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华芝的话让安兰的眉心蹙了起来,她原本以为谢宴是路上手机没电了才没接她电话。
可实际上,他下午两点就到了谢家。她五点多打的电话,中间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充电。
所以他的手机不可能没电,除非他手机丢了,不然他今天必须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妈,谢宴在哪?”安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
“在客厅坐着呢,我带你过去。”宁华芝见安兰脸色不好,忐忑地领着安兰过去。
谢家的客厅有外厅和内厅,外厅是用餐的地方,内厅才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外厅和内厅用屏风隔开。
走进内厅,正对门的地方有个红木茶桌,茶桌的后面是谢建树收集的一整墙的茶具,大部分都是陶瓷的,少数是竹制的,年代最老的可以追溯到汉代,它们整齐地摆放在陈列架上。
谢建树此刻正面无表情地摆弄着他的茶宠,将茶水从蟾蜍的头顶淋下,见安兰过来,他才将手上的茶壶放下,对她点了点头。
安兰路过屏风的时候,余光瞥到一个少年正坐在沙发上,他没骨头似地靠着,黑色的运动短裤下,一双冷白色的大长腿挤在沙发和茶几之间,岔得很开。
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短T,短T的下摆剪了几个破洞,除了下摆,领口也有点破,像是被锯齿碾过。
他略显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一头毛茸茸的金发被抓得凌乱,在灯光下泛着透明的光泽,他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从上往下看不清正脸,但隐约露出的眉毛和谢宴很像。
只是他的气质有些叛逆,和谢宴的清俊大相径庭。
不知道是不是谢宴的表弟。
安兰看到他垂下的那只手的手腕内侧,有个墨色的羽毛图案。
想起之前在门外听到的“染发”“纹身”。
恐怕说的就是他。
只是这个人看起来顶多十**岁,根本就不像谢父所说的“都快三十岁”。
安兰想不明白这点也没继续想,毕竟她过来是为了谢宴。
她走过去跟谢建树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而后问道:“爸,谢宴呢?”
听到谢宴的名字,谢建树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气氛也变得冷凝。
宁华芝怕安兰看出两父子之间的不对劲,忙道:“谢宴在沙发上坐着呢。”
又转头对沙发上的人使眼色,“谢宴,兰兰来了。”
客厅的沙发背靠屏风,正对着谢建树的茶桌,安兰想说沙发上就坐着一个人,哪来的谢宴?
她回头看去,沙发上的金发少年也跟着抬起头来。
少年的脸完整地暴露在她的眼前,安兰的脑子轰得一声炸开,震在了原地。
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骨、以及偏薄的嘴唇……
这熟悉的五官,不是谢宴是谁!
可是他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什么时候染的头发,还有……纹的身?!
安兰呆在了原地,惊讶地盯着谢宴,眼睛都忘了眨。
与安兰直勾勾的注视不同,谢宴只看了她一瞬,就将视线移开。
宁华芝看到安兰惊讶的样子,心里咯噔一声。
果然,谢宴染头纹身的事,安兰并不知道,他是偷偷染的,不然也不可能躲到家里来。
这小子究竟想干嘛?
他之前不是最在意安兰的看法吗?安兰第一次到家里来的时候,他还叮嘱她和他爸把他高中的照片藏起来,别说漏嘴。还说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那现在,他瞒着安兰瞎折腾,有没有想过安兰怎么想?
宁华芝想到这,脸跟着黑了,她看着谢宴颓废的样子,心下更气。忍不住将手拍在他的背上,她想提醒他坐直、态度端正点。
连拍了几下,宁华芝感觉到掌下的肌肉绷得很紧,她瞥了眼低头不语的谢宴。
这小子是在紧张?
宁华芝作为过来人,最清楚爱一个人就是在意,如果不在意她的看法,那么说明两个人之间已经没有爱了。
既然谢宴还在意安兰,就说明他们之间的矛盾还有救。
宁华芝心情放松了些,她看了看安兰,又看了看谢宴,走到安兰身边,拉住安兰的手。
“兰兰啊,你先坐谢宴旁边,妈去给你倒果汁喝。”
说着就把安兰往谢宴身边带,安兰还处在刚才谢宴带给她的冲击和混乱中,想着谢宴眉眼之上的那头金毛,久久无法回神。
她从来没有见过谢宴这副模样。
在她的印象里,谢宴的头发很顺也很黑,看起来特别乖,从不像现在这样凌乱。他也从来不穿破洞的衣服,平日里一般穿休闲的运动外套配长裤,在公司的时候偶尔会穿西装,打扮得稳重又得体。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穿短裤……
等到宁华芝把安兰按在谢宴的旁边,安兰才回过神。
她今天穿的是刚过膝盖的白色长裙,外罩一件薄外套。
谢宴的腿本来就是岔开的,她坐下来时露出的光洁膝盖正好碰到他短裤下面的皮肤。
安兰转头去看他,她发现他一直在摆弄着手上的电子钟,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兰很熟悉这个动作,每次谢宴感觉紧张时,手指都会下意识地敲东西。
不过她觉得他的紧张完全没必要,她心中固然有许多疑问,但不可能当着谢建树和宁华芝的面对他兴师问罪。
安兰语气不善地道:“谢宴,你很热吗?”
谢宴的眼睫颤了下,连手指都僵住了。
“不……不热,怎么了?”他总算向她看了过来,只是瞳眸有些闪烁不定。
安兰想不通这话有什么好结巴的,盯着他绷得面无表情的脸看了片刻,才缓缓指了指谢宴贴着她的身子,“你的手臂,把我的外套都汗湿了。”
她的外套很薄,透过外套,她能感觉到谢宴贴着她的身体跟个火炉似的,烫得不行。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但她心里窝着火,就想找点茬,看他什么反应。
谁料她说完后,谢宴贴着她的手臂绷得更紧了。
过了会,他对安兰说了两个字。
然后默默起身,在安兰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迅速挪到了沙发的最边上,与她拉开距离。
“……”
安兰以为自己听错了。
反应了会才确认,谢宴说的就是“抱歉”二字。再看看他与她分开后完全放松自如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是他的问题,不接她电话,背着她染发、纹身。
她主动找他说话,他竟然还对她避之不及,他是想和她冷战吗?
既然如此,从现在开始她也不会再跟他说一句话了。
除非他主动和她说话。
安兰无不生气地想。
于是两个人就一直沉默地坐着,客厅里除了谢建树摆弄茶具的声音就没别的声了。
宁华芝过来就看到这么一幕,长长的沙发,谢宴和安兰一人坐一头,他们俩之间目测能塞下三个壮汉。
“……”
宁华芝不知道他们在极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导致关系恶化,但她不可能任事情继续往糟糕的方向发展。
“刚有人按门铃,我去开一下,谢宴,你帮我把橙汁递给兰兰。”
宁华芝没等谢宴反应,就把装着橙汁的杯子塞到他手中。
安兰没看谢宴那边,但一直听着那边的动静,没过一会,她就感觉原本陷下去的沙发垫子升上来些。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有点紧张。
安兰垂着眼睑,盯着自己的鞋尖,小白鞋很快停止了无意识的细微挪动,因为它的前方出现一双黑色的耐克球鞋,比她的大出许多,看起来压迫感十足。
微微抬眼,入目的是宽松的黑色短裤,以及从上衣下摆露出的过分松弛的裤带,仿佛一扯就会散开。
安兰刚别开眼不去看,橙汁就送到了她的眼前,骨感修长的手指挂着些杯壁上的水珠。
水珠从他的骨节流向筋脉突出的手腕内侧,划过墨绿色的纹身,将那片羽毛完全浸湿。
安兰的目光从那片羽毛上收回,看到那只伸过来的手,心情稍微好了些,但她可不会这么轻易地原谅他。
安兰没有接橙汁,等了一会,身前的人还是沉默不语。
他像个桩似地站在那,一言不发。
他竟然真的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说!
安兰气得眼眶都红了。
她皮肤本就白,泛红的双眸氤着水雾,看起十分委屈。
她微仰着脖颈看着他,领口露出两截玉一般的锁骨,从他的角度能看到,锁骨之下的一片雪白。
谢宴目光顿了下,快速偏过头去,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字。
“?”
他怎么还骂人呢?
安兰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正当她要发作的时候,那杯橙汁就被谢宴胡乱地塞到了她的手中。
“拿着,还有。”
他俯身贴近她,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语气道:“姐姐,你肩带滑出来了。”
安兰握着杯子的手一紧,她低头看了下,发现她的内衣带子确实露了出来。
她的脸微微泛红。
都怪出来得太急,她没来得及收拾一下。
安兰把橙汁放在茶几上,然后把外套的拉链从最下面拉到最上面,严丝合缝地遮住。
做完这一切,谢宴已经重新坐下,这次他没有刻意离她很远,而是坐在了她的旁边。
安兰哼了声,脸色稍霁。
但转而想到他刚刚的称呼,脸又红了。
谢宴虽然平时看起来挺正经的,但是在床上都有点不正经。
又联想到他今天把自己打扮得这么年轻。
他不会……在玩什么羞耻的PLAY吧?
谢宴刚坐下来,就感受到身旁有一道直勾勾的视线盯着他,让他无法忽视。
没办法,他只好扭头去看她。
这一看他就后悔了。
因为他发现,她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变态。
谢宴:“……”
宁华芝进来看到两个人又粘到了一起,眼里满是欣慰,她把手里的纸盒递给谢宴,“在门外看到的快递,是冯良寄来的,应该是给你的。”
安兰好奇地看向那个快递,快递的右上角标着加急特快的字样,盒子不大,只比手掌大一圈,应该不可能是喜糖。
冯良这两天都忙着办婚礼,如果不是寄喜糖给谢宴,她想不出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在今天加急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