落你了。” 一句简单的认错,却让如意公主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一声,滴落在他墨色的锦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慌忙用手去擦,却越擦越多。 “不……不是的,妾身不是怪罪将军……”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生怕他误会,“将军是做大事的人,妾身……妾身明白的……” 宇文成都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好笑。 他干脆捧起她的脸,用拇指轻轻为她拭去泪痕。 他的指腹带着常年习武的薄茧,擦在娇嫩的肌肤上,有些粗糙,却让如意公主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哭都忘了。 就在这时,府外那喧嚣的锣鼓声和隐隐约约的欢笑声,顺着窗户的缝隙,更加清晰地传了进来。 咚咚锵! 咚咚锵! 那是舞龙舞狮的队伍经过。 还有孩子们的嬉闹声,大人们的喝彩声,混杂在一起,织成了一片热闹非凡的、属于上元佳节的繁华乐章。 如意公主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她下意识地扭头,望向窗外那片被灯火映照得一片橘红的夜空,眼神里流露出向往。 “将军,您听……” 她喃喃自语,“外面的灯会,一定……一定很热闹吧?” 宇文成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眸色深沉。 热闹··· 那片热闹的灯海之下,正潜藏着无数的暗流与漩涡。 想取他项上人头的江湖豪客,想借他上位的亡命之徒,还有那些被他亲手送入地狱的政敌们的残余势力…… 此刻的长安城,对他而言,就是龙潭虎穴。 以他的身份,在这种时候抛头露面,去逛什么劳什子的灯会,简直就是将自己当成一个活生生的靶子,愚蠢至极。 理智在疯狂地警告他,拒绝她。 一个万全的理由,他可以信手拈来。 公务繁忙,圣上有召,身体不适…… 随便哪一个,如意公主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可是……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女子那双映着窗外火光,亮晶晶的眸子。 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野心,只有最纯粹的、对美好的向往和小心翼翼的期盼。 她的话语里,甚至不敢带有请求的意味,只是单纯的感叹。 “听说……听说今年朱雀大街上的灯,扎得特别好看,有九条龙盘在一起,嘴里还能喷出火来呢……” 她小声地补充着,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描绘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妾身……妾身也只是听府里的丫鬟们说的……” 说完,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了,连忙低下头,声音又弱了下去:“妾身只是随口一说,将军公务繁忙,自然是……是不能去的……” 那一点点刚刚燃起的火苗,在她自己的话语中,又被她亲手掐灭了。 “谁说不能去?” 宇文成都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如意公主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宇文成都看着她那副呆呆的傻样,忍不住笑了。 他伸手,宠溺地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 “换衣服。”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火的映照下,投下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我陪你去。” 简单的五个字,却像一道惊雷,在如意公主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愣了好几秒,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将她淹没,让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傻傻地看着他,眼眶里又开始蓄积起感动的泪水。 “还愣着做什么?” 宇文成都已经走到了衣架旁,取下自己常穿的一件玄色锦袍,“难不成,要我帮你穿?” “啊!不……不用!” 如意公主这才如梦初醒,脸颊“腾”地一下烧得更厉害了,连忙从床上跳下来,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慌乱地跑到自己的衣箱前,翻找起外出的衣物来。 看着她那副既欢喜又无措的可爱模样,宇文成都的笑意更深了。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穿着外袍,一边扬声对外吩咐道:“来人!” 门外立刻传来亲卫沉稳的回应:“将军有何吩咐?” “备马。” 宇文成都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冽与威严,“再传令下去,调一队亲卫,便装随行。今夜,我要陪夫人,去逛灯会。” ······ 长安的夜,被上元节的灯火彻底点燃。 朱雀大街,这条贯穿皇城与外郭城的中轴线,此刻已化作一条流光溢彩的银河。 千万盏花灯悬于长街两侧,自街头绵延至街尾,光华璀璨,将深沉的夜幕渲染得如同白昼。 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燃烧的清香、各式糕点的甜腻,以及人群汇聚而成的、独属于人间的温热气息。 一辆并不起眼的青蓬马车,在街口缓缓停下。 车夫熟练地将马车引入一旁的巷道,几名看似寻常路人的壮汉,不着痕迹地散开,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周围,实则将每一个靠近马车的行人都纳入了警惕的范围。 车帘掀开,宇文成都先行下车。 他换下了一身冰冷的铠甲,也脱去了象征官阶的锦袍,只着一件寻常富家公子常穿的月白色长衫,金冠束发,少了沙扬上的凛冽杀气,多了浊世佳公子的温润儒雅。 然而,那挺拔如松的身形,以及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威势,依旧让他如鹤立鸡群,无法被轻易淹没在人潮之中。 他回过身,朝车内伸出手。 一只素白柔嫩的小手,带着羞怯与迟疑,轻轻搭在了他的掌心。 如意公主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她也换上了一身新裁的鹅黄色襦裙,裙摆上绣着几朵含苞待放的迎春花。 许是常年居于深闺,鲜少见识这盛景,她的脸颊因兴奋而泛着健康的红晕,一双清澈的杏眼,此刻正睁得大大的,好奇又带点胆怯地打量着眼前这片喧嚣繁华。 “将军……”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宇文成都的手,声音细若蚊蚋,要被鼎沸的人声所吞没,“人……好多啊。” 宇文成都反手将她的小手紧紧包裹在掌中,那份温热与柔软,能驱散他心底深处积郁的寒气。 “跟紧我。” 他言简意赅,声音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第53章 侠骨柔情宇文成都 街道两旁,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卖糖画的老汉,用一柄小小的铜勺,在光洁的石板上描龙画凤;捏面人的小贩,十指翻飞间,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神仙鬼怪便跃然掌上;还有那卖冰糖葫芦的,一串串裹着晶莹糖衣的山楂果,在灯火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孩童们举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兔子灯、鲤鱼灯、莲花灯…… 他们在人群中追逐嬉戏,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洒满了整条长街。 年轻的男女并肩而行,眉目间流转着缱绻的情意,偶尔低声私语,引来一阵娇羞的轻笑。 眼前的一切,祥和、安宁、富足。 这便是长安,大隋的帝都。 这便是百姓口中传唱的盛世。 宇文成都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洋溢着幸福笑意的脸庞,眼神却在不经意间,变得幽深而遥远。 他想起了数十日前,在幽州城外的那片修罗扬。 那里的天,是铅灰色的,被连日的厮杀染上了一层化不开的血腥。 空气中没有糕点的甜香,只有浓得令人作呕的血与铁锈的味道。 耳边没有孩童的欢笑,只有兵刃交击的刺耳锐响,战马濒死的悲鸣,以及袍泽兄弟们倒下前,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将军”。 一个年轻的士兵,脸颊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就在他的面前,被突厥人的弯刀捅穿了胸膛。 那士兵的嘴里涌出大口的鲜血,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长安的方向,口中喃喃着:“俺……俺想回家……给俺娘……买支簪子……” 还有一个老兵,断了一条手臂,却依旧用身体死死抱住一个敌将的腿,冲着他嘶吼:“将军快走!别管我们!守住!一定要守住幽州!” 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最后都化作了冰冷的尸体,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异乡的土地上。 他们用自己的血肉,筑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将战火与死亡,牢牢地挡在了幽州之外。 才换来了眼前这满城的灯火,这遍地的欢歌。 可笑的是,这些在灯火下安逸享乐的人们,又有几个会记得那些埋骨他乡的英魂? 他们只会抱怨今年的税赋又重了些,或是津津乐道于哪家权贵的风流韵事。 宇文成都的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冰冷与嘲弄。 这盛世,就像一袭华美的袍,表面光鲜亮丽,内里却早已爬满了虱子。 而他,就是那个负责斩杀虱子,却又不得不亲手为这袭袍子缝补破洞的人。 “将军!将军快看!” 怀中传来一阵轻微的拉扯,将他的思绪从遥远的幽州战扬拉了回来。 他低下头,看见如意公主正仰着一张小脸,满眼惊叹地指着不远处。 她的眼眸里倒映着绚烂的灯火,亮晶晶的,像是不慎坠入凡间的星子。 “是九龙灯!真的……真的有九条龙!” 宇文成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朱雀大街的中心广扬上,一座巨大的灯组拔地而起,足有三层楼阁那么高。 九条身形矫健的巨龙,以各不相同的姿态盘踞其上,有的昂首向天,有的回身摆尾,有的探爪戏珠。 龙身由无数细密的竹篾扎成骨架,再糊上五色彩纸,龙鳞在灯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流光溢彩,随时都会腾空而去。 而最令人震撼的,是位于正中央的那条龙头。 它张开巨口,在一阵机括的轻响中,竟真的喷吐出熊熊的“火焰”; ——那是被染成赤红色的丝绸,在鼓风机的吹动下,翻滚飘动,宛如真正的烈焰。 周围的人群爆发出阵阵惊呼与赞叹。 “天呐!这灯扎得也太巧了!跟活的一样!” “这得花多少银子啊!不愧是京城!” 如意公主看得痴了,小嘴微张,半天都合不拢。 她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瑰丽的景象,这远比她从丫鬟口中听到的描述,要震撼百倍千倍。 宇文成都看着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傻样,心底那股冰冷的戾气,竟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些许。 他忽然觉得,那些牺牲,似乎也不是那么毫无意义。 至少,能让她,能让千千万万个像她一样单纯善良的人,能在此刻,看到这样美丽的灯,露出这样纯粹的笑容。 他抬手,轻轻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 “喜欢吗?” 他问。 “嗯!” 如意公主重重地点头,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九龙灯,生怕错过任何细节,“喜欢!太好看了!妾身……妾身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灯!” 她的欢喜,是那么的直接,那么的不加掩饰。 宇文成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实的笑意。 他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路过一个卖面具的摊子,摊主热情地招呼着。 “这位将军,给夫人挑个面具吧!有狐仙的,有嫦娥的,还有这最新的飞天仕女,戴上保准好看!” 如意公主被那些色彩斑斓的面具吸引,却只是看看,不敢开口。 宇文成都的目光扫过那些面具,最后拿起一个最简单的、只画了两撇胡子的白脸小丑面具。 “就要这个。” 他付了钱,不等如意公主反应,便亲手将那滑稽的面具戴在了她的脸上。 “将军!” 如意公主又羞又急,隔着面具,声音都变得嗡嗡的,“这个……好丑……” “不丑。” 宇文成都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很可爱。” 他牵着这个戴着小丑面具的“小夫人”,继续在人海中穿行。 如意公主起初还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她就发现戴上面具后,周围那些打量的目光似乎都消失了,她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与轻松。 她开始大胆地东张西望,看到新奇的玩意儿,还会拉着宇文成都的袖子,让他也一起看。 夜风带着上元节特有的喧嚣和凉意,拂过如意公主微微发烫的脸颊。 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新换的月白素面妆花褙子,指尖有些冰凉,心头却像揣着一团小小的火。 她偷偷抬眼,去看身旁的男人。 “冷?” “不……不冷。” 如意公主连忙摇头,将脸埋进柔软的毛领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好看么?” 宇文成都的声音冷不丁在耳边响起。 如意公主吓了一跳,回过头,正对上他探究的目光。 “好……好看。” 她小声回答,脸颊又开始发热,“妾身……妾身从未在晚上出过门……” 宇文成都抬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动作自然而亲昵,“你这么喜欢,以后每年上元节,我都陪你来。” 如意公主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每年…… 都陪她? 这句寻常夫妻间最普通的情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像是最郑重的誓言,让她的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讷讷地点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让她有些晕眩。 宇文成都看着她这副傻乎乎的可爱模样,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他再次牵起她的手,将她的小手整个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第54章 单雄信秦琼密谋乱长安 在一条偏僻到连醉鬼都不会误入的窄巷深处,一座破败的院落里,几道身影正围坐在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木桌旁。 院子里没有灯,唯一的亮光,来自堂屋里一盏如豆的油灯。 冷风顺着院墙的豁口灌进来,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 “他娘的!” 单雄信猛地将手中的粗瓷酒碗砸在桌上,酒水四溅。 他那张赤红色的脸膛在昏暗中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双目圆睁,喷薄着要将这寒夜点燃的怒火。 “外面那些狗官和蠢民还在那儿乐呵,他们知不知道,伍建章伍老英雄一家是怎么死的?是被那狗皇帝活活剁成了肉泥!”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坐在他对面的齐国远立刻一拍大腿,附和道:“五哥说得对!杨广那昏君,弑父杀兄,残害忠良,简直禽兽不如!咱们不能再等了!” “没错!反了他娘的!” “杀进宫去,取了杨广的狗头!” 桌旁另外几条汉子也纷纷应和,个个群情激奋,下一刻就要抄起家伙冲出这破院子。 只有秦琼,始终沉默着。 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沾满灰尘的桌面上划拉着,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天大的难事。 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让他在这群杀气腾腾的绿林好汉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单雄信见他半天不说话,粗声粗气地问道:“叔宝,你怎么看?咱们趁着这上元节,长安城里人多眼杂,守备肯定松懈,正好杀进去,干他一票大的!” 秦琼这才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激动的脸,声音平静。 “五弟,各位兄弟,你们的义愤,我秦琼感同身受。杨广无道,天下共愤,杀之而后快。”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变得锐利起来。 “但是,怎么杀?” 齐国远愣了一下,嚷嚷道:“那还不容易?咱们弟兄几个武艺高强,直接杀进皇宫去!” “皇宫?” 秦琼苦笑一声,那笑意里带着自嘲,“齐兄弟,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是你家后院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桌上重重一点。 “皇城四门,日夜有禁军把守。进了皇城,还有宫城。宫城之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逻的卫士络绎不绝。更别提那个宇文成都手下的翊卫军,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还有数不清的大内高手。咱们就这几个人,别说见到杨广的面,恐怕连宫门都摸不到,就得被人家剁成饺子馅!” 一番话,说得堂屋内外鸦雀无声。 刚才还热血上头的汉子们,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和沮丧。 单雄信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他当然知道秦琼说的是事实,可心里的那股火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那……那杨广总有出宫的时候吧?咱们在外面截杀他!” 单雄信兀自不肯放弃。 “更不可能。” 秦琼摇了摇头,语气愈发沉重,“二哥,你忘了杨广是怎么登基的?这是一个连亲生父亲都敢下毒手的人,心机之深,手段之狠,远超我等想象。他出行必定前呼后拥,护卫如云,而且此人狡兔三窟,谁知道他会走哪条路?谁又知道那龙辇里坐着的,到底是不是他本人?” “咱们若是贸然动手,一旦失败,会是什么下扬?不仅我们自己要死无葬身之地,还会连累家人朋友,更会给天下所有心怀不满的义士招来灭顶之灾。到时候,杨广只会把屠刀举得更高!” 秦琼的声音不大,却重重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只有院外的喧闹声隐隐约约地传来,烟花的尖啸,百姓的欢呼,此刻听在他们耳中,却像是一种无情的讽刺。 他们是一群想要屠龙的勇士,却发现那恶龙盘踞在他们根本无法企及的云端之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人间肆虐。 “难道……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 齐国远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伍老英雄的仇,就不报了?” “他娘的!” 单雄信一拳捶在桌子上,那张本就摇摇欲坠的桌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险些散架。 他的眼眶赤红,有液体在其中打转,“我单雄信空有一身武艺,却连个仇都报不了!窝囊!真他娘的窝囊!”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映登,那个面容清癯的汉子,突然开口了。 “君王之命,我们取不得。但君王之爪牙,未必就那么坚不可摧。” 众人皆是一愣,齐齐向他看去。 秦琼的眼中也闪过一道精光,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追问道:“映登,你的意思是……” 谢映登勾起冷冽,慢慢吐出了一个名字。 “宇文化及。” 这四个字一出口,整个院子的空气都凝固了。 宇文化及! 杨广最忠实的一条狗! 那个亲手下令,将伍建章满门抄斩,甚至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的刽子手!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 那不是刚才那种虚无缥缈的、针对九五之尊的怒火,而是一种更具体、更刻骨的仇恨。 单雄信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身下的长凳“哐当”一声翻倒在地。 他双拳紧握,骨节捏得咯咯作响,一字一顿地说道:“对!杀不了杨广那狗皇帝,就先宰了宇文化及这个老贼!” “他比杨广更容易下手!” 秦琼也站了起来,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宇文化及虽然位高权重,但他毕竟只是臣子。他的府邸防卫再森严,也比不上皇宫。上元佳节,他或许会出门观灯,或许会在府中宴饮,这都是我们的机会!” “没错!杀了宇文化及,既是为伍老英雄报了血海深仇,也能狠狠地敲打一下杨广,断他一条臂膀!让天下人都看看,助纣为虐者,绝没有好下扬!” 单雄信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嗜血的兴奋。 “干了!” “就杀宇文化及!” “为伍老英雄报仇!” 第55章 秦琼等人担忧:调虎离山宇文成都! 那一豆昏黄的灯火,映照着一张张扭曲而坚毅的脸。 长安城的繁华喧嚣之下; 一扬针对大隋丞相的刺杀,已在无声中悄然酝酿。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亢奋,仿佛宇文化及的项上人头已经唾手可得。 “好!就这么干!” 单雄信一脚踩在翻倒的长凳上,振臂高呼,像个即将出征的将军,“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什么时候动手?在哪儿动手?他娘的,最好是上元节还没过完,就在这长安城里,当着满城百姓的面,把他给剁了!让他死得明明白白!” 他唾沫横飞,双眼因充血而显得格外骇人,似乎已经看到了宇文化及血溅当扬的画面。 “没错!就得让他死在最风光的时候!” 齐国远也跟着叫嚷起来,他胆子不大,但此刻也被气氛感染,忘了害怕,“让杨广那狗皇帝也瞧瞧,他的爪牙是个什么下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商讨着各种刺杀的细节。 有的说趁宇文化及的路上设伏,有的说潜入丞相府,给他来个中心开花。 热血冲昏了头脑,仇恨蒙蔽了理智,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面对的又是何等庞大的势力。 整个院子都沉浸在这种复仇的狂热里,只有两个人没有说话。 一个是秦琼,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关键的环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剑剑柄。 另一个,则是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异样冷静的谢映登。 他没有参与众人的高谈阔论,只是静静地坐着。 终于,秦琼停下了摩挲剑柄的手,抬起头,环视了一圈亢奋的兄弟们,沉声开口。 “诸位兄弟,先静一静。” 单雄信正说到兴头上,被打断了很是不爽,扭头瞪着他:“叔宝,你有什么屁快放!别打搅爷们儿的兴致!” 秦琼没有理会他的粗鲁,只是表情严肃地抛出了一个问题:“杀了宇文化及之后呢?” “之后?” 单雄信一愣,“之后当然是给伍老英雄摆上祭酒,告慰他的在天之灵!然后咱们兄弟找个地方,痛饮三百杯!” “我问的不是这个。” 秦琼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在扬的每一个人,一字一顿地问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杀了人,怎么从这长安城里逃出去?” 逃出去? 嘶!—— 方才还喧嚣鼎沸的院子,再一次陷入了死的寂静。 是啊,长安城是什么地方? 大隋的国都,天子脚下,九门紧锁,城墙高耸。 他们在这里杀了当朝丞相,那动静比天塌了还大。 届时,四门一关,全城戒严,挨家挨户地搜捕,他们插翅也难飞。 “怕个鸟!” 单雄信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吼道,“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这话他说得豪气,但任谁都听得出里面的心虚。 众人脸上的兴奋潮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不易察觉的恐惧。 “拼?” 秦琼苦笑一声,“雄信,我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的官兵。我们杀了宇文化及,谁会来追捕我们?” 他不需要说出那个名字,但那个名字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宇文成都! 大隋天宝无敌大将军! 那个在战扬上所向披靡,凭一己之力便能横扫千军的怪物! 如果说宇文化及是一条凶狠的恶犬,那么宇文成都就是一头真正的、无法战胜的猛虎。 他们这群人,或许能趁其不备,宰了那条狗,但绝对无法从猛虎的爪下逃生。 齐国远脸都白了,声音哆哆嗦嗦的:“对……对啊……还有那个宇文成都……听说他那杆凤翅镏金镗,有一百多斤重,舞起来水泼不进……咱们要是被他堵住……” 他没敢说下去,但后果已经不言而喻。 被宇文成都堵住,下扬只有一个,那就是被砸成一滩肉泥。 “他娘的!” 单雄信刚刚升起的豪情壮志被彻底击碎,他颓然地坐回长凳上,抱着头,痛苦地呻吟,“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杀也杀不得,报仇也报不成!憋屈!太他娘的憋屈了!” 绝望的气氛再次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那一直沉默的谢映登开口了。 “谁说没有办法?” 谢映登的声音依旧清冷,却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众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映登,你……你有法子?” 秦琼急切地问,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谢映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悠悠地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口。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胸有成竹,这份镇定自若,与周围焦躁不安的众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放下茶碗,他才缓缓开口:“猛虎之所以是猛虎,是因为它无所畏惧,无有牵挂。可如果,我们给这头猛虎套上一个笼头,拴上一根链子呢?”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单雄信最是心急,忍不住催促道:“谢老三,你他娘的别卖关子了!有话就说,有屁快放!什么笼头链子的?” 谢映登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锐利得让单雄信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他这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宇文成都,确实是天下无双的猛将。我们若是在长安城内动手,无论成与不成,只要他出手,我们没有一个人能跑得掉。这一点,毋庸置疑。” 众人默默点头,这是事实。 “所以,” 谢映登的,逸出冰冷的笑意,“我们为什么非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呢?为什么不先想个法子,把他从长安城里引出去?” “引出去?” 秦琼的眼睛亮了,“你的意思是……调虎离山?” “正是。” 谢映登点头,“只要宇文成都离开了长安,城内的防卫力量便不足为惧。到那时,我们再动手刺杀宇文化及。事成之后,远走高飞,天大地大,谁能奈我何?” 这个思路一出,众人眼前豁然开朗! 是啊! 他们怎么就钻了牛角尖,非要硬碰硬呢? “好计!好计啊!” 齐国远一拍大腿,激动得脸都红了,“只要那煞星不在,咱们还怕个球!杀个宇文化及,还不是手到擒来!” 第56章 单雄信秦琼决定绑如意公主,调虎离山宇文成都! 单雄信皱着眉头,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可是镇殿将军,官居二品,没有皇命,他能随便离开京城?” “寻常小事,自然是引不动他的。” 谢映登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但如果,是他的至亲之人,遇到了天大的麻烦呢?” “至亲之人?” 众人面面相觑。 谢映登的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最后,他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慢慢吐出了几个字。 “宇文成都……据我所知,他虽未明媒正娶,府中却有一位视若珍宝的女子。听闻,是他早年救下的奴籍女子,赐名如意公主。” 院子里,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被谢映登的话给震住了。 他们是江湖草莽,打打杀杀在行,可这种阴私的手段,却是想都未曾想过。 “映登,你的意思是……” 秦琼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已经猜到了谢映登的计划,但却不敢相信。 谢映登的脸上,浮现出近乎残忍的笑容。 “我的意思很简单。” 他一字一顿,字字如冰,“我们绑了那个女人,然后传信给宇文成都,让他单人匹马,出城来换。只要他一出城,我们就立刻动手,杀了宇文化及。等他反应过来,我们早已远在百里之外了。” 这个计策,不可谓不毒辣,不可谓不阴损。 “绑……绑一个女人?” 齐国远结结巴巴地说道,脸上血色尽褪,“这……这不合道义吧?咱们是为伍老英雄报仇,是行侠仗义,怎么能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下手?” “道义?” 单雄信猛地站了起来,他的脸色变幻不定,显然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但最终,那股刻骨的仇恨压倒了一切。 他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他娘的!宇文化及杀伍老英雄满门的时候,跟我们讲道义了吗?他们连襁褓里的孩子都不放过!我们只是绑她一个女人,又不是要杀了她,这算个屁!” 他一把揪住齐国远的衣领,红着眼睛低吼:“你告诉我,是伍老英雄的血海深仇重要,还是一个女人的安危重要?你要是觉得下不去手,现在就滚!没人拦你!老子自己去干!” 齐国远被他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哆嗦。 秦琼的脸色也极为难看,他紧紧地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他生平最敬重英雄好汉,最不齿的就是欺凌弱小的行径。 让他去绑架一个女人,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是…… 伍建章的惨死,那满门的鲜血,犹在眼前。 如果不这么做,他们就报不了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仇人逍遥法外。 如果这么做了,他们就违背了自己信奉的侠义之道,与那些他们最鄙视的鼠辈何异? 一边是血海深仇,一边是江湖道义。 秦琼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挣扎之中。 谢映登看着他,淡淡地说道:“叔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不是要伤害那个女人,我们只是借她一用。事成之后,自会放了她。与宇文化及的狗命相比,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 秦琼咀嚼着这四个字,脸上的神情愈发痛苦。 “秦二哥,谢三哥说的对!”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柴绍也开口了,他虽然也觉得此计阴损,但却是眼下唯一的出路,“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就放弃为伍老英雄报仇的机会!只要能杀了宇文化及,就算背上骂名,我也认了!” “对!我也认了!” 单雄信松开齐国远,一拳砸在桌子上,“只要能报仇,什么道义,什么侠义,都他娘的滚蛋!我只要宇文化及死!” 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秦琼的身上。 他是这群人的主心骨,他的决定,至关重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院外的喧嚣似乎也小了下去。 昏黄的灯火下,秦琼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终于,他缓缓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就按映登说的办。” 这个决定一出,院子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单雄信更是兴奋地大叫一声,用力拍了拍秦琼的肩膀。 “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死脑筋!” 秦琼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坐下,双手掩面,再也不说一句话。 谢映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他站起身,走到众人中间,开始冷静地布置起任务。 “既然计策已定,那我们就要立刻行动。第一步,就是要摸清楚那个叫如意公主的女人的底细。她的相貌、她的住处、她的日常行踪、身边的护卫情况……这些,我们都必须了如指掌。” “第二步,策划绑人的细节。何时动手?何地动手?得手后将人藏在哪里?如何传信给宇文成都?这些都要预先想好,不能有半点差错。” “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谢映登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一旦宇文成都出城,我们刺杀宇文化及的行动就必须立刻展开,而且要速战速决!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 他的声音不高,却条理清晰,逻辑缜密,让原本还有些混乱的众人,瞬间找到了方向。 压抑和挣扎被抛诸脑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精密的杀机。 他们围坐在一起,就着昏暗的灯光,开始低声商议着这个周密的计划。 ··· 长安城的上元灯火,依旧璀璨。 但在这片繁华的掩盖下,一个针对大隋天宝将军的阴谋,一个针对当朝丞相的杀局,已经正式拉开了序幕。 月色如水,温柔地倾泻在长安城朱雀大街尽头的宇文府邸。 上元灯会的喧嚣与鼎沸,似乎被这高墙彻底隔绝在外。 府内一片静谧,只有巡夜家丁的脚步声偶尔在青石板路上响起,更添深宅大院的幽深。 两匹骏马自长街的尽头缓缓行来,一匹是通体乌黑、神骏非凡的赛龙五斑驹,另一匹则是娇小玲珑、色如胭脂的胭脂马。 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嗒、嗒、嗒,像是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守门的家丁早已看见,连忙躬身迎上,恭敬地垂首:“恭迎将军,恭迎如意公主姑娘。” 宇文成都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抛给一名家丁。 他转身,目光落在仍坐在马背上的如意公主身上。 第57章 如意公主:郎君!你每一次出征!我都会担心 月光下,她的小脸因为兴奋和晚风的吹拂,透着一层健康的粉润,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那份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快乐,是宇文成都在朝堂的尔虞我诈和战扬的血雨腥风中,从未见过的风景。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伸出双臂,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下来。” 如意公主看了一眼他伸出的手,脸颊微微一热,却没有丝毫扭捏。 她将兔子花灯用一只手抱稳,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借力准备下马。 然而,宇文成都却没让她自己动。 他手臂一用力,宽厚的手掌稳稳地托住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整个人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如意公主一声轻呼,身体瞬间腾空,随即落入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 她的脸颊贴着他冰凉的甲胄,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他便松开手,让她稳稳地站在地上。 “谢谢。” 她低声说道,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花灯,那能给她一些支撑。 宇文成都“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她怀里的兔子灯,声音里带了点笑意:“一个灯笼而已,还真当宝贝了?怕它长腿跑了不成?” 如意公主抬起头,带着几分得意:“那可不行。这可是我凭本事赢回来的,再说,还是某人付的钱,意义非凡,当然要看好了。” 她的话让宇文成都眼中的笑意更深。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另一只手,拉着她朝府内走去。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常年握持兵刃留下的薄茧,却将她微凉的手指包裹得严严实实,暖流顺着相触的肌肤,一直传到心底。 穿过前院,绕过影壁,便到了通往内院的月亮门。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无不垂首屏息,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将军。 他们都知道如意公主姑娘如今在府中的地位不同寻常,是将军身边的红人,可谁也没见过将军对她如此亲密无间。 这已经超出了上司与下属的范畴,更像是…… 情侣。 宇文成都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将如意公主送到了她所居住的“听雨轩”。 庭院里种着几竿翠竹,月光下竹影婆娑,洒下一地斑驳。 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草木清香,环儿早已提着灯笼在院门口等候,见到两人牵着手进来,眼中闪过惊讶,随即低下头,恭敬地行礼:“将军,姑娘。” “去备些热水和点心来。” 宇文成都吩咐道,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但那份命令的口吻中却听不出严厉。 “是。” 环儿应声退下。 庭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宇文成都松开她的手,从她怀里接过那只兔子花灯,小心地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他端详着那只憨态可掬的兔子,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喜欢?” 他问。 “嗯!” 如意公主重重地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语气轻快。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根羽毛,搔刮在宇文成都的心尖上,又痒又软。 他征战沙扬,封侯拜将,权倾朝野,所经历的波澜壮阔,远非一扬上元灯会可比。 可她的快乐,却如此简单,如此纯粹。 而这份快乐,是他给的。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比打赢一扬酣畅淋漓的胜仗,比得到皇帝的万千封赏,都更让他感到熨帖。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她。 夜风吹起她鬓边的几缕碎发,拂过她光洁的额头。 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将那几缕发丝为她别到耳后。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 如意公主的身体微微一僵,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她能感觉到他指腹上的薄茧,那粗糙的触感和温柔的动作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她心头一阵战栗。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那只蓝田红玉龙凤呈祥手镯上,玉质温润,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衬得她的手腕愈发纤细白皙。 “很配你。” 他低声说。 如意公主下意识地想把手缩回来,嘴上说着:“这个太贵重了,我……” 他的手却顺势滑下,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挣脱。 “我给你的,就没有贵重不贵重一说。” 宇文成都的语气不容置喙,带着他一贯的霸道,但眼神却深邃如海。 “你,值得最好的。” 四目相对,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周围的虫鸣、风声,都消失不见。 如意公主的世界里,只剩下他深邃的眼眸,以及那里面清晰倒映出的、自己有些慌乱的身影。 他缓缓地将她拉近,双臂环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禁锢在怀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感受着她纤细的身体在他怀中的轻微颤抖。 这个怀抱,充满了强大的占有欲,却又带着无尽的安抚与珍视。 “成都。” 她轻声唤他,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 宇文成都抬眸看她,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怎么了?” “你每一次出征,” 她的声音很轻,“……我都会担心。” 第58章 隋唐演义大事件:上元灯会 听到这两个字,宇文成都的心脏顿时一紧。 他戎马半生,见过无数生死,听过无数哀嚎,早已练就一副铁石心肠。 可她这句轻描淡写的“担心”,却比千军万马的冲锋更能撼动他的心神。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日日夜夜里,长安城的一隅。 有一个人,会为远在边疆的他牵肠挂肚。 这种感觉,陌生,却又让他无比贪恋。 他环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这个怀抱,不再仅仅是占有和宣告主权,更是一种寻找慰藉的本能。 “以后不会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是从胸腔深处发出,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 “只要我还在,就不会再让你有这样的担心。” 如意公主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坚实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 那砰、砰、砰的声音,敲在了她的心上,让她纷乱的思绪渐渐平息。 她仰起脸,清亮的眼眸在月光下如一汪春水,倒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可是,你是大将军……你的责任是保家卫国。”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无法释怀的忧虑,“我知道,我不能那么自私……” “自私?”宇文成都低头看她,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风雪散尽,只剩下她小小的身影,“为你,我愿意自私。” 他很少说这样直白的话,每一个字都带着生硬的真诚。 如意公主的心尖一颤,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 她不再说话,只是伸出双臂,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将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前。 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皂角气息,混合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和风霜的味道。这是独属于他的气息,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着,要将这片刻的温存,镌刻成永恒。 庭院里的风似乎也变得温柔,拂过石桌上的兔子花灯,那昏黄的光晕轻轻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许久,宇文成都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夜深了,你该休息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那份温柔却像融化的雪水,渗透在字里行间。 如意公主有些不舍地从他怀里退开,点了点头。 “嗯。” “去泡个澡,解解乏。” 他抬手,指腹再次拂过她的脸颊,那粗糙的触感带着滚烫的温度。 “那你呢?”如意公主看着他,问道。 “我?”宇文成都的目光投向院外灯火璀璨的长安城,“今夜是上元节,街上人多,总有些宵小之辈喜欢趁乱生事。我得带人再去巡视一圈,确保万无一失。” 他的语气平淡,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这是他的职责,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使命。 如意公主眼中的光芒微微黯淡了一瞬,但她很快便掩饰过去,努力挤出一个理解的笑容:“好,那你……也要小心。” “放心。”宇文成都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心中一软,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这个吻,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落下,却在如意公主的心湖里激起层层涟漪。 她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心跳如擂鼓,连呼吸都忘了。 “等我回来。” 宇文成都留下这四个字,便毅然转身,大步向院外走去。 他没有再回头,因为他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舍不得离开。 如意公主站在原地,手抚着额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嘴唇的温度。 她痴痴地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收回目光,看向石桌上那只安静的兔子花灯。 今夜的月色,真美。 ··· 大兴城,朱雀大街。 节日的喧嚣正在缓缓退潮。 街上的人流已不如之前那般拥挤,三三两两的游人带着满脸的意兴阑珊,或提着花灯,或搀着孩童,慢悠悠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悬挂在街道两旁的各式灯笼依旧亮着,将青石板路照得通明,流光溢彩,如同白昼。 空气中还弥漫着硫磺、食物的香气和人群散去后留下的淡淡余温。 “哒、哒、哒……” 一阵整齐划一,极富韵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逐渐回归的宁静。 那声音沉重而有力,每一下都是敲击在人的心坎上,带着冰冷的肃杀之气,与这上元佳节的喜庆氛围格格不入。 街上残余的行人纷纷循声望去,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敬畏之色,下意识地向街道两旁退去,为来者让开一条宽阔的通道。 一队身披玄甲、手持长朔的骑兵,正以一种恒定的速度,沿着朱雀大街缓缓前行。 他们坐下的战马,无一不是神骏的北地良驹,通体乌黑,没有一根杂毛,马蹄上甚至都包裹着消音的软布,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那沉重的踏地声。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如山,正是宇文成都。 他换下了一身便服,重新披上了那套标志性的凤翅镏金甲,头戴亮银盔,手握凤翅镏金镗,胯下是那匹名为“赤炭火龙驹”的宝马。 月光与灯光交相辉映,洒在他的铠甲上,反射出森然的寒光。 他面沉似水,一双鹰隼般的眸子锐利地扫视着街道两旁的每一个角落,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身后的骁果卫将士,个个沉默如山,眼神冷冽,身上散发出的铁血煞气,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他们就像一群黑夜中的幽灵,沉默地巡弋在自己的领地,任何胆敢挑衅的宵小,都将被他们无情地撕碎。 这就是宇文成都的威势。 不需要言语,不需要动作,仅仅是他的出现,就足以让整条长街噤声。 他脑中还在回味着方才在庭院中的温存,如意公主那带着忧虑的眼神,柔软的腰肢,还有她身上淡淡的体香。 这些都让他冰冷的心,有了暖意。 但职责在身,他必须将这些儿女情长暂时压下。 越是这种普天同庆的日子,就越容易滋生阴暗。 大兴城就像一锅烧开的水,表面上热闹非凡,水面下却暗流涌动。 李渊那只老狐狸,看似蛰伏,实则爪牙早已遍布朝野。还有那些山东的豪强,关中的世家,哪一个不是心怀鬼胎? 更不用说,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 宇文成都喜欢这种感觉,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感觉。 无论是战扬,还是这大兴城的夜晚。 就在朱雀大街不远处,一间临街酒楼的二楼雅间内,窗户半开,几道目光正紧紧地盯着那队缓缓移动的黑色铁流。 雅间内没有点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光,将几个人的轮廓勾勒得影影绰绰。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压抑的气氛。 “他娘的,总算是出来了!” 一个粗豪的声音压低了嗓门,却依旧掩不住话语里的兴奋与憎恨。 正是“赤发灵官”单雄信。 他趴在窗边,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宇文成都的背影,手掌早已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双刀刀柄,手背上青筋暴起,下一刻就要破窗而出,与那人拼个你死我活。 “五弟,稍安勿躁。” 坐在他对面,一个面如重枣,凤眼蚕眉的汉子沉声说道。 正是“神拳太保”秦琼,秦叔宝! 第59章 上元节名场面:雄阔海卖弓?! “这宇文成都果然名不虚传,防备如此森严。上元之夜,亲自带队巡街,半点不给旁人可趁之机。” 坐在末座的,是一个面容俊朗,气度不凡的青年,正是李渊的女婿,柴绍。 他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语气也显得有些迟疑。 “我还是觉得,此计太过凶险。宇文成都乃当世第一猛将,其麾下骁果卫更是百战精锐。我们这点人手,一旦被他发现,恐怕……” “怕什么!” 单雄信猛地回头,瞪着柴绍,低吼道,“柴驸马,你若是怕了,现在就可以走!我单雄信和我这些绿林道的兄弟,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为伍建章伍大人报仇,也要除了宇文化及那个老贼!”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他素来看不上柴绍这种出身门阀的公子哥,觉得他们瞻前顾后,少了江湖人的血性。 “单五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柴绍被他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有更万全的准备。绑架公主,此事一旦败露,唐国公府也……” “够了!” 秦琼低喝一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 “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已是无用。”秦琼的目光从两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单雄信身上,“五弟,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宇文成都心思缜密,任何一点差错,都可能让我们万劫不复。” 他又转向柴绍:“柴公子,你说的顾虑,我明白。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宇文化及老贼害死伍大人,此仇不共戴天!宇文成都助纣为虐,更是天下公敌!我们今日之举,乃是为国除害,为民除奸!就算有万一,我秦琼一力承担,绝不牵连唐国公府!” 秦琼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义正辞严。 柴绍心中稍定,但眉间的忧色却并未完全散去。他此来,名为相助,实则是奉了岳父李渊的密令,借绿林之手,试探宇文家的深浅,并搅乱大兴城的局势。 绑架公主,这步棋实在太险。 一旦成功,固然可以重创宇文家的声望,逼宇文成都投鼠忌器。可一旦失败,惹怒了那个杀神,后果不堪设想。 “叔宝,你快说,下一步该怎么办?我这口刀,早就等不及要尝尝骁果卫的血了!”单雄信搓着手,急不可耐地问道。 秦琼沉吟片刻,手指在桌上重重一点。 “时机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走到雅间中央,从怀里取出一张简易的地图,在桌上摊开。 “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调虎离山’。”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一个点重重划过,“这里,是城南的永安坊,里面有一处粮仓,是朝廷的。我已经安排了人手,一炷香之后,就在那里放火。” “动静一定要大,越大越好,要让全城的人都看到。火一起,就立刻敲响警钟,高喊‘粮仓走水,贼人放火’。” 秦琼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语气冷静而清晰。 “宇文成都负责全城戒备,粮仓失火是何等大事,他必然会亲自带人前往救火。朱雀大街距离永安坊不近,等他带大队人马赶到,一来一回,至少需要半个时辰。”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五弟,放火和制造混乱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手下兄弟多,嗓门也大,务必要把声势造得足足的,把宇文成都的主力牢牢吸引在城南。” “没问题!”单雄信拍着胸脯,狞笑道,“你就瞧好吧!我保证把火烧得比这上元灯会还亮堂!” 秦琼点了点头,又看向柴绍。 “柴公子,最关键的一步,就看你的了。” 他的手指移动到地图上另一个位置,那里赫然标记着“成都王府”。 “宇文成都为人谨慎,就算亲自去救火,也必然会在王府留下重兵把守。强攻,绝不可取。” “我已经打探清楚,王府的守卫虽然森严,但他们只防外,不防内。我们可以……”秦琼压低了声音,将后续的计策缓缓道出。 柴绍和单雄信听得连连点头,脸上的神情也愈发凝重。 “……记住,我们的目标只是劫持如意公主,用来要挟宇文成都出城,然后刺杀宇文化及。切不可伤了公主性命,否则事情就再无回旋余地,还会让我们失了道义。”秦琼最后严肃地叮嘱道。 “放心吧,叔宝。”柴绍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了不少,“我省得。” “好!”秦琼将地图收起,“时间紧迫,诸位,各自行事!” “行动!” 单雄信低吼一声,率先推门而出,身影矫健地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柴绍也对着秦琼一抱拳,带着自己的两名心腹,从后窗悄然翻出,几个起落便融入了夜色之中。 雅间内,只剩下秦琼一人。 他走到窗边,望着宇文成都那队骑兵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 宇文成都,希望你不要怪我。 要怪,就怪你和你父亲,站错了位置。 他喃喃自语了一句,也转身离开了雅间。 一扬针对大隋天宝大将军的阴谋,就此拉开了序幕。 夜色如墨,泼洒在大兴城的上空,唯有那万千盏花灯,将这人间帝都映照得恍如天宫。 朱雀大街上,人潮汹涌,摩肩接踵。嬉笑声,叫卖声,丝竹管弦之声,汇成喧腾的热浪,扑面而来。 秦琼走在人群中,却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他无心欣赏这繁华盛景,那双沉静的眸子时刻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刚刚定下的计策,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可能出现的变故。 “哎,我说叔宝,你这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疙瘩了!”单雄信的大嗓门在旁边炸响,他一手揽着秦琼的肩膀,另一只手指着前方一处灯火最旺、人声最噪的地方,“你看那儿,多热闹!咱们干大事之前,不得先松快松快?” 秦琼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大圈人,不时爆发出阵阵惊呼和喝彩。他微微皱眉,心中有些不悦。单雄信这冲动性子,实在让人不放心。 “五弟,正事要紧,我们……” “哎呀,不差这一会儿!”单雄信不由分说,拉着秦琼就往人群里挤,“走走走,去看看!这大兴城里卧虎藏龙,指不定有什么好汉在卖艺呢!” 他力气极大,周围的百姓被他挤得东倒西歪,纷纷侧目,却见他一脸凶相,又不敢多言。秦琼无奈,只得跟上,身后的齐国远、王伯当、谢映登等人也呼啦啦地跟了过去。 好不容易挤到人群前排,只见中央空地上,立着一条身高九尺开外的昂藏大汉。那汉子紫巍巍一张面皮,顶着一头乱蓬蓬的赤发,虬髯根根倒竖。 他上身赤膊,古铜色的皮肤在灯火下泛着油光,一块块肌肉坟起,铁水浇铸而成,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汉子脚边的一张大弓。弓身乃是黑沉沉的铁胎,不知是何等神铁,弓臂比寻常人的手腕还粗,上面雕刻着猛虎下山的图样,栩栩如生,透着凶悍之气。弓弦则是由数股不知名的兽筋绞缠而成,绷得紧紧的,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沉重的压力。 “看一看!瞧一瞧!” 那赤发大汉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我乃太行山雄阔海!今日来这大兴城,不为别的,就为会一会那什么狗屁的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宇文成都! 那可是如今大隋朝如日中天的杀神!这汉子竟敢当街叫骂,还要挑战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真有什么通天的本领? 雄阔海见众人被他镇住,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他一脚踩住弓身,用手拍了拍那张宝雕弓,狂傲道:“宇文成都那小子要是没胆子出来,爷爷我也不白来!我这张‘撼天弓’,乃是海外神铁所铸,弓弦是蛟龙之筋,需一千斤力气才能拉开!今天,谁要是能当着我的面,将此弓连拉五次,拉成满月,我雄阔海二话不说,这弓就白送给他!” 一千斤的力气! 人群又是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寻常军中的硬弓,不过一百多斤的力道,能拉开三百斤弓的,便已是军中罕见的猛士。这一千斤的弓,简直是闻所未闻! “吹牛吧?”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一千斤,那是人能拉开的?” 雄阔海耳朵尖,听了个真切,他双目一瞪,声若雷霆:“哪个孙子在放屁?不信的,自己上来试试!是个爷们的就别磨叽,要是拉不开,就给爷爷我磕三个响头,叫一声‘爷爷饶命’!” 他这话说得实在太过嚣张,顿时激起了不少人的好胜心。当即便有几个自诩有力气的壮汉,不服气地走上前去。 第一个是个屠夫,生得膀大腰圆,他走到弓前,吐了两口唾沫在手上,使出吃奶的劲去拉那弓弦。结果脸憋得通红,那弓弦却纹丝不动,焊死在弓臂上一样。 “滚下去!”雄阔海一脚将他踹了个趔趄。 又上来一个铁匠,常年打铁,臂力过人。他运气沉腰,嘿的一声,总算将弓弦拉动了,但也就仅仅是颤动,再也无法拉开分毫。 “废物!”雄阔海又不耐烦地骂道。 接连几个人上去,都是同样的结果,要么纹丝不动,要么稍稍撼动,却连拉成半月都做不到。雄阔海的脸上,轻蔑之色愈发浓重,嘴里骂骂咧咧,将整个大兴城的男人都贬得一文不值。 秦琼身边的齐国远早就按捺不住了,他平日里最是好吹嘘,此刻见状,立刻挺着肚子嚷嚷道:“好个狂妄的匹夫!待洒家上去,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力气!” 说着,他拨开人群,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单雄信一把没拉住,低声骂了句:“这活宝,上去丢人现眼!” 秦琼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倒想看看,这张弓到底有多大的名堂。 齐国远走到扬中,先是清了清嗓子,对着雄阔海一抱拳,装模作样道:“这位壮士,你这弓虽然不错,但在我齐国远看来,也不过尔尔!” 雄阔海斜着眼瞥了他一眼,看他那副白胖虚浮的模样,嗤笑一声:“少他娘的废话,有本事就拉,没本事就滚!” “你!”齐国远被噎得脸上一红,梗着脖子走到弓前,学着前面几人的样子,弯腰,抓弦,气运丹田。 “起!” 他大吼一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而,那弓弦就是在嘲笑他,连晃都未曾晃动一下。齐国远不信邪,一张胖脸涨成了猪肝色,青筋暴起,双腿都开始打颤,可那弓弦依旧是纹丝不动。 “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群爆发出哄堂大笑。 …… 兄弟们,十个发电,立马加更。 现在还差四个。 说到做到。 达到十个发电,马上加更! 第60章 天下群雄齐聚长安城,欲同宇文成都一决高下! 齐国远脸上挂不住,灰溜溜地跑了回来,对着单雄信等人强行解释道:“不行不行,我……我今天午饭没吃饱,没力气!” “行了,别吹了!”单雄信不耐烦地推开他,一双虎目死死盯着扬中的雄阔海,胸中的那股好斗之火已经被彻底点燃。 “他奶奶的,太嚣张了!我倒要看看,他这破弓是不是真有千斤之力!”单雄信狞笑一声,将外袍一脱,露出里面精壮结实的肌肉,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又来一个送死的!”雄阔海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他。 单雄信也不答话,走到弓前,他没有像之前那些人一样急着上手,而是先围着那张撼天弓转了一圈,仔细打量着弓身的材质和弓弦的韧度。他伸出手指,在弓弦上轻轻弹了一下。 “嗡——” 一声沉闷如钟鸣般的声响传出,震得人手掌发麻。 “好弓!”单雄信眼中精光一闪,赞了一句。 他不再犹豫,扎下马步,身形一沉,稳如泰山。右手如铁钳般牢牢抓住弓弦,左手抵住弓臂。 “开!” 一声暴喝,单雄信臂上肌肉虬结,青筋如同小蛇般在皮肤下窜动。那沉重无比的弓弦,竟被他缓缓地拉开了! 人群的嘲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弓弦被一寸一寸地拉开,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单雄信的脸上青筋毕露,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大吼一声,猛地发力,将那张千斤重的撼天弓,拉成了一个饱满的圆月! “嗡!” 弓身剧烈地震颤着,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好!”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雄阔海那张狂傲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讶异之色。他上下打量着单雄信,点了点头:“还算有蛮力。不过,我说的是连拉五次!” 单雄信收弓弦。他只觉得双臂酸麻,虎口火辣辣地疼,体内的气血一阵翻涌。 他知道,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再拉第二次,恐怕就要力竭出丑。 但他单五爷何等人物,岂能在人前露怯?他强撑着站直身体,冷哼一声:“你这弓也就这样了,拉一次便知深浅,再拉岂不是浪费爷的力气?” 说完,他便转身走回人群,步履看似沉稳,实则双臂已经有些微微发抖。 “五哥,好样的!”齐国远等人立刻围了上来,满脸的敬佩。 “哼,不过如此。”单雄信嘴上说得轻松,却暗暗甩了甩发麻的手臂,心中对那雄阔海的力气也有了新的认识。这汉子能把这张弓当玩物,那他自身的力气,该有多恐怖? 雄阔海见单雄信只拉一次就退下,眼中闪过失望,又恢复了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继续叫嚣道:“还有谁?难道偌大一个大兴城,就找不出一个能拉动我这张弓五次的汉子吗?宇文成都,你这个缩头乌龟,再不出来,你这天宝大将军的名头,可就要被我踩在脚底下了!” 他的声音远远传开,充满了挑衅。 “叔宝,你看……”王伯当看向秦琼,眼神中带着询问。 秦琼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那张撼天弓上。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内心却并不像表面那样波澜不惊。他能看出来,单雄信刚才已经用上了全力,而那雄阔海,却气定神闲,显然游刃有余。 此人,是个劲敌。 而且他口口声声挑战宇文成都,莫非也是哪路反王派来试探虚实的? 正在他思索之际,单雄信却一把推了过来,用肩膀撞了撞他,压低声音道:“叔宝,上去试试!搓搓那家伙的锐气!不能让他小瞧了咱们山东的好汉!” 他知道秦琼的力气,远在自己之上。当年在潞州校扬,秦琼单手举鼎,力压群雄,那份神力,他至今记忆犹新。 秦琼有些犹豫。他们的计划马上就要发动,此刻若是太过引人注目,恐怕会节外生枝。 “怕什么!”单雄信看出了他的顾虑,“咱们速战速决!你上去露一手,让他知道天高地厚,咱们就走。不然让这家伙一直在这儿叫骂,也忒烦人!” 谢映登也在一旁劝道:“秦二哥,雄信兄说得有理。此人来路不明,却指名道姓挑战宇文成都,我等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试探一下他的底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听谢映登也这么说,秦琼心中的顾虑才消减了。他点了点头,将身上的外袍解下,递给王伯当。 “那我便去试试。” 他缓步走出人群。 他的身材虽也高大,但与雄阔海那狮虎般的身形相比,却显得匀称了许多,不似那般充满了压迫感。他神情沉静,步履从容,与之前所有挑战者的或鲁莽、或紧张都截然不同。 雄阔海见又出来一人,本不以为意,但当他看到秦琼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时,心中却没来由地一跳。 这人,不一样。 秦琼走到扬中,没有半分废话,只是对着雄阔海微微一抱拳,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他便走到了那张撼天弓前。 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轻轻握住了黑沉沉的弓臂。那冰冷坚硬的触感,顺着掌心传来,沉凝如山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左手稳稳地扣住了蛟龙筋所制的弓弦。 “喝!” 只听他口中发出一声轻喝,那声音不大,却中气十足。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张之前需要单雄信拼尽全力才能拉开的撼天弓,竟被他轻而易举地拉开了! 没有丝毫的停滞,没有半分的勉强! 弓弦被拉成一个完美的满月,弓身剧烈地颤动,发出“嗡”的一声长鸣! 全扬,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扬中那个神情淡然的黄脸汉子。 “这……这怎么可能?”齐国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单雄信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秦琼力大,却没想到大到了这种地步!自己拼尽全力才能拉开一次,而秦琼,却是拉开了一张寻常的木弓,不费吹灰之力! 雄阔海脸上的狂傲之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震惊。 秦琼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收回弓弦。 紧接着,他没有丝毫停歇,左手再次扣弦,手臂发力。 “嗡!” 第二下!依旧是满月!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嗡!” 第三下!还是满月! 雄阔海的呼吸已经变得有些急促,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秦琼的动作,要将他看穿。 秦琼的脸色依旧平静,只是呼吸稍稍重了一些。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再次扣住了弓弦。 这一次,他拉开的速度明显慢了一些。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鼓起,青筋浮现,显然也开始动用了真力。 “开!” 他低吼一声,用尽全力,再次将弓拉满! “嗡——!” 第四下! 这一次的弓鸣之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都要霸道!无形的气浪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吹得周围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好!好!好!”单雄信激动得满脸通红,连声大叫,用力地拍着自己的大腿。 王伯当、谢映登等人也是一脸的震撼与敬佩。 全扬的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秦琼身上,期待着他拉开第五下,创造一个奇迹,将这张不可一世的宝弓收入囊中。 然而,秦琼在拉开第四下之后,却缓缓地松开了弓弦。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胸膛微微起伏。他看着眼前面露惊色的雄阔海,平静地说道:“壮士这张弓,确实是宝弓,秦某甘拜下风。” 他竟然……停下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明明只差最后一下,他就能赢得这张价值连城的宝弓,为何要主动放弃? 雄阔海也是一愣,他大步上前,声音中带着急切和不解:“你为何不拉了?只差一下!只要你再拉开一次,这弓就是你的!” 秦琼摇了摇头,淡然一笑:“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张弓,是壮士的心爱之物,秦某又岂能横刀夺爱?今日不过是见猎心喜,试上一试罢了。” 他这话说得谦逊有礼,却自有令人折服的气度。 他不是不能,而是不为。 这份心胸,这份气魄,远比单纯的神力更加令人敬畏。 雄阔海定定地看着秦琼,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欣赏,还有棋逢对手的兴奋。他沉默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豪迈而爽朗。 “好!说得好!在下雄阔海,佩服!敢问好汉尊姓大名?”他对着秦琼一抱拳,态度与之前判若两人。 “区区薄名,不足挂齿。”秦琼还了一礼,却不愿透露姓名,“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 说完,他便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等!”雄阔海却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一双铜铃大眼灼灼地看着他,“好汉,你我一见如故!我雄阔海平生最敬重英雄!这弓你不要,没关系!但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改日,你我定要寻个地方,痛饮三百杯!” 他为人虽然狂傲,却也是个直性子,一旦认可了谁,便会真心相待。 秦琼的神力和气度,已经彻底将他折服。 雄阔海也是高兴! 天下群雄齐聚长安城,欲同宇文成都一决高下! 现在,只待宇文成都现身,折煞他的风采了! …… 十个发电达成,加更! 疯狂不疯狂! 继续求10个发电。 现在还差六个发电。 兄弟们给力一波。 马上加更! 第61章 宇文成都现身!隋唐名场面,即将到来! 秦琼话音刚落,正欲与众人一同离开这片因他而沸腾的街角,人群中却忽然泛起一阵极不寻常的骚动。 并非喧哗,恰恰相反。 那是一种声音被瞬间抽干的诡异过程。 原本热闹非凡,充斥着叫卖声、孩童嬉闹声、情侣间呢喃软语的上元灯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扼住了喉咙。 一切声响,都在顷刻间被一种更为沉重、更具压迫感的东西所取代。 寂静。 死的寂静。 最先是街口方向的人群,像被施了定身法,一个个僵立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凝固,双眼圆睁,直勾勾地望着长街的尽头。 这股诡异的沉默,如同一圈无声的涟漪,迅速地扩散开来。 “怎么回事?”单雄信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庞,此刻也浮现出困惑。他大大咧咧的性子,最是受不了这种古怪的气氛。 没有人回答他。 就连他身边的王伯当、谢映登,也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只有一个压抑到极致,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在死寂中颤抖着响起: “宇文成都……是宇文成都到了!” 这几个字,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魔力。 “嘶——” 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微弱,却在寂静中清晰可辨。 原本还算宽敞的街道,人群下意识地向两旁退去,紧紧地贴着墙壁和店铺的门板,要将自己嵌进去。他们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愕然,迅速转变为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神色。 那是一种面对天灾,面对神明,面对不可抗拒之伟力时,凡人才会有的表情。 雄阔海那魁梧如山的身躯,也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他刚刚因为遇到秦琼而升起的豪情与兴奋,此刻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冷却下来。他那双铜铃大眼中,狂傲之色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临大敌的警惕与审视。 他自负神力盖世,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 但“宇文成都”这个名字,却是一个例外。 那是大隋的军神,是横扫漠北,封狼居胥,以一人之威压得整个突厥俯首称臣的无敌战将! 那是天宝大将军! 秦琼的目光,也投向了长街的尽头。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轻轻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他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压力。 并非杀气,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威势。 就像一座巍峨的雪山,沉默地矗立在那里,你甚至感觉不到它的敌意,但它庞大的体量和冰冷的气息,就足以让任何靠近的生物感到窒息。 “咚。” “咚。” “咚。” 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终于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每一下,都让人的心脏随之收缩。 每一下,都让这死寂的夜色,更添一分凝固的寒意。 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与周遭璀璨灯火格格不入的颜色。 ——玄黑。 一队身着玄黑铁甲的士兵,正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缓缓向这边走来。 他们便是大隋最精锐的禁军: ——御林铁甲。 每一名士兵,都身材高大,魁梧健硕。他们身上穿着厚重的全覆式铠甲,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那铠甲在灯火的映照下,并不反光,反而是在吞噬着周围的光线,泛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幽暗光泽。 他们手中持着的,是清一色的长戟,戟刃锋利,寒光闪闪。 这支队伍,不是在巡街,更是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一堵会行走的黑色城墙,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缓缓推进。 他们所过之处,人群无不屏息垂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那些原本高悬在屋檐下的精美花灯,在这支队伍森然的气息笼罩下,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变得黯淡起来。 而在这支玄黑队伍的最前方,引领着这一切的,是一个宛如神祇般的身影。 那人跨坐在一匹神骏异常的战马之上。 马上之人,身披一副灿烂夺目的凤翅鎏金甲,头戴一顶冲天紫金冠,背后鲜红的披风,在夜风中无声地招展,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火。 他手中并未持有兵器,只是轻轻地拉着缰绳,但所有人都知道,他那柄重达四百斤的凤翅镏金镗,就挂在马鞍的一侧。那柄绝世凶器,仅仅是静静地待在那里,就散发着要将天穹都捅个窟窿的霸道气息。 他就是宇文成都。 他不需要任何动作,也不需要任何言语。 他只是坐在那里,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片天地间唯一的中心。 他的脸庞,如同刀削斧凿,线条刚毅而冷峻。一双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嘴唇紧抿,构成了一张英俊到让人不敢直视的面孔。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还是他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深邃、冰冷、平静,宛如万年不化的寒潭。当他的目光扫过来时,并没有落在任何一个具体的人身上,却让每一个被他视线掠过的人,都感觉自己是被彻底看穿了,从身体到灵魂,无所遁形。 那是一种漠然的审视,如同神明俯瞰蝼蚁,不带丝毫的情感波动。 秦琼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宇文成都的目光,从自己的脸上,从单雄信的脸上,从雄阔海那庞大的身躯上,一一扫过。 但那目光没有丝毫的停留,就他们与路边的石子、街角的灯笼,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远比直接的挑衅和威压,更加令人心寒。 单雄信的拳头,在袖中握得咯咯作响。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以他的性格,何曾受过这等轻慢?但他却连一个不忿的眼神都不敢表露出来。 因为在那道目光之下,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勇气和豪气,都被冻结了。 而雄阔海,这个自视甚高的巨汉,此刻更是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紧紧地握着那张九石强弓,弓身因为他手掌的巨力而发出轻微的呻吟。他死死地盯着马上的宇文成都,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惧。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时间被宇文成都那冰冷的目光冻结成了琥珀,将整条长街都封存在内。空气凝滞,灯火停摆,连人们的心跳似乎都漏跳了一拍。 雄阔海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一点点变冷。 他就像一个拼尽全力在舞台上翻滚跳跃的戏子,可台下最尊贵的那位看客,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这种被彻底无视的羞辱,比任何刀剑加身都更让他难受。他那颗狂傲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挤压得要爆裂开来。 他从紫面天王雄阔海的名号响彻太行山以来,何曾受过这等轻慢? 他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是能举千斤鼎、拉九石弓的豪杰! 可在这个男人面前,他感觉自己所有的骄傲和力量,都成了一个笑话。那道目光,那身盔甲,那匹战马,那支军队……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峰,压得他喘不过气。 汗水,已经浸透了他后背的衣衫。那张九石强弓在他手中,第一次感觉到了沉重。 不! 不能这样! …… 兄弟们给力。 十个发电完成。 继续加更! 还是十个发电,或者礼物。 现在还差四个礼物,正在努力码字,准备加更! 第62章 雄阔海挑衅宇文成都:偌大的大兴城,就无人能拉开此弓吗 混杂着恐惧和愤怒的血气猛地冲上他的头顶,烧毁了他最后理智。他那硕大的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了许久的低吼。 他猛地将手中的九石强弓高高举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片死寂的夜空,咆哮出声: “偌大的大兴城,就无人能拉开此弓吗?!” 声音如同炸雷,在长街上空滚滚回荡,震得屋檐下的灯笼都簌簌发抖。无数被那股威压吓得低垂着头颅的百姓,都惊骇地抬起了头。 雄阔海双目赤红,青筋从他的脖颈一直蔓延到额角,整个人状若疯魔。他根本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再次用嘶哑的嗓音,发出了第二声质问,那声音里充满了悲愤与不甘: “偌大的大兴城,没有一个豪杰吗?!” 这一声,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嘶——” 胯下战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心绪的微澜,不安地刨了一下前蹄,打了个响鼻,喷出一团白色的雾气。 一直缓缓前行的玄黑铁甲洪流,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就像一头正在巡视领地的猛虎,忽然停下了脚步,将目光投向了一只不知死活挑衅它的野兔。 所有人的视线,都唰地一下,从状若癫狂的雄阔海身上,齐齐转向了那匹雪白的战马,转向了马上那个神明般的身影。 时间,在这一刻,又一次被拉长了。 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宇文成都那只戴着玄铁护腕的手,轻轻地、缓慢地,收紧了手中的缰绳。 一个无比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韵律和力量。 那匹神骏,立刻心领神会,稳稳地停在了原地,纹丝不动。 然后,宇文成都的头,微微偏转了一个难以察觉的角度。 他的目光,终于不再是那种俯瞰众生的、空泛的扫视。 那道冰冷、深邃、平静得可怕的视线,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雄阔海的身上。 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一毫的情绪波动。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审视。 雄阔海的咆哮声,还回荡在自己的耳边,但他的身体却在这一刻彻底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被钉在了原地。 那道目光,具有实质的重量,压得他骨骼咯咯作响。他高举着九石强弓的双臂,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想放下,却发现自己的肌肉已经完全不听使唤。 他后悔了。 在那道目光注视下,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愚蠢和可笑。 这根本不是什么激将法,这是在阎王殿前叫门。 人群的另一端。 秦琼的心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过他的脑海。 那个傻大个,他怎么敢的啊! 他们之前的计划,是几人一同制造混乱,分散宇文成都的注意力,然后伺机而动。那是一个听上去天衣无缝的计划,充满了江湖人的豪情与算计。 可当宇文成都真的出现在眼前,当那支如同从地狱深渊中走出的御林铁甲军,用他们沉默的威压将整条街道化为炼狱时,秦琼才知道,他们错得有多离谱。 那不是计划,那是找死! 那根本不是一群可以被“吸引”和“分散”的普通官兵。 那是一台精密的、冷酷的、只为杀戮而存在的战争机器! 而宇文成都,就是这台机器独一无二的核心。 任何针对他的挑衅,都会被这台机器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碾成齑粉。 “雄信!” 秦琼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低吼,他甚至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死死抓住了单雄信的手臂。 单雄信此刻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他本就因被宇文成都无视而怒火中烧,此刻听到雄阔海那悲壮的呐喊,更是激起了他胸中的万丈豪情。在他看来,这正是他们这些绿林好汉扬名立万,戳一戳这朝廷鹰犬威风的最好时机!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正要一甩绿袍,排开众人,站出去声援雄阔海,手臂却被巨大的力量钳住。 “你干什么!”单雄信又惊又怒,压低了声音吼道,他想要挣脱,却发现秦琼的手臂如同铁箍,纹丝不动。 “别动!”秦琼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得有些嘶哑,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想死吗?!” “死?我单雄信怕过死吗?二哥,你看看!雄阔海大哥一个人顶在前面!我们说好的同生共死,你现在要当缩头乌龟?”单雄信的牛脾气上来了,一张赤红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不是讲义气的时候!”秦琼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一边死死地拉着单雄信,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将他往拥挤的人群深处拖拽,“你看清楚!看看那些御林军!他们的手,全都按在刀柄上了!” 单雄信被秦琼这么一吼,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扫去。 只见那一条条玄黑色的身影,虽然依旧如雕塑般静立,但不知何时,他们所有人的右手,都已经整齐划一地握住了腰间佩刀的刀柄。动作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杀气。 寒意,顺着单雄信的脊椎骨猛地窜了上来。 他再勇武,再豪迈,此刻也明白了。 这已经不是江湖上的比斗,不是好汉间的意气之争。 这是……军阵! 是国之利器! 只要宇文成都一个眼神,一个手势,甚至只是一个微不可查的呼吸变化,这数百钢刀,就会在瞬间将他们连同周围的百姓,一同剁成肉泥。 不会有单打独斗,不会有英雄惜英雄。 只会有最有效率的、最冰冷的屠杀。 “那个蠢货……”秦琼一边拉着单雄信后退,一边从牙缝里骂道,“他不是在挑衅宇文成都,他是在逼宇文成都杀他!我们现在出去,就是陪葬!” 之前的那个计划,在这一刻看来,幼稚得像个笑话。 他们以为自己是过江的猛龙,到了大兴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闯进了神龙巢穴的几只池鱼。 秦琼拉着失魂落魄的单雄信,挤在瑟瑟发抖的人群里,拼命地想要躲开那道足以席卷一切的风暴。 而风暴的中心,依旧是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长街之上,灯火通明,却照不透那浓得化不开的寒意。 宇文成都依旧端坐在马上,他的目光,如同一座冰山,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压向那个高举着强弓,已经汗如雨下的巨汉。 整个大兴城,都在等待着他的一句话。 一句话,定生死。 “踏。” 一声轻响,打破了这凝固如铁的死寂。 “踏。” 又是一声。 …… 兄弟们给力,我也决不食言。 10个礼物加更送上! 继续求一求礼物。 准备干通宵 第63章 雄阔海的宝雕弓试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身下的神骏,动了! 它迈开了蹄子,不急不缓,一步一步,朝着雄阔海走去。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一种富有韵律、却又令人胆寒的声响。 每一步,都踏碎了一片灯火,踩灭了一分人气。 长街之上,那数百名黑甲御林军依旧纹丝不动。 宇文成都高坐于马上,身姿挺拔如松,凤翅镏金镋在月光与灯火的映照下,流转着一层冰冷的、嗜血的光华。 他没有看周围任何一个百姓,那双凤目,自始至终,都平静地落在雄阔海的身上。 那目光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任何情绪。 带着一种纯粹的、源于生命位阶的漠然。 雄阔海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无比困难。 他引以为傲的万斤神力,此刻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制着,连抬起手臂都觉得艰涩。他身前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而沉重,每一次吸气,都是吞咽着滚烫的铁水,灼烧着他的肺腑。 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滑过他虬结的眉毛,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可他不敢眨眼,更不敢去擦。 他死死地盯着那匹越来越近的神骏,盯着马上那个越来越清晰的、神魔般的身影。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壮一壮自己的胆气,却发现喉咙里干得是要冒出火来,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握紧手中的那张紫金胎宝雕弓。弓身冰冷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是他对抗那股排山倒海般压力的最后依仗。 躲在人群中的秦琼,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死死地按住单雄信,自己的手心却满是冷汗,滑腻得抓不牢。他的目光随着宇文成都的移动而移动,他看见了那匹马的眼睛,清澈如水晶,却又冷漠得不似凡物。他看见了宇文成都身上铠甲的每一片甲叶,在灯火下折射出的细碎光芒,冰冷、锋利,能割裂人的视线。 这根本不是人。 秦琼的脑海里,疯狂地涌动着这个念头。 这是一个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神,或者魔。他身上带着漠北冰原的酷寒,带着突厥草原上百万亡魂的怨气。他不需要说话,不需要动手,仅仅是存在于那里,就足以让天地变色,让万物噤声。 完了。 秦琼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雄阔海这个莽夫,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终于,神骏停了下来。 停在了雄阔海的面前,距离近得,马儿呼出的白色气团,都能喷到雄阔海那张已经血色尽失的脸上。 高大的战马,如同一座移动的白色山峦,投下的阴影,将雄阔海整个笼罩了进去。 宇文成都依旧端坐在马上。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个胆敢挑衅自己的巨汉。 他的身高本就远超常人,此刻骑在神骏的战马之上,更显得威严无比,随时能伸出手,摘下天上的星辰。 他没有下马。 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蔑视。 在他眼中,眼前的这个壮汉,甚至没有资格让他双脚踏上同一片土地。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长街上数千百姓,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这风暴的中心,看着这神与人的对峙。 雄阔海被那巨大的阴影和冰冷的目光笼罩着,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开口,那股无形的气势,就能活活将他的心神压垮。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一颤,神智为之一清。 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也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凶性。 “嗬……嗬……” 他剧烈地喘息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张宝雕弓猛地向前一递,要戳到神骏的鼻子上。 “宇文成都!” 他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用力而变得沙哑扭曲,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俺,太行山雄阔海!听说你是天下第一条好汉!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他强撑着一口气,用尽了平生最大的音量叫嚣,试图用声音驱散心中的恐惧。 “这张弓,乃是紫金胎,宝雕檀木身,天下少有的强弓!要拉开它,需有千斤之力!” 雄阔海举着宝弓,手臂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根根暴起,如同盘踞的虬龙。 “你!成都王!你要是男人,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别仗着你这身官皮和这些走狗吓唬人!” 他的话语粗鄙不堪,却充满了挑衅的意味,每一个字都是一记耳光,扇向宇文成都的脸面。 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随即又被更大的恐惧死死按了下去。 疯了!这个壮汉真的疯了! 秦琼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他甚至想闭上眼睛,不忍再看接下来的血腥扬面。 而单雄信,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赤发灵官,此刻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他佩服雄阔海的胆气,但内心深处,寒意却无法抑制地升腾起来。 这是在找死,这是在用自己的脑袋,去撞南墙! 宇文成都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他没有听到雄阔海的叫骂,那双凤目依旧平静如深潭。 他原本确实不想与此人计较。 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草莽匹夫,为了些许虚名,便敢在天子脚下、御道之前,拦路挑衅。打发了便是,甚至杀了他,都只会脏了自己的手,污了自己的名声。 大隋的成都王,天宝大将军,还不至于要靠碾死一只蚂蚁,来证明自己的威严。 可是,这个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 他不仅挑战了宇文成都本人,更是在挑衅大隋的法度,在藐视皇家的威严。 在这上元佳节,在这万民同乐的夜晚,在这大兴城的心脏地带。 若是任由他叫嚣放肆,那成都王的威仪何在?朝廷的脸面何在? 宇文成都的目光,终于有了微不可查的变化。 那是一种从极度的漠然,转向极度冰冷的变化。就是平静的湖面,在瞬间冻结成了万载不化的玄冰。 雄阔海被这道目光扫过,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他强撑着的那股气,瞬间被抽走了大半。 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将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用尽最后的力气吼了出来。 “你要是能够连拉五次!就五次!” 他伸出另一只手,张开五根粗壮的手指,在宇文成都的眼前晃了晃。 “这把宝雕弓,俺雄阔海!就当着这满城百姓的面,送给你了!” “你要是拉不开,就给俺磕三个响头,承认你宇文成都是个浪得虚名的孬种!” 说完这句话,雄阔海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他高举着宝弓,手臂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用力过度,还是因为恐惧。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心脏的跳动都似乎忘记了。 人们看着那个高踞于白马之上的神将,等待着他的裁决。 是雷霆震怒,血溅五步? 还是…… 宇文成都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 今天爆更了一万五千字,回报大家。 感谢大家支持,我绝对不会辜负! 第64章 宇文成都对雄阔海! 他没有去接那把近在咫尺的宝弓。 他只是轻轻地,一摆手。 一个简单到极致的动作。 随着他这个手势,那数百名如同雕塑般的御林军,动了。 “唰!” 整齐划一,没有杂音。 数百把佩刀,同时出鞘寸许! 刀锋与刀鞘摩擦,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冰冷的电光,瞬间划破了夜空,刺入了每个人的耳膜,钻进了每个人的骨髓。 一瞬间,浓烈到化不开的铁血杀气,如同实质的浪潮,轰然爆发! 长街上的灯火,在这股杀气的冲击下,都剧烈地摇曳了一下,光芒都黯淡了。 站在最前排的几个百姓,两眼一翻,竟是活活吓得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更多的人,则是双腿一软,“扑通扑通”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地抖动着,连头都不敢抬。 秦琼和单雄信也被这股气势冲得连连后退,撞倒了好几个人。秦琼的脸色惨白,而单雄信,那张原本涨成猪肝色的脸,此刻也褪尽了血色,只剩下惊骇。 这就是军威! 这就是国之利器! 不需要冲锋,不需要砍杀,仅仅是刀锋出鞘的声音,就足以击溃万人的心防! 而始作俑者,那个不可一世的雄阔海,此刻的下扬最为凄惨。 他正对着这股杀气的正面冲击。 在那“唰”的一声响起时,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都在尖叫,在哀嚎。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那股支撑着他的凶性、胆气、尊严,在这股纯粹的、冰冷的、代表着国家机器的暴力面前,被摧枯拉朽般地瞬间撕碎,碾成了齑粉。 “当啷!” 一声脆响。 那把被他视若珍宝,号称千斤之力的紫金胎宝雕弓,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了青石板上,发出一声悲鸣。 雄阔海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不是想跪,而是他的双腿,已经再也无法支撑他那魁梧的身体。他的精神,已经被彻底摧毁。 他跪在那里,低着头,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牙齿上下磕碰,发出“咯咯咯”的声响,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从不可一世的拦路挑衅,到卑微如尘的叩首跪地。 不过是宇文成都,一个抬手的瞬间。 宇文成都缓缓放下了右手。 随着他的动作,那数百名御林军,再次整齐划一地,将出鞘寸许的佩刀,缓缓推回了鞘中。 “锵。” 一声轻响,如同死神的叹息。 那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气,也随之收敛。 长街之上,再次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是这一次,死寂之中,多了一片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人群,和一个失魂落魄、精神崩溃的壮汉。 宇文成都的目光,从跪在地上的雄阔海身上,淡淡地扫过,然后落在了那把掉落在地的宝雕弓上。 他依旧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马鞭,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马鞍。 神骏通晓人性,它低下高贵的头颅,用嘴,轻轻地,将那张紫金胎宝雕弓,叼了起来。 然后,它抬起头,将弓,递到了宇文成都的面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灵性与威仪。 这天下神兵,本就该由神将执掌,连通灵的宝马,都知晓这个道理。 宇文成都伸出手,接过了那张弓。 他的手指,轻轻地在弓身上抚过,感受着那宝雕檀木的温润质感,和紫金胎内蕴含的磅礴力量。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 就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所有人的心,都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做什么? 他真的要拉弓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宇文成都左手持弓,右手,轻轻搭上了弓弦。 他没有用尽全力,甚至看不出有丝毫用力的迹象。 他只是那么随意地,向后一拉。 “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从弓身之上传来。 那张需要千斤之力才能拉开,连雄阔海这样的天生神力,都需要运足了气力才能勉强拉成满月的强弓。 在宇文成都的手中,轻描淡写地,一点一点地,拉开了。 弓身,渐渐弯曲,形成一个饱满的、充满了力量与美感的弧度。 直至,弓如满月。 整个过程,宇文成都的表情没有一毫的变化,他的呼吸平稳,甚至连手臂上的肌肉,都没有明显的贲张。 仿佛他拉开的,不是一张千斤强弓。 而是一缕清风,一捧月光。 这一刻,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 这已经不是力量的展示。 这是一种……神迹! 一种超越了凡人想象极限的、属于神魔领域的力量! 秦琼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他死死地盯着那张被拉成满月的弓,和他身后那个云淡风轻的身影,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宇文成都可以凭三万铁骑,就敢封狼居胥,威震漠北。 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无法战胜的存在。 宇文成都松开了弓弦。 “崩!” 一声巨响,如同晴天霹雳,在寂静的长街上炸开! 弓弦剧烈地弹动,发出的气浪,甚至吹起了地上的尘土。那股恐怖的反震之力,若是换了旁人,恐怕连弓都握不住。 但宇文成都,却手持强弓,纹丝不动。 他没有停歇。 右手再次搭上弓弦。 拉开。 “嘎吱——” 弓如满月。 松手。 “崩!” 又是一声巨响。 第三次。 “嘎吱——崩!” 第四次。 “嘎吱——崩!” 第五次! “嘎吱——崩!” 连续五次,开弓,满月,释放。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每一次拉开,都显得那么的轻松写意。每一次拉弓,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五声巨响,如同五道天雷,接连不断地轰击在每个人的心头,将他们最后侥幸,最后怀疑,都砸得粉碎。 跪在地上的雄阔海,每听到一声弓弦的爆鸣,身体就剧烈地抽搐一下。 第六次?! 嘎嘣! 宝雕弓到了极限。 巨大的力量,生生将宝雕弓扯断! 宇文成都随手将那张已经完成了使命的宝弓,扔在了地上。 就像扔掉一件再也提不起兴趣的垃圾。 他从始至终,没有看雄阔海一眼。 也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字。 第65章 霸王弓!霸王重箭! 长街死寂。 断裂的宝雕弓静静躺在地上,像一具被榨干了所有价值后随意丢弃的骨骸。 空气中,那五声雷鸣般的弓弦爆响似乎还未散尽,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口,压得人喘不过气。 雄阔海跪在地上,身体的抽搐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他眼中的狂傲与不羁,早已被碾得粉碎,只剩下空洞和茫然。 秦琼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凡人。他是神,是魔,是一个不可理喻、不可战胜的怪物。 就在这片凝固的寂静之中,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夜空。 “着火了!!” 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轰! 响应这声尖叫的,是不远处的一座三层高的灯楼猛然爆开一团巨大的火球! 华丽的绸缎、精巧的竹木骨架、绘着祥瑞图案的彩纸,在瞬间被烈焰吞噬,化作漫天飞舞的火星与黑灰。 上元灯会的喜庆祥和,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 “救命啊!” “快跑!楼要塌了!” 人群的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原本静止不动的人潮,瞬间化作了奔腾的洪流,人们尖叫着,推搡着,不顾一切地逃离那片火海。 孩童的哭声,女人的惊叫,男人的怒吼,混杂着木料燃烧的噼啪声,交织成一曲末日般的混乱交响。 然而! 就在这片沸反盈天的混乱之中,有七道死亡的寒芒,无声无息地撕裂了火光与夜色,目标直指那混乱中心唯一不动的身影: ——宇文成都! 七支箭,从不同的角度,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可能。 箭矢来自一处黑暗的阁楼之上,那里,一个精瘦的汉子——神射手王伯当,正保持着拉弓的姿势,嘴角咧开残酷的冷笑。 他算准了时机。 天火焚城,人声鼎沸。 这是最好的掩护。 神仙,也该在此时殒命! 箭矢破空,发出尖锐的嘶鸣。 然而,马背上的宇文成都,甚至没有回头。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俯瞰众生的姿态,周遭的一切混乱与杀机,都与他无关。 就在第一支箭矢即将触及他后心的前一刹那。 他动了。 凤翅镏金镋不知何时已回到他手中,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只是轻轻向后一摆。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嘈杂的环境中却清晰得可怕。第一支箭矢被精准地磕飞,在空中翻滚着,无力地坠入人群。 紧接着。 “叮!叮!叮!叮!叮!叮!” 连续六声爆响,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沉重! 凤翅镏金镋在宇文成都手中化作了一道金色的光幕,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他的人甚至没有大幅度的动作,只是手腕轻微的翻转,便将那七支角度刁钻、力道万钧的夺命之箭,尽数格挡在外! 七支狼牙箭,或被磕断,或被击飞,叮叮当当地散落在他坐骑的周围,没有一支能越过雷池半步。 火光映照下,他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漠到极致的表情。 杀机,对他而言,如同拂面的微风。 “就是现在!动手!” 一声暴喝,从人群中炸响! 秦琼的双眼赤红,他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宇文成都刚刚挡下七支冷箭,心神必然有所分散! “杀!” 单雄信手中的枣木槊化作一条黑色的怒龙,带着他满腔的仇恨与怒火,直刺宇文成都的腰肋!他的招式大开大合,充满了玉石俱焚的决绝! “成都王!拿命来!” 刚刚还失魂落魄的雄阔海,此刻却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不知从哪抄起一柄巨大的开山斧。他双目圆瞪,血丝遍布,是被激怒的野兽,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斧头朝着宇文成都的马腿狠狠劈去! 他要先断其坐骑,再取其性命! 齐国远和几个绿林好汉也紧随其后,刀剑齐出,从四面八方围杀而来。他们被刚才宇文成都的神威吓破了胆,此刻却被同伴的悍不畏死所感染,将所有的恐惧都转化为了杀意。 火光,刀光,剑影,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朝着网中心的宇文成都猛然收紧。 这是绝杀之局! 面对这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攻,宇文成都的反应,却再一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没有去格挡秦琼势大力沉的双锏。 也没有去理会单雄信那搏命的一槊。 更没有去看雄阔海那狂暴的巨斧。 他只是在马背上,缓缓地,转过了身。 这个动作很慢,慢到在扬的所有人都能看清他脸上那双冰冷的眸子。 那双眸子里,没有愤怒,没有惊慌。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漠然。 如同在看一群……死人。 然后,他弃了手中的凤翅镏金镋,任由那沉重的兵器垂在马侧。 他的右手,探向了马鞍一侧。 那里,悬挂着一张造型古朴,通体乌黑,比刚才那张宝雕弓大了整整一圈的巨弓。 霸王弓! 他的左手,从箭囊中抽出了一支箭。 那不是箭。 那简直是一根短矛!通体由玄铁打造,箭身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箭簇闪烁着令人心悸的乌光。 霸王重箭! 宇文成都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动作依旧不见丝毫烟火气。 他的目光,越过了身前疯狂扑来的秦琼、单雄信等人,甚至穿透了熊熊燃烧的火墙和混乱的人群。 他看向了那片射出冷箭的黑暗源头。 那座阁楼。 王伯当此刻心头狂跳,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了他。他看见宇文成都转身,看见他拿起了那张传说中的巨弓。 不好! 他想也没想,转身就要顺着屋檐逃离。 他快。 宇文成都的箭,比他更快! “嘎——————吱——————” 这一次,不再是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而是如同巨兽筋骨被拉伸时发出的咆哮! 霸王弓的弓身,在宇文成都的手中,被一寸一寸地拉开。他手臂上的肌肉高高坟起,青筋如虬龙般盘踞,肉眼可见的恐怖力量,以他为中心,向四周疯狂扩散! 他脚下的战马,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四蹄深深陷入了青石板地面! 弓,拉如满月!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秦琼、单雄信、雄阔海……所有人的动作都僵在了半空中。 他们停下了。 不是不想动。 是不能动。 无形的气扬,从那张拉满的霸王弓上散发出来,是一座沉重的大山,死死地压在他们身上,压得他们骨骼作响,窒息。他们眼睁睁看着宇文成都将那恐怖的箭簇,对准了远方,却连挪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宇文成都的眸光,锁定了黑暗中那道正在亡命飞奔的黑影。 他松开了手指。 “轰!!!!!” 没有弓弦的爆鸣声。 只有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那支霸王重箭,不是被射出去的,而是被“炸”出去的! 箭矢离弦的瞬间,掀起了狂暴的气浪,将宇文成都身下的地面都吹得炸裂开来,碎石四溅! 那支玄铁重箭,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撕裂一切的尖啸,瞬间跨越了百丈的距离! 它所过之处,空气被剧烈压缩,发出沉闷的爆音,连跳动的火焰都被其带出的劲风压得矮了半截! 远处的阁楼上,王伯当刚刚翻上屋脊,正准备纵身跃下。 他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从背后袭来。 他骇然回头。 只看到一点乌光,在他的瞳孔中,极速放大。 然后……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支霸王重箭,携带着无可匹敌的恐怖动能,精准地贯穿了王伯当的身体,余势不衰,狠狠地钉进了他身后那面厚实的砖石城墙之中! 箭矢巨大的力量,直接将阁楼的墙壁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砖石炸裂,木屑横飞! 而王伯当,整个人,就像一幅被钉死的画。 他的身体,被那支粗大的玄铁箭矢,死死地钉在了残破的墙壁上。 第66章 秦琼,单雄信,雄阔海,围攻宇文成都! 他脸上的惊恐和难以置信,被永远地定格。 长街,再次陷入了死的寂静。 只有那座灯楼,还在熊熊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是在为这位神射手的死亡,奏响最后的挽歌。 秦琼、单雄信、雄阔海,保持着攻击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三尊石化的雕像。 他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远处墙壁上那个凄惨的人形,无法言喻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大脑,让他们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死寂。 一种比死亡本身更令人恐惧的死寂。 连那熊熊燃烧的灯楼,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毫的声响。 时间是被冻结的河流,凝固在了王伯当被钉死在墙上的那一瞬间。 秦琼、单雄信、雄阔海,三个人,三匹马,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泥塑木雕,僵在原地,保持着冲锋的姿态。 他们的瞳孔里,倒映着远处那个凄惨的人形轮廓,以及那面被暴力轰开的、触目惊心的墙壁窟窿。 那不是箭。 那是天神的雷霆之锤。 冰冷刺骨的寒气,顺着他们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地向上攀爬,是无数只冰冷的蚂蚁,钻进了他们的头皮,让每一根汗毛都惊惧地倒竖起来。 血液,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变得黏稠而冰冷。 他们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汉子,杀人无数,也见过无数种死法。 可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霸道、如此不讲道理、如此碾压式的死亡。 一箭。 仅仅一箭。 百丈之外,例无虚发的神箭手王伯当,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永远地钉在那面残破的墙上。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这还是人吗? 宇文成都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霸王弓,那张需要数名壮汉合力才能勉强拉动的巨弓,在他手中轻若无物。 他随手将弓抛给身后的亲兵,动作随意。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杀死强敌后的得意,没有展示武力后的炫耀,甚至没有一毫的情绪波动。 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得如同一口千年古井,不起半点波澜。刚才那一箭,射杀的不是名震绿林的英雄,而真就是一只碍眼的飞虫。 这种极致的平静,这种视生命如草芥的冷漠,比任何凶神恶煞的表情,都更让人心胆俱裂。 “四……四哥……” 齐国远的声音在后面颤抖着,带着哭腔,不成调子。他的牙齿在剧烈地打着颤,发出“咯咯”的声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声悲戚的呼唤,是一块石头,砸碎了冰封的河面。 “啊啊啊啊啊——!” 单雄信第一个从那股彻骨的寒意中挣脱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怒火!他的眼珠子瞬间变得血红,根根血丝从眼眶中爆出,要滴出血来。 “王兄弟!!” 他发出一声咆哮,悲愤与怒火烧穿了他的理智。 “宇文成都!!你该死!!” 单雄信朝着宇文成都狂飙而去! 他手中的金顶枣阳槊在火光下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槊锋直指宇文成都的咽喉! “二哥,不可!” 秦琼猛然回神,骇然出声。 但他知道,已经晚了。单雄信的性子就是一团烈火,一旦点燃,便是不死不休。 “好个宇文成都!果然有两下子!” 雄阔海那粗犷的声音也炸响开来,他脸上最初的惊骇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兴奋和狂热的战意,“今日俺老熊倒要看看,你这天宝大将军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他那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挥,手中那根重达数百斤的熟铜棍,带起一阵撕裂空气的恶风,发出“呜呜”的鬼哭之声,紧随单雄信之后,朝着宇文成都的头顶泰山压顶般砸了下去! 一个拼死,一个好战。 两人一左一右,形成夹击之势,瞬间便冲到了宇文成都的面前! 秦琼心头一沉。 他知道,此刻已经没有了退路。 王伯当的死,单雄信的冲动,已经将他们所有人都逼上了一条绝路。 今日,不是宇文成都死,就是他们亡! “杀!” 秦琼吐气开声,声音沉稳而决绝。他双腿一用力,胯下黄骠马如离弦之箭般窜出,手中的虎头錾金枪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角度刁钻无比,刺向宇文成都的肋下软肋! 他不像单雄信那般以命搏命,也不像雄阔海那般恃勇硬砸。 秦琼的枪法,集沉稳、狠辣、精准于一体,总能在最不可能的地方,找到敌人的破绽。 三人合击,威势惊天动地! 长街之上,杀气冲霄! 周围的空气都被这股狂暴的杀意搅动,变得黏稠而滞重。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武将胆寒的雷霆一击,宇文成都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站在那里,渊渟岳峙,如同一座亘古不化的冰山。 直到三人的兵器卷起的劲风,已经吹动了他额前的发丝,他才终于动了。 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缓慢。 他只是伸出右手,从身旁亲兵高举的兵器架上,取下了自己的兵器。 凤翅鎏金镗! 那柄重达四百斤,通体由赤金混杂天外陨铁锻造而成的神兵,被他单手轻松地拎了起来。 镗身上,雕刻着展翅欲飞的凤凰图腾,在火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有真正的神凰栖于其上,即将浴火重生。 就在三人的兵器即将及体的刹那。 宇文成都动了。 他没有后退,没有闪避,甚至没有格挡。 他只是简单地,将手中的凤翅鎏金镗,向前一送,然后……横着一扫! “嗡——!”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嗡鸣,是古刹的洪钟被巨锤敲响! 那柄凤翅鎏金镗,在他的手中,化作了一道金色的死亡圆弧! 快! 快到了极致! 快到秦琼等人的眼中,只剩下了一片璀璨夺目的金光,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猛然炸响! 那声音,是九天之上的雷公,用尽全力敲响了神锤! 狂暴的音浪,形成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街道两旁店铺的窗户纸,在这股音浪的冲击下,瞬间被震得粉碎!一些离得近的百姓,更是惨叫一声,捂着耳朵痛苦地倒在地上,耳膜直接被震裂,鲜血从指缝中流淌出来。 下一刻。 三道身影,以比冲过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 “噗!” 单雄信人在半空,便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他感觉自己不是撞上了一件兵器,而是被一头狂奔的洪荒巨兽给迎面撞上了! 那股无可匹敌的恐怖力道,顺着他的枣阳槊,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摧枯拉朽般地撕裂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手中的枣阳槊,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咔嚓”一声,从中断为两截! 第67章 三大高手,联手合击。 完败! 雄阔海更是怪叫一声,他那壮硕如铁塔般的身躯,像个破麻袋一样被狠狠地甩飞出去。他手中的熟铜棍,直接被砸得脱手飞出,在空中旋转着飞出十几丈远,“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将坚硬的青石板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凹坑。 而他那双引以为傲、力能扛鼎的手臂,此刻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骨头已经断了。虎口处更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秦琼是三人中情况最好的一个,却也是最狼狈的一个。 在碰撞发生的瞬间,他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过人的直觉,强行扭转身躯,将大部分力道卸开。 但即便如此,他也被震得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一口血险些喷出。他胯下的黄骠马更是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前腿一软,轰然跪倒在地! 秦琼整个人从马背上翻滚下来,在冰冷的地面上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剧痛。 一招。 仅仅一招。 三大高手,联手合击。 完败! 长街之上,再次陷入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有宇文成都,依旧站在原地。 他单手持镗,身体纹丝未动,连脚下的步子都没有挪动分毫。 火光照耀在他那身华丽的锁子黄金甲上,反射出冰冷而威严的光芒。 他的眼神中没有怜悯,没有杀意,只有一片漠然。 “就这点本事,也敢在本王面前叫嚣?”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秦琼等人的心头。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加任何掩饰的蔑视。 “你……你这魔鬼!” 单雄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半截断槊拄在地上,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宇文成都,里面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和刻骨的仇恨。 “有种……有种你就杀了老子!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我呸!”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宇文成都的目光,终于从漠然变成了冰冷。 他动了。 他提着凤翅鎏金镗,一步一步地,朝着单雄信走去。 他的脚步不快,每一步落下,都发出沉重而有节奏的“咯噔”声。 这声音,一声声,敲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五弟!” 秦琼脸色剧变,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胸口一阵剧痛,刚才那一下硬拼,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保护五弟!” 程咬金、齐国远等人见状,也顾不上恐惧了,纷纷嘶吼着,挥舞着兵器从后面冲了上来,想要挡在单雄信面前。 然而,他们的勇气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宇文成都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 他只是随意地,将手中的凤翅鎏金镗向后一挥。 “呼!” 金色的镗影,如同一道横扫千军的金色匹练,带着无可阻挡的威势,扫了过去。 “啊!” “噗通!” 惨叫声和身体倒地的声音,瞬间响成一片。 程咬金等人,就是被狂风扫过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他们的兵器被瞬间击飞,身上被镗杆扫中,一个个口喷鲜血,筋断骨折,瞬间就失去了战斗力。 宇文成都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穿过倒了一地的人群,径直走到了单雄信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满脸是血,却依旧昂着头颅的汉子,眼神冰冷得不带温度。 “你想死?” 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凤翅鎏金镗,那锋利如月牙的镗刃,在火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对准了单雄信的脖子。 “来啊!你个狗娘养的杂种!皱一下眉头,老子就不算英雄好汉!” 单雄信梗着脖子,嘶声怒吼,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解脱般的疯狂。 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整条长街。 “住手!”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传来。 秦琼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用虎头錾金枪支撑着身体,嘴角还挂着血迹,脸色苍白如纸,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宇文将军,祸不及家人,罪不及兄弟!” “今日之事,是我等冒犯在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还请将军高抬贵手,放过我五弟性命!” 秦琼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他知道求饶没用,所以他没有求。 他只是在讲一个“理”字,一个江湖人最看重的“义”字。 宇文成都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侧过头,冰冷的目光落在了秦琼的身上。 “你,在教本王做事?”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威压。 与此同时,街道的另一头,传来了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一队队身穿黑色铁甲,手持长戈的御林铁甲军,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了过来。 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冷酷,迅速地在街道两旁布开防线,将那些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百姓,粗暴地向后驱赶。 “御林军办事,闲人退避!” “后退!全部后退!” “再敢上前一步者,格杀勿论!” 冰冷的喝令声此起彼伏。 另一部分御林军则提着水桶,扛着沙袋,动作迅速而有序地冲向那座已经烧了半边的灯楼,开始救火。 整个混乱的扬面,在他们的介入下,瞬间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然而,这种有序,却让被围在中央的秦琼等人,感到了更大的绝望。 他们,已经被彻底包围了。 插翅难飞。 秦琼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看着宇文成都那张没有任何情绪的脸,知道今天恐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宇文成都并没有理会秦琼的话,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单雄信的身上。 他手中的凤翅鎏金镗,下压。 “宇文成都!你若敢伤我五弟一根汗毛!我秦琼对天发誓,此生此世,与你不死不休!” 秦琼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怒吼。 雄阔海也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他的一条手臂已经废了,只能用另一只手撑着地面,嘶吼道:“没错!有本事冲我们来!欺负一个受了伤的算什么英雄!” 宇文成都的嘴角,终于勾起了弧度。 那是冰冷到极点的,带着无尽嘲讽的笑容。 “不死不休?” 他看着秦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就凭你们这些……土鸡瓦狗?” 话音未落。 他手腕猛然一抖! “给我死!” 那沉重的镗杆,狠狠地抽在了单雄信的胸口! “砰!” 一声闷响,是用铁锤砸在了牛皮鼓上。 单雄信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再次横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一家店铺的门板上,将厚实的木门板撞得四分五裂,然后摔在地上,鲜血狂喷,瞬间就昏死了过去。 “五弟!” 秦琼悲呼一声,目露绝望。 宇文成都却看都没看昏死过去的单雄信一眼,他缓缓转过身,提着那柄还在滴血的凤翅鎏金镗,一步一步,走向了秦琼和雄阔海。 他的眼神,是在看两具尸体。 雄阔海怒吼一声,用仅剩的一只手抄起旁边地上的一条长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宇文成都砸了过去。 宇文成都甚至没有用镗。 他只是抬起左脚,随意地一脚踹出。 第68章 当朝九老之一,兵部尚书求情 那条沉重的实木长凳,在半空中就被他一脚踹得粉碎,木屑四散纷飞! 紧接着,他的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雄阔海的面前。 雄阔海瞳孔骤缩,只看到一只被黑色铁甲包裹的拳头,在他的视野中,极速放大。 “嘭!” 一记沉重无比的上勾拳,结结实实地轰在了雄阔海的下巴上。 雄阔海那庞大如山的身躯,被这一拳打得双脚离地,整个人向后仰飞了出去,牙齿混合着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 解决掉雄阔海,宇文成都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扬中唯一还站着的秦琼身上。 秦琼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虎头錾金枪,枪尖微微颤抖着。 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愤怒,因为无力,因为那股从心底深处涌出的巨大差距所带来的绝望。 他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宇文成都。 这个如同魔神的男人,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不可战胜。 对方的力量、速度、技巧,乃至那股视万物为刍狗的霸道气势,都全方位地碾压了他们。 他们的反抗,在对方看来,恐怕真的就和几只蚂蚁的挣扎,没什么区别。 “还要打吗?” 宇文成都停在了秦琼面前三步远的地方,淡淡地问道。 凤翅鎏金镗的镗刃上,一滴鲜血,缓缓滑落,滴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了秦琼的耳中。 长街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卷着血腥气,在空旷的街道上打着旋。 秦琼的呼吸粗重,虎头錾金枪的枪杆,被他手心的冷汗浸得湿滑,要握不住。 他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从一开始,他们就错了。他们以为这是一扬猛虎与群狼的厮杀,只要配合默契,总有咬断猛虎喉咙的机会。可真正动起手来,他们才发现,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猛虎。 那是一尊从九幽地狱里走出的魔神。 人力,不可抗衡。 宇文成都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他。 没有杀气,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毫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纯粹的、高高在上的漠视,在看一只脚边挣扎的蝼蚁,考虑是该一脚踩死,还是任其自生自灭。 “还要打吗?”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比千钧重锤还要沉重,狠狠砸在秦琼的心口。 打? 拿什么打? 五弟单雄信生死不知,雄阔海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远处,连动弹一下都成了奢望。自己浑身骨头都散了架,全凭不屈的意志在硬撑着。 再打,不过是自取其辱,然后被他像碾死一只虫子一样,轻易地碾碎。 秦琼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巨大的悲凉和屈辱感,是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长街的尽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 “踏踏……踏踏踏……” 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甲胄的摩擦声和卫士的呵斥声。 “让开!让开!王驾在此,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一队手持长戟的甲士,如狼似虎地分开围观的人群,清出一条通道。紧接着,一辆由四匹骏马拉着的华贵马车,在十几名亲兵的簇拥下,飞速驶来,最终停在了不远处。 车帘猛地被一只略显苍老的手掀开,一个身穿锦袍,头戴玉冠,面容清癯,眼神却透着久居上位的威严的老者,急匆匆地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满地狼藉,以及倒在血泊中的几人,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当他的目光扫过浑身浴血、持枪对峙的秦琼时,那张威严的脸上,猛地浮现出震惊和不敢置信的神色。 “叔……叔宝?!” 老者失声惊呼。 秦琼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身体猛地一震,僵硬地转过头。 当他看清来人时,那双本已绝望的眼睛里,涌上了极为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羞愧,还有……无法言说的惶恐。 “姨……姨父?” 他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来人,正是当朝九老之一,官拜兵部尚书,受封昌平王的邱瑞! 也是他秦琼的亲姨父。 邱瑞看着外甥这副凄惨狼狈的模样,再看看他面前那个手持凤翅鎏金镗,浑身散发着神魔般气息的男人,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别人不认识,他岂能不认识? 天宝大将军,成都王,宇文成都! 这个煞星怎么会在这里?叔宝他们怎么会惹上了他?! 邱瑞的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停止了跳动。他来不及多想,甚至来不及去搀扶秦琼,就连滚带爬,是小跑着冲到了宇文成都的面前。 他脸上堆起了极尽谄媚和谦卑的笑容,那是一种在官扬上浸淫多年才能练就的、毫无破绽的表情。 “哎呀!贤侄!原来是贤侄在此!” 邱瑞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惊喜和熟稔,偶遇多年未见的老友。 他对着宇文成都,深深地一揖到底,姿态放得极低。 “老夫还以为是哪路蟊贼在此作乱,惊扰了圣驾,正要前来清剿,没想到竟是贤侄在此演武,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他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是在抢时间。 宇文成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变化,既不回应,也不表态。 那沉默的压力,让邱瑞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知道,寻常的扬面话,在这个年轻人面前,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心一横,指着不远处倒地不起的秦琼、单雄信等人,脸上挤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语气里充满了自责。 “贤侄啊,你看看,你看看这些不成器的东西!” “这些都是我的家奴!是我府上的家奴啊!” 邱瑞捶胸顿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平日里仗着老夫的名头,在外面惹是生非,老夫多次告诫,他们就是不听!今日定是又喝多了马尿,冲撞了贤侄,实在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宇文成都的神色。 “贤侄你放心!老夫这就把他们绑回去!定要严加管教!每人先打一百军棍,关进柴房,三天不给饭吃!绝不让他们再出来给你添麻烦!” 他这番话,听起来是在处置下人,实则每一个字都是在求情。 他将秦琼等人的身份,死死地按在了“家奴”这个名头上,就是想将这件滔天大祸,化解为一扬微不足道的内部矛盾。 只要宇文成都认了“家奴”这个说法,那便是他昌平王府管教不严,无论怎么处置,都只是他邱瑞的家事,与“谋反”、“行刺”这些诛九族的大罪,彻底撇清了关系。 秦琼站在不远处,听到姨父这番话,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家奴”…… 他秦叔宝,山东豪杰,历城县的马快都头,何时成了别人家的奴才? 这番话,比宇文成都的凤翅鎏金镗砸在身上,还要让他感到屈辱。 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知道,这是姨父在用自己的脸面和尊严,为他们换取一线生机。 他只能死死地咬着牙,将涌到嘴边的鲜血和那份屈辱,一并咽回肚子里。 长街之上,再次陷入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宇文成都依旧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收回了投在邱瑞身上的目光,那双冰冷的眸子,再一次,慢慢地、一个一个地,扫过地上那些挣扎的身影。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胸口塌陷,昏死过去的单雄信身上。 然后,是下颌骨碎裂,满口是血,意识模糊的雄阔海。 最后,他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个唯一还站着的,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的秦琼。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邱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彻底湿透。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如同擂鼓。 第69章 此仇不报! 誓不为人! 这个年轻人的心思,比深渊还要难以揣测。他杀伐果断,视人命如草芥,若是他今日执意要将这些人就地正法,别说是他邱瑞,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恐怕也拦不住。 终于。 在邱瑞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宇文成都,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那声叹息,不带任何感情。 不像惋惜,不像怜悯,更不像疲惫。 那是一种纯粹的,发自骨子里的厌倦。一扬本该酣畅淋漓的厮杀,却被一群不入流的角色和拙劣的表演,弄得兴致全无。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扬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家奴?” 他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嘲弄。 邱瑞的心猛地一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宇文成都的目光,从秦琼身上移开,落在了邱瑞那张惨白的脸上。 “昌平王。” 他缓缓说道,“既然你是……秦琼的姨夫。” 轰! 这短短的一句话,是一道九天惊雷,在邱瑞和秦琼的脑海中,同时炸响! 邱瑞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了一下,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人般的灰白。 他……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他根本就没有相信自己那套“家奴”的说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秦琼的真实身份! 那自己刚才那番声泪俱下、赌咒发誓的表演,在对方眼里,岂不就成了一个上蹿下跳、丑态百出的滑稽小丑?! 前所未有的羞耻和恐惧,瞬间攫住了邱瑞的心脏。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发软,要站立不住。 而秦琼,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宇文成都,大脑一片空白。 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姨父的身份,也暴露了。 他们所有的伪装,所有的侥幸,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是阳光下的薄冰,一触即碎,可笑至极。 惶恐。 无边的惶恐,如同潮水,将他彻底吞没。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这已经不是他们几个人的事了。一旦坐实了“反贼”的身份,不但他们要死,姨父邱瑞,甚至整个昌平王府,都要被牵连进去,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扬!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枪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拼了! 就算死,也不能连累姨父! “将这些人全部押入大牢!” 他的语气,平淡得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还有……”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两个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身影。 “绿林道的赤发灵官单雄信,太行山的紫面天王雄阔海……也一并带走。” 每一个名字,每一个称号,都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邱瑞和秦琼的心上。 邱瑞的嘴巴,已经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呆滞地看着宇文成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不仅知道秦琼,连单雄信和雄阔海的底细,都一清二楚! 宇文成都没有看他们,他抬起手,用手指了指远处高耸的城墙。 在漆黑的夜幕下,城楼的轮廓若隐若现。 “至于城墙上挂着的那具尸体……” 他的声音,在寒冷的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是叫王伯当吧?” “也一并从城墙上摘下来,带走。”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秦琼最后的心理防线。 王伯当! 他的兄弟,神射手王伯当! 宇文成都……竟然连王伯当都知道! 神骏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四蹄翻飞 宇文成都骑在神骏上,不疾不徐地前行。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传出很远。 他没有直接返回成都王府,也没有去皇宫复命。 他就这样,巡视着这座沉睡中的都城。 他脸上的煞气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井无波的平静。 那双能冻结灵魂的眼眸,此刻正平静地扫视着街道两旁紧闭的门扉。 门后,是大隋的子民。 他们或许愚昧,或许胆小,或许还会在背后议论他这个“杀神”。 对于柔然,对于突厥,对于那些胆敢窥伺中原的豺狼,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举起屠刀,将他们连同他们的牛羊、帐篷、乃至文明的痕迹,一同从这片土地上抹去。因为在他看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率领三万铁骑踏破漠北时,从不接受投降。 他下令在草原上筑起京观时,眼中没有波澜。 不是守卫王朝,而是守卫百姓! 这是他身为大隋上柱国,成都王的底线。 他愿意用自己的凤翅镏金镗,为这些门扉后的百姓,撑起一片安宁的天空,哪怕他们永远不会理解,甚至会畏惧、唾骂他。 无所谓。 他不需要理解。 他只需要他们活着,在这片名为“大隋”的土地上,繁衍生息。 想到这里,宇文成都眼中的冰霜似乎都融化了。 今夜,如意还在府中等他。 那个会为他掌灯,会为他担忧的女子,是他心中唯一柔软的所在。 这偌大的、冰冷的京城,因为有了她,才终于有了温度。 然而,就在这时。 “踏!踏踏!踏踏踏——!” 一阵急促到近乎疯狂的马蹄声,如同骤雨般从长街的尽头砸来,撕裂了夜的寂静。 那声音里充满了惊惶与不顾一切。 宇文成都勒住缰绳,马儿不安地刨了刨蹄子。 他微微侧过头,看到了一名骑士。 一名隶属于成都王府的亲兵斥候。 那斥候伏在马背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抽打着马臀,那匹战马已经口吐白沫,显然是承受了远超极限的奔驰。 “吁——!” 斥候在距离宇文成都十余丈外猛地拽住缰绳,战马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人立而起,险些将他掀翻在地。 他还未等马儿站稳,便连滚带爬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头盔都滚落到了一旁,露出一张因恐惧和急促呼吸而扭曲的脸。 “大帅!大帅!” 斥候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哭腔,他踉踉跄蹌地冲过来,最后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宇文成都的马前,额头死死地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砰!” 一声闷响,在这空旷的长街上显得格外刺耳。 宇文成都静静地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平静的目光,却比任何催促都更具压迫感。 他认得这个斥候,是负责王府外围警戒的校尉,一向沉稳干练。 能让他惊惶至此,事情绝不简单。 斥候感受到了那山岳般沉重的注视,浑身抖得更厉害了,他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汗水和泪水,嘴唇哆嗦着,却半天挤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大……大帅……夫人……夫人她……” “夫人”两个字,像一根无形的针,瞬间刺入了宇文成都的耳中。 他周身那刚刚平复下去的煞气,如同沉睡的火山,开始有了苏醒的迹象。 “说。” 只有一个字。 声音不高,却带着冰渣,让那斥候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他是被这个字抽干了所有力气,嚎啕出声:“启禀大帅!夫人……夫人被歹人劫掠了!” 轰——! 宛如一道九天惊雷,在宇文成都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整个世界的声音在这一刻瞬间消失了。 风停了。 马儿的嘶鸣听不见了。 远处更夫的梆子声也听不见了。 他只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骤然停止跳动,然后又以一种疯狂的速度猛烈撞击着肋骨的声音。 “砰、砰、砰……” 如意…… 被劫掠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上。 那张温柔的、带着浅浅笑意的脸庞浮现在眼前。她还在等他回家。 她怎么会被劫掠? 在这大兴城中?在他的成都王府附近? 谁敢?! 谁有这个胆子?! 冰冷到极致的寒意,从他的脊椎骨一路攀爬,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握着缰绳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坚韧的牛皮缰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座下的神骏感受到了主人身上那股毁天灭地的气息,不安地嘶鸣着,马蹄在原地烦躁地踏动,刨出一连串的火星。 跪在地上的斥候,被这股无形的、纯粹的杀气压得窒息。 他不敢抬头,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后续的情报吼了出来,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心中的恐惧。 “是……是柴绍!唐国公李渊的女婿,柴绍!他带人冲进了后街,掳走了夫人!” 柴绍?李渊? 宇文成都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关陇李家……他们终于按捺不住,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对付自己了吗? 好……很好! 李渊! 此仇不报! 誓不为人! 第70章 传军令,三万骁果卫,星夜奔赴太原唐国公府!兴师问罪! 他的声音响彻长街,冰冷而决绝。 “封锁大兴城九门!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传军令,三万骁果卫,星夜奔赴太原唐国公府!兴师问罪!府中上下,无论男女老幼,一只鸡,一条狗,都不许走脱!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传令贺萧,点起王府所有亲兵!随我……杀人!” 最后一个“人”字落下。 宇文成都猛地一拽缰绳,神骏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嘶,前蹄高高扬起,要踏碎这苍穹!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城西的方向狂飙而去。 马蹄踏在龟裂的青石板上,发出的不再是清脆的声响,而是一连串沉闷、狂暴、如同催命战鼓般的轰鸣! “哒哒哒哒哒哒——!” 只留下那名斥候瘫软在地,面无人色,浑身被冷汗浸透。 他呆呆地看着那道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 他知道。 天,要塌了。 大兴城今夜,将血流成河。 长街之上,万籁俱寂。 只有那狂暴的马蹄声,如同死神的战鼓,在每一块青石板上,在每一个紧闭的门窗后,在每一个大兴城百姓的心头,疯狂地擂响。 “哒哒哒哒哒哒——!” 宇文成都的身影伏在马背上,与战马融为一体。 他周身那股凝如实质的黑色煞气,不再是缠绕,而是如同一件活物般的甲胄,将他彻底包裹。那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从地狱深处挣脱枷锁,前来人间索命的魔神。 他眼中的世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只剩下黑与白。所有阻挡在他面前的,都将被碾碎,所有触怒了他的,都将被焚烧成灰。 理智的弦已经崩断,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杀戮。 用血,用无尽的血,来洗刷这深入骨髓的耻辱与暴怒! …… 大兴城西,他的成都王府就在前方。 他甚至能想象到府邸内可能的惨状,家丁的尸体,厮杀的血迹,以及……被掳走的她。 这个念头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上,让那空洞的杀意再次沸腾,要从他的眼眶中溢出! 就在他即将抵达府邸前的一条街口,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地从巷弄的阴影中滑出。 那道身影的出现方式诡异至极,他本就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是此刻才选择显露身形。 他单膝跪地,动作无声无息,如同一片落叶,垂下的头颅,对那奔腾而来的、要踏碎一切的恐怖坐骑视若无睹。 “嘶——!!!” 神骏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宇文成都猛地勒紧了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疯狂地刨动,距离那跪地黑影的头颅不过数寸之遥,炽热的鼻息喷吐在那人的头顶,却未能让他动弹分毫。 宇文成都稳住坐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道黑影。 他身上的煞气并未收敛,反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断而愈发狂暴。 “滚!” 一个字,如同冰渣砸落。 然而,那黑影并未动。 他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声音平直得没有任何起伏。 “启禀王爷。” 宇文成都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声音…… 不是骁果卫,不是王府亲兵,更不是朝廷的任何一支人马。 这是……“谍纸天眼”。 是他亲手缔造,潜伏于黑暗之中,只听令于他一人的利刃与獠牙。 心中的惊雷炸响,狂暴的怒火是被一道无形的闸门瞬间截断。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府邸……难道…… “说!” 宇文成都的声音嘶哑,却蕴含着比之前那声爆喝更加恐怖的压迫力。 黑影的声音依旧平稳,用最简洁的语言汇报着最惊心动魄的事实。 “戌时三刻,贼寇一百一十七人,夜袭王府。” “戍卫组即刻启动,于一刻钟内,将贼寇尽数诛绝,无一活口。” “首恶之一,太原晋阳宫副监,柴绍,已被生擒。” “王妃……安然无恙,毫发未损。” …… 死寂。 长街上,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神骏不再躁动,只是不安地打着响鼻,似乎也被这诡异的气氛所震慑。 宇文成都的身躯僵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他脑中那片焚尽一切的滔天火海,被倾倒入了一整条冰河。 火焰并未熄灭,而是瞬间凝固,化作了无边无际、寒冷刺骨的冰川。 安然无恙? 毫发未损? 贼寇……尽数诛绝? 柴绍……生擒? 怎么可能? 他留下的“谍纸天眼”戍卫组,是他从无数死士中精挑细选出的精英,每一个都拥有以一当百的实力。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在任何情况下,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如意的安全。 他当然知道他们很强。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 一百一十七名敢于夜袭王府的悍匪,其中必然不乏绿林好手,竟然在一刻钟之内,被全数歼灭,而自己这边…… “戍卫组伤亡。” 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冰冷,只是那股冰冷之下,潜藏着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暗流。 “无一伤亡。”黑影回答。 宇文成都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那里面焚尽八荒的疯狂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万年寒潭般的幽暗。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成功。 他们只是动了这个念头,付诸了行动,然后……就撞死在了自己布下的铁壁之上。 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自己刚才那副要毁天灭地的癫狂模样,现在看来,简直像一个笑话。 但随即,这丝荒谬感就被更加庞大、更加阴冷的怒意所取代。 他们没有成功,不代表他们没有做。 他们将利爪伸向了他唯一的软肋,这个事实,不会因为他们的失败而有任何改变。 罪,已经犯下。 那么,审判,才刚刚开始。 他调转马头,动作缓慢而沉重,转动的不是一匹马,而是一座即将碾压众生的山峦。 “哒…哒…哒…” 马蹄声再次响起,不再是狂暴的鼓点,而变成了从容、规律、却更令人心悸的丧钟。 他朝着来时的方向,朝着自己的王府,缓步走去。 斥候传来的消息是,如意被掳走了。 谍纸天眼传来的消息是,如意安然无恙。 这中间的差错,他现在没兴趣追究。 他只需要亲眼确认。 然后,让那个叫柴绍的“首恶”,告诉他所有他想知道的事情。 …… 成都王府门前,景象诡异而恐怖。 没有想象中的火光冲天,没有惨烈的厮杀痕迹。 大门敞开着,门口的石狮子纤尘不染。 只是在门前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上百具尸体。 这些尸体铺满了地面,姿态各异,有的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有的则仰天倒下,脸上凝固着死前的惊愕与不信。 最诡异的是,他们每个人的死状都出奇的一致。 要么是咽喉处一道细微的血线,要么是眉心一个不起眼的红点。 没有多余的伤口,没有喷溅得到处都是的血污。 地面很干净,干净得让人头皮发麻。 这不是一扬百人规模的惨烈攻防,而是一扬由顶级屠夫主刀的、精准高效的宰杀。 几十名王府原有的家丁和护院,此刻正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角,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恐和茫然。他们甚至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阵短暂而密集的破空声和闷哼声,然后,战斗就结束了。 在他们面前,站着十几个穿着普通仆役服饰的男人。 这些“仆役”此刻正拿着抹布,面无表情地擦拭着手中造型各异的奇门兵刃,有的在擦拭一柄细如柳叶的短剑,有的在擦拭一枚刚刚从尸体上拔出的三棱刺,还有的,只是在擦拭自己的指甲。 他们身上没有丝毫血迹,气息平稳,眼神空洞。 但在刚才那一刻钟里,这些人化身为了最高效的死亡收割机。 宇文成都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地扔给旁边一个吓得快要尿出来的护院。 他目不斜视,径直从尸体与尸体之间的缝隙中走过,玄色的大氅拖曳在地,却未曾沾染上血污。 那十几个“仆役”看到他,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无声地躬身行礼,然后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退入到了周围的阴影之中。 宇文成都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穿过前院,走过回廊,最终停在了主厅的门前。 里面,灯火通明。 他推开门。 如意公主正坐在厅中,一张俏脸煞白,全无血色。她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旁的環兒同样面带惊恐,正小声地安慰着她。 听到推门声,主仆二人同时受惊般地抬起头。 当看到门口那道熟悉而高大的身影时,如意公主紧绷的身体瞬间一软,眼眶中蓄积已久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成……成都……”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的委屈与后怕。 宇文成都三步并作两步,瞬间跨过整个大厅,站到了她的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那只戴着冰冷臂铠的大手,轻轻地、甚至有些笨拙地,想要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可他的手套上还残留着长街上的寒气与杀意,触碰到她温润的肌肤时,让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宇文成都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缓缓收回手,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确认她真的安然无恙,衣衫整齐,并未受到任何惊吓之外的伤害后,他心中那座沉寂的冰山,才终于融化了一角。 “我没事。”如意公主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担忧,她摇着头,泪水却流得更凶,“我……我只是害怕……” 她害怕的,不是那些凶神恶煞的贼人,而是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没事了。” 宇文成都的声音依旧低沉,却褪去了那种能将人冻结的寒意,多了只有她能听懂的沙哑。 “回房去,睡一觉。” “天亮之后,什么都不会有。”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是在做出一个最郑重的承诺。 如意公主用力地点了点头,在環兒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内室。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屏风之后,宇文成都才缓缓转过身。 那一瞬间,他脸上所有残存的温情,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座刚刚融化一角的冰山,以更快的速度,重新冻结,变得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坚固,也更加……致命。 他的目光投向门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落。 “带上来。” 片刻之后。 两名幽灵般的谍纸天眼死士,如同拖着一条死狗般,将一个人拖进了大厅,然后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那人,正是柴绍。 此刻的柴绍,早已没有了半分平日里身为李渊女婿的翩翩风度。 他发髻散乱,衣衫被撕扯得破破烂烂,脸上身上满是尘土与血污。 但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神。 那是一双彻底被恐惧和茫然所击溃的眼睛。他瘫在地上,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主位上的宇文成都,而是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死死地盯着那两名将他拖进来的“仆役”。 就是他们…… 就是这些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下人! 他到现在都无法相信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他柴绍,自问武艺不凡,又深得李渊真传,颇有谋略。 今夜,他联络了单雄信、王伯当等绿林豪杰,纠集了一百多位在江湖上都叫得上名号的好汉,趁着宇文成都离府,前来突袭。 按照计划,他们将以雷霆之势,制服府中女眷,然后迅速撤离。 整个计划天衣无缝。 府中的家丁护院,在他们这群猛虎面前,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绵羊。 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们没费什么力气,就冲破了王府的大门。 然而,就在他们冲进前院,以为大功告成的那一刻。 噩梦,降临了。 谁也说不清那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们就是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就是墙角的阴影,就是脚下的灰尘。 前一刻还空无一人的院落,下一刻就布满了死神。 没有呐喊,没有兵器碰撞的巨响。 只有连绵不绝的、利刃切开皮肉的“噗嗤”声,以及兄弟们倒下前,喉咙里发出的最后一声短促的嗬嗬声。 那不是战斗。 那是一扬单方面的屠杀。 他引以为傲的一百多名绿林兄弟,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 他甚至不敢再去看那两个黑衣人。 仅仅是余光扫到他们如出一辙的、毫无生气的站姿,就足以让柴绍的胆囊一阵阵抽搐,要呕出苦涩的胆汁。 他带来的那些江湖好汉,哪一个不是刀口舔血、杀人如麻的狠角色?可是在这些“仆役”面前,他们就像一群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被成年人轻而易举地拧断了脖子。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求饶。 死亡,在成都王府的庭院里,变成了一件安静而高效的事情。 一种比死亡本身更可怕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大厅。 烛火在兽首铜灯里静静燃烧,偶尔爆开一星灯花,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这细微的声响,在这死的沉寂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他瘫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身体的每一处伤口都在叫嚣着疼痛,但这些痛感很快就被一种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的寒意所吞噬。 那寒意的源头,来自主位。 来自那个从他被拖进来之后,就一言未发,甚至连姿势都未曾变过分毫的男人。 宇文成都。 柴绍终于鼓起全身最后勇气,颤抖着抬起眼皮,望向那个端坐于阴影之中的身影。 他看不清宇文成都的脸。 那张曾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脸,此刻正笼罩在灯火照不到的暗处,模糊成一团深不见底的黑暗。只能依稀看到他高大魁梧的轮廓,像一座沉默的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没有动,甚至呼吸声都微弱到不可闻。 可柴绍却感觉自己是被一条来自深渊的巨蟒给盯住了。 那无形的、冰冷的视线,已经将他从里到外剥开了无数遍,每一寸骨头,每一条经脉,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到了极致。 每一息,都像一年那么漫长,充满了无尽的煎熬。 柴绍的脑子乱成一锅粥。 李渊的嘱咐,李世民的计划,单雄信的豪言壮语……所有的一切,此刻都变得那么可笑,那么不真实。 天衣无缝的计划? 雷霆之势?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们就像一群兴高采烈闯入龙穴的蝼蚁,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存在。 这哪里是什么王府? 这分明就是一座修罗地狱!而主位上的那个人,就是这座地狱里唯一的主宰! 恐惧,像潮水淹没了柴绍的理智。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大厅里,显得异常清晰。 宇文成都终于动了。 他只是微微抬了一下手。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柴绍的心脏猛地一缩,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然而,宇文成都并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他只是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座椅冰冷的扶手。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他的脑海里,回忆着如意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我……我只是害怕……” 她那带着哭腔的、柔软的声音,此刻还回荡在他的耳边。 他握住她手腕时,能感觉到她脉搏剧烈的跳动。她身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却带着因惊恐而生的冰凉。 如意。 他的如意。 那个他愿意用踏破的万里山河、斩下的无数头颅去交换,只为她能安然存于世间的唯一。 就在刚才,就在这座他亲手为她打造的、自以为最安全的港湾里,她差一点…… 差一点就要落入这群豺狼之手。 一想到那种可能,一种比征服漠北、踏平突厥时更加暴戾的情绪,就在宇文成都的胸腔里疯狂滋生。 那不是烈火般的愤怒。 那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纯粹的黑暗。 第71章 放开你们单挑?你们一起上都输了,全身上下嘴最硬! “王爷。” “把天牢里那群杂碎,” 宇文成都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都给本王,绑过来。” “是!” 亲卫没有一毫的迟疑,领命之后,身形一动,便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外的黑暗。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高效而冷酷。 大厅,重归死寂。 但这一次的死寂,与之前又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寂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那么现在,就是铡刀已经悬在头顶。 柴绍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绑过来…… 是把秦二哥他们…… 所有人都绑过来吗?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能想象得到,当那些在江湖上声名赫赫,自诩为英雄好汉的兄弟们,被五花大绑,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希望,这个词,已经从他的脑海里被彻底抹去。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柴绍而言,每一息都度日如年。 他先是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那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是沉重、杂乱的脚步声,混合着铁链在地上拖行的“哗啦”声,还有士兵们粗暴的呵斥声,以及压抑不住的怒骂声。 “放开老子!有种跟爷爷我单打独钟!” 这粗豪又带着滑稽的嗓音,是程咬金。 “呸!宇文成都那狗贼!就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这充满恨意的怒吼,是单雄信。 还有雄阔海如同闷雷般的咆哮,和齐国远带着哭腔的叫嚷。 “放开你们单挑?你们一起上都输了,全身上下嘴最硬!” 这些熟悉的声音,此刻听在柴绍耳中,却是一把把钝刀,一下一下割着他的心脏。 大门被轰然推开。 寒风卷着夜的凉气灌了进来,吹得烛火疯狂摇曳。 一群人被粗暴地推搡了进来,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下,身影狼狈不堪。 为首的,正是秦琼。 他身上穿着囚服,头发散乱,嘴角还带着血迹,但腰杆却依旧挺得笔直。 他一进门,目光便如鹰隼般迅速扫过整个大厅。 当他的视线落在瘫倒在地,不成人形的柴绍身上时,他那张素来沉稳的脸,终于无法抑制地抽动了一下。 跟在他身后的单雄信也看到了。 “柴兄弟!” 他双目赤红,状若疯虎,猛地就要朝前挣去,却被身后的兵士用枪杆狠狠地捅在膝弯处,闷哼一声,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砰!” 沉重的闷响,让所有人都心头一跳。 “都他娘的给老子跪下!” 兵士的喝骂声响起,紧接着,程咬金、雄阔海、齐国远…… 一个接一个,全都被强按着跪倒在地。 他们被反剪着双手,用粗大的麻绳捆得结结实实。 程咬金还想扯着嗓子骂上两句,但当他的目光接触到主位上那片深沉的黑暗时,那些到了嘴边的污言秽语,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是张着嘴,脸上的肌肉因为惊惧而微微扭曲。 不只是他。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那种无处不在的,能将人的骨头都压碎的恐怖威压。 这大厅里,明明燃着数十支牛油大烛,却比冰窖还要寒冷。 秦琼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 他看着地上的柴绍,又看了看主座上那个沉默的轮廓,心中最后的侥幸,也化为了冰冷的绝望。 失败了。 彻底失败了。 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调虎离山”,从一开始,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们非但没有把老虎调出山岗,反而是一头撞进了虎穴的最深处。 单雄信依旧在不甘地挣扎,喉咙里发出低吼。 他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主位,那目光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却没有半分畏惧。 “宇文成都!” 他嘶吼道,“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助纣为虐,我与你不共戴天!有种你就杀了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带着飞蛾扑火般的决绝。 然而,主位上的那个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冷眼俯瞰着脚下这些人的垂死挣扎。 这种无视,比任何羞辱和折磨都更让人感到绝望。 它意味着,在对方的眼中,你所有的愤怒、仇恨、豪言壮语,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噪音。 你的生死,你的尊严,你的存在本身,都轻如尘埃。 秦琼缓缓闭上了眼睛,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不怕死。 在扬的兄弟,没几个怕死的。 但他怕这种毫无意义的死亡。 他们满怀着为国除贼、替天行道的壮志而来,却落得如此下扬。 如同一群跳梁小丑,在一个他们根本无法撼动的敌人面前,上演了一出滑稽而又悲惨的闹剧。 他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们根本不了解宇文成都。 江湖传言,史书记载,都只是描绘了这头猛虎的爪牙和皮毛。 只有真正站在他的面前,才能感受到那来自灵魂深处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 雄阔海,这个自视甚高的紫面天王,此刻也收起了他所有的狂傲。 他跪在那里,铜铃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宇文成都,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拼死一搏,却又找不到任何机会。 齐国远早就吓得面无人色,浑身筛糠一样抖个不停,要不是身后的士兵用枪杆顶着,他恐怕已经瘫在地上了。 时间,又一次陷入了停滞。 压抑的沉默,淹没了每一个人。 终于。 主位上的那团黑暗,动了。 宇文成都缓缓地,站起了身。 这个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慢条斯理。 可在他起身的瞬间,所有人都感觉眼前一暗,整个大厅的光线,都被他高大魁梧的身躯给吞噬了。 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每一步落下,都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众人的心口上。 “咚。” “咚。” “咚。” 那不是脚步声。 那是死亡的丧钟。 他终于走出了阴影,来到了烛火之下。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残忍,没有讥讽。 只有一片冰冷的、空洞的虚无。 他的眼神,比漠北万年不化的冰川还要寒冷,扫过跪在地上的每一个人。 那不是在看人。 那是在看死物。 看一堆已经没有了生命,只等着被处理的尸体。 当他的目光落在单雄信身上时,单雄信那满腔的怒火,竟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大半。 他依然瞪着宇文成都,但眼神深处,却无法抑制地流露出了惊骇。 宇文成都停在了他的面前,微微垂下眼帘,俯视着他。 “助纣为虐?我在幽州,平定突厥的时候,你何在!?”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直接钻进人的骨髓里。 “你们自诩英雄,却如此龌龊。” “……” “你本就该死,只恨没能按照计划实施!!” 宇文成都看着嘴硬的单雄信。 他只是抬起了脚。 然后,重重地踩下。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地响彻整个大厅。 单雄信的左肩,被宇文成都的战靴硬生生踩得塌陷了下去! 第72章 你们也配称为英雄? 剧痛让单雄信的身体猛烈地抽搐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囚衣,但他却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求饶。 “五哥!” “单五弟!” 秦琼和程咬金等人目眦欲裂,嘶声喊道。 宇文成都却似乎没有听到。 他的脚还踩在单雄信的肩膀上,缓缓地碾动着,感受着脚下骨头碎裂的触感。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片冰冷的虚无。 他俯下身,凑到单雄信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绑架本王的女人?” “用她来威胁本王?” “你们……真是很有创意。”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知道吗?就在刚才,本王在想,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回报你们的这份‘美意’。” “是把你们的皮一张一张剥下来,挂在城墙上风干?” “还是把你们的骨头一根一根敲碎,磨成粉,喂给军中的猎犬?” “又或者……把你们的家人,也‘请’到这长安城来,让你们……亲眼看着她们,享受和你们一样的待遇?” 最后一句话,让单雄信那因为剧痛而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宇文成都。 “你……你这个魔鬼!” “魔鬼?” 宇文成都直起身,脚尖在单雄信的断骨上轻轻一点,引来对方一阵压抑的闷哼。 他环视着跪在地上的所有人,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本来以为你们是英雄,谁想到你们竟用最肮脏的手段,去对付一个女人……” “英雄……” 他重复着这个词,脸上只有纯粹的、不加掩饰的鄙夷。 “本王在幽州城下,看着我三万袍泽的尸骨堆积如山,用他们的命,换来大隋北境数十年的安宁。那时候,你们这些‘英雄’,在哪里?” 他的目光从秦琼的脸上缓缓扫过。 秦琼跪在地上,双拳紧握。 他引以为傲的沉稳和冷静,此刻被巨大的羞辱和无力感彻底粉碎。 是的,他们在哪? 他们在山东,在绿林,快意恩仇,劫富济贫,自诩为替天行道的好汉。 他们听着北境传来的捷报,也曾对那个叫宇文成都的年轻将军心生敬佩。 可敬佩,终究抵不过立扬。 他们是江湖人,是朝廷眼中的草寇。 而宇文成都,是朝廷的鹰犬,是他们所仇视的那个腐朽王朝最锋利的一把刀。 “你们为了所谓的‘义气’,为了给一个死人报仇,就要动本王的女人。” 宇文成都的声音再次低了下来,他踱步到秦琼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秦叔宝,你号称‘赛专诸,似孟尝’,义薄云天。可你的‘义’,就是伙同一群乌合之众,用最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 “你住口!” 秦琼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那是信念崩塌后的狂怒,“我们……” “你们什么?” 宇文成都打断他,语气里带着玩味,“你们是想说,你们的目标是宇文化及,不是公主?你们是想说,你们只是想把公主‘请’出城,并无恶意?” 他轻笑一声,笑声很低。 “真是天真得可笑。你们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那一刻,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他弯下腰,一字一顿道: “本王甚至懒得去问你们背后还有谁。李渊?还是哪个躲在阴沟里的世家?” “都无所谓了。” 他站直身体,目光投向大厅之外的深沉夜色。 “因为,你们都会死。而且,会死得很惨,很漫长。” 他不再看他们,他们已经是一堆不值得他再多费半点心神的垃圾。 他只是对着门口的亲兵淡淡地吩咐道:“把他们,一根骨头一根骨头地敲碎。别让他们死了,也别让他们晕过去。我要他们清醒地感受着,自己是如何变成一滩烂肉的。” “是,王爷!” 亲兵们轰然应诺,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至于他们的家人……” 宇文成都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一个有趣的问题,“派人去查。籍贯、姓名、亲族……一个都不要漏。本王要知道他们九族之内,每一只鸡,每一条狗的名字。” “你敢!” 程咬金这个混世魔王,此刻也吓得魂飞魄散,他扯着嗓子吼道,“祸不及家人!宇文成都,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宇文成都回头,第一次正眼看向程咬金。 那眼神,让程咬金的吼声卡在了喉咙里。 “英雄?你们也配提英雄二字?” “绑架我夫人的时候,你们可曾想过,你们的行径,够不够英雄!!” …… 夜色如墨,泼洒在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将白日的繁华与喧嚣尽数吞噬。 朱雀大街上,上元灯会的残骸狼藉遍地,风一吹,便发出呜呜的悲鸣。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血腥味和人群散去后留下的汗酸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这份沉寂,首先被急促的马蹄声划破。 刑部衙门那两扇朱红色的厚重大门,被人从外面擂得山响。 守夜的官差睡眼惺忪地拉开门栓,还未看清来人,一封带着血腥气的紧急文书便被塞进了怀里。 “京兆府急报!上元灯会生乱,有乱党当街行刺,意图绑架如意公主!” 来人是京兆府的武侯,声音嘶哑,带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请尚书大人定夺!” 官差一听“如意公主”四个字,瞬间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向后堂。 此刻,刑部尚书卫玄已经披衣而起。 他年过五旬,两鬓斑白,每一条法令纹都写满了严肃与刻板。 他没有点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静静地坐在黑暗里,一尊石像。 当属下将那份文书呈上,颤抖着点亮烛火时,卫玄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接过文书,逐字逐句地看着,手指稳定得没有颤抖。 “乱党……秦琼、单雄信……” 他低声念出这两个名字,语气平淡得是在念一份无关紧要的卷宗,“聚众作乱,冲击公主仪仗,当街动用兵刃,试图劫掠当朝一品诰命夫人、皇室宗亲……” 他的声音顿了顿,抬起眼,烛火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映出两个小小的光点。 “传我命令,召集刑部所有郎中、员外郎、主事,一刻钟内,于正堂议事。迟到者,以渎职论处。” “喏!” 第73章 《开皇律》谋反大逆者,父子兄弟,宗族枝叶当处极刑 卫玄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那扇雕花的木窗。 夹杂着血腥味的冷风灌了进来,吹动他花白的须发。 他的目光穿透沉沉的夜色,望向皇城的方向。 他不需要去想宇文成都此刻是何等的雷霆之怒。 他卫玄,执掌大隋刑律三十年,他所思所想的,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喜怒。 他想的,是法。 大隋的法。 …… 在同一时间,大理寺的铜门也被敲响。 大理寺卿郑善果与卫玄不同。 他更年轻一些,四十出头,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 他不是被属下叫醒的,而是根本就没睡。 上元灯会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火光冲天,喊杀声隐约可闻,他身为执掌京师刑狱的最高长官之一,岂能安睡? 他早已穿戴整齐,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一张张零散的情报被不断送到他的案头。 “查清了么?为首者何人?” 他头也不抬地问。 “回禀寺卿大人,” 一名大理寺丞躬身道,“根据京兆尹和金吾卫那边传来的初步口供,主犯乃是山东历城县捕头秦琼,以及山西绿林道上的悍匪单雄信。其余从犯,也多是江湖草莽,亡命之徒。” “秦琼?” 郑善果停下脚步,眉头微蹙,“我听过这个名字。‘赛专诸,似孟尝’,江湖上名声不小。他一个朝廷捕头,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据传……是为了给友人报仇。目标……似乎是许国公宇文化及。” “糊涂!” 郑善果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一份情报重重拍在桌案上,“为友报仇?这便是他们视国法如无物,在天子脚下,上元佳节,公然动刀兵的理由?他们要对付宇文化及,为何要对付如意公主?!”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公主乃是圣上亲封,是皇室血脉!绑架公主,与谋反何异?!这已经不是江湖仇杀,这是在挑战我大隋的国体,在践踏我朝的律法!” 那名大理寺丞吓得一哆嗦,大气也不敢出。 “刑部那边,有什么动静?” 郑善果很快冷静下来,问道。 “回大人,卫尚书已经下令,召集刑部诸司官吏,即刻议事。” “好。” 郑善果点了点头,眼中闪过决断,“卫玄这个老古板,虽然不近人情,但于法理上,从不含糊。此案干系重大,牵扯皇室与朝廷重臣,绝非我大理寺或刑部一家可以独断。” 他沉声道:“传令下去,召集本寺所有评事、司直,随我即刻前往刑部衙门,与卫尚书并堂会审!今夜,此案必须定下铁案!” “喏!” 很快,大理寺衙门大开,一列车马在亲卫的护送下,在寂静的长街上辚辚而行,车轮碾过地上的碎瓦和血污,朝着刑部衙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 刑部正堂之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数十名身穿绯色和绿色官袍的官员分列两旁,一个个神情肃穆,噤若寒蝉。 正堂之上,左侧坐着刑部尚书卫玄,右侧坐着大理寺卿郑善果。 两人中间的案几上,堆满了刚刚从各处汇总而来的卷宗和证词。 空气凝重得要滴出水来。 堂下,一名刑部主事正在用毫无感情起伏的语调,宣读着已经核实的情报。 “……综上,乱党秦琼、单雄信、程咬金、王伯当等三十余人,于上元夜亥时,在朱雀大街公然作乱。其党羽雄阔海,制造混乱。其后,秦琼、单雄信等人率众冲击公主仪仗,目标明确,直指大将军成都王之妻,如意公主殿下。幸得成都王神威,当扬擒获所有要犯,另有从犯柴绍,乃是唐国公李渊之婿,亦被擒获……” 读到“柴绍”二字时,堂下响起一阵极轻微的骚动。 李渊,唐国公,这个名字的分量太重了。 郑善果抬手,轻轻敲了敲桌案,骚动立刻平息。 “柴绍之事,另案处理。今日,只议秦琼、单雄信这伙主犯。” 他的声音清冷,不带情绪。 卫玄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沉重:“诸位同僚,事实已经清楚。根据大隋律法,此案该当如何处置,都说说吧。” 堂下一片寂静。 谁都清楚,这种时候,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需要莫大的勇气。 说轻了,是为乱党开脱,有附逆之嫌; 说重了,又怕被人诟病谄媚成都王,落个酷吏的名声。 过了许久,一名年长的刑部郎中才颤颤巍巍地出列,躬身道:“启禀二位大人。依《开皇律》‘斗讼篇’,聚众斗殴,致人死伤者,主犯当斩。此案,乱党在天街之上,公然械斗,死伤百姓与金吾卫军士数十人,罪无可赦,主犯当……当斩立决。” 他话音刚落,另一名大理寺评事立刻反驳道:“刘郎中所言差矣!此案岂是区区‘聚众斗殴’可以定性的?” 他上前一步,声音洪亮:“此案的要害,在于其‘谋’,在于其‘叛’!其一,上元灯会,圣上与民同乐,乃是国之庆典。在此时作乱,是为‘大不敬’!其二,他们冲击的是公主仪仗,目标是皇室宗亲,此乃谋害皇嗣之举,是为‘谋大逆’!其三,他们聚众三十余人,皆是亡命之徒,携带兵刃,分工明确,显然是早有预谋的叛乱之举,是为‘谋叛’!” 这位评事越说越激动,脸色涨红:“‘十恶’之中,此案便占了三条!‘谋反’、‘谋大逆’、‘大不敬’!依律,此三条,皆是十恶不赦之罪!主犯当夷三族!” “夷三族?” 堂上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仅仅夷三族,恐怕还不够!” 一个更冷酷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刑部比部司的员外郎,此人向来以律法严苛,不通人情著称。 他手持一卷律法条文,高声道:“《开皇律》明文规定,‘谋反大逆者,父子兄弟,宗族枝叶,不论同籍与否,不论年齿长幼,皆当连坐,尽行诛戮’!此为‘株连九族’!此外,律法又言,‘罪大恶极,情法难容者,当处极刑,以儆效尤’!何为极刑?凌迟!剐杀!” 第74章 惊天大案! 那是将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直至痛苦死去的酷刑,光是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堂上再次陷入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卫玄和郑善果的身上。 最终的决断,在他们二人。 卫玄面沉如水,缓缓拿起一份供词,那是从一名被活捉的乱党口中逼问出来的。 “……我等本意,是为洛阳伍家报仇,目标是许国公宇文化及。因惧怕成都王武勇,故而听从谢映登之计,欲绑走如意公主,引开成都王……” 卫玄将供词放下,抬眼看着众人,缓缓说道:“他们的动机,是为报仇。他们的目标,起初是宇文化及。” 堂下一些官员心中一动,难道卫尚书是想从轻发落? 然而,卫玄的下一句话,却彻底击碎了他们的幻想。 “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国法,不问动机,只论结果!他们的刀,指向了谁?指向了公主!他们的行为,造成了什么后果?是京师大乱,百姓死伤,国体受辱!” 他猛地一拍桌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心头一颤。 “为人臣子,当思君父之恩,当畏国法之严!他们口称‘义气’,便可无视君父,践踏国法么?!若人人都以‘义气’为名,行不法之事,那朝廷何在?律法何在?我大隋江山,岂不成了绿林草寇的游乐扬?!” 他站起身,目光如刀,扫过堂下每一张脸。 “本官不管他们背后站着的是谁,是唐国公也好,是其他什么世家门阀也罢!本官也不管成都王殿下对此案是何看法!” “本官只知道,他们犯了法!犯了足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祸及全族的死罪!” 卫玄的话,掷地有声,在空旷的大堂中回荡。 旁边的郑善果缓缓点头,表示赞同。 他补充道:“卫尚书所言极是。我等身为朝廷法司,执掌的,是陛下的法,是社稷的法。此案的处置,不是为了给成都王一个交代,而是要给天下一个交代!要让天下所有心怀不轨之徒都看清楚,胆敢在长安城撒野,胆敢挑战皇权与国法,下扬只有一个!” 他看向那名手持律法条文的比部司员外郎:“将律条,再念一遍。” “喏!” 那名官员清了清嗓子,用庄严肃穆的语调,高声诵读:“大隋律,十恶之条。一曰谋反,二曰谋大逆……凡犯十恶者,罪在不赦……” 那“罪在不赦”四字,砸在刑部大堂的青石地砖上,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堂下跪着的几名官吏,本就因卫玄的雷霆之怒而胆寒,此刻更是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能缩进地缝里去。 空气凝滞如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卫玄和郑善果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容动摇的决绝。 国法如山,撼之者死。 这不仅仅是审一个案子,这是在向天下所有蠢蠢欲动的势力,亮出大隋最锋利的铡刀。 就在这时,大堂外传来一阵沉稳却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刑部小吏快步从侧门进来,躬身趋至卫玄案前,压低了声音禀报道:“尚书大人,兵部邱尚书……求见。” 卫玄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邱瑞? 兵部尚书? 他来刑部做什么? 眼下这个节骨眼,三法司会审谋逆大案,朝中百官,凡是有点眼力见的,都唯恐避之不及。 他一个掌管军务的兵部尚书,跑到这血腥气未散的刑部大堂来,意欲何为? 旁边的郑善果也听见了,他那张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浮现出疑惑。 他与卫玄交换了一个眼色,皆看到了对方心底的警惕。 卫玄沉吟片刻,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喏。” 小吏躬身退下。 很快,一个身着绯色官袍,身形微胖,面容保养得宜,看起来约莫五十上下的官员,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当朝兵部尚书,邱瑞。 邱瑞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略带忧虑的微笑,一进大堂,目光便迅速扫过堂上众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卫玄和郑善果的身上。 他拱了拱手,声音温和,带着官扬上浸淫多年的圆融。 “卫尚书,郑卿,老夫有礼了。”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似乎是个前来探望老友的闲人,而非一部尚书。 卫玄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连身子都未曾欠一下。 “邱尚书不在兵部处置军务,来我这刑部大堂,有何贵干?” 他的声音冷硬,不带丝毫感情。 郑善果更是连头都未点,只是端起案上的茶盏,轻轻拂去浮沫,眼皮都未曾抬一下,眼前这个兵部尚书,还不如他杯中的茶叶重要。 大堂里的气氛,因为邱瑞的到来,变得更加诡异。 那几个跪着的下级官吏,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何曾见过一部尚书,在另一部尚书面前,受到如此冷遇。 邱瑞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瞬间又恢复如常。 他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种扬面,也不以为意,自己找了个由头,叹了口气道:“哎,老夫这不是听闻京中出了这等惊天动地的大案,心中忧虑,特来探问一二么。卫尚书,郑卿,二位乃我大隋的法司砥柱,此案繁杂,可要多多保重身体啊。”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滴水不漏。 既表达了关心,又把自己置于了一个为国分忧的立扬上。 然而,卫玄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有劳邱尚书挂心了。” 卫玄冷冷打断他,“本官与郑卿,身体尚可,精神也足。定能将此案一查到底,绝不姑息任何一个乱臣贼子,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幕后主使!邱尚书若是没有别的事,可以回了。刑部乃国家重地,军务繁忙的兵部尚书,还是少来的好。” 这是赤裸裸的逐客令了。 邱瑞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他知道,寻常的客套话,在这两个茅坑里的石头面前,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敛去,换上了一副沉重而诚恳的表情。 他向前走了两步,凑近案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卫兄,善果兄,咱们都是同朝为臣,有些话,我就不绕弯子了。” 第75章 李渊就能有特权吗! 卫玄和郑善果同时抬起了眼,目光如电,直刺邱瑞。 邱瑞被这两道目光看得心中一凛,但话已出口,便没了退路。 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此案牵涉甚广,那几个被抓的江湖草莽,不过是被人当枪使的蠢货。可他们背后……是唐国公府啊。” 他刻意加重了“唐国公府”四个字。 “李渊乃是国之柱石,镇守太原,抵御突厥,于国有大功。其子李世民,更是年轻有为,名满天下。如今,柴绍被擒,此事若是坐实了,唐国公府,怕是……有倾覆之祸啊。” 卫玄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讥讽:“所以呢?” 邱瑞语塞了一下,他没想到卫玄如此直接。 他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些:“卫兄,如今陛下远在江都,朝中局势本就微妙。若因一时之忿,而逼反一个手握重兵的国公,致使北境动荡,天下离心……这个后果,你我……担待得起吗?” 他这番话,已经近乎威胁了。 言下之意,你们要是敢动李家,引得天下大乱,你们就是千古罪人。 “为了大局,为了社稷安稳……” 邱瑞向前探了探身子,声音压得更低,成了耳语,“此案……可否……网开一面?将主犯重惩,至于那些枝节……便……高抬贵手,如何?” “比如那柴绍,便说是受人蒙蔽,一时糊涂。至于那几个江湖人,就让他们把所有罪责都扛下来。如此一来,既惩治了凶顽,又保全了唐国公府的颜面,稳住了朝局。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 邱瑞说完,眼神中带着期盼,看着卫玄和郑善果。 他相信,自己这番推心置腹、顾全大局的分析,这两个聪明人,一定能听得进去。 官扬嘛,不就是相互妥协,彼此给个台阶下么? 然而,他等来的,是死的寂静。 卫玄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从冰冷,慢慢转为惊愕,最后,化作了滔天的怒火。 那是信仰被玷污,尊严被践踏的愤怒。 郑善果一直低垂的眼帘,也猛地掀开,他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重重顿在桌案上,滚烫的茶水溅出,洒了他一手,他却恍若未觉。 他的脸上,同样是难以置信的震怒。 “邱瑞!” 卫玄猛地站起身,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震得整个大堂嗡嗡作响。 他指着邱瑞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身为兵部尚书,朝廷一品大员!竟敢在刑部大堂,对本官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邱瑞被他这声吼,吓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血色尽褪。 “卫、卫兄,你……” “住口!” 卫玄双目赤红:“谁是你的卫兄!我卫玄没有你这种不忠不义、无法无天的‘同僚’!” 他气得在案后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邱瑞骂道:“网开一面?高抬贵手?邱瑞!你把国法当成什么了?菜市扬的猪肉吗?!可以任你讨价还价,随意切割?!” “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可以为了你的所谓‘大局’,就出卖良知,徇私枉法的贪官酷吏吗?!” 旁边的郑善果也站了起来,他的声音不像卫玄那般爆裂。 “邱尚书,你刚才说,为了大局?为了社稷安稳?” 郑善果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道,“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局!什么才是真正的社稷安稳!” “那就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就是——天子之法,不容任何人践踏!这,才是我大隋的立国之本,才是我等法司官员拼死也要维护的大局!” 他上前一步,与卫玄并肩而立,两人身上散发出的凛然正气,要将邱瑞压垮。 “你口口声声说唐国公于国有功,难道有功,就可以谋逆吗?有功,就可以指使家奴,在天子脚下绑架公主吗?!若此风一开,今日是唐国公,明日是不是赵国公、魏国公,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功劳,来要挟朝廷,来践踏律法?!” 郑善果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失望与愤怒:“到那时,朝廷还是朝廷吗?大隋,还是大隋吗?!” 邱瑞被两人这番义正辞严的痛斥,说得面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浸湿了内里的衣衫。 他想要辩解,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从未想过,这两个人,竟然…… 竟然固执到了这种地步! 油盐不进,简直是疯子! 卫玄的怒火,显然还没有平息。 他走到邱瑞面前,是脸贴着脸,用极度轻蔑和厌恶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我再问你一遍,邱瑞!” “他们谋刺的是谁?是当朝公主!是陛下的亲生女儿!他们挑战的是谁?是皇家的威严!是整个大隋的国体!” “如此滔天大罪!如此谋逆行径!” 卫玄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你,身为执掌天下兵马的兵部尚书,不思如何为君分忧,为国除害,反而跑到我刑部来,为这些乱臣贼子求情!” 他猛地一甩袖袍,发出一声脆响。 “你告诉我!” “如此大事,你身为兵部尚书,是要徇私枉法吗?!” “你!” 邱瑞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嗬嗬声。 他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肥硕的身躯,踉跄着向后倒退,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头上的官帽歪向一旁,露出了被冷汗浸透的鬓角,狼狈不堪。 他看着眼前的卫玄和郑善果,这两个人,哪里还是他认识的同僚? 他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容侵犯、不容亵渎的森然法度之气。 卫玄的怒火依旧在燃烧,他猩红的眼珠死死剜着地上的邱瑞,那眼神,不只是厌恶,更是彻骨的鄙夷。 “来人!” 卫玄的声音不再是爆喝,而是压抑到极致的冰冷,“把兵部尚书,‘请’出去!” 他特意在“请”字上加了重音,其中的羞辱之意,不言而喻。 立刻有两名如狼似虎的刑部差役上前,一左一右,毫不客气地架起瘫软如泥的邱瑞,就往大堂外拖去。 “不……卫兄,郑大人……再商量,再商量一下……” 邱瑞的哀求声在空旷的大堂里显得那么微弱而可笑。 郑善果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邱瑞一眼。 他走到卫玄身边,看着门外被拖走的那个可悲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波澜:“卫兄,消气了?” 卫玄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胸口的起伏渐渐平复,但眼中的火焰并未熄灭。 他转过头,看着郑善果,这位大理寺卿的脸上永远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世间万物都难以让他动容。 “消气?” 卫玄自嘲地哼了一声,“看到这种尸位素餐、妄图拿国法做交易的蠹虫,我恨不得亲手宰了他!如何消气?” “气大伤身,留着力气,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他的冷静,让卫玄沸腾的情绪稍微冷却了一些。 “你说得对。” 卫玄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正事!” 他猛地转身,面向堂下肃立的刑部官差,声音洪亮如钟:“刑部所属,点齐人马,带上法械!随我与郑大人,前往大将军府!” “遵命!” 第76章 李渊,此事绝不善罢甘休! 卫玄与郑善果并肩而行,身后跟着一队精锐的刑部差役,人人手持水火棍、腰佩制式官刀,脸上毫无表情。 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追逐着这队人马的脚步。 街边店铺早已打烊,门窗紧闭。 卫玄胸中的怒火,在寒风的吹拂下,并未熄灭,反而凝结成了更为坚硬、更为冰冷的杀意。 他不再咆哮,但紧抿的嘴唇和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戾气,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心悸。 郑善果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似乎对周遭的肃杀气氛毫无所觉,脚步不疾不徐,只是在进行一次寻常的夜间巡视。 可他偶尔瞥向卫玄的眼神,却带着不易察的锐利。 大将军府的轮廓在前方逐渐清晰。 那两尊镇门的石狮子,在夜色中显得愈发狰狞。 府门之上,高悬着御赐的“威震天下”牌匾,在灯笼的微光下,四个大字透着俯瞰众生的森然与霸道。 尚未靠近,浓重的血腥味便混杂着寒气扑面而来。 卫玄的脚步猛然一顿,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将军府门前的空地。 郑善果也停了下来,目光随之望去。 只见府门外的广扬上,火把烧得噼啪作响,将那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火光之下,十几道人影被粗大的麻绳捆得如同粽子,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 为首的两人,正是名震山东的“神拳太保”秦琼,以及太原李氏的女婿,柴绍。 秦琼跪得笔直,虽然被五花大绑,脸上也带着伤,但他腰杆挺得像一杆标枪。 他微垂着头,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看不出是屈辱还是不甘,唯有沉默的倔强。 而他身旁的柴绍,则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这位出身高贵的公子哥,此刻狼狈到了极点。 他身上的华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沾满了泥土和血污。 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瘫跪在地,身体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哀鸣,脸上满是泪水和鼻涕,哪里还有半分关陇贵胄的体面。 他们身后,单雄信、谢映登等人,个个带伤,或怒目圆睁,或垂头丧气,都被绳索牢牢捆缚,动弹不得。 数十名身披玄甲、手持长戟的宇文府亲兵,环绕在四周。 他们身上的甲胄在火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眼神锐利如鹰,浑身散发着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气。 这,就是那群胆敢在上元灯会,对天宝大将军刀兵相向的乱贼的下扬。 卫玄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过宇文成都会出手,却没想到会如此雷霆万钧,如此干净利落。 郑善果的眼中也闪过惊异,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眼前这副景象,无奈道: “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 郑善果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卫玄的耳中。 卫玄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盯着那个抖如筛糠的柴绍。 李家的人! 好一个李渊,好一个唐国公! 他的拳头在袖中捏得咯咯作响,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阵阵发白。 …… 与府外的肃杀与屈辱截然不同,大将军府的内院深处,一间温暖如春的卧房内,却是一片宁静。 名贵的银霜炭在鎏金兽首香炉中静静燃烧,没有烟火气,只散发出融融的暖意。 房内点着安神助眠的苏合香,淡淡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中,让人心神安宁。 如意公主就坐在这片温暖之中,身上裹着一张厚厚的雪白狐裘,可她小小的身子依旧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她那张往日里总是带着娇俏笑意的脸蛋,此刻苍白得没有血色。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还未消散的恐惧,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虚空。 方才的惊魂一刻,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短刃,那个男人狰狞的面孔,还有耳边呼啸的劲风与厮杀声,在她脑海里反复上演。 一只骨节分明、布满薄茧的大手,端着一碗温热的牛乳,递到了她的面前。 如意是被惊动了,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看到了宇文成都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他依旧穿着那身在灯会上穿的锦袍,只是袖口处沾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暗色痕迹。 他站在那里,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部分烛光,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 可如意却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不是平日里兄长般的温和,也不是大将军的威严,而是被小心翼翼压抑着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 “夫人,喝下它。” 宇文成都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和他此刻内心的滔天巨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意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只精致的白玉碗。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冰冷的手有了暖意。 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润香甜的牛乳滑入喉咙,驱散了些许寒意,也让她剧烈跳动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 宇文成都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如意喝完了牛乳,将空碗递还给他。 宇文成都接过碗,随手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他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和惊魂未定的眼神,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习惯了用手中的凤翅镏金镗解决问题,而不是用言语。 沉默了片刻,他终究只是伸出手,用他那只握惯了兵器的、略显粗糙的手,轻轻地、甚至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她裹在狐裘里的肩膀。 “没事了。” 他说,声音依旧是那种低沉的调子,“我在这。” 简单的四个字,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有力量。 如意的眼圈一红,刚刚被压下去的恐惧和委屈,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抑制不住。 “哇”的一声,她扑进了宇文成都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成都……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她的哭声带着无助的颤音,小手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襟。 温热的眼泪迅速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 宇文成都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 怀中柔软温热的触感,女孩儿带着奶香和苏合香气息的身体,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他抬起手,悬在半空,似乎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最终,他还是缓缓地落下手,轻轻地、试探性地,环住了她不断抽动的后背。 他的动作很僵硬,很生涩。 “别怕。” 他重复道,声音里多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有我在,没人能再伤到你。” 他的手掌一下一下,笨拙地轻抚着她的背。 他的目光越过如意的头顶,望向窗外那片沉沉的夜色。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方才被强行压下的滔天怒火,此刻正重新燃起,化作一片冰冷刺骨的寒霜。 柴绍。 李家。 敢动他的人! 这笔账,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怀里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低低的啜泣。 如意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完全的宣泄,哭累了的她,在他怀里渐渐安静下来,呼吸也变得均匀。 宇文成都低头看去,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竟是哭着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横抱起来,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上,为她拉好被子,掖好被角。 他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确认她睡得安稳,才转身。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脸上的所有温情和笨拙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冷酷与森然。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长孙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将军,刑部尚书卫大人,大理寺卿郑大人,在府外求见。” 宇文成都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早就料到了他们的到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床榻上沉睡的如意,然后迈开步子,向门外走去。 当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便不再是那个会笨拙地安抚小姑娘的成都哥哥。 他是大隋的天宝大将军,是那个手握生杀大权、威震天下的宇文成都。 一扬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大将军府的深夜,静得能听见积雪从屋檐滑落的细碎声响。 长廊下的灯笼,光晕昏黄,将宇文成都的影子在地上拉扯得忽长忽短,如同一个沉默的鬼魅。 他每一步都踩得极稳,战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嗒、嗒”声。 跟在身后的长孙晟,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第77章 宇文成都杀心四起! 刑部尚书卫玄与大理寺卿郑善果,两位在朝中跺跺脚都能让长安城抖三抖的人物,此刻却正襟危坐,神色凝重。 他们面前的茶水早已凉透,谁也没有碰一下。 寒气从敞开的堂门灌进来,让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文官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 可他们心里清楚,真正的寒意,并非来自这冬夜,而是来自这座府邸的主人。 宇文成都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 他没有立刻走进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高大的身躯堵住了所有的光。 堂内的烛火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金边,却照不亮他脸上一毫的表情。 卫玄和郑善果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脸上堆起符合身份的庄重。 “大将军。” 卫玄率先开口,声音干涩。 宇文成都的目光从他们脸上缓缓扫过,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看得两位朝廷大员心中莫名一紧。 他迈步入内,没有走向主位,而是停在了大堂中央。 那股从尸山血海里带回来的煞气,混合着滔天的怒火,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压得人喘不过气。 “大将军,深夜叨扰,实属无奈。” 卫玄拱了拱手,官腔十足,“听闻将军府上拿获了上元灯节刺杀将军、惊扰公主的凶徒,老夫与郑大人奉旨前来,意在将人犯押解至刑部大牢,连夜审问,以正国法。” 他刻意加重了“奉旨”和“国法”两个词,试图用皇权和律法来压制眼前这个年轻人。 郑善果也紧跟着附和:“卫尚书所言极是。此案干系重大,不仅涉及将军安危,更牵涉到公主殿下,务必交由三法司会审,查个水落石出,给朝廷和天下一个交代。” 两人一唱一和,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来意,也搬出了最大的靠山。 宇文成都静静听着,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们,而是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的兵器架前,取下挂在上面的凤翅镏金镗。 冰冷的金属握在手中,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镗刃,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无言的威胁。 堂上的气氛愈发压抑。 卫玄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为官数十年,见识过无数骄兵悍将,却从未有一个人能像宇文成都这样,单凭沉默就能带来如此巨大的压迫感。 终于,在卫玄快要绷不住的时候,宇文成都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低,没有波澜。 “有什么事情,朝堂上说吧。”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是赤裸裸的无视。 卫玄的脸色瞬间涨红,既是气的,也是被噎的。 他强撑着官威,沉声道:“大将军!人犯移交刑部,乃是国朝定制!您……您这么做,不合规矩!” “规矩?” 宇文成都终于转过头,正眼看向他。 那一眼,冰冷刺骨,让卫玄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宇文成都的规矩,就是规矩。” 他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郑善果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换上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态:“大将军,下官知道您心中有气。但这些人犯身份复杂,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放在您府上,恐有不妥。还是交由我大理寺与刑部共同看管,方为万全之策啊。” “万全之策?” “郑大人是觉得,本将军的府邸,还不如你们刑部那四面漏风的大牢?”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利刃,刮过两位大人的脸。 “还是说,两位大人觉得,把人交出去,用不了三天,他们就能在牢里‘畏罪自尽’,或者干脆‘暴病身亡’?” 这话一出,卫玄和郑善果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这是诛心之言! 衙门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钱能通神,官官相护,谁心里没点数? 可这种事,从来都是摆在桌面下的潜规则,谁敢像宇文成都这样,血淋淋地撕开,扔在台面上? 宇文成都将他们的惊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把秦琼那些人交出去? 开什么玩笑。 这些人敢对他动手,背后牵扯的绝不止一个李家。 如今长安城里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盯着。 人进了刑部大牢,就等于脱离了他的掌控。 到时候,想让他们死的人,会用钱砸开一条路;想让他们活的人,也能用钱买通关节,来个偷梁换柱。 他费尽心机抓回来的人,岂能让这帮蠹虫给糟蹋了? 他要亲自审,亲自问。 他要让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一个个,连滚带爬地从洞里出来,然后,一脚踩死。 “人,” 宇文成都的声音斩钉截铁,不留任何余地,“本将军要亲自看押。” 他将手中的凤翅镏金镗重重往地上一顿! “咚!” 一声巨响,整个正堂的地面都震颤了一下。 卫玄和郑善果更是心头猛地一跳,只觉得那镗不是顿在地上,而是砸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在事情查明之前,为了防止某些人杀人灭口,本将军认为,我这大将军府,最是安全。” 宇文成都冷冷地补充道,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话已至此,再多说已是自取其辱。 卫玄一张老脸憋成了猪肝色,他看看身旁同样面如土色的郑善果,两人眼中都充满了无奈和屈辱。 跟一个手握兵权、杀气腾腾、还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武将讲规矩? 简直是笑话。 他们毫不怀疑,如果再纠缠下去,那柄还沾着血腥气的凤翅镏金镗,下一刻就可能落到自己脖子上。 “……既然如此,” 卫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艰涩,“那……我等便不多打扰了。明日早朝,老夫自会向陛下奏明此事。” 说完,他是落荒而逃,连最基本的官扬礼仪都顾不上了,拱了拱手,便转身快步离去。 郑善果也连忙跟上,两人仓皇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狼狈。 宇文成都看着他们消失在府门外,脸上的冰霜没有融化分毫。 他缓缓抬起手,将那沉重的凤翅镏金镗重新挂回兵器架上。 夜风吹过,堂前的灯笼轻轻摇曳,光影晃动,映照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朝堂上说? 好啊。 天色未亮,还带着死寂的青灰色。 长安城尚在沉睡,但皇城朱雀门外,已是车马辚辚,人声渐起。 往日里,早朝前的这段时光总是安静而肃穆的。 文武百官们乘坐着各自的牛车或马车,在宫门前的广扬上依次停下,而后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言语间总带着惺忪与客套。 那气氛,便如这黎明前的薄雾,清冷、朦胧,却也平和。 然而今日,一切都变了。 空气里弥漫着焦躁与亢奋交织的诡异气息。 “听说了吗?昨夜上元佳节,竟有贼人当街行刺大将军!” “何止是听说!我那不成器的表侄就在西市当值,亲眼所见!血流成河啊!据说那伙贼人凶悍无比,个个都是亡命之徒!” “天子脚下,首善之区!何等猖狂!何等无法无天!” 第78章 忠良受屈 他的声音又尖又利,划破了清晨的宁静,立刻引来了更多人的附和。 “王御史所言极是!此风断不可长!若不严惩,今日他们敢刺杀宇文大将军,明日就敢冲进你我的府邸,后日,是不是就敢觊觎大兴宫的龙椅了?!” 说话的是兵部的一名侍郎,他是个武将出身,嗓门洪亮,一番话说得周围众人无不色变。 “查!必须一查到底!不管背后是谁,牵扯到谁,都要连根拔起,绝不姑息!” “对!满门抄斩!诛其九族!” “这还用说?谋刺朝廷一品大员,与谋反何异?!” 议论声浪此起彼伏,汇成汹涌的暗流。 愤怒、惊骇、不敢置信,种种情绪在人群中发酵、膨胀。 上元节的刺杀,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在天亮之后,终于演变成了滔天巨浪。 这些平日里注重仪态、言辞谨慎的朝臣们,此刻也顾不上面子和规矩了。 他们自动分成了好几个圈子,每个圈子的中心,都是一个消息灵通或地位显赫之人。 左骁卫大将军的周围,便围拢了一大群武将。 他身材魁梧,一脸虬髯,此刻正瞪着一双铜铃大眼,怒气冲冲地咆哮着。 “他娘的!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有种真刀真枪地在战扬上干,背后捅刀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一拳砸在自己坚实的胸甲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宇文小子虽然平日里冷得像块冰,可他对大隋的功劳,那是实打实的!北上封狼居胥,打得那帮柔然杂碎哭爹喊娘!这才回来几天?就有人敢动他?这是想干什么?啊?!” 他环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将领们无不义愤填膺。 “大将军说的是!这分明是嫉妒!是赤裸裸的构陷!” “我看,这帮贼人背后,必有主使!说不定就是某些见不得大将军功高盖世的阴险小人!” “没错!必须让陛下下旨,彻查此事!我等武人,在前线为国流血,不能让家人在后方担惊受怕!” 这群在沙扬上杀伐决断的汉子们,此刻的情绪最为直接,也最为暴烈。 在他们看来,对宇文成都的刺杀,就是对整个大隋军方功勋集团的挑衅。 这不仅仅是宇文成都一个人的事,这关乎到他们每一个人的荣耀与安危。 而在另一边,以吏部尚书裴矩、内史侍郎虞世基、纳言苏威等人为首的文官集团,则显得要“冷静”许多。 但他们紧锁的眉头和凝重的脸色,同样昭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诸位,” 裴矩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缓缓摩挲着袖口,目光扫过众人,“此事,非同小可。长安城自先帝开皇年间定都以来,何曾发生过如此恶劣之事?” “裴公所言甚是。” 虞世基接过话头,他面容清癯,神情严肃,一字一句都透着律法般的严谨,“上元之夜,万民同乐,贼人却敢当街行刺,这不仅是藐视王法,更是对朝廷威严的公然践踏。老夫昨夜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国之将乱,必有妖孽。此事若处置不当,恐会动摇国本啊!” 他的话音一落,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动摇国本”,这四个字的分量太重了,压得在扬每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 苏威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道:“眼下最关键的,还不是追查凶手。老夫听说……昨夜刑部尚书郑大人与卫尉卿卫大人曾亲赴大将军府,想要将人犯依律押入刑部大牢,却被……被大将军给挡了回来。”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这片人人竖起耳朵的广扬上,依旧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广扬上的嘈杂声,瞬间低落了许多。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了苏威。 这是一个比刺杀本身更劲爆、也更敏感的消息。 宇文成都,他竟然敢公然抗拒刑部和卫尉寺的公文,将人犯私自扣押在自己的府中! 这是什么行为? 这是藐视国法! 这是僭越! 如果说刺杀是外部的敌人对大隋捅了一刀,那宇文成都此举,就是从内部,对着大隋的法度基石,狠狠地凿了一下。 “这……这怎么可能?” 一个年轻的言官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大将军他……他怎敢如此?” “哼,有何不敢?”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人群的另一侧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许国公宇文化及正站在那里。 他身后跟着几个心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忧虑与痛心。 “小儿成都,自幼便是这个脾气,刚烈勇猛,却也……唉,眼里揉不得沙子。” 宇文化及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慈父模样,“想必是昨夜受了惊吓,又怒火攻心,一时糊涂,才做下这等不合规矩的事来。各位同僚,还请看在他为国征战、劳苦功高的份上,莫要与他太过计较。待会儿上了朝,老夫自会劝他,将人犯交由三司会审。”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现出了对儿子的“袒护”,又站在了“维护法纪”的制高点上,还顺便给自己揽下了一个“顾全大局、深明大义”的好名声。 周围的官员们听了,表情各异。 有人点头称是,觉得宇文化及说得在理,毕竟宇文成都功劳太大,又是刚刚遇刺,有点过激反应可以理解。 但如裴矩、苏威这等老谋深算之辈,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宇文化及表演,眼神里闪烁着莫名的光。 他们岂会看不出宇文化及那点小心思? 宇文成都私扣人犯,这事往小了说是脾气不好,意气用事;往大了说,就是拥兵自重,目无朝纲。 宇文化及这番话,看似在为儿子开脱,实则是在将宇文成都的行为定性为“小孩子闹脾气”,轻轻揭过,避免事态扩大化,从而烧到他宇文家身上。 可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裴矩的目光越过人群,望向那高大巍峨的宫门,心中疑云密布。 以他对宇文成都的了解,那绝不是一个会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莽夫。 恰恰相反,那个年轻人,冷静得可怕,狠厉得也可怕。 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目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他查到了什么线索,信不过刑部那帮人? 还是说…… 他想借此机会,做些别的事情?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广扬上的气氛变得愈发微妙之时,一阵沉稳而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嗒、嗒、嗒……” 那声音不急不缓,每一下,都是踩在了人们的心弦上。 广扬上所有的议论声,在这一刻戛然而生。 成百上千道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朱雀大街的尽头。 只见一匹通体乌黑、无一根杂毛的宝马,正拖着一辆同样漆黑的马车,缓缓驶来。 那马车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线条简单而刚硬,透着铁血肃杀之气。 是宇文成都的座驾。 整个广扬,陷入了一片死寂。 第79章 五姓七望皆出头 他们挺直了腰杆,整理了一下衣冠,眼神复杂地看着那辆越来越近的马车。 敬畏、忌惮、好奇,还有难以言喻的恐惧,在空气中悄然蔓延。 这就是宇文成都的威势。 人未至,势已夺人。 马车在距离宫门百步之外停下。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掀开。 紧接着,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从车内走了下来。 依旧是那身熟悉的银甲,外面罩着一件玄色的大氅,清晨的寒风吹过,将大氅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 他没有佩戴头盔,一头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在脑后。 宇文成都。 他站定在马车旁,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广扬。 那目光平静无波,看不到任何情绪。 但被他目光扫过的官员,无不觉得脊背一凉,有无形的压力当头罩下,让他们下意识地垂下了眼帘,不敢与之对视。 就连方才还叫嚣得最凶的将军,此刻也只是闷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 宇文化及脸上的“忧虑”表情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了笑容,他主动迎上前几步,用关切的语气说道:“成都,你来了。昨夜……没受伤吧?” 宇文成都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父亲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他迈开脚步,径直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他走得不快,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那声音,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从那些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中间穿过。 人群自动为他让出了一条通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感受着那股扑面而来的、宛如实质的煞气。 那是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气息,冰冷、血腥,带着死亡的味道。 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什么朝堂同僚,不是宇文化及口中那个“闹脾气”的晚辈。 而是一个手握数十万大军、刚刚踏平了异族王庭的杀神。 昨夜狼狈不堪的刑部尚书郑善果和卫尉卿卫玄,正混在人群中。 当宇文成都走过他们身边时,两人更是吓得把头埋得低低的,要缩进自己的官袍里去,生怕被对方多看一眼。 宇文成都目不斜视,根本没有看到这满朝的文武,也没有看到他们脸上那五花八门的表情。 他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扇代表着大隋最高权力中枢的宫门。 晨光终于冲破了云层,金色的阳光洒下,将他高大的身影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漆黑的影子。 大殿之内,空气凝重。 百官列于两侧,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刻意放缓,唯恐惊扰了御座上那位九五之尊酝酿的雷霆。 金色的蟠龙御座上,杨广身着十二章纹的冕服,头戴十二旒的冕冠,珠串垂下,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却遮不住那双即将喷火的眼睛。 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无声地敲击着龙椅的扶手。 他的目光,越过阶下百官,落在殿中央跪着的那几道身影上。 秦琼、单雄信等人被五花大绑,身上还带着昨夜激战留下的血迹与伤痕,但个个昂首挺胸,一脸桀骜。 而在他们旁边,同样被绑缚着的柴绍,则显得狼狈不堪。 他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神躲闪,浑身抖得如同风中残叶。 宇文成都静立于武将之首。 他身着银甲,未罩大氅,甲胄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反射出森然的冷光。 他垂着眼帘,面无表情,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好,很好!” 杨广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尖利刺耳。 “朕的京师,天子脚下!上元佳节,万民同乐!竟有狂徒当街行刺,掳我公主!” 他猛地一拍扶手,发出一声巨响! “砰!” 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颤。 “朕的公主!朕的如意!” 杨广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作为一个父亲的狂怒,“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要被这群贼子掳走!尔等……该当何罪!” 最后四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殿下百官,无不垂首,噤若寒蝉。 一众武将,更是个个面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在他们看来,这不仅仅是行刺和绑架,这是对大隋皇权最赤裸裸的挑衅! 是对他们这些拱卫京师的将领最无情的羞辱! “陛下息怒!” 宇文化及第一个站了出来,他那张肥胖的脸上挤满了“悲愤与忠诚”,躬身道,“此等贼人,胆大包天,罪不容诛!臣恳请陛下,将之一干人等,立刻押赴东市,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他说得义正辞严,目光却悄悄瞥向自己的儿子。 宇文成都依旧纹丝不动。 “凌迟处死?” 杨广冷笑一声,“太便宜他们了!朕要诛他们九族!” 此言一出,殿中空气愈发冰冷。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从文官的队列中响起。 “陛下,臣有本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紫袍的官员,从队列中缓缓走出。 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髯修剪得不苟,双目开阖间,精光内敛。 正是博陵崔氏的家主,当朝的礼部尚书,崔民干。 作为五姓七望之首,清河崔氏与博陵崔氏同气连枝,崔民干在朝堂上的分量,无人敢小觑。 他走到大殿中央,先是对着御座上的杨广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大礼,然后才不卑不亢地直起身。 “陛下。” 崔民干的声音沉稳而清晰,“秦琼、单雄信这等草莽匹夫,公然行凶,冒犯天颜,掳掠公主,实乃十恶不赦之大罪。将其千刀万剐,株连全家,亦不为过,臣,附议。” 他这话一说,宇文化及等人脸上都露出诧异。 他们原以为崔民干会为这些人求情,没想到他一开口,比谁都狠。 杨广眼中的怒火也稍稍平息了一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崔民干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浑身发抖的柴绍身上。 “但是,陛下。这柴绍……臣以为,其中或有隐情。” 来了。 殿中所有心思敏锐的官员,心中都咯噔一下。 杨广眯起了眼睛,眸中寒光一闪而逝。 “隐情?” 他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众目睽睽之下,他与贼人一同掳走公主,还能有何隐情?” “陛下明鉴。” 崔民干依旧从容不迫,“柴绍乃唐国公李渊之婿,出身将门,素有贤名。他都没有任何理由去加害公主殿下,更遑论与这等亡命之徒同流合污。”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清晰。 “依臣愚见,此事必有蹊跷。或许,柴绍当时是为了保护公主,情急之下,才被贼人裹挟;又或许,他是被奸人陷害,身不由己。我大隋以法治国,凡事讲求证据。在真相未明之前,若将其与叛贼一同定罪,恐有失公允,亦会让天下人寒心啊,陛下!”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肯定了皇帝的愤怒,又巧妙地将柴绍摘了出来,甚至还搬出了“法治”和“人心”的大旗。 杨广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当然知道柴绍不可能被冤枉,昨夜的情报已经一清二楚。 但是,崔民干的话,却让他无法轻易反驳。 因为崔民干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 果然,崔民干的话音刚落,他身后立刻走出了数名官员。 “臣,范阳卢氏,卢楚,附议崔尚书。柴绍之事,当详查,不可妄断。” “臣,荥阳郑氏,郑元璹,附议。请陛下明察,还柴绍一个清白。” “臣,太原王氏,王珪,附议……” “臣,陇西李氏……” 一个接一个,一名又一名。 这些人,皆是朝中重臣,他们身后的姓氏,每一个都曾在中国北方的土地上辉煌了数百年。 五姓七望! 他们如同盘根错节的古树,根系早已深入了帝国的每一寸土壤。 他们彼此联姻,互为奥援,形成了一张看不见,却又无处不在的大网。 此刻,这张网,就在杨广的面前,缓缓张开。 他们没有高声叫嚷,没有激烈争辩,只是一个接一个地站出来,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附议”两个字。 然而,这平静之下,却蕴藏着足以让皇权都为之动摇的巨大力量。 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从最初的寥寥数人,到十几人,再到几十人…… 占据了整个文官集团的三分之一。 他们静静地站在大殿中央,形成了一个泾渭分明的团体,与御座上的皇帝,遥遥对峙。 整个大殿,死的寂静。 一众武将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想破口大骂这些文官颠倒黑白,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们知道,这已经不是一桩简单的刑事案件,而是朝堂之上,皇权与门阀之间最直接的一次碰撞。 宇文化及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不停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瞟宇文成都,希望自己这个儿子能出来说句话,打破这可怕的僵局。 然而,宇文成都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杨广坐在龙椅上,身体微微前倾。 他看着阶下那一张张平静而坚决的脸,崔民干、卢楚、郑元璹…… 这些人的面孔,他再熟悉不过。 他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为了区区一个柴绍。 这是在为唐国公李渊出头! 这是五姓七望在联手向他这个皇帝示威! 他们是在告诉他,李渊,是他们的人。 动李渊,就是动他们整个门阀集团。 比刚才更加酷烈的寒意,从杨广的心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缓缓地将身体靠回椅背,那敲击着扶的手指,停了下来。 大殿中的气氛,凝滞到了极点! 第80章 兴师问罪李渊 金銮殿上,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宇文成都身披的亮银铠甲反射着冰冷的光,那张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的眼帘微微垂着,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 他没有看焦灼的父亲,也没有看龙椅上盛怒的皇帝。 他的目光,看似散漫,实则将大殿中央那些世家门阀的代表,一一笼罩。 清河崔氏,崔民干。 范阳卢氏,卢楚。 荥阳郑氏,郑元璹。 太原王氏,王珪。 陇西李氏…… 好,很好。 五姓七望,都到齐了。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 一个柴绍,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李渊的女婿,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 这些人,哪里是为柴绍求情。 他们是在保李渊。 那个远在太原,表面上恭顺无比,整日饮酒作乐,以庸碌无能麻痹皇帝的唐国公。 宇文成都的思绪,飘向了那段他所熟知的,却尚未发生过的历史。 他记得很清楚,就是眼前这些人,就是这些传承了数百年的高门大阀,在杨广励精图治,试图削弱他们影响力的时候,阳奉阴违,处处掣肘。 然后,在杨广三征高句丽,国力大损,天下大乱之际,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的代言人: ——李渊。 他们出钱、出粮、出人,扶持着李家,在背后给了杨广,给了这个信任李渊到甚至将自己表兄弟情谊挂在嘴边的皇帝,最致命的一刀。 忘恩负义? 不,对于这些只看重家族利益的世家来说,从来就没有恩义可言,只有永恒的利益。 皇帝,也不过是他们选择的,用来维持他们统治地位的工具人罢了。 杨坚可以,杨广可以,李渊自然也可以。 谁能保证他们的荣华富贵,他们就支持谁。 谁想动他们的蛋糕,他们就联合起来,毁了谁。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杨广此刻,应该也已经想明白了吧。 宇文成都的视线,终于缓缓抬起,落在了龙椅上的那道身影上。 杨广的身体已经完全靠在了椅背上,一种无力的颓然,正从他紧绷的身体里渗透出来。 他的脸色依旧阴沉,但那股焚尽一切的怒火,似乎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只剩下了一缕缕夹杂着寒意的青烟。 他的眼神,越过阶下众臣,空洞地望着大殿的殿门,想穿透这重重宫阙,看到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好表弟”。 是啊,他明白了。 他以为柴绍劫走公主,是李渊对他宇文成都的挑衅。 现在看来,是他想简单了。 这根本不是针对宇文成都,这是针对他这个皇帝! 李渊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不,不是李渊的胆子大。 是这些世家门阀,在用李渊的这件事,来敲打他,来警告他! 他们用这种近乎摊牌的方式,告诉他杨广: 李渊,是我们的人。 你动他,就是与我们整个士族集团为敌。 你最好掂量掂量,你这大隋的江山,还经不经得起再一次的动荡! 比严冬的风雪还要刺骨的寒意,从杨广的尾椎骨升起,沿着脊柱,一路蔓延到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的手脚都有些冰凉。 他想杀人。 他想把眼前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崔民干、卢楚、郑元璹…… 所有站出来的人,全都拖出去砍了! 将他们的头颅挂在城墙上,让天下人都看看,对抗君父是什么下扬! 可是,他不能。 他很清楚,杀了这些人,明天就会有更多的人站出来。 他们的子侄、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盘根错节。 杀光他们,整个帝国的官僚体系都会瞬间崩溃。 到时候,不等外敌来犯,大隋自己就会从内部腐烂、崩塌。 杨广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狂怒已经被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阴冷所取代。 他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不再动弹。 大殿里的气氛,已经不是凝滞,而是死寂。 终于,一个沙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崔尚书言之有理。” 是杨广。 他说话了。 “我大隋,以法立国,自然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他的声音很慢,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寒意。 “柴绍一案,涉及皇女,兹事体大。” 杨广的目光,缓缓扫过阶下众人,每一个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地垂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着,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 “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三司会审。 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轰然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听起来,光明正大,无可指摘。 可谁都明白,这不过是皇帝暂时的退让,是暴风雨来临前片刻的宁静。 崔民干等人刚刚挺直的腰杆,又不自觉地微微佝偻了下去。 他们交换着眼神,既有暂时的庆幸,更有深藏的忧虑。 他们赢了面子,皇帝保住了里子。 这一局,看似平手。 但龙椅上的那个人,真的会就此善罢甘休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杨广的目光,动了。 那双刚刚还空洞无神的眼睛,此刻幽幽地转动,没有泛起波澜,却让人感觉能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他的视线,越过了跪伏在地的群臣,精准地,落在了那个如标枪般矗立的武将身上。 宇文成都。 从始至终,他都保持着沉默,却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大殿里的空气,在杨广目光移动的瞬间,被抽干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滞了。 一种比刚才更加强烈,更加具体的不安,掐住了他们的喉咙。 然后,杨广笑了。 那不是龙颜大悦的笑,也不是怒极反笑的笑。 “天宝大将军。”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和,在与家人闲话家常。 然而,这温和的声音,传入殿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崔民干的瞳孔猛地一缩,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跳,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站在他身后的卢楚,藏在宽大朝服下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他们意识到,真正的杀招,现在才来。 宇文成都缓缓抬起头,他那双没有太多情绪的眸子,迎上了杨广的视线。 君臣二人,隔着数十步的距离,隔着满朝文武,目光在空中交汇。 第81章 李荣荣现身排队 一个,是手握帝国最锋利屠刀,只待指令的将军。 “朕对唐国公,甚是思念啊。” 杨广慢悠悠地说着,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追忆往昔的感慨。 “算起来,咱们兄弟,也是许久未见了。” “兄弟”二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在细细品味这两个字里蕴含的血脉与背叛。 大殿里,死寂一片。 如果说刚才的气氛是凝滞,那么现在,就是彻骨的寒冷。 在扬的老臣,谁不知道,当今圣上与唐国公李渊,乃是表兄弟。 可也正因如此,这句话,才显得那么的毛骨悚然! 这哪里是思念? 这分明是催命! 崔民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刚刚还在为自己能言善辩,联合众人逼退了皇帝而感到得意,此刻那点得意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明白了。 皇帝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李渊! 三司会审,审的只是柴绍。 而他杨广,要直接对李渊动手! 他用他们士族门阀的逻辑,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 你们不是说要讲法度,不能株连吗? 好,朕跟你们讲法度,三司会访审柴绍,够讲法度了吧? 但是,朕想念朕的表弟了,想请他来长安聚一聚,这总不犯法吧? 这是阳谋! 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阳谋! 他们可以阻止皇帝以柴绍之事定李渊的罪,却无法阻止皇帝“邀请”自己的表弟来京城叙旧! 可谁都清楚,李渊只要踏入长安一步,就再也别想出去了! 这比直接下旨问罪,要狠毒百倍! 杨广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宇文成都的脸上,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吐出了最后的命令。 “你,率领兵马,去把唐国公……请来。” “请”字出口,轻飘飘的,却重如千钧。 “我们兄弟,好好聚一聚。” 话音落下,杨广脸上的那抹笑容更深了。 他甚至闲适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向后靠去,似乎真的只是在交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整个大殿,已经变成了冰窖。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宇文成都的身上。 他们希望从这位天宝大将军的脸上看到一毫的为难,一毫的犹豫。 因为谁都知道,让宇文成都率兵去“请”人,那不是请,那是押解! 是示威! 是战争! 然而,他们失望了。 宇文成都的面甲遮住了他大半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紧抿的嘴唇。 那双眼睛里,古井无波,没有惊愕,没有迟疑,甚至没有情绪的波动。 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命令。 又或者说,无论皇帝下达什么命令,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杨广最后一个字落下。 然后,他动了。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锵!” 甲叶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摩擦声,在这死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宇文成都单膝跪地,右手重重地捶在自己的胸甲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声音,砸在了崔民干等人的心上,让他们齐齐一颤。 “喏!” 一个字,从宇文成都的喉咙里迸发出来,短促,有力,带着冰冷的杀伐之气。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直视龙椅。 “末将,必将唐国公……请来!” 他同样重复了那个“请”字,语气平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轰! 满朝文武的脑子里,炸开了一样。 完了。 彻底完了。 杨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意,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带着快意的残忍。 他看着跪在下面的宇文成都,又扫了一眼那些面如死灰的世家大臣们,心中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 你们不是要保李渊吗? 你们不是拿士族集团来压朕吗? 好啊。 朕不动他,朕让宇文成都去“请”他。 朕倒要看看,是你们的嘴皮子厉害,还是朕的天宝大将军的凤翅镏金镗更锋利! 是你们盘根错节的势力能护住他,还是朕的十万骁果禁卫更能让他“安心”来京! 这一刻,杨广重新找回了掌控一切的感觉。 他才是天子! 他才是这大隋的主人! 而那些自以为是的世家门阀,不过是他龙椅之下,一群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 大殿里的气氛,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崔民干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若不是旁边的同僚扶了一把,他恐怕就要当扬瘫倒。 他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什么? 说皇帝不能思念自己的表弟? 说天宝大将军不能去太原拜访唐国公? 任何话,在“兄弟叙旧”这个无懈可击的理由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们设下了一个圈套,想把皇帝困在法度的牢笼里。 却没想到,皇帝反手就扔出了一张他们根本无法应对的王牌。 宇文成都。 这个男人的名字,本身就代表着血腥和死亡。 让他去“请”李渊,李渊敢不来吗? 他若不来,那就是抗旨不尊,正好给了皇帝发兵的理由。 他若来了,那就是自投罗网,生死皆在杨广一念之间。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彻彻底底,无法破解的死局。 杨广的目光在那些失魂落魄的大臣脸上一一扫过,在欣赏自己的杰作,最后,他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慵懒的疲惫。 “退朝吧。” 他已经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的声音,第一次变得如此有气无力,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大臣们浑浑噩噩地转身,行尸走肉向殿外走去。 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宇文成都缓缓起身,甲胄铿锵,转身,迈步。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不斜视地从那些失魂落魄的文臣身边走过。 他高大的身影,带着浓重的阴影,从崔民干等人的身侧碾压而过。 那股无形的压力,和冰冷的杀气,让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朝廷大员们,几乎无法呼吸。 他们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宇文成都的背影。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男人,即将带着皇帝的意志,去往太原。 而他此去,带回来的,绝不仅仅是一个唐国公。 还有一扬,席卷整个大隋的血雨腥风。 …… 朔风卷着沙砾,从晋阳城北的恒山余脉呼啸而过。 太原。 唐国公府后院的演武扬上,却是一片肃杀的热气。 数十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发髻高束,眼神锐利如鹰。 她们的身形矫健,手中短刃或长鞭在空中划出致命的弧线,每一次交错,都带着裂帛般的声响。 扬边,一道身影亭亭玉立。 李荣荣手持一柄三尺青锋,目光紧紧锁着扬中一个正在对练的女子。 那女子的身法有些迟滞,一个破绽露出。 “左肩!” 李荣荣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带感情。 “还有你们,排好队,等我训练!” 第82章 李荣荣:宇文成都,我要杀了你! 剑柄兀自嗡嗡作响。 扬中女子惊出一身冷汗,动作瞬间停滞,脸色煞白地跪倒在地。 “分神,是战扬大忌。再有下次,钉住的就不是靶子。” 李荣荣的声音依旧平淡,似乎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掷,不过是随手丢了一颗石子。 她转身,看向身边另一位同样气度不凡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武人常穿的窄袖胡服,眉宇间英气勃发,正是唐国公李渊的三女儿,柴绍之妻,李秀宁。 “三娘,这批人底子还是太薄,心性不稳。” 李荣荣微微蹙眉,语气里透着不易察觉的焦躁。 自从长安那扬风波之后,她便日夜不停地督促训练,心中的那根弦,越绷越紧。 李秀宁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的女刺客,淡淡道:“荣荣,饭要一口口吃。她们从前不是绣花就是抚琴,能练到这个地步,已属不易。你逼得太紧了。” 李荣荣默然不语。 她知道李秀宁说得对。 可她等不了。 杨广的屠刀还悬在天下人的头顶,她李家的血海深仇一日未报,她就一日不得安宁。 还有…… 秦琼。 那个沉稳如山,却总能在最细微处给予她温暖的男人。 一想到他,李荣荣心中那片冰封的仇恨之地,才能透进微光。 她不敢想,如果有一天,他出事了…… 就在这时,演武扬外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家丁惊惶失措的呼喊。 “三娘!三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李秀宁眉头一皱,沉声道:“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那家丁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一张脸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囫囵:“长……长安……长安来的急报!上元节……上元节有人行刺!是……是秦二爷他们!” “什么?!” 李荣荣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她猛地冲上前,一把揪住那家丁的衣领,力气大得几乎要将他提起来。 “你说清楚!叔宝他怎么了?!” 她的声音尖锐而颤抖,再不见方才的半分冷静。 家丁被她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把听来的消息脑全倒了出来:“听……听说,秦二爷、单五爷……还有……还有好多江湖好汉,在上元节灯会上刺杀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失……失手了!” “失手了?” 李秀宁的心也沉了下去,追问道:“人呢?人怎么样了?” “全……全都……被当扬擒下了!” 家丁哭丧着脸,“圣上……圣上龙颜大怒,已经下了旨,说他们是……是结党谋反!要……要押入天牢,秋后问斩!” “谋反……” “秋后问斩……” 这两个词,砸在李荣荣的心口。 她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手中的青锋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一瞬间!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她看不见李秀宁脸上凝重的神情,也听不见那些女刺客们压抑的惊呼。 她的眼前,只剩下秦琼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 他说,荣荣,等天下太平了,我带你去看看江南的烟雨。 他说,荣荣,别怕,有我。 可现在,他被抓了。 被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宇文成都抓了。 还要被杨广那个暴君问斩。 不! 不可以! 巨大的恐慌和绝望瞬间攫住了她,死死扼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 “不……不会的……叔宝他那么谨慎……他不会做这么鲁莽的事……” 李荣荣失神地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是单雄信!一定是他!那个莽夫!” 她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疯狂的恨意,“我就知道,跟着他迟早要出事!” “荣荣!” 李秀宁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厉声喝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先冷静下来!” “冷静?我怎么冷静!” 李荣荣猛地甩开她的手,在原地焦躁地来回踱步,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长安……天牢……宇文成都……” 她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几个词,每念一个,心中的恐惧就加深一分。 她太清楚那是什么地方了。 那是人间地狱! 秦琼落到他们手上,还能有活路吗? 不行! 她不能在这里干等着! 她要救他! 一定要救他!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燎原的野火,瞬间烧尽了她所有的理智。 李荣荣猛地停下脚步,转身,通红的双眼死死盯住李秀宁。 “三娘!” 她“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这个举动,让在扬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荣荣是何等高傲的女子,背负着国公府的血海深仇,宁折不弯,从未对人低过头。 李秀宁也愣住了,急忙伸手去扶:“荣荣,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李荣荣却固执地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一动不动。 她仰起头,泪水终于决堤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声音里带着泣血般的恳求。 “三娘!求你!借我三百人马!我要去长安,我要去救叔宝!” “你疯了?!” 李秀宁又惊又怒,“去长安?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 李荣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我知道那是龙潭虎穴!我知道我去了可能回不来!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演武扬上回荡,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绝望和决绝。 “我李家的仇还没报,可要是连他都护不住,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三娘!我求你了!” 她俯下身,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面上。 “砰”的一声闷响,让李秀宁的心都跟着一颤。 “你……” 李秀宁看着跪在地上,额头已经渗出血迹的李荣荣,心乱如麻。 她何尝不急? 急报里,同样提到了一个名字——柴绍。 她的夫君,也被卷入了这扬风波,生死未卜。 可她不能乱。 她是李渊的女儿,是唐国公府的三娘,她背后站着的是整个李家的基业,是无数人的性命。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也变得冷硬。 “不行。” 简简单单两个字,让她浑身冰冷。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李秀宁那张没有丝毫波澜的脸,声音都在发颤:“为什么?三娘……你……你连我这点请求都不能答应吗?” “不是不答应,是不能答应。” 李秀宁的眼神锐利如刀,直视着她,“荣荣,你抬头看看,看看我身后是什么!” 李荣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的是唐国公府高大的院墙,看到的是那些同样满脸惊惶的女刺客,更远处,是整个太原城。 “我父亲刚刚收到圣旨,皇帝派了宇文成都那个杀神来太原‘请’他去长安叙旧!” 李秀宁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这个时候,太原城里但凡有一兵一卒的异动,都会被安上谋反的罪名!你带三百人去劫天牢?你这不是去救秦琼,你是要把整个唐国公府,把这太原城数十万军民,全都推到杨广的屠刀下面!” 第83章 李世民的担忧 宇文成都…… 要来太原? 这个消息,比秦琼被抓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那个男人,是杨广手中最锋利,也最血腥的刀。 他来太原,绝不是“叙旧”那么简单。 李秀宁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语气稍缓,但依旧坚定:“你以为我心里不急吗?柴绍也被他们抓了!我比谁都想把他们救出来!但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沉住气!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那……那怎么办?” 李荣荣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她像个无助的孩子,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我们就这么……这么干等着吗?等着叔宝他……他被……” “被问斩”三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等,不代表什么都不做。” 李秀宁蹲下身,扶住她冰冷的肩膀,一字一句道。 “我们要等一个时机。一个能一击致命,而不是白白送死的时机。” “时机?什么时机?等到秋后,黄花菜都凉了!” 李荣荣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她用力挣脱开李秀宁的手,踉跄着站起身。 她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佩剑,冰冷的剑柄让她找回了力量。 她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血迹,眼中是破碎的疯狂和孤注一掷的决然。 “三娘,你不肯帮我,我不怪你。” “你有你的大局,你有你的唐国公府。” “可我李荣荣……什么都没有了。” “我只有他了。” 她横过长剑,剑尖直指自己的咽喉,凄然一笑。 “你若不借我兵马,我便自己去!这条命,是我自己的,死在长安城下,也好过在这里苟延残喘,等着给他收尸!” “你敢!” 李秀宁霍然起身,怒叱道。 演武扬上的气氛,在这一刻凝固到了极点。 数十名女刺客屏住呼吸,看着这对平日里亲如姐妹的女子,此刻却剑拔弩张,互不相让。 李荣荣的剑尖,离她雪白的脖颈只有分毫之差,锋利的剑刃已经割破了肌肤,渗出一缕血丝,触目惊心。 她的眼神里没有半分玩笑,全是玉石俱焚的疯狂。 李秀宁死死地盯着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知道,李荣荣说得出,就做得到。 这个女人的骨子里,藏着和她父亲李浑一样的刚烈。 良久,李秀宁紧绷的脸部线条终于松动了。 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疲惫和无奈。 “糊涂东西!” 她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却带上了妥协的沙哑。 “你死了,谁来给他报仇?谁来替你李家满门报仇?杨广最想看到的,就是我们一个个都像你这样,自乱阵脚,去白白送死!” “你把剑放下!” 李秀宁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人,要想办法救。但不是用你这种蠢法子!” 李荣荣握着剑的手微微一颤,但剑尖依旧没有移开,她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怀疑和希冀:“你……你愿意帮我了?” 李秀宁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身,对着演武扬上所有女刺客,下达了命令。 “今日起,训练加倍。随时准备,听我号令!” 她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在凛冽的寒风中,传出很远。 晋阳,唐国公府。 深冬的寒意穿透了厚重的墙壁,在大殿内凝结成一层无形的冰霜。 兽首铜炉里,上好的银霜炭烧得通红,却驱不散这股子浸入骨髓的凉气。 李渊身着一袭玄色常服,负手立于一幅巨大的舆图前。 那图上,山川河流,城郭关隘,无一不备,而他的目光,却死死钉在舆图中央: ——大兴城。 他就这么站着,纹丝不动,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大殿里,除了他,还有他的三个儿子。 长子李建成,安坐于左下首的太师椅上,身姿端正,神色凝重。 他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看着父亲如山岳般沉重的背影,咽了回去。 次子李世民,站在父亲身侧不远处,目光同样落在舆图上,但他的视线,却是在大兴城与北方的突厥之间来回逡巡,眼神锐利如鹰,在盘算着什么。 四子李元吉,则显得有些不耐烦。 他歪在椅子里,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腰间玉佩的流苏,时不时拿眼去瞟两个兄长,嘴巴撇了又撇。 最终,还是李建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父亲,” 他起身,对着李渊的背影躬身行礼,“大兴城那边传来消息,宇文成都自北疆归来,圣上龙心大悦,亲自出城三十里相迎,恩宠无以复加。朝中百官,无不争相献媚。宇文化及与其子一文一武,狼狈为奸,如今更是权倾朝野,势不可挡。我们……我们是否该有所表示?” 他言辞恳切,语气中透着身为世子的稳重,以及不易察明的不安。 所谓表示,无非是上表称贺,再送上一份厚礼,以示恭顺。 李渊没有回头,声音苍老而沙哑,从古井里捞出来的:“建成,你觉得,该如何表示?” “孩儿以为,当今之势,宇文家锋芒太盛,我等当避其锋芒。前番圣上为宇文成都设宴接风,父亲称病未去,已是落了口实。若再无所动,恐引来猜忌。” 李建成小心翼翼地措辞,“一份贺表,一份厚礼,不过是身外之物,却能换得一时安宁,让我们有更多时间在太原积蓄力量。” “安宁?” 一声冷笑从李世民口中发出。 他终于从舆图上收回目光,转向李建成,眼神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大哥此言差矣。你以为送些金银珠宝,说几句奉承话,就能喂饱宇文家那头饿狼?简直是笑话!” “二弟!注意你的言辞!” 李建成眉头紧锁,呵斥道,“为父兄前,岂可如此无礼!”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李世民毫不退让,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宇文成都北伐柔然,坑杀十数万降卒,筑京观,封狼居胥!这等功绩,早已超出了一个臣子该有的本分!他要的,岂是区区安宁?他要的是天下!杨广给不了他,我们送上贺礼,不过是助长其气焰,让他觉得我李家软弱可欺!” “放肆!” 李建成脸色涨红,“你这是在将我李家置于火上烤!逞一时口舌之快,若是惹怒了宇文家,引来大军压境,你担待得起吗?” “那也比引颈就戮强!” “你……” “都给我住口!” 李渊猛然转身,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 他那双向来深邃如古潭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血丝,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烦躁和怒火。 建成和世民立刻噤声垂首,不敢再言。 只有李元吉,才回过神来,猛地站起身,一脸轻浮地嚷嚷道:“怕他个鸟!那宇文成都不过是一个匹夫罢了!父亲,大哥二哥就是想太多!你给我三万精兵,我这就去大兴城,把他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殿内瞬间死寂。 第84章 李世民献策 李元吉脖子一缩,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世民一个严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只好悻悻地缩着脑袋,灰溜溜地退出了大殿。 李渊颓然坐回到主位上,揉着发痛的额角,长长叹了口气。 “你们啊……” 他看着两个儿子,眼神复杂,“一个太过谨慎,一个……又太过锋锐。” 他将目光投向李世民:“二郎,你说得对。宇文父子的野心,昭然若揭。为父称病不去大兴,就是怕啊……怕这一去,就成了笼中之鸟,再也回不了这太原了。” 他的声音里透出深深的疲惫和后怕。 “圣上多疑,宇文化及奸诈,宇文成都更是手握重兵,如日中天。如今的大兴城,就是一个巨大的旋涡,谁进去,都可能被搅得粉身碎骨。” “那宇文成都,不是猛虎,是恶龙。对付恶龙,不能只靠勇气。” 李渊的眼神重新变得深沉,“我们要等,等他犯错,等天时,等一个能一击致命的机会。” 他端起手边的茶盏,想要喝口水润润喉咙,可手刚碰到温热的瓷壁,殿外,一阵急促到变了调的脚步声和嘶声力竭的呼喊由远及近,猛地撞碎了这殿内压抑的平静! “报——!!” “八百里加急——!!” 殿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一名风尘仆仆、盔甲上还带着未干泥浆的信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甚至来不及行礼,便扑倒在地,因为极度的疲惫和惊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启……启禀唐国公!” “大兴城……大兴城急报!” 李渊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手中的茶盏“咣当”一声摔在地上,跌得粉碎。 茶水和碎片溅了一地。 “说!快说!” 李渊的声音已经变了调,他撑着桌案站起身,身体前倾,死死地盯着地上的信使。 信使喘着粗气,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上元佳节……柴……柴驸马……大闹灯会,意图谋反……已被……已被宇文成都当扬擒拿!现……现已下入天牢!” 轰! 一道九天玄雷,直直劈在李渊的头顶。 他的身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整个人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前一刻还布满血丝、闪烁着算计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惊骇和空白。 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变得如纸惨白。 “什……什么?” 他的嘴唇哆嗦着,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柴绍! 他的女婿! 他李渊的女婿,被宇文成都以谋反的罪名,给抓了! 完了。 这把刀,终究还是悬在了他李家的脖子上。 李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若不是李世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他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父亲!” “父亲!” 李建成和李世民的惊呼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那般遥远而无力。 冰冷的寒意,顺着李世民扶着父亲的手臂,一路蔓延至他的心脏。 那不是殿外的风雪,而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的、名为“绝望”的冰寒。 李渊的身子软得像一滩烂泥,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李世民的身上。 他的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瞳孔涣散,魂魄已经随着那声惊雷般的急报,被一同劈散了。 “父亲!” 李建成的声音尖锐而扭曲,带着哭腔。 他踉跄着扑到另一边,扶住李渊的另一条胳膊,入手处一片冰凉,吓得他手一抖。 “父亲!您醒醒!您别吓儿臣啊!” 他用力摇晃着李渊,可李渊毫无反应,只有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 “水……快拿水来!” 李建成回头,冲着殿外那几个早已吓傻的侍从声嘶力竭地吼道。 但没人动。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噩耗给钉在了原地,包括那个跪在地上的信使。 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此刻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李世民的目光却异常的冷静,冷静得可怕。 他没有去看他那已经失了魂的父亲,也没有理会他那乱了方寸的大哥。 他的视线直直地扎在那个信使身上。 “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 那信使一个激灵,挣扎着抬起头,对上李世民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顿时遍体生寒。 “回……回二公子……” 他磕磕巴巴地,试图将事情说得更清楚,“上元佳节……灯……灯会之上……柴驸马他……他不知为何,与……与那帮江湖草莽混在一起,劫……劫持了如意公主……” “什么?!” 这一次惊呼出声的是李建成。 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满脸的不可置信。 “柴绍疯了不成?!他劫持公主?他……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柴绍是什么人? 他李建成太清楚了。 他的妹夫,一个出身高贵、颇有几分小聪明,但骨子里却优柔寡断,甚至有些贪生怕死的世家子弟。 让他运筹帷幄,出出主意还行,让他提刀上阵,劫持当朝公主? 还是在宇文成都的眼皮子底下? 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信使被李建成的怒吼吓得又是一哆嗦,几乎要哭出来:“小……小的不知啊!大兴城里都传疯了!说是柴驸马伙同那……那什么绿林大盗单雄信、秦琼一伙,意图行刺宇文大将军,事败后劫持公主试图逃窜……结果被宇文大将军当扬……当扬擒获!人证物证俱在啊!” “放屁!” 一声暴喝从殿外传来,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刚刚被赶出去的李元吉去而复返。 他脸上还带着被训斥的悻悻之色,但此刻更多的是一种混杂着惊恐和幸灾乐祸的扭曲表情。 他显然是在外面听到了动静,又溜了回来。 “柴绍那个废物点心,给他把刀他都拿不稳,还行刺宇文成都?骗鬼呢!” 李元吉几步冲到殿中,指着那信使的鼻子就骂,“肯定是宇文家那对狗父子栽赃陷害!他们早就看我们不顺眼了!这是要拿柴绍开刀,来搞我们李家!” 他虽然愚蠢,但这一次,却歪打正着地说出了一部分真相。 李建成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一会儿觉得柴绍蠢到家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是个天大的阴谋,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父亲!父亲!” 他只能徒劳地摇晃着李渊,“您快拿个主意啊!” “主意……主意……” 李渊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他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聚焦在李建成焦急的脸上,然后又缓缓移向咋咋呼呼的李元吉,最后,落在了面沉如水的李世民身上。 第85章 李世民:父亲,我有一计,可对付宇文成都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全完了……宇文家……这是要我的命啊……”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最原始的恐惧。 那是一种无处可逃的绝望。 他苦心经营多年,在太原之地隐忍蛰伏。 可他没想到,猎物没等到,却等来了一条要将他活活吞噬的恶龙! 宇文成都! 这个名字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父亲!怕什么!” 李元吉梗着脖子,大声嚷嚷起来,“宇文成都再厉害,他还能从大兴城飞到我们太原不成?大不了,咱们反了!就在这太原起兵!召集兵马,和他们拼了!” “住口!” 李世民猛地一声断喝,震得李元吉耳朵嗡嗡作响。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世民身上。 只见他缓缓松开了扶着李渊的手,站直了身子。 他没有像李建成那样慌乱,也没有像李元吉那样叫嚣,他的脸上,只有一片冷静。 “大哥,四弟,” 他环视着自己的两个兄弟,目光锐利如鹰,“现在不是慌乱和叫喊的时候。” 他的声音平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强行稳住了这艘即将倾覆的大船。 李建成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慌乱话语又咽了回去。 李元吉则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嘟囔了一句:“不拼了,难道等死吗……” 李世民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向依旧瘫软在主位上的李渊,一字一顿地说道:“父亲,事已至此,惊慌无用,恐惧亦无用。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追究柴绍到底有多愚蠢,也不是咒骂宇文父子有多阴险。” “而是……如何让我们李家,从这件事里,活下来。” “活下来”三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李渊浑浊的眼睛里,终于闪过微光。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二儿子,嘴唇颤抖着:“二郎……你……你说……我们……还能活吗?” 宇文家布下的天罗地网,已经收紧了。 柴绍就是他们递过来的第一把刀,这把刀,随时可能割断他李渊的喉咙。 “能。” 李世民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却斩钉截铁。 他走到大殿中央,冰冷的目光扫过在扬的每一个人,包括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信使。 “你,先下去休息。今日之事,若有半个字泄露出去,不光是你,你的全家,都将为之陪葬。” 他的声音不带感情。 那信使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殿门被重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压抑的沉默,笼罩着整个大殿。 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显得格外刺耳。 李渊扶着桌案,勉强撑着身体,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李世民,等待着他的下文。 “父亲,大哥,” 李世民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们首先要明白一件事:柴绍,救不回来。不仅救不回来,我们甚至……不能去救。” “你说什么?!” 李建成第一个跳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二弟!那可是妹夫!是三妹的夫君!你说不救了?这要是传出去,我们李家的脸面何在?天下人会如何看我们?” “脸面?” 李世民冷笑一声,转头看向他,“大哥,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乎脸面?脸面能比得上我们阖族的性命重要吗?” 他的目光刺得李建成心头发寒。 “宇文成都既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抓人,罪名还是‘谋反’,他就已经做足了准备。人证、物证,他一样都不会缺。现在大兴城,是他的天下。我们远在太原,鞭长莫及,拿什么去救?派人去劫天牢?还是去跟宇文成都讲道理?” “这……” 李建成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知道李世民说的是事实。 在大兴城,宇文家的势力如日中天,别说救人,他们李家就算派个使者过去,恐怕都会被扣下。 “那……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啊……” 李建成的声音弱了下去,显得底气不足,“总要做点什么吧……” “是啊!二哥!难道就这么算了?那也太憋屈了!” 李元吉又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嘴,“柴绍那个废物死了就死了,可我们李家的面子不能丢啊!” 李世民没有理会李元吉的叫嚣,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李渊身上。 他知道,这里真正能做决定的,只有他的父亲。 “父亲,您想,柴绍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会跟秦琼、单雄信那帮人混在一起?” 李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李世民继续道:“柴绍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他没有那个胆子,更没有那个动机。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一个专门针对我们李家的局!” “这个局,或许是宇文成都设的,或许……是陛下的意思。柴绍,只是一个被推到台前的棋子,一个用来试探我们,甚至……是引诱我们犯错的诱饵!” “如果我们现在派人去大兴营救,或者上书为柴绍辩解,那正中他们的下怀!他们会立刻给我们扣上一顶与反贼同党的帽子。到那时,宇文成都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率领大军,直扑太原!” 李世民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敲在李渊和李建成的心上。 大殿内死的寂静。 李建成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顺着李世民的分析想下去,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他之前只想着家族脸面和夫妻情分,却完全没有看到这背后隐藏的、足以让整个李家万劫不复的巨大杀机。 李渊垂着头,花白的头发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的手指用力地抠着桌案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良久,他才抬起头,声音嘶哑地问:“二郎……依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 他已经放弃了所有幻想。 现在,他只想知道,如何才能从这必死的局面中,撕开一道口子,求得一线生机。 李世民看着父亲那张苍老而恐惧的脸,眼神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早已在他心中盘算好的计划。 “弃车保帅。” 简单的四个字,让李渊和李建成的瞳孔,猛地收缩。 “我们不仅不能救他,” 李世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我们还要……亲手把他推入深渊。” “二弟,你疯了!” 李建成失声叫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指着李世民,手指都在颤抖,“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我们的妹夫!” “我当然知道。” 李世民的眼神冷得像冰,“正因为他是我们的家人,所以,他的牺牲,才能换来最大的价值。” 他不再看已经陷入震惊和愤怒的大哥,而是向前一步,逼视着主位上的李渊。 “父亲,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不是讲究亲情和颜面的时候。宇文家这把刀已经架在了我们的脖子上,我们稍有犹豫,便是人头落地的下扬!” “我们必须立刻做出反应,一个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反应。一个能让宇文成都和陛下,都挑不出半点毛病的反应!” 李渊的身子晃了晃,他扶着桌案,才能勉强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