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来人,府里的下人不敢再关着盛怀音。
不多时,被带走的云燕和盛宣回来了。
见到文慧,两人也是喜出望外,尤其是云燕,不停地说盛鹄与马氏有多么可恶,还不小心一个嘴快,提到了郑家。
盛怀音的母亲姓郑。
文慧余光瞥盛怀音一眼,初时碰面的激动过后,这位盛姑娘平静得不像一个十五岁正被叔婶逼着嫁人的小姑娘。
也是,作为与他们三爷齐名的盛状元的女儿,她岂是平庸之人。
小半个时辰后,叶江带着两名护卫来了。
盛怀音提前从文慧的口中知道了叶江的身份――师叔的心腹。
盛怀音不敢也不会对他们拿乔,适才见到文慧,哪怕对方自称是来伺候她的丫鬟,她也是以礼相待。
叶江年龄和师叔差不多,又不是下人,盛怀音便喊了声叶叔。
云燕和盛宣见状,跟着喊人。
叶江应了,感慨道:“上次见姑娘,姑娘还是个三岁多的小娃娃呢。”
他露出怀念的神色:“我记得当时三爷要走,姑娘又哭又闹,抱着三爷不放,说要跟三爷一起,最后还顺走了三爷的随身玉佩。”
盛宣性格内敛,闻言好奇地看向盛怀音,难以想象他的阿姐还有那样顽皮的时候。
云燕就不一样了,她性格跳脱,也不怕人,直言道:“姑娘,你居然也会抱着人不撒手?”
被人提起幼年囧事,盛怀音脸颊微微发烫。
那是在冬日,她穿得跟个球似的,没人注意到她扯掉了师叔的玉佩,直到晚上睡觉,伺候的下人才在她衣服褶子里发现。
玉佩贵重,父亲写信给师叔道等他回京述职再归还,对方回信说将玉佩赠予她。
不过羞赧归羞赧,盛怀音不安的心却定了些。
叶江和她说这些,有种把她当自己人很亲近的感觉。
“我刚才见二夫人手里拿着那块玉佩,就要了过来。”
叶江将玉佩递给盛怀音,玩笑道:
“姑娘收好,说不定将来还能用这个跟三爷许愿呢。”
“呀,原来这玉佩是裴三爷送给姑娘的呀。”云燕凑过来瞅:“我以前见姑娘那么宝贝,以为是家主送的呢。”
盛宣也对这块玉佩有印象,他不懂事时找阿姐要过,阿姐不给,他偷偷拿走,然后被阿姐拿着板子毫不留情地打了一顿。
盛怀音接过玉佩,和三年前马氏从她这强行要走时一模一样,就连穗子都还是她打的那个。
“多谢叶叔。”
盛怀音屈膝行了个晚辈礼,不止为这玉佩,也为叶江为她千里迢迢而来。
说了会闲话,接下来就是正事了。
文慧找理由带走云燕和盛宣,叶江询问盛怀音想如何惩处盛鹄与马氏。
至于她与彭二爷的亲事,没定下,连去彭家走一趟都不必。
盛怀音思虑须臾,回屋取来一份单子,上面记录了父亲留下来的家产。
盛家祖上留下来的祖产分到了盛鸿盛鹄兄弟手中时已不剩多少,而盛鸿与盛鹄分家时考虑到盛鹄读书不行,便把大部分的钱财都给了盛鹄,他只要了这座宅院,且分家后,不曾让盛鹄与马氏搬离。
好在盛鸿不是读死书的人,他圆滑,知变通,又聪明,虽只当官当了十几年,也暗暗挣了一笔家产。
可惜在他去世后,都被盛鹄以帮忙管着为由要了过去。
这份单子还是盛怀音暗中存留下的。
“让他们把单子上的东西还给我,再搬出这座宅院,其他的,我便不与他们计较了。”盛怀音道。
不是她不恨,她只是不想瓦碎玉损。
她以后要嫁人,盛宣则要科举,留下个逼死叔婶的名字不好听,哪怕是他们不做人在先。
再有就是,他们姐弟俩仗的是师叔的势,若是处置得太狠,万一给师叔留了以权压人的把柄怎么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不着急。
叶江微微颔首:“我明白姑娘的意思了。”
叶江等人是临近中午时到的盛宅,下午叶江请来了盛家族长及多位长辈。
不到傍晚,盛鹄等人就搬走了。
盛怀音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也不知道叶江和他们说了什么,自叶江到来,她就没见过这对夫妻了。
但她见了盛家族人。
在她父亲去世前,族中长辈看她的眼神很是慈爱,好似她是他们最疼爱的晚辈。
后来父亲去世,他们一边说着她可怜一边在盛鹄要走她手中的家产以及欲将她嫁给彭二爷时拒绝她的求助。
现在,她又在他们眼里看到了父亲在时的眼神。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盛鹄与马氏东西不少,加上他们的下人,乱糟糟地,邻居们都来看热闹。
他们夫妻俩欲将盛怀音嫁给彭二爷的事早就传开了,都暗骂他俩不是人,可到底是盛家事,他们帮不上忙。
他们突然要搬走,众人惊讶又好奇,见叶江等人陌生,一问得知竟然是京城定国公府的人,来永州是为了接盛家姐弟进京。
次日,彭家得知了这个消息。
当家人彭大爷把彭二爷痛骂一通后立即带着礼物上门致歉。
盛怀音没有露面,直到叶江将那些歉礼送过来她才知道彭家人来过了。
彭家其余人在府里等消息,彭二爷也在,他觉得他很冤。
谁能想到永州的一个孤女居然会认识定国公府的人。
早知如此,他哪里敢……
想到盛大姑娘那张脸庞,彭二爷暗想就算早知道,他可能也会试一试。
彭大爷回来,见彭二爷没有一点悔改样,气得一脚给他踹过去。
彭大夫人得知彭大爷没有见到盛怀音,皱眉道:“你专门过去致歉,她居然不露面。”
“你懂什么,”彭大爷道:“大户人家的姑娘岂是外人随便能见的”
这更加说明定国公府那边很重视这位盛大姑娘。
彭大夫人翻了个白眼,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算什么大户人家的姑娘。
但她知道彭大爷的意思,又问:“她去了京城还回来吗?”
“回来干什么,她……”彭大爷声音一顿,扭头看向彭二爷:“老二,盛大姑娘是不是生得很好看?”
彭二爷点头。
其实他也只见过盛怀音一次,在寒山寺,刚出孝期的她给父亲做法事,一身素衣,却令人移不开眼。
彭大爷暗忖,这位盛大姑娘住进定国公府,就代表着她的一只脚踏进了京城的权贵世家。
她又生得好,即便身世低了些,以后亲事也差不了。
彭大爷:“我记得盛鹄想搭上我们家的生丝生意?”
彭二爷点头,这门生意挣钱。如今亲事不成,合作自然不可能了。
但这对彭大爷来说不够。
且不说今日送出去的歉礼,彭家在定国公府那儿算是留了名,谁知道会不会被暗中使绊子。
这些都需要盛鹄来补偿。
.
八月的最后一天,定国公府内有一场家宴。
前些日子府中的老夫人出了趟远门,今儿个才回来。这场家宴既是接风洗尘,也是补过中秋。
时辰尚早,老夫人和她大儿子大儿媳二儿子二儿媳在大厅说话,小辈们在偏厅玩闹。
这次老夫人出远门,除了三房的裴静妧,大房二房的姑娘都跟着去了。
这么久不见面,姐妹几个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对了,静妧,我听说你院子旁边的望月居收拾出来了,做什么啊,你自己的院子那么大,还不够住不成?”
忽然,二房的裴静妙问道。
“当然不是我住,”裴静妧喜滋滋地道:“过段时日,家里会来一个跟我们同龄的姑娘。”
“又来?”这是大房的裴静妍,她眉头一皱:“难道也是你外祖家的某位表姐表妹?”
她一边说一边拿眼瞥同桌的另一位垂着眼眸没说话的年轻小姑娘。
裴静妙瞪她一眼:“裴静妍,你看佟雅做什么?”
裴静妍撇嘴:“人长了脸,不就是给人看的。”
两人眼看就要吵起来,这时裴度下值回来了。
这对从小就不对付的堂姐妹不怕祖母不怕自己爹娘,就怕他们家严肃的三叔,她俩就跟见了猫的老鼠,瞬间偃旗息鼓。
裴静妧趁机道:“静妍,我把话说在前面,等她来了,你要是欺负她,我跟你没完。”
裴静妍没好气:“她要是个好的,我欺负她做什么。”
裴静妧冷冷哼了声,反正等阿音来了,她不会允许裴静妍像对待佟婉一样对待阿音。
她父亲也不会允许。
隔壁,长辈们听到了姐妹俩的话,待裴度见过礼,老夫人也好奇问是谁要来。
裴度:“故人的女儿,遇到些难处,留他们姐弟在当地我不放心,索性接来京城照看。”
老夫人一听,更好奇这对姐弟的父母是谁。
她这小儿子,年幼时尚有几分可爱,越长大,尤其是经过官场的浸淫,心机深沉,一肚子的阴谋算计,越发不像个好人。
对晚辈,便是家中的亲侄子侄女,也难得他一个好脸。
是哪个故人的儿女,居然能让他不放心到非得接来府中。
留在当地,放出话去,以他在朝中的地位,还有敢欺负这对姐弟?
俗话说得好,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去年成亲,上个月就传出了有孕的喜讯,如今老夫人就担心她这个能干,身边却没个贴心人儿的小儿子。
晚膳后,其他人先行离开,裴度想走,被老夫人喊住留下。
摒退下人,老夫人老生常谈地问裴度是打算一辈子不再成亲了么。
“母亲,”裴度无奈道:“我们不是说好不谈这个了么?”
老夫人剜他一眼,上次是让他糊弄过去,这次可没这么容易。
“你潘姨府中有位寡居的堂侄女,二十四五,膝下没有子女,我观察了,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姑娘,你若同意,我马上就给你潘姨写信。”
“母亲,”裴度皱眉:“我不是说……”
“以前你说静妧小,后来你说你亲事涉及太多,”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现在静妧长大了,这位姑娘身世清白,又远离京城,我不信和她成亲,还能牵扯到朝堂上的事。”
裴度抚额,他能在朝堂上说得众人哑口无言,可面对母亲,他实在是有力使不出。
老夫人拖长了尾音:“还是说……”
裴度抬眉。
老夫人压低了声音,神色肃然:“老三,你告诉为娘,你是不是对某个人爱而不得?”
裴度:……
“亦或是……”老夫人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艰难道:“亦或是你有龙阳之好?”
虽说小儿子成过亲,生了个女儿,但那时小儿子太小,也许是后来长大了,发现他真正中意的是男子,所以才拖着不愿再成亲。
甚至有可能他爱而不得的人就是一名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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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