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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报仇

作者:九晴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李迎恩骤然震惊,甚至怀疑自己听错,明明昨日还好好的,怎只隔一夜,便没了?


    老鸨见她面容悲痛,赶忙好言相劝道:


    “贵人是个有情的,可蔓音本就是个贱命娼妓,没就没了,怎敢劳您伤神。花月楼最不缺年轻貌美女子,您找谁还不是快活。”


    可李迎恩本非寻欢作乐的嫖客,这话听着反而刺耳,然当下也无暇细究,只沉了沉心思,强装镇定抬眸再三确认:


    “该不会是你故意骗我寻得托词?”


    “奴家可不敢骗您。”老鸨连连摆手。


    “既出了人命,因何不报官?”


    “妓院里死人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都是些贱命玩意儿,犯不着兴师动众。就当是您府上打死个奴仆,席子一裹扔出去便是,最是正常不过。”


    她语气轻飘的,像是在谈论一个什么物件,而非活生生的人。


    李迎恩不禁回忆起唐蔓音的明媚,哪怕深陷污潭也努力向阳;回忆起她的纯善,哪怕自身难保也为人撑伞;回忆起她柔弱的坚强,谦卑的自持和谨慎的热心肠。


    这样好的姑娘,却不曾被当作人来尊重,甚至身死也无人在意,不由替她不值。


    等等!


    想到昨日曾许诺帮自己追查线索,李迎恩突然自悲伤中警醒:


    该不会因此丢了性命?


    “唐姑娘尸身何在?”


    李迎恩坚毅抬眸,对上老鸨愈渐惊愕的神色:


    “停在柴房了,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鸨试探着疑问,却见李迎恩毅然起身,不容置疑道:


    “带我前去。”


    吓得老鸨连忙上前阻拦:


    “不可不可,这怎么能行!莫说死人晦气,就是柴房马厩那般腌臜地,也不是贵人您能踏足的啊。”


    “莫言其它,我意已决,叫你的人带路便是。”


    见她如此强硬,老鸨也不敢再做坚持,只得吩咐应奴带路,自己则满面不喜地跟在队伍最末,低声暗自不满:


    “真是晦气,好好的生意不做,跑这瞧死人,还不如那些个哄人骗钱的小白脸,真当自己是情种呢,拉着这些人陪着胡闹,年轻人还是少看点话本子的好。”


    李迎恩在前头听得真切,也不稀罕与她一般见识,随着应奴的脚步穿越门廊,再度踏进这方局促杂乱之地,不由又勾起万千思绪。


    马厩前的草垛,还留着昨夜唐蔓音被推倒时压出的人形;柴房的门似乎越发悠荡,也不知是否因唐蔓音为护她,多次与应奴对峙所致;低身踏入柴房,二人促膝相谈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此刻却只剩她冰冷的尸首孤零零躺在地。


    痛惜的泪无声滑落,李迎恩缓步上前,欲与其最后告别,可即便柴房内光线昏暗,唐蔓音白皙脖颈上的暗紫色勒痕仍清晰可见。


    李迎恩顿生心疑,若唐蔓音当真为人所害,她必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抹干眼泪,起身唤了应奴进来将唐蔓音抬出柴房,朝着云启使个眼色,二人借着明亮日光一同上前详查。


    “脖颈处勒痕青紫,许是致命伤。”


    “印痕连续、均匀,推测是借助了衣带一类的光滑绳索所为。”


    “伤痕只集中于前侧,可见凶手目的明确,思路清晰,不像因激情或是意外误伤,摆明是蓄意谋杀。”


    听着云启分析得头头是道,李迎恩代为复仇之心越发迫切,执起唐蔓音已然冰冷的手,轻拍以示抚慰。若她还活着,此刻定然又要担心影响李迎恩的声誉而抽手避嫌,如今却再无能耐。


    如是想着,李迎恩不禁再度潸然,赶忙低头瞥目,将眸中水汽掩去,却正巧将视线聚于唐蔓音染血的指尖,冷不防一惊,连忙翻过掌心定睛去瞧。


    指头上未见任何伤痕,血迹浅稀,更多的都汇集于指甲内侧,已然风干成了暗红色。


    “应当是反击时抓伤了凶手所留。”


    云启凑近小声提醒,正与李迎恩的猜想不谋而合,如此一来寻人的难度倒降低了不少。


    正筹谋着如何深入探查,背后一个应奴被老鸨所迫,犹疑着走上前,怯怯开口:


    “贵人您这见也见了,道别也差不离了,要不就先回去歇着?我们得抓紧将这尸首抬去郊外丢了,天黑前还赶回来开门做生意呢”


    任有多少委屈,也却该让唐蔓音入土为安。


    李迎恩闻言扫了一眼云启,见他眼神确认后,方才起身搭话:


    “你们预备如何处置唐姑娘?”


    “寻个荒山葬岗一扔,回归天地,历来都是如此。”


    “不可。”


    李迎恩上前一步,隔着应奴看向老鸨说话:


    “差人去将唐姑娘卖身契取来,即便身死,她也要做个清清白白的自由人。”


    “死都死了,还在乎这虚名作甚。”


    老鸨小声嘀咕着,面上倒是笑得顺从,赶忙差了身旁人去拿。


    李迎恩自袖管掏出一张银票,眼见对面人目光霎时晶亮起来:


    “这是一百两,三十两为唐姑娘赎身,自此无论身魂,与花月楼再无瓜葛。”


    “余下七十两,差人寻块好地将她安葬,棺椁墓碑,祭品香炉一样不许缺简,我的人自会督着你们直到妥当。”


    “是,是,一定尽心去办!”


    老鸨眉开眼笑地上前接过银票,又恢复了适才的殷勤模样,一面点了些人去操办,一面甩着手绢围拢在李迎恩身侧带路:


    “贵人请移步茶间歇息,待会奴亲自将蔓音的卖身契送来。您要是尚有闲情,等着他们回差的功夫也好再消遣消遣,正赶上今夜有个雏儿梳拢,爷儿看可有兴趣尝个鲜啊。”


    李迎恩跟在老鸨身后,刚将视线从唐蔓音身上收回,便听她说得如此轻贱,当真不适。可转念一想,却是个趁乱寻觅凶手的好时机,于是一口应下。


    南星被云启派去监工,故而落座茶间的只剩二人,老鸨前脚关门出去,云启便率先打破沉默:


    “你答应留下可是为追查真凶?”


    李迎恩装了半日威严有些疲累,此刻无人刚好松松筋骨,于是一面扶身于桌沿一面点头回应。


    “可昨夜才被大公主闯了空门,不怕今日她故技重施?”


    “无妨。”


    云启仿佛不知疲惫,仍正襟端坐在一旁,李迎恩要侧过头回他才能勉强看清全貌:


    “我早知会了絮莲,若察觉危机便谴人去寻卓礼解围,想来宫里没人敢驳了他的颜面。”


    温热的薄唇轻启,似是想说什么,犹疑片刻却只是抿了抿唇瓣,复开口换了一套说辞:


    “公主确实有所成长。”


    “不过可曾疑虑为何多日出行无事,唯独昨夜遭大公主针对?”


    李迎恩闻言坐起身,颇有些认真地与云启探讨:


    “我确实不解,昨日行动我只说与絮莲一人知晓,她定不会出卖于我,可除此之外,又如何走漏风声呢?昨夜长姐那阵仗,说是巧合我断然不信。”


    “倒也未必只能是宫内人,公主不要忘了,昨夜在花月楼失了发冠。”


    李迎恩紧张地瞪大眼睛,向前凑了凑:


    “你的意思是,有人认出我了?!”


    云启不露声色地稍稍往后撤了撤,移开相对的视线沉色道:


    “只是猜测。”


    “不过,这厢方失了发冠,便有人前去逼宫求证;唐姑娘昨夜许诺帮忙探查,今日便遭遇不测。其中不知有无牵扯。”


    她自以为行事隐蔽,可若敌人如此玲珑,上下毫无关系的支脉都精准掌控,岂不是自己一举一动都无处遁形,那要如何与这精深的脉络体系抗衡。


    李迎恩如是想着,只觉如芒在背,不经意打了个寒战。


    “怕了?”


    云启眉头轻挑,言语似调侃似关切。


    她本只欲理清温询谦那厮所作所为,即便退婚也能保自己个清白便好,可怎的莫名牵出这些庞杂之事。


    以她单薄之力与之相抗,大概犹如以卵击石,怎会不怕。


    可若唐蔓音当真为她所累,她却就此明哲保身,又如何对得起良心。


    见她不语,却掐得自己指尖通红,云启以为她当真受了惊吓,好心出言相慰:


    “怕是自然,公主本就娇柔宽忍,又何必为难自...”


    “不怕!”


    云启话音未落就被打断,神色一滞,定睛望去,却见李迎恩眼眶通红,眸中带泪,眼神却坚定异常,一时分不清是硬撑还是实意,只得继而试探:


    “是啊,公主胆识过人,方才查验唐姑娘尸身都不知怕。”


    “她那样纯善的姑娘有何可怕,倒是那些伤害她的险恶人心,更让人胆寒。”


    李迎恩说着努力滚了滚眼,试图将眸中水汽晕散,却反而将泪滴挤了出来,索性破罐子破摔,一面哭着一面气势磅礴地豪言壮语:


    “我要替她报仇!”


    “我要让伤害她的人,迫害我的人全都付出代价!”


    “这一次我没能及时解救于她,但是我不要永远如此无能,来日我想保护更多像她一样的人!”


    云启望着眼前情真意切的失控局面,眼里也不自觉盛满柔情,竟没来由得生出想要助她成事的冲动。


    相识那日他便觉此女不似表面娇弱,如今激出如此壮志,倒叫他越发心生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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