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开天辟地以来,便只有这单调的颜色。
烈日悬于天穹正中!
在这片连飞鸟都绝迹的死地,一支黑色的铁流,正以一种恒定而冷酷的速度,向前蠕动。
三万骑兵,人马俱甲。
马蹄踏在松软的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连绵成一片。
是这片死寂天地间,唯一的声响。
队伍的最前方,一人一骑,格外醒目。
他的目光,始终平视着前方。
地平线上,一缕黑色的烟柱,直刺向蔚蓝的天空。
那是狼烟。
是草原部族的烽火,是他们传递警讯的方式。
然而,在这支军队面前,狼烟早已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
它不再是警讯,而是路标!
每当他们抵达一处狼烟升起的地方,便意味着一个部落的彻底消失。
“将军!”
一名斥候从侧翼飞马而来,身上的甲胄同样覆满了沙尘,“前方十里,发现柔然人的王帐!”
宇文成都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节:“多少人。”
“约莫五万帐,能战之士,不下三万。”
斥候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兴奋。
三万?
听到这个数字,宇文成都身后的将校们,脸上非但没有凝重,反而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对于这支百战百胜的军队而言,人数,早已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宇文成都终于微微偏过头,那冷漠的视线扫过斥候的脸,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传令。”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全军,锥形阵。”
“一个时辰内,结束。”
没有动员,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简洁、最冰冷的命令。
“喏!”
斥候领命而去,凄厉的号角声随即响彻荒原。
黑色的铁流开始变形,前端迅速变得尖锐,如同一柄即将刺出的黑色长矛。
三万骑兵,动作整齐划一!
宇文成都缓缓地将凤翅镏金镗从马鞍上提起,单手握住,沉重的神兵在他手中,轻若无物。
他双腿轻轻一夹马腹,赛龙五斑驹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嘶,开始缓缓提速。
从慢跑到快跑,再到全速冲锋。
十里的距离,在铁蹄下被迅速拉近。
柔然人的王帐,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白色穹庐。
恐慌的叫喊声,牛羊的悲鸣声,男人愤怒的咆哮声,隔着很远,便已经随风传来。
柔然人显然已经发现了这支来自地狱的军队。
无数的骑手从营帐中冲出,他们挥舞着弯刀,呼喊着听不懂的语言,脸上交织着恐惧与悍勇。
他们像一片混乱的潮水,迎着那柄黑色的长矛冲了过来。
在他们眼中,这支南朝军队,人数并不占优,甚至还略少于他们。
他们世世代代都是草原的雄鹰,岂会惧怕圈养在笼中的绵羊?
然而,当两股洪流真正碰撞在一起时,他们才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绵羊。
是一头从太古洪荒中走出的,饥饿了千年的饕餮!
宇文成都一马当先,撞入了柔然人的阵中。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向他劈来的弯刀。
凤翅镏金镗在他的手中,舞得虎虎生风。
镗刃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
一名柔然勇士连人带马,被拦腰斩成两段,滚烫的鲜血和内脏,泼洒在干燥的沙地上,瞬间被吸干。
另一名企图从侧面偷袭的骑手,被镗尾的配重铁块,直接砸碎了头颅,红白之物混合着脑浆,如同一个被踩爆的西瓜。
“杀!”
宇文成都发出了自开战以来的第一个字。
他身后的三万骑兵,齐声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杀!”
黑色的长矛,毫无阻碍地刺穿了柔然人混乱的阵线。
这是一扬屠杀。
根本算不上一扬战争。
隋军的骑兵,三人一组,五人一队,配合默契到了恐怖的程度。
他们的马槊总是能从最刁钻的角度刺出,精准地洞穿柔然骑手的喉咙或心脏。
他们的横刀,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颗飞起的头颅,或是一条断裂的臂膀。
柔然人的弯刀,甚至很难砍穿他们厚重的铁甲。
而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射,在那面可以遮蔽整个身体的巨大盾牌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
宇文成都已经杀透了敌阵,来到了柔然人的王帐之前。
一名身材高大,穿着华丽皮裘,头戴金冠的柔然首领,正惊恐地望着他,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大汗册封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
一道金光闪过。
凤翅镏金镗的月牙刃,轻巧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宇文成都手腕一抖。
那颗戴着金冠的头颅,便冲天而起,在空中翻滚了几圈,落入尘埃。
宇文成都看都未看那具尸体一眼,他调转马头,望向仍在负隅顽抗,但已然崩溃的柔然军队,再次下达了命令。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得没有波澜,却令人胆寒。
“传令,降者不收,逃者必追。”
“鸡犬不留。”
短短几个字,便宣判了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的死刑。
一个时辰后,战斗彻底结束了。
或者说,屠杀结束了。
曾经喧闹的王帐,此刻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三万多具柔然人的尸体,铺满了方圆数里的沙地,鲜血将黄沙染成了暗红色。
隋军的士兵们,正默默地清理着战扬。
他们将己方战死者的尸体收敛起来,擦拭干净,用白布包裹好,准备带回故乡。
而对于敌人的尸体,他们只是粗暴地将那些尸体上的兵器和财物搜刮一空,然后便任由其曝尸荒野。
很快,天空的秃鹫便会闻到这死亡的盛宴,将这里变成它们的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