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萧喜喜埋在谢逢怀里闷声大哭了一场。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但心中沉痛积压多日,这会儿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
谢逢抬起的手僵硬半晌,终究没有像往常一样推开她。他沉默地听着她压抑的哭声,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忍着胸口被她眼泪烫到的怪异感,不太自在地轻推了她一下:“好了,松开。”
萧喜喜哭完之后心里舒服了一些,她乖乖松开他,抽噎着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没穿上衣。
“……”
不是,那她刚才岂不是把眼泪鼻涕全蹭在他身上了?
萧喜喜呆呆地看着眼前青年不算十分健硕,只覆着一层白玉般的薄肌,但该有的部分都有,且肌理分明,线条也十分漂亮的胸腹,脸蛋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你……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掉!”看见他胸前的水光,萧喜喜又羞又窘,连忙抬手去擦,但只擦了一下就被谢逢握住了手腕。
“我自己擦。”
谢逢语气冷静,耳朵脖子却都有些泛红,胸前皮肤的温度也有些烫手,因为萧喜喜刚才那一下,擦到了不该擦的地方。
萧喜喜倒是没注意到,不过被他这么一制止,她也发现了自己这么做好像是在耍流氓。
“咳,那我,那我给你拿帕子。”她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一步,找了条帕子塞给他,身体也下意识背了过去,不敢再看他。
明明从前压着他调戏还亲过他,她都没怎么紧张,这会儿却不知为何,心跳得快极了。
谢逢的心绪也有几分不同以往的紊乱。但见向来大胆霸道厚脸皮的她,竟也有这样乖怂的时候,那几分紊乱又变成了某种说不上来的轻快之意。
他接过帕子在身上擦了擦,忍痛穿好中衣,然后才神色恢复淡然地说:“好了。”
萧喜喜这才吸吸哭红的鼻子转过来,声音有点发虚地瞅着他说:“我刚才就是太难过了,不是故意那什么,占你便宜的,你可不许因为这个生我的气。”
“……嗯。”胸前似乎还残留着不属于他的温热湿意,谢逢顿了一下,移开视线说,“这么晚来做什么?”
“没做什么,就是好几天没见你了,想来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萧喜喜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说话间脸上的红晕已经散去,心跳得也没那么快了。她说完耷拉下眉眼,把自己从萧远风那听来的话告诉了谢逢。
谢逢早已从岁和口中知道这些,但闻言他还是沉默了一下:“节哀。”
萧喜喜蔫头耷脑地“嗯”了一声,好一会儿才又吸吸鼻子,打起精神说:“不说这些了。我听我娘说,方白流伤得也不轻,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本来也想去看看他的,但我娘拦着我不让我出门。好在方姐姐去照顾他了,他还住在我姑父家,应该不会有事。”
她说这话的本意是让谢逢放心,毕竟方白流是他的朋友。可谢逢听完这话后,心里却莫名生出了一丝不快。
他正想说什么,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惊叫,随即就有人大喊“来人啊”。
“是我娘的声音!”萧喜喜脸色一变,立马起身跑了出去,“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好休息!”
谢逢:“……”
谢逢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抿了起来。
**
叫声是从萧远海的房间里传出来的,萧喜喜跑过去一看,发现是暂住在这里的庞月娇做了傻事——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麻绳,上吊自尽了。
幸好冯云香不放心庞月娇,这几日总要时不时地过来看看她,这才险险将她救下。
“让我死!为什么不让我死!我要去找我爹,我要去找我娘!我不要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世上!我要……我要去找我爹,我要跟他说我错了,我不该任性,不该不听他的话呜呜呜……别拦着我,让我死!”
萧喜喜跑进屋的时候,庞月娇正倒在地上疯了一般哭喊挣扎。她娘不顾手臂上的伤,手脚并用地抱着她,不让她往不远处的桌角上撞。
“婶儿知道,婶儿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孩子,你是你爹娘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你不能这样轻贱自己啊,要不你爹娘的在天之灵看见了,该有多伤心……”
“冯婶我求求你,让我去死吧!我求求你了!我就是个蠢货,就是个祸害,我这样的人活着也只会害人,还不如死了干净!”
庞月娇前几天一直呆呆傻傻的不说话,卢东升每天来给她扎两次针,才把她的神智扎回来。可神智回来就等于那些痛苦的记忆也回来了,庞月娇无法承受,眼下是铁了心要寻死。
冯云香都快抱不住她了,好在这时萧喜喜来了。
“快!快帮我拉住月娇,这孩子要做傻事!”
冯云香连忙喊女儿来帮忙,可萧喜喜跑过来后,却是抬手就给了庞月娇一个响亮的大耳光:“你给我闭嘴!”
她这一巴掌没有留情,庞月娇顿时被打得脑袋嗡嗡,眼冒金星。
“想死?我告诉你,你休想!”萧喜喜也不等她反应,指着她的鼻子就厉声大骂道,“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你既然知道是自己的一时任性,害死了你爹和寨子里那么多人,那就该好好活着,好好赎罪,别想用死来逃避责任!”
她气势汹汹的样子骇住了庞月娇,庞月娇趴在地上捂着火辣辣的脸,好一会儿才语无伦次地哭道:“我……我不是要逃避……我是没脸再……我对不起我爹,对不起大家……”
“对不起有屁用,能让你爹活过来吗?能让死去的乡亲们活过来吗?”萧喜喜冷着脸和她娘一起把庞月娇从地上拉起来说,“既然觉得自己有错,就该赎完罪再去死。不然你就不配再叫庞伯伯一声爹!庞伯伯那么有担当的人,才没有你这样懦弱无能,遇到事情只知道哭和自残的女儿!”
冯云香知道女儿是故意这么说,想激起庞月娇的求生意志,便也马上跟着说:“是啊,你爹走的突然,他肯定还有很多想做却没来得及做的事,你是他唯一的女儿,应该好好活着,帮他继续把那些事做完,这样才不辜负他对你的养育之恩。还有咱们寨子,也是你爹的心血,你爹肯定也很希望你能替他扛起责任,继续守护乡亲们。”
苍白的劝慰无法让庞月娇打消死意,但愧疚和责任可以。
她愣愣地看着萧喜喜,突然整个人瘫软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歇斯底里,悲痛欲绝,冯云香听得眼眶变红,忍不住偏头拭泪。萧喜喜的鼻子也是一阵发酸,但她悬着的心却是落了下来。
她知道,庞月娇不会再轻易寻死了。这一关对她来说,算是过去了。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一个月后。
经过一个月的休养,萧喜喜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左臂上的箭伤还得养着,不能太用力。
谢逢也能像之前一样坐轮椅出门了。
这天下午,萧喜喜终于又能推着谢逢出门看日落,不过两人出门没一会儿,就碰见了林素烟。
林素烟穿着一身青色布裙,身姿依然纤细如柳枝,可秀美的脸上,却没了从前总是故意挂在眼角眉梢的柔弱娇怯之色。
看见萧喜喜,她快步走过来,眉眼自然舒展地冲她笑了一下:“萧姑娘,我有事想跟你说,你现在有时间吗?”
第32章
萧喜喜从前不待见林素烟,但她记得那天晚上,林素烟也跟着寨中妇女下山来支援他们了。
虽然她拿着刀的手都在抖,但葛青松那么个好手好脚的大男人都没出现,她却出现了,这就让萧喜喜对她改观不少。
所以这会儿见林素烟有话跟自己说,萧喜喜虽然有点意外,但还是没怎么犹豫就对谢逢说了句:“我去去就来。”
谢逢瞥了林素烟一眼,不甚在意地“嗯”了声。
林素烟见此笑着冲谢逢欠了一下身,跟着萧喜喜往路边走了走,然后才面露关心地问道:“听说你伤得不轻,现下都好了吗?”
“我好得差不多了。”萧喜喜说完反问她,“你呢?我听我表姐说,你也受伤了。”
寨子里谁阵亡了,谁受伤了,萧喜喜都已经弄清楚,但对于林素烟伤在哪了这样的细节,她并没有刻意去记,只知道她也受了点伤,不过伤势不重。
“我没什么事,不过是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脚。”林素烟说到这,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要不是伤了脚,我早就去看你了。”
看她?她俩关系没这么好吧?
萧喜喜听得有点莫名,正想说什么,林素烟突然收起笑容,神色认真地看着她说了句:“前日姑父松口,允许表哥娶我了,但我拒绝了这门亲事。”
“嗯?”这话让萧喜喜很意外,“怎么突然想通了?”
之前不是还铁了心要嫁给葛青松,就算他是个废物也不在意吗?
两人所在的山路边生长着一棵很大的含笑花树,此时正是含笑花开花的季节,风一吹,带着甜腻香味的淡黄色花瓣就打着旋儿飘落了下来。林素烟见萧喜喜肩上落了一片花瓣,就上前一步将它拿下了。
“就是突然明白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看着静静躺在她掌心里,和她一样飘零无依,不知归处,所以只能凭着本能借风使力的花瓣,林素烟思绪有些恍惚地说,“那天晚上,我原本已经跟着表哥一家躲进避难所,避难所里都是老弱妇孺,大家都很害怕,我也是。那时候我一直在想,要是你们失败了,那些人赢了,他们找到我们的时候,会对我们做些什么。”
萧喜喜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他们肯定会大开杀戒,把老人小孩都杀光,再把有姿色的女人都抓回去折磨。”林素烟说出了她想说的话,叹声道,“所以当你娘说情况危急,要带人下山去支援的时候,我虽然怕得厉害,可还是逼着自己站了出来。因为我宁愿被那些人当场杀死,也不想沦为他们的战利品,被他们羞辱折磨。何况你们也未必就会输,我想着与其龟缩在那洞里提心吊胆地等着,不如出去拼一把,说不定我们过去后人一多,就能打赢了呢。于是我跟表哥说,我们一起去吧。”
萧喜喜听到这就明白了:“他不肯去?”
林素烟笑了起来:“他说他是读书人,见不得血。”
萧喜喜:“……是他会说的话。”
“那时我突然就明白了,我从前的想法是多么可笑。我居然把自己的后半生,放在了这样一个懦弱无能,没有半点血性的男人身上。”
林素烟语气变得自嘲,“其实我以前也知道他耳根软,没主见,不是良配,可对我来说,他已经是我能抓住的最好的选择了,所以我便想着他这样也好,至少我能拿捏住他,日后不会受他欺负。可我忘了这是一个乱世,是一个随时随刻都在吃人的乱世。他这样的人根本护不住我,甚至我敢说,真要遇到什么危险,他绝对会丢下我自己逃命。毕竟那日,他连姑父这个亲爹的话都不听,只知躲在姑母身后求神拜佛。”
萧喜喜听得嘴角直抽:“那天晚上我还以为是人太多,没看见他呢,毕竟你和葛叔都来了,后来才知道那家伙躲得比谁都好。”
“他就是那样的人,我不会再指望他了。所以我想问问你,我能不能跟你学武?”林素烟终于说到正事,“我知道你们都是从小开始习武,才会那么厉害的,我不求有多厉害,只求你能教我几个保命的招儿,让我在遇到危险时,能有机会逃跑。”
萧喜喜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听完先是诧异:“可这事不是几天就能成的,而且会很辛苦,你这娇娇弱弱的样子,能行吗?”
“能行!我不怕辛苦!”林素烟连忙说,“我已经受够了遇到危险时只能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感觉!既然旁人靠不住,那我就像你一样靠自己!”
她说到这顿了一下,脸上露出苦笑,“实不相瞒,我以前从没想过要靠自己,因为人人都说女子最要紧的事便是嫁人,若是嫁对了人,自有夫君会保护她。我父母亡故后一直跟着兄嫂过活,兄嫂也天天念叨着要给我找个好人家,让我的下半生有个倚靠……”
“后来兄嫂遭难去世,留下我孤苦一人,我心中十分惶恐不安,这才不顾一切地想抓住表哥,妄图求一个安稳。可现在我已经明白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只要我能像你一样有保命的手段,那即便是遇到危险,我也不必再寻求旁人庇护。甚至,我说不定还能反过来保护别人。”
“这话倒是没错,我爹娘就常说,谁厉害都不如自己厉害。”见林素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认真想好了要这么做,萧喜喜也认真想了想,“跟着我学几招保命的功夫,这倒不是不行,明天早上你来我家吧,我先看看你底子怎么样。”
见她爽快应下,林素烟面露感激:“好,我一定认真学!”
“那葛家那边你怎么办?”萧喜喜顺口问了一句,“葛叔好不容易同意了你俩的婚事,你又给拒绝了,你姑母不得生气啊?”
“姑母确实很生气,表哥也一直追问我是不是喜欢上了别人。”林素烟握住手心里的花瓣,冲萧喜喜柔柔一笑,“我跟他说我没看上别人,就是觉得他连女人都不如,瞧不上他了。”
萧喜喜一愣,乐了:“那他不得气死啊?你还能在他们家待下去吗?”
“姑母心软,再生气也不会赶我出去的,顶多就是冷言冷语地说我几句。至于表哥,大约是被我那句话刺伤了自尊心,如今看见我就扭头,不肯再搭理我了。倒是姑父,许是因为那晚我们也算是并肩作战了,对我态度好了些。”
林素烟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很平静。
从前她活得惶恐不安,心里总是有很多畏惧,所以喜欢在人前露出柔弱可怜的模样,想引起别人的同情和怜惜。可自从经历过那晚,亲眼目睹了和她一样是姑娘家的萧喜喜是如何奋勇杀敌,又是如何擒贼先擒王地杀了刘广荣,扭转战局后,林素烟心里忽然就没那么怕了。
因为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她们这些天生柔弱的女子,也是能打败那些天生强势的男人,能靠着自己的力量,在这世间坦坦荡荡地活下去的。
“就算真被赶出去,我也不怕了。”不等萧喜喜说话,林素烟又笑着补了一句,“咱们寨子这么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到时我就自己种地养活自己,实在饿得不行了,我就去你家讨饭吃,你人这么好,肯定不会看着我饿死。”
她笑容自然,眼眸清亮的样子和从前相比,简直像换了个人。萧喜喜看得顺眼,也笑了:“当然不会,不过你得干活来抵。”
“这是当然。”林素烟笑着笑着眼眶有点发红。
她心想,能遇到这样一个人,真是她的幸运啊。从此以后,她也要像她一样,把自己活成一束不惧风雨的光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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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林素烟说完话后,萧喜喜就回去找谢逢了。
谢逢已经转着轮椅往前走了一小段路,萧喜喜跑过去后跟他说了说林素烟的事,然后才幸灾乐祸道:“葛青松那家伙现在肯定非常难受,明明是为了人家姑娘逃的婚,结果人家姑娘嫌弃他,不要他了,哈哈哈哈真想去看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谢逢知道葛青松是谁,但没怎么听她提过。见她因为葛青松的倒霉笑得前仰后合,本来正在看天边云霞的他微微一顿,偏头瞥了她一眼:“你很高兴?”
“当然高兴啦!”萧喜喜一边推着他往前走,一边说,“那家伙当日逃婚,害我丢了大脸,如今可算是遭报应了!”
想起她与葛青松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差点就成亲了,还有冯云香说她是受了刺激,才非要嫁他的事,谢逢原本还不错的心情莫名冷淡下来。
“到底是和你有过婚约的人,如今没人跟你抢他了,你若是还喜欢他,大可……”
“你说什么呢!”没等他说完,萧喜喜就愕然怪叫了起来,“我又不是捡破烂的!我从前那是年少不知事,又没遇到你,才会觉得他还不错,可如今我都已经吃过山珍海味了,你还让我回去吃糠咽菜,那我哪吃得下啊!”
谢逢:“……”
谢逢不想承认自己被“糠咽菜”三个字逗得有点想笑。他不着痕迹地压了一下嘴角,眼神恢复成方才的淡然:“我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
“在我眼里,你就是。虽然我还没真的吃到嘴里,但你看着就好吃,比他好吃。”萧喜喜说到这眼睛一转,嘿嘿笑了声,“你要是想让我承认你不是山珍海味,那你先让我尝尝,尝过我就知道了。”
冷不丁被调戏的谢逢:“……闭嘴。”
“我就不闭嘴。”萧喜喜故意凑到他耳边说,“我就是想跟你洞房生娃娃嘛,你什么时候才能答应我啊?”
耳朵被她呼出的热气烫到,谢逢快速别过头,将她的脑袋推开了:“什么时候都不会,你趁早死心。”
萧喜喜笑嘻嘻地抓住他的手:“我才不会死心呢。反正你这腿伤成这样,就算三个月到了你也走不了,我还有的是时间跟你慢慢磨。”
谢逢:“……”
谢逢习以为常地抽回手,不接这流氓姑娘的话了。
萧喜喜也不在意,脚步轻快地推着他走到看日落的大榕树下,找了个位置坐好后,才又说起正事:“我刚才想了一下,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你说我把寨子里的女人们集中起来,让她们也像男人们一样,跟着我习武操练怎么样?”
第33章
让寨中妇女也习武操练?
谢逢意外了一下说:“可以。”
杏花寨里妇女不少,若她们都有自保的能力,寨中青壮们的压力会大大减少。只是女子体力有限,在战场上天然就处于劣势,这事做起来并不容易。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试试。”见他没说“女人不该习武”之类的话,萧喜喜眼睛弯了起来,“我也没想把她们教的多厉害,只要她们能在战场上自保,别再像上回那样,只知道拿刀乱砍就行了。”
这倒是不难,谢逢看着她“嗯”了一声。
夕阳已经落山,萧喜喜看着天边绚烂的云霞,想起近来发生的事,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我听我三哥说,昨日又有一伙不知来历的人想闯我们寨子。还有黑虎寨那边,也有别的寨子想趁火打劫。这都是这个月第五回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谢逢没觉得意外。
杏花寨和黑虎寨都是千重岭这一带比较大的寨子,双方那一战打得两败俱伤,自然会有其他势力想趁机坐收渔利。
事实上,就连他父亲都给他下了命令,要他找机会跟他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杏花寨。
谢逢没搭理他,只是让岁和敷衍他时机未到。
岁和不想敷衍他家老爷,但他已经知道谢逢不是好摆布的人,也意识到了自己要是不按他的意思做,下场不会太好,所以犹豫几瞬后,还是怂怂照做了。
反正……反正公子这话也不算是说谎。
杏花寨虽然被黑虎寨偷袭受创,折损了不少人,但寨子里还剩下好几百人,加上俘虏来的五百多青壮,能打的人比从前更多了。黑虎寨那边也已经被萧定派去的人控制,刘彪父子几人多年积攒起来的家底全便宜了杏花寨。
如今杏花寨实力大增,既不缺粮也不缺人,加上地形易守难攻,寨子里的人又个个都憋着一腔火气,恨不得杀光所有来进犯他们的人,前几伙想趁火打劫的人都没占到什么便宜。他家老爷就算带兵前来,只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除非七公子愿意配合他,在里头与他里应外合。但七公子这不是不愿意嘛,他又没法拿刀逼着他……
所以就,就先这样吧,等时机再成熟一些,他再提醒公子。
岁和心虚地想。
当然,这些事萧喜喜都不知道,她跟谢逢闲聊了一会儿,看完日落,就推着他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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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萧喜喜把自己的想法跟家里人说了说,大家都觉得这想法不错。
冯云香笑着说:“昨晚我还跟你爹说,让他多教我几招,日后我还跟你们一起上阵杀敌呢。”
还住在这里的方雪茹也是跃跃欲试道:“我能不能也跟着你们学?我一定会好好学,绝不会偷懒的!”
她也不想再做一个只能被别人保护的累赘了。那种遇到危险时,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受伤的感觉,实在太过糟糕。
被萧喜喜打消了自尽的念头后大病了一场,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爱说也不爱笑了的庞月娇也是在一瞬怔愣后,握紧了双拳说:“我也学。”
从前她自诩书香闺秀,觉得萧喜喜一个姑娘家,整日舞刀弄枪的太粗鲁,总是沾沾自喜地看不上她。遭逢大变后才知道,从前是有人护着她,为她遮风挡雨,她才能那么天真。如今护她的人不在了,她也该学着自己站起来才是。
她是她爹的女儿,她不能给她爹丢脸。
“喜喜姐姐,我也想学,我也要帮你们打坏人。”年纪最小的江桃也一脸认真地说。
大家都笑了起来。
女人们都同意,男人们自然不会阻拦。萧定让萧喜喜明天先把有意愿的妇女集中起来,再根据她们的具体情况来制定训练方法。
萧喜喜也是这么想的。
这天晚上因为兴奋,她有些睡不着,过了很久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萧喜喜刚起床,就发现林素烟已经在她家院子里等着她了。她把自己的想法跟林素烟说了说,林素烟也很支持,萧喜喜就带着她一起往练武场去了。
练武场上青壮们已经在日常晨练,萧喜喜过去后,敲响了代表紧急集合的锣鼓。
等寨中妇女们也跑到练武场站好后,她才走到擂台上说出自己的想法,让想跟她习武操练的妇女们站出来。
若是从前,女人们肯定会犹豫,男人们也可能会阻拦,可他们刚经历过黑虎寨偷袭一事,刚付出过惨痛的代价,自是明白萧喜喜这么做的原因。
“我学!”
“我也学!”
“还有我,我也来!”
一个又一个女人站了出来,她们有的是姑娘,有的是妇人,有的风华正茂,有的已经上了年纪,但都目光炯炯,带着兴奋与期盼。
也有一些人,比如葛青松的娘林氏,没有站出来。
萧喜喜不也在意,只说这事全凭自愿,愿意跟着她练的就来,不愿意的她也不勉强。
“只有一点,既然来练就得好好练,不能偷懒,不能影响别人。还有,练武是一件辛苦的事,不是一两日就能练成的,但只要你们能坚持下去,日后就能多一点活下来的希望。所以,大家可以再回去想想,想好了再来我这报名。”
众人议论纷纷,最终有一百二十一人报名。没报名的那些,有的是家里活儿多走不开,有的是胆小不敢,有的人是家里父母丈夫不许。
不过萧喜喜对这个结果已经挺满意了,世道艰难,对女子尤为苛刻,她不会因为那些人没有站出来,就指责她们什么。
这日之后她就忙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整天围着谢逢转。
一连七天,谢逢都没怎么见到她人。
“……”
耳根终于清静了。
谢逢想是这么想,心里却莫名地有些不适,脸色看起来也比往常更加冷淡了。
“这一大早的,你怎么臭着个脸?谁又惹到你了?”
这天早上,伤好之后闲着没事干的方白流又摇着扇子来萧家串门了。
彼时谢逢正坐在窗前写东西,方白流跟他说了好几句话都没得到回应,就凑过去看了一眼,“我看看写的什么东西,梁朝永安侯之女罗红玉,于天宁三年创建史上第一支娘子军朱甲军……这不梁朝那个女将军罗红玉的事迹吗?你写这个做什么?哟,我知道了,给你家小媳妇写的吧?”
谢逢依然没理他,动作微顿后继续写,写完最后一句话才放下笔。
“怎么?你还想把她培养成罗红玉那样几百年才能出一个的名将啊?”方白流拿起他写的东西看了看,故意啧啧,“人家罗红玉可是将门虎女,家学渊源,自己也从小熟读兵书,才练出了那么一支战无不胜的朱甲军。你那小媳妇只是个山沟沟里长大的姑娘,别说熟读兵书,怕是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吧,你对她这期盼,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她识字。”谢逢终于瞥了他一眼开口,“我也只是闲着无事,随便写来给她参考一下罢了。你有事?”
“没事。”方白流一本正经地在椅子上坐下,“就是察觉到有人动了春心,想来看看铁树是怎么开花的。”
谢逢:“……真要闲得慌,就去院子里把鸡喂了。”
“不去,又不是我媳妇家的鸡。”方白流笑眯眯地翘起二郎腿晃了晃。
谢逢:“……”
谢逢并不觉得自己对萧喜喜动了心,不过是相处下来觉得她人还不错,又算是救过他,他才想着回报一二罢了。
不想再看方白流那一脸玩味的笑,他掀起眼皮回击了一句:“听说你前几日对人家姑娘耍流氓,被揍了?”
顿时笑不出来了的方白流:“……我没耍流氓!是姓卢的丫头太不解风情,我只是看她要摔倒,好心扶她一把,又顺嘴夸了她一句头上的木簪挺好看,她不感谢我便罢了,竟还拿针扎我,真真是气人!”
因长得风流倜傥又会说话,方白流在女人堆里向来是无往不利,这还是头一回被人这般嫌弃。他心里既不服气又觉得新鲜,忍不住就拉着谢逢叨叨起了卢芷宁的事。
谢逢懒得听,但也没赶他,反正他别找他的事就行。
这一早上就这么过去了,中午萧喜喜回来吃饭,谢逢本想把自己写的东西给她,让她随便看看,参考一下,但因为方白流也留在萧家吃,还一脸不怀好意地盯着他和萧喜喜来回看,谢逢就什么也没说。
等这天晚上天黑之后,他才第一次主动去找了萧喜喜。
第34章
萧喜喜那会儿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
听见敲门声,她先是问了句“谁啊”,听见谢逢说“是我”,就跑过去打开了房门:“你怎么来啦?”
见她头发半湿不干地披散着,身上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谢逢一愣,移开了视线:“有东西给你。”
“这是什么?”萧喜喜接过他递来的纸张,好奇地翻了翻,“梁朝罗红玉……哇,这竟然是个女将军!”
谢逢“嗯”了声:“你先看,有看不懂的再来问我。”
见他说完这话就转动轮椅要走,萧喜喜连忙拦住他:“你别急着走呀,来都来了,进屋坐会儿嘛。”
谢逢这才身形微顿地瞥了她一眼:“我要睡了。”
“那我现在就有不懂的。”萧喜喜目露狡黠地将他推进房间,啪的一下将房门关上了,“你现在就给我解答,解答完了才能走。”
谢逢:“……”
谢逢掀起眼皮看她。
萧喜喜被他看得心虚,又因为好多天没好好跟他说过话了,舍不得放他走,就赶紧拿起那几页纸,一本正经地看了起来:“这个罗红玉,罗将军,她是什么人啊?为将二十年,从无败绩……这也太厉害了吧!还有她的朱甲军,居然是一支只有女兵女将的娘子军?这么传奇的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
她头发披散,只穿中衣的样子,和平时很不一样,谢逢看得不习惯,再次移开了视线:“女子为将本就招人非议,她后来又不慎牵扯进夺嫡之争,被后继之君抹杀了功绩,所以史书对她的记载不多。”
梁朝距今已有五百多年,萧喜喜没读过史书,对那个朝代的事本就不太了解,听了谢逢的解释后,她恍悟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是怎么知道她的事的?”
谢逢盯着她桌上摇曳的烛火说:“她的后人曾为她著书立传,将她带兵多年的心得,以及曾经打过的每场战役都记录了下来。我看过她的传记,还记得其中一部分内容,就随手写了下来,你可以看着学习一下。”
带兵心得?战役记录?
正对这几日的训练结果不太满意,却又不知该如何改进的萧喜喜又惊又喜,“哇”的一声扑过去抱住了他:“你怎么知道我正需要这样的东西!”
受困于轮椅,被她抱了个正着的谢逢:“……松开。”
“不想松。”萧喜喜笑嘻嘻地用脑袋蹭蹭他的颈窝,“你对我这么好,我必须以身相许报答你。”
谢逢被她半湿不干的头发蹭的难受,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拉开:“擦头发去。”
“不擦了,刚才擦了半天,手都擦酸了,等它自己干吧。”萧喜喜的头发又黑又长又密,每次洗完都要擦很久,她经常擦到一半就不管它了。
谢逢却有点看不下去:“那要等多久?你晚上不睡了?”
“我也想睡啊,可是我手疼嘛。”萧喜喜眼睛一转,把脑袋凑到了他跟前,“不然你帮我擦?”
谢逢:“……想得美。”
萧喜喜拿来自己擦头发用的帕子,往他手里一塞:“你帮我把头发擦干,我就放你走,不然……”
她坏笑一声,伸手抓住了他的腰带,“你今晚就留下来,咱们把洞房补了。”
谢逢眼皮一跳地拍开她的爪子。
萧喜喜又一脸无赖地去扯自己本就有些松垮的衣襟。
谢逢被她露出的肩颈烫到视线,只能没好气地拿起帕子:“坐好。”
萧喜喜这才笑得跟只偷腥成功的猫儿似的,嘿笑着背过身去坐好。
**
谢逢帮萧喜喜擦了小半个时辰的头发。
萧喜喜起初还能边看谢逢给她的东西边跟他聊天,后来就忍不住睡了过去。
她这几日太累了。
原本她就受伤刚好,体力还没完全恢复,报名的一百多名妇女情况又各不相同,她得挨个了解,分类编队,再根据她们的情况安排不同的训练方式。
比如庞月娇,这丫头向来娇生惯养,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她要习武操练,那必须要先加强体力,所以萧喜喜安排了和她一样情况的人,每天在寨子里跑圈,做最基础的身体锻炼。
还有林素烟和方雪茹,她们俩虽然长得柔柔弱弱,但因为平日里经常做活,也吃过苦,力气是有的,就是太胆小,拿着刀也不敢使劲往前砍。萧喜喜只能找王铁树的爹王木匠给她们那波人做了一套人形木桩,给木桩穿上破布衣裳,让她们先练练胆子和气势。
再有就是和她娘差不多年纪的那波中年妇人。她们不缺力气也不缺胆量,就是做事全凭自己心意,没有章法,有时候还会闲聊分心,萧喜喜就得先给她们立规矩。
总之难度不算大,但很繁琐,萧喜喜一个人难免分身乏力。
她娘怕她太辛苦,本想让她三哥来帮她,但寨外正有不少人对他们寨子虎视眈眈,像她三哥这样的寨中青壮近来都十分繁忙,萧喜喜就拒绝了。
寨子的安危更重要。
何况训练女兵这事不是也一朝一夕能成的。
“起来,去床上睡。”
见原本坐在板凳上的姑娘歪着脑袋睡了过去,终于把她头发擦的差不多干了的谢逢放下帕子,轻拍了她一下。
谁知她不但没醒,还身体一歪就往地上栽去。谢逢只能眼疾手快扶住她,抬高了声音:“萧喜喜?醒醒。”
“唔……好……”萧喜喜迷迷糊糊地应声,可身体却没起来,还下意识转身趴在了他的腿上,“困……不要吵……”
她的皮肤不算白,近来更是晒黑了点,但也不算特别黑,是那种看起来很健康,很有活力的颜色。尤其是在暖黄色的烛火照耀下,更显得生机勃勃,如同日光。
她的眉眼也很明艳,是那种张扬夺目的,让人一眼就无法忽视的明艳。
谢逢冷不丁对上她的脸,还被她抱住了腿,整个人都怔愣了一瞬。
“你……起来。”她的脑袋离他腰腹很近,谢逢不自在地推开她的脸,想把她弄醒,却被睡迷糊了的姑娘抓住手掌咬了一口。
“鸡腿,好吃……”她含含糊糊地说完,还意犹未尽似的舔了舔他的手指。
谢逢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僵住了,好一会儿才不顾腿伤地站起来,将她抱去了床上。
萧喜喜舒服地翻了个身,继续睡觉,一点没发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谢逢:“……”
谢逢看着她大剌剌的睡姿和散开的衣襟间露出的桃色小衣,原本平静的心湖像是被人砸了一块石头,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涟漪。
他飞快地移开视线,扯过被子扔在她身上,转着轮椅出去了。
**
这天晚上谢逢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看不清脸,但披散着黑长的头发,身上只穿了件桃色小衣的少女,缠着他在烟雾缭绕的温泉池子里胡闹。
他闭着眼睛让她从自己身上下去,她却媚眼如丝地咬着他的指尖唤他“夫君”,还用半湿不干的头发挠他的腰腹……
天快亮的时候,谢逢猛然睁开眼坐了起来。
睡在竹榻上的岁和被他的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地问了句:“怎么了?”
谢逢喉结飞快地动了几下,等急促的心跳平复了些,才声音微哑地说了句:“无事。”
“唔,那就好……”
岁和放下心继续睡,谢逢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面色微硬地坐在那,过了好一会儿才深吸口气,撑着身体下了床,给自己换了个条干净的裤子。
至于换下来的那条……
谢逢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从前也并不觉得尴尬,但这会儿却不知为何,下意识就将床边矮几上的茶水倒在了上面。
做完这一切,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么做是在欲盖弥彰。
“……”
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从没这样失控过的谢逢用力揉了一下额角,心情纷乱地躺了回去。
萧喜喜对谢逢屋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这晚睡得很好,第二天早上起来精神抖擞的。
出门前看见谢逢眼下的青黑,她还奇怪地问他:“你昨晚干什么啦?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谢逢:“……”
谢逢移开视线,不想说话。
萧喜喜习惯了他的冷淡,也没在意:“对啦,昨晚你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我那会儿太困了。”
谢逢:“……”
谢逢被这话听得心里莫名憋了点气,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你说睡就睡,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萧喜喜:“?”他怎么阴阳怪气的?是昨晚没睡好,心情不好?
她正想再关心一句,舍了从前的锦缎长裙,和她一样换上了粗布麻衣的庞月娇从屋里出来了:“走吧。”
萧喜喜就顾不上谢逢了:“行,那我们先走了,你要是还困就再睡会儿。”
她说完就又去忙正事了。
留下谢逢看着她的背影,心情莫名烦躁。
**
如此又过了几天,渐渐恢复往日平静的寨子里,突然来了几个客人。
客人姓莫,来自距离杏花寨大约三十里的莫家寨。
莫家寨的寨主是个女人,人称莫三娘,她来杏花寨,是看上了萧家,想跟萧家联姻。
第35章
莫三娘一行人来的那天,天朗气清,阳光特别好,萧喜喜带着寨中妇女在议事堂前院的空地上操练。
最开始她们也是每天在练武场集合,但萧喜喜发现男女混练会让大家分心,就带着妇女们另找了地方。
议事堂前院这片空地不算大,不过她们人少,也够用了。
这几天萧喜喜把谢逢给她的东西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对带兵打仗的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也终于能看得进去书了——不过是兵书,还是比较简单的那种,太复杂的她还是会看得脑壳疼。
书是萧定给女儿找来的,有看不懂的萧喜喜就会去找谢逢,缠着谢逢给她讲。然后她就发现谢逢博古通今,学识渊博,几乎什么都懂。这让她更喜欢他了,每回都会弯着亮晶晶的眼睛,用各种好话夸他。
谢逢被夸得……怎么说呢,就还挺受用的。
毕竟没人不喜欢听好话。
而且她在这方面颇有天分,几乎是一点就通,这让他有些意外的同时,也生出了几分为人师表的乐趣。
不过带兵打仗,光看兵书没用,还要结合实际来操作。所以这几日,谢逢有时也会在萧喜喜的盛情邀请(其实是死皮赖脸)下,来看萧喜喜她们操练,偶尔给她提提意见。
这天谢逢就在,不过因为天有些热,他坐在议事堂东侧的廊下阴凉处看书,没离她们太近。
“不好了,月娇晕倒了!”
正在萧喜喜手把手的教导下,练习保命杀招的队伍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呼,谢逢这才抬目看去。
“你们继续练,七妞你来监督,我带她去找我表姐。”
萧喜喜轻轻松松地抱起庞月娇,跑进了议事堂正厅东侧的厢房。
卢芷宁是大夫,没时间参与操练,但一是想支持表妹,二也是想出一份力,所以萧喜喜她们训练的时候,她就会来议事堂坐诊,以免训练过程中有人受伤,或是体力不支晕倒。
萧喜喜把庞月娇抱进去让她看了看,确定庞月娇是太过疲惫才会晕倒,休息一会儿就没事后,就放心地出去了。
出去时她路过坐在廊下的谢逢,抢了他的茶水来喝。
谢逢知道她是故意想逗自己,又见她脸晒得红扑扑的,额上也全是汗,便什么也没说,只是神色淡然地让岁和去重新去倒一杯来。
萧喜喜见此嘿嘿一笑,心满意足地放下茶杯,跑下了台阶。
“寨子里条件有限,叫几位见笑了。来,里面请。”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有人说话,萧喜喜抬眼一看,见她三哥带着几个眼生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心里不免有些好奇。
不过她这会儿正忙着,她三哥也没叫她,她就没跑过去凑热闹。
“来来来,都别看了,我们继续啊,认真点。”
萧喜喜收回视线跑回到队伍前方,继续带着众人操练。
倒是萧远风带着的那几人被她清脆爽利的声音吸引,纷纷朝她看了过去。
“好俊俏的姑娘,不知姓甚名谁,可许了人家?”
说话的妇人四五十岁的样子,比冯云香要年长些,脸上也带着明显的岁月痕迹,但声音爽利,走路带风,身上还穿金戴银的,看起来非常有气势。
她就是莫家寨的寨主莫三娘。
“那是我小妹,闺名叫喜喜,已经成亲了。”
萧远风的回答让莫三娘面露惋惜:“原来是你家的女孩儿,难怪这么对我的眼缘。可惜已经成亲,不然我肯定要替我家这傻小子上门求娶。”
她口中的“傻小子”叫莫惊雷,是她的小儿子,这会儿正跟在她身后。不过她这次来,主要是想把自己的女儿嫁进萧家,所以莫三娘惋惜过后也没再多看萧喜喜,收回视线,继续打量起了眼前的萧远风。
但她正要把话题拐回来,她那向来只知道吃喝玩乐,对别的事都不上心的倒霉儿子,竟突然满是惊喜地叫了声:“女侠?!”
紧接着不等众人反应,就拔腿朝不远处的萧喜喜跑了过去。
莫三娘:“???”
“真的是你!女侠!”
萧喜喜不知道莫三娘的惊讶,见突然跑来个长得白白胖胖,穿得金光闪闪,笑起来像个发面馒头的少年,激动地喊自己“女侠”,她先是纳闷:“你是……”
“我是莫惊雷啊!你还记得我吗?一年前,不,是三百七十五天之前,我们在安平县的长乐街上见过!”
安平县,长乐街?
萧喜喜这才从已经模糊的记忆里扒拉出一个人:“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被人打晕了拖进巷子,差点连裤子都扒没了的傻大胖!你怎么在这儿啊?”
突然见到一个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萧喜喜挺高兴的。
被叫傻大胖的莫惊雷也很高兴:“我跟我娘来做客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我终于找到你了!”
“终于找到我?”这话听着有点奇怪,萧喜喜下意识问,“你找我有事啊?”
“没事没事,就是想谢谢你救了我,然后……”少年白白胖胖的脸红了起来,神色也变得扭捏,“然后我娘说过,救命之恩应该以身相许……”
后面这话他说的紧张又小声,但萧喜喜还是听清楚了。
“以身相许就算了,我已经成亲啦。”她没当真地说,“而且我只是路过的时候,顺手帮你把抢你东西的人抓住了,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
没想到她已经成亲了,刚才只顾着看她,没听见他娘和萧远风说了什么的莫惊雷顿时笑不出来了:“不不不,要不是你刚好路过救了我,我可能已经被那人杀了……”
他对萧喜喜一见钟情,找了她一年多,没想到终于找到她,她却已经嫁人了。
莫惊雷很是失落,也有些不甘,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萧喜喜,“那你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对你好吗?”
要是那男人对她不好,他不介意取而代之!
“他就在那儿呢。”萧喜喜转头指指坐在廊下的谢逢,“他特别特别好,我可喜欢他啦!”
莫惊雷转头一看,廊下的青年一身白衣,风姿出众,那张脸玉的雕一般,看着不像凡人,像世外谪仙。???这世上怎么会有长成这样的男人!
莫惊雷大受打击,之后就一直垂头丧气的,跟只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
莫三娘也没想到儿子一直在找的姑娘会是萧定的女儿,她诧异之余眼神闪了闪,心里倒是挺高兴。
同样都是联姻,把女儿嫁到萧家来,和在萧家找个儿媳妇,她当然是更倾向后者的。只是她儿子已经有个惦记了一年多的心上人,她打探来的消息也说萧定唯一的女儿已经嫁人,她便只能选择前者。
可如今,既然萧家这姑娘就是儿子念念不忘了一年多的人,那这件事或许还有操作的余地。因为萧家这位女婿,听说并不是自愿留下来的……
这么想着,莫三娘就不动声色地把儿子叫回来,先去见萧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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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三娘和萧定谈了什么,萧喜喜不知道,她也没太在意这事。
她如今心思都在练兵上,没时间也没精力去管别的。反正有她爹和她几个哥哥在,出不了什么乱子。
可这天晚上吃完饭后,她爹突然把她叫过去,问起了她和谢逢的事。
“距离你娘跟他约定的三个月时间快到了,你们之间……近来可有什么进展?”
她爹从来不问她这些的,萧喜喜有点诧异:“进展?有啊,我拉他手他都不生气了,还会给我讲书,教我认不认识的字。虽然他嘴上还是说养好腿伤就要走,也不肯跟我洞房,可我有信心,只要再给我三个月,我肯定能把他拿下。”
萧定面露迟疑,没说话。
“怎么了爹?”萧喜喜二丈摸不着头脑地看看她爹,又看看旁边的她娘,“你俩怎么怪怪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萧定沉默了一下说,“爹就是怕时间到了,他要走,你会伤心。”
“他腿还伤着呢,走不了。”萧喜喜面露狡黠,“再说那三个月是娘跟他的约定,又不是我跟他的约定。就算他腿好了,能走了,我也能再把他抓回来啊。反正他这辈子,休想甩开我。”
萧定:“……”
冯云香:“……”
夫妻俩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无奈。
“你真就这么喜欢他,非他不可?”冯云香说着顿了一下,试探道,“其实娘觉得今天那个莫惊雷,瞧着也挺不错的。虽说胖了点,但胖人有福,他脸长得也不错,唇红齿白的,看着就喜庆……你要不,再看看他?”
第36章
“?我又不喜欢他,看他做什么?”冯云香的话让萧喜喜先是愕然,然后就皱起了眉头,“那个莫惊雷,他说我救了他,要对我以身相许,我说我已经嫁人了,拒绝了他。娘你突然说这样的话,该不会是他不死心又跑去跟你们说了什么吧?”
“不是不是,是娘自己想说的。”怕女儿生气找人家的麻烦,冯云香连忙说,“娘就是跟你爹担心的一样,怕归元要走,你会伤心,这才想着你要是能看上别人也挺好……主要是归元那孩子,跟咱们也实在不像是一路人,娘总担心你陷得太深,日后要难过。”
萧喜喜这才松开眉头自信道:“那你们可以放心,我才不会让自己吃亏呢。”
见她是铁了心要跟谢逢磨下去,且一说到他就眼睛亮亮,表情说不出的快活,冯云香犹豫半晌,到底是没再往下说。
等女儿出去之后,她才对同样没吭声的丈夫叹气:“这丫头性子倔,认定了的事不会轻易放弃,我这当娘的,也实在是狠不下心叫她为了寨子,放弃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萧定也是这么想的。
他沉默了一下,拍拍妻子的手说:“由她去吧,莫三娘那边,我会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条件,能让她答应合作。”
冯云香点头惋惜道:“其实喜喜要是肯的话,莫家这门亲事挺不错的,那莫三娘是个有话直说的爽快人,她儿子看着也挺老实讨喜的,还对喜喜一见钟情,找了喜喜那么久。莫家寨离咱们这也不算远,莫三娘也说了,喜喜要是肯嫁,他们小两口成婚后可以想住哪边住哪边。还有莫家寨的作风,在这一带也算是讲道义,守规矩……”
萧定“嗯”了一声。
莫家寨的第一任寨主曾是军中校尉,被人诬陷谋反,才不得不落草为寇。那位老寨主为人忠正侠义,在这一带素有贤名。莫家寨在他的带领下,行事低调,从不为恶。
萧定对莫家寨的印象一直挺不错的,只是此前彼此间不曾有过往来,所以不得不防。如今莫三娘主动上门寻求合作,还带来了十足的诚意,萧定衡量之下,也是有意答应的。
因为这合作对他们寨子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寨子是寨子,女儿是女儿,他和妻子一样,也舍不得为了寨子枉顾女儿的意愿。
**
夫妻俩暂时按下此事,没有再提,等到第二天早上,两口子才又去找莫三娘,跟她说明女儿的情况。
“小女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驴性子,她如今一颗心都在谢归元身上,我们若强逼她嫁给令郎,只怕令郎也没法过得开心。这姻缘之事,毕竟是结两姓之好,还是要双方都愿意才好,若不然,结亲不成反结了仇,岂不伤了我们两个寨子之间的和睦?”冯云香真心实意地对莫三娘说。
莫三娘的原话是:“只要二当家肯将女儿嫁给我家小子,全了我家小子一番痴心,日后我们莫家寨但凭二当家差遣。”
莫家寨只有三四百人,在千重岭一带算不上有势力,但他们所在的地盘上有一处铁矿,十分叫人眼馋,所以时常被人盯上。
从前莫三娘还能靠着地势天险,和她祖父留下的军中守城之法击退觊觎者,可如今世道越来越乱,盯上他们寨子的人也越来越多,她不得不另寻可靠的势力结盟,以免沦为别人刀俎下的鱼肉。
杏花寨就是她多方打探后选定的合作目标,所以她才会主动前来。
杏花寨如今人多也不缺粮,可很缺兵器,要是有莫家寨的铁矿做支持,萧定就不怕再有外人来犯,甚至能化被动为主动,在更强大的敌人来临之前抢占先机,将千重岭一带尽数掌握在手里。
如此他们便能在这乱世中占据一席之地,不必再担心随时会被人覆灭。
因此这合作还是要谈的,冯云香也相信,莫三娘不会为了儿子一个人,置整个寨子的人于不顾。
莫三娘确实不会。
听完冯云香的话,她并不生气,也没怎么意外地笑了起来:“都是做人爹娘的,二位如此疼爱女儿,想必也能理解我这一片爱子之心。实不相瞒,我来之前原是打算将女儿嫁到你们萧家的,因为我家那傻小子已经有个心心念念,苦寻已久的姑娘,我也舍不得勉强他。可谁知他要找的人,竟就是你们家喜喜,我想着这样的缘分实在难得,所以才忍不住想替他争取一番。只是你们说的也有道理,强扭的瓜不甜,所以我想了想,咱们取个折中的法子如何?”
要是萧定两口子为了利益,不顾女儿的意愿直接应下这门亲事,她反而会觉得这两人不堪托付。
“折中的法子?”冯云香和丈夫对视了一眼,“愿闻其详。”
“让我家惊雷留在这,跟那个谢归元公平竞争。”莫三娘笑着说,“我这儿子虽然憨了点,也没有那个谢归元长得俊,可他知道疼人,做事也细心,你们家喜喜如今不喜欢他,是因为没跟他没相处过,说不定相处过后就会发现,我儿子更好呢?所以,咱们就以半年为期如何?若半年期满,我家那傻小子还是没能打动喜喜的心,那联姻之事就算了,我们再另谈合作条件。至于我家惊雷,我会亲自来把他带回去,他试过了也就不会再念念不忘了,不然试都没试就叫他放弃,我这当娘的也着实有些不忍心。”
都是当娘的人,冯云香很理解莫三娘的想法,又见她为人爽利,言辞恳切,她跟萧定对视一眼后,也当即就痛快地应下了:“好,那这事我们做长辈的就不干涉了,全凭孩子们自己的心意。若是惊雷真能叫喜喜动心,那我们定为她准备厚厚的嫁妆,将她嫁到你莫家寨去。”
“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莫三娘豪爽一笑,拿起桌上茶碗与他们两口子碰了一下,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
等萧定两口子起身离开后,她才转头看向隔断内外间的布帘:“还躲在那干什么?出来吧。”
帘子后面走出来一个脸红红的人,正是莫惊雷。
“能做的你老娘我都已经帮你做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嗯。”一扫昨日蔫吧的少年嘿嘿一笑,跑过来就给他娘按起了肩膀,“谢谢娘!我娘天下第一好!”
“行了,赶紧去找人家姑娘献殷勤去吧。”莫三娘被儿子逗笑,拍开他的手说,“昨晚我已经让人打探清楚了,那个谢归元,长得虽俊,却是个不解风情的,被喜喜强行带回来后,对她一直冷冰冰的,即便是碍于腿伤被迫跟喜喜成了亲,也不肯跟她同房。如今两人说是夫妻,其实压根就是有名无实,连朋友都算不上。你好好表现,还是有机会把人家姑娘抢过来的,毕竟谁愿意一直热脸贴冷屁股呢?就那个谢归元的态度,我瞧着他俩是长久不了,只看你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了。”
“我知道,娘,我肯定会好好表现,让喜喜喜欢我的!”莫惊雷斗志昂扬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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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喜喜不知道她爹娘和莫三娘之间的约定,她只知道莫三娘在杏花寨呆了两日,就把她儿子莫惊雷留下,自己带着其他人先回去了。
对此她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因为她娘说他们寨子跟莫家寨结盟了,莫惊雷留下是为了加深他们对彼此的了解,让双方的合作关系更加稳固。
莫惊雷也没再直接向萧喜喜表白,因为他娘说那样会让萧喜喜讨厌他,让他先以朋友的名义对萧喜喜好。
莫惊雷觉得他娘说的很有道理,就只找萧喜喜说吃喝玩乐的事。
萧喜喜起初有点防备他,见他没事就来找自己,也有点烦。但莫惊雷每次来找她,都会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还会殷勤地帮她干活,被她怼了骂了也只会好脾气的笑,一副“你救过我,所以你怎么对我都行”的憨憨样儿,她渐渐就习惯了随他去了。
反正她小弟很多,多他一个也不算什么。
谢逢起初也没把突然冒出来的莫惊雷看在眼里。因为这家伙长得白白胖胖,还打扮得金光闪闪,一身土气,一看就不是萧喜喜会喜欢的类型。他对莫家寨和杏花寨结盟一事也没太大兴趣,因为这事在他的意料之中。
直到这天早上,他起床吃完早饭后,做好了和前几天一样,被萧喜喜拉去议事堂的准备,却迟迟没等来她人,反而被岁和告知:“萧姑娘一早就跟那个莫惊雷一起走了,她说今天天不好,怕一会儿会下雨,就不叫公子一起去了。”
谢逢:“……”
谢逢垂目看着自己特地收拾出来,准备带去议事堂看的书,嘴角慢慢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神也冷了下来。
第37章
察觉到谢逢身上气息的变化,岁和忍不住问他:“公子,那姓莫的胖子明显是看上了萧姑娘,在打她的主意呢。咱们要不要做点什么,好叫他死心啊?”
谢逢冷眼扫过去:“他打就打,与我何干。”
岁和:“……主要我看萧姑娘挺吃他那套的,万一他真把萧姑娘追走了,那公子你可就没媳妇儿了。”
最后那句他是小声说的,但谢逢还是听见了。
“再说一遍,我跟她没关系,她爱跟谁跟谁。”他眸色更冷地说完这话,转动轮椅回到案桌前,将手里拿着的几本书扔在了桌子上。
岁和:“……”
岁和看着这明明就很不高兴,却不肯承认的家伙,偷偷翻了个白眼。
死鸭子嘴硬吧你就,到时候媳妇儿真没了,看你哭不哭。
这天谢逢一直待在屋里没出门,方白流来找他都吃了闭门羹。
“什么情况这是?”方白流纳闷地问把他拦在门外的岁和,“谁又惹到他了?”
岁和现在挺怕谢逢的,闻言没敢多说,只是含糊道:“不知道,可能是天气不好影响了心情,方公子你明天再来吧。”
方白流抬头看看阴云密布的天,确实挺压抑的。
“行吧,那我先走了,等明儿再来。”
岁和点头目送他离开,心里盼着萧喜喜快点回来,因为屋里那位爷的臭脸怪让人发怵的。
盼啊盼啊,天终于渐渐暗下来,在外忙活了一天,就连午饭也是在议事堂和大家一起吃的萧喜喜终于回来了。
“谢归元!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见她一进院门就往他家公子的房间跑来,正在门口扫地的岁和眼睛一转,连忙拿着扫帚迎上去说:“少夫人你可算回来了,少爷他一天没吃东西了,你快进去看看他吧!”
“什么?一天没吃东西了?”萧喜喜一听这话就着急了,“他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是不舒服,心里不舒服。
岁和在心里暗暗回答,嘴上却只是说:“我也不知道,少爷不肯说,我端进去的饭菜他都没怎么吃。”
其实是吃了的,就是吃的不多。
“我去看看他。”萧喜喜不知道岁和心里的小九九,说完就跑过去拍了拍谢逢的房门,“谢归元,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你快开门。”
谢逢没应声。
萧喜喜又敲了几下门,见屋里还是没有动静,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谢逢正坐在案桌前练字,他身姿挺拔如竹,背影也很好看,萧喜喜看着喜欢,跑过去从后面抱了他一下:“在干嘛呢?怎么叫你半天也不理人啊?”
谢逢心浮气躁了一天,好不容易才在练字中平静下来,被她这一抱,又抱得面色沉冷了下来。
“何事?”
他没有抬头看她,也没有停下手中动作,只是语气比初见时还要疏离地问她。
“你怎么了?”萧喜喜愣了一下,绕到他身侧看他,“岁和说你不吃饭,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叫表姐来给你看看?”
谢逢冷漠脸:“不劳费心。”
“……到底怎么了嘛?算了,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来吃果子先。”萧喜喜把手里拎了一路的布兜轻放在他桌子上,献宝似的打开说,“你看,这些都是我回家路上摘的,你快尝尝甜不甜。”
谢逢这才动作微顿地往那边瞥了一眼。
萧喜喜冲他眨眼:“你快尝尝嘛,为了摘这些果子,我可是差点从树上摔下去了。”
谢逢一怔,心头那些不明所以的烦躁散了些。可下一刻,萧喜喜就紧接着说了句,“幸好莫小胖扶了我一把,还一直站在树下帮我接着,不然我可摘不了这么多。”
谢逢:“……”
谢逢面色比刚才更冷地移开了视线:“既是他帮忙摘的,你该和他一起吃才是。”
萧喜喜:“放心,我分给他了,这些是你的!”
谢逢:“……”
谢逢下颌紧绷地重新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笔锋格外凌厉的字:“我不吃,你出去。”
“别呀,我好不容易带回来的,你好歹尝尝味道啊。”这些果子里有野樱桃,萧喜喜说着拿起最大最红的那颗喂到他了嘴边,可却被心中烦乱到极致的谢逢下意识“啪”的一声打掉了。
“我说了我不吃!”
樱桃飞出去的同时,萧喜喜整个人都愣住了。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谢逢也是身体一僵,心中难得地生出几分懊恼。
他不是故意的……
“不吃就不吃,你发什么疯啊!”萧喜喜进门时有多高兴,这会儿就有多委屈。她猛地抓起小布兜,将自己一路上捧着护着,生怕磕坏的果子全拿走了,“你不吃有的是人吃!”
她说完就气冲冲地跑了。
谢逢僵硬地看着她的背影,过了好半晌才转动轮椅往前几步,将那颗掉在地上的野樱桃捡了起来。
**
接下来几天,两人没说过话。
萧喜喜是生气不想说话,谢逢是心烦拉不下脸。
这可把莫惊雷给高兴坏了。眼看萧喜喜不再一有空就去找谢逢,嘴上也不总是惦记着他了,他喜得每顿都要多吃两碗饭,对待萧喜喜也越发殷勤了。
可萧喜喜却提不起劲,不管他做什么,都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人也不像平日里那么爱说爱笑了。
明明从前没少被谢逢拒绝,也并不在意他的冷脸相对,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生气,很不开心。
“想是你们前段时间相处得还不错,你以为他已经开始接受你了,谁知他并没有,你心里有了落差,所以才觉得难受。”
这天中午,发现表妹这几日情绪不对,就趁着午休时间把她拉过来问了问的卢芷宁,看着表妹分析道。
萧喜喜趴在她看诊用的木桌上,闷闷地说:“可能是吧。之前我对他没抱希望,所以也不会觉得失望,如今我对他有了期待,心情就不一样了。”
以为自己快要成功,却发现这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这让她感到挫败,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冷着他,再也不跟他说话了?”卢芷宁一边擦拭自己刚刚用过的银针,一边问道。
“当然不是!”萧喜喜抬起头,“我只是生他的气,又不是不喜欢他了。”
卢芷宁:“……”
卢芷宁看着这没出息的破表妹:“他都那么对你了,你还喜欢他。”
萧喜喜神色讪讪:“那他是身体不舒服嘛,岁和说他那天都没怎么吃饭……哦说到这个,你有空去给他看看吧,我看他这几天都不怎么出屋。”
卢芷宁:“……”
卢芷宁嫌弃地看着她:“他那么大个人,不舒服了自然会去找大夫,用得着你操心?”
萧喜喜跟她说了说后,心里就舒服多了。她本就是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听见这话嘿嘿一笑,露出了往日的笑脸:“主要是他要是病瘦了,就不好看了,我这也是为自己的眼睛着想。而且谁让是我先喜欢他的呢,我喜欢他,想得到他,自然要先付出,不然这天下这么多姑娘,他凭什么要选择我呢?总不能仅仅因为我喜欢他,他就得认命接受我吧?”
“你这话是没错,可我怕姓谢的性子太冷捂不热,你再跟他耗下去也是白费功夫,到时还要伤心。”卢芷宁是真有些担心自家表妹了。
“那也是我自己选的,就担着呗。”萧喜喜却想得很开,“人生不如意,本就十有八九,至少我努力过了,不会留下遗憾。”
卢芷宁说不过她,只能无奈摇头:“希望你能如愿吧。”
“好嘞,借您吉言!”萧喜喜笑着爬起来冲她拱手,然后才又道,“说到这个,你什么时候嫁人啊?你比我还大一岁呢,我看我大姑都要急死了,倒是姑父温温吞吞的,看起来一点也也不急。”
“我也不急,世道这么乱,我可不想离开我爹娘。”卢芷宁说归说,脑子里却不期然地浮现了方白流那张吊儿郎当的脸。
那厮昨日竟大言不惭地说要娶她,也不知哪来的脸。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将他的身影扔出脑后,然后才又对萧喜喜说,“倒是你二哥的婚期快到了吧?”
萧喜喜说:“是啊,下个月初三。”
她的三个哥哥里,只有二哥萧远海已经定亲了。他的亲事是他的亲爹,萧喜喜的二叔故去前定的,原本早该办喜事,因他和对方姑娘接连守孝才拖到现在。
萧远风和萧远川还没有定亲,不过萧远风曾有过一门娃娃亲,只是那户人家在他们家出事后,第一时间就上门退亲了。
“那只有五六天了。”卢芷宁将擦拭干净的银针一一收好,“家里东西都备齐了吗?”
“有我娘在,肯定早就备齐了。”萧喜喜单手托腮地玩着卢芷宁的袖子,“不知道我跟我那二嫂处不处得来,她家住在寨子最西边,离我家挺远的,平日都不大能见得到。不过我见过她几面,瞧着挺漂亮的,就是她好像有点怕我二哥,每次见着我二哥都不敢抬头……”
卢芷宁拍开她不老实的爪子:“二表哥那张脸确实挺唬人的,不过他性格好,等二表嫂嫁过来与他相处一阵子,自然就能看到他的好了。”
“嗯,希望是这样……”
姐妹俩又闲聊了一会儿,萧喜喜看时候差不多了,就继续操练她的娘子军去了。
天气越来越热,午后阳光又大,萧喜喜很快就出了一头汗。就在她热得想去喝口水时,谢逢突然来了。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朝他跑了几步,又站住了。
谢逢看见她,也是面色微僵地停下了轮椅。
两人像是在比谁更能忍一点,都没吭声。
最后还是谢逢身后,挑着两个大木桶的岁和率先开口:“萧姑娘,冯婶说今日天热,让我和少爷来送放在井水里冰镇过的绿豆汤给你们解渴!”
他说着跑过来,声音小而飞快地对萧喜喜说,“冯婶原本只让我来的,但少爷一听这绿豆汤是要送来给少夫人你喝的,就也跟了过来。看在他终于知道主动了的份上,少夫人你别生他的气了,你俩再这么冷战下去,我要被冻死了。”
他不知道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一看萧喜喜的态度就知道,肯定是他家这位死鸭子嘴硬的爷惹人家姑娘生气了。
萧喜喜跟卢芷宁聊过后,本就已经不怎么生气了,又被岁和这话逗笑,就也小声回了他一句:“知道啦,我过去找他。”
话刚说完,脚还没动,谢逢先转动轮椅过来了。
萧喜喜讶异了一瞬,随即眼睛微转地收住脚,不动了。
谢逢是怕岁和乱说话,才率先打破僵持的局面过来的。但到了萧喜喜跟前,他又抿着嘴角不知该说什么了。
那日不欢而散后,他本想等着萧喜喜再来找他时跟她道歉,谁知她一连数日都不来找他,见到他也不再笑脸相迎,连话都不跟他说了。
谢逢胸口生闷,又见她整日与那个莫惊雷有说有笑,形影不离,心里也生出了冷怒来——不理他就不理他,他乐得清静!
如此过了几日,谢逢心中烦怒没有消退的迹象,反而越发扰乱他的心神,叫他做什么都觉得不痛快。
方白流看出他的不对,拍着他的肩幸灾乐祸道:“你喜欢上她了,你栽了。”
谢逢冷着脸让他滚。
他自然也知道自己情绪不对,但他向来认为男女间的情爱是最愚蠢无用的东西,也从不觉得自己会对谁动心。
萧喜喜……
不过是他从没跟女子这般近距离地相处过,她又总说嫁他,还想方设法地撩拨他,他才会被她扰乱心神,生出些许错觉罢了。
待她觉得他没意思了,另嫁了他人,这种错觉自然会慢慢散去。
这么想着,谢逢就压下心头纷乱的情绪,神色冷静地对萧喜喜开了口:“那日……”
那日的事确实是他不对,他还欠她一句道歉。等道完歉,他们之间便两清了,日后也不必再有什么往来。
但他刚说了两个字,就被突然出现的莫惊雷打断了:“喜喜!你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谢逢:“……”
谢逢冷静的脸色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是我刚在路边捉的,你看看它像不像你前几天捉的,又被它跑了的大元帅!”
莫惊雷看见谢逢,也是心生警惕,没了连日来的好心情。他赶紧挤到萧喜喜和谢逢中间,献宝似的把手里捧了一路的蟋蟀给萧喜喜看。
第38章
萧喜喜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凑过去打量起那只蟋蟀来:“果真是我的大元帅,你小子好样的啊,这都能让你找回来!”
“嘿嘿,我也是意外看见的,想着你肯定会高兴,就想办法把它捉回来了。”莫惊雷用胖胖的身体挡住谢逢看萧喜喜的视线说,“那我先找个笼子把它关起来,等你忙完了,我们再继续之前的比赛。”
萧喜喜这会儿心情不错,也恢复了往日的兴致,就想也没想地应下了:“好啊,我倒要要看看是你的大将军更厉害,还是我的大元帅更厉害。”
谢逢:“……”
谢逢忍无可忍地发出了一声咳嗽。
他的本意是提醒萧喜喜他还在这里,让她先听他把话说完。可一旁的岁和见此,却立马就面露紧张地扶住了他:“少爷你怎么了少爷?是又头晕难受了吗?”
谢逢:“……”
他什么时候头晕难受了?
他冷眼瞥过去就要开口,但是被这几日受够了他的臭脸,实在是不想再夹着尾巴做人了的岁和抢先一步堵了回去,“少夫人,你快来看看少爷,他脸色好差!”
谢逢脸色一黑。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装病博取别人的注意,尤其这个人还是此前一直没脸没皮地缠着他,乱他心绪,惹他生气的萧喜喜。
“我没——”
他冷冷开口,但刚说了两个字,就被一把拨开莫惊雷,跑到他跟前探了探他额头的萧喜喜打断了:“怎么回事?你哪里不舒服?看你这脸色确实是不太好,走,我带你去给我表姐看!”
已经好几日没看见她关心的眼神,也好几日没好好跟她说过话了的谢逢:“……”
他面色微僵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明明想说“我没有不舒服”,可最后从嘴里说出来的,却是一句无法自控的:“不用你管。”
“怎么不用我管?我是你娘子,你是我夫君,我管你天经地义。”萧喜喜早已消气,见谢逢身体不适,哪还顾得上跟他闹别扭,说完就推着他去找自家表姐了。
岁和见此很满意,没再打扰他们地分绿豆汤去了。
“喜、喜喜?你还要操练呢,还是我推谢公子过去找卢姑娘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倒是莫惊雷见原本不搭理谢逢了的萧喜喜又关心起谢逢来,惊得连忙跟了上来。
谢逢:“……”
谢逢本来还有些懊恼自己方才那话,见这讨人厌的小胖子还要跟过来碍他的眼,那些懊恼就变成了只想让他滚远点的烦躁。
“不必劳烦,我自己去就行。”
见他声音虚软无力地说完,又偏头咳嗽了几声,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萧喜喜哪能放心啊,当即就对莫惊雷说:“不用,我得亲自看着他才放心,你去帮我盯着她们操练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顿时就意识到自己前几日的欢喜只是一场空的莫惊雷:“……”
这个谢归元,他为什么要来!明明喜喜都快忘了他了!
心中悲愤的他忍不住瞪向谢逢,结果就看见谢逢背着萧喜喜,冲他露出了一个带着明显有挑衅意味,并且一点都不虚弱的冷笑。
“???”莫惊雷一下瞪大了眼,然后就意识到了什么,“喜喜!他是装的,他根本就没有不舒服!”
心无城府的少年惊得脱口而出。结果自是惹来了萧喜喜的不喜:“胡说什么呢?你又不是大夫,怎么知道他有没有不舒服?何况他好端端的,干嘛要装不舒服?”
“……可是他、他刚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莫惊雷回神着急地解释,“他肯定是故意的,你别被他骗了!”
萧喜喜看看谢逢,见他单手撑额,长睫低垂,一脸快要撑不住的虚弱,更不高兴了:“莫小胖你莫名其妙的说什么呢?我家谢归元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说他。行了赶紧看着她们操练去,再在这胡说八道,咱俩这朋友就别做了。”
莫惊雷:“……”
莫惊雷又急又气地看向谢逢:“你!一会儿见了卢姑娘,喜喜就知道你是不是装的了!”
谢逢被他看得心中郁气散了大半,对于假装身体不适这事儿也没那么抗拒了。
他揉着额角没理他,只是又轻喘着气,假意咳嗽了两声。
萧喜喜顿时就顾不得再跟莫惊雷多说了:“别生气别生气,这小子不知抽什么风,咱们别理他,走,找表姐去!”
谢逢动作微顿,垂着眼睛低低地“嗯”了一声。
莫惊雷:“……”
哇呀呀呀,气死他啦!!!
**
谢逢没生病,但因为心情烦乱多日,没吃好也没睡好,身体确实有点疲惫。
但也只是有点疲惫。
卢芷宁为他把过脉后,给他开了几副强身补气的汤药。
“只是身体有点虚吗?那他刚才一直咳嗽是怎么回事?”
看看一脸担忧的倒霉表妹,再看看神色淡然,毫不心虚的谢逢,刚在还在担心表妹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卢芷宁沉默了一下,移开视线说:“许是没睡好又吹了风,有点着凉了,多喝热水,注意保暖就好。”
萧喜喜这才放下心来,把谢逢推到目前没有人住的东厢房说:“那你就在这里休息,别出去吹风了,我让岁和去给你煎药,等一会儿我带她们操练完了,我们再一起回家。”
谢逢在卢芷宁这个大夫面前都没觉得不自在,可一对上萧喜喜那双清澈明亮,全是自己倒影的眼睛,他就整个人都沉默了一下,心里生出些难以言表的别扭来。
不过别扭归别扭,谢逢沉默过后,还是如原计划一样开了口:“那日是我不对,樱桃……很甜。”
萧喜喜没想到清冷孤傲如他会主动跟她道歉,一时又惊又喜:“你怎么知道樱桃很甜?你把掉地上那颗捡起来吃啦?”
谢逢:“……”
谢逢绷着脸别开头:“岁和吃的,他说甜。”
“哦,岁和吃的啊……”萧喜喜转着眼睛笑了起来,“那你要是想吃,下次我还给你摘。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那天到底是为什么那么不高兴啊?”
谢逢不想说自己是被她乱了心,便只抿唇道:“就是身体有几分不适。”
“身体不舒服你告诉我,我给你找大夫嘛,干嘛什么都不说,就自己在那闹脾气?”萧喜喜说到这,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迟疑了一下,眼睛也忍不住往他身下看去,“难不成是什么不好意思跟人说的隐疾犯了,你才……?”
谢逢被她看得黑了脸:“你想多了。”
“不是?不是就好。”萧喜喜故意盯着他某处看,“咱就是说,不管什么毛病都不能讳疾忌医啊,还有,你放心,只要不是不能人道,其他不管什么毛病,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谢逢:“???萧喜喜!”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侧身躲开她的视线,黑着脸动了怒,“你能不能有点姑娘家的矜持——”
“不能,那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我要它干嘛?”萧喜喜太喜欢他生气时冰雪消融,昳丽鲜活的样子了。她笑嘻嘻地跨腿往他身上一坐,环住了他的脖子,“再说我会这么想,还不是因为你总是拒绝我,不肯跟我圆房?我可是我们杏花寨一枝花,主动对你投怀送抱那么多次,你都不为所动,也怪不得我多想嘛……其实不举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主要是这事儿影响生娃,要是不影响生娃,我……哎呀!”
忍无可忍之下将她拉向自己,用自己的唇封住了她嘴巴的谢逢:“我、没、有、不、举。”
听着他低哑的,从两人交缠的唇齿间挤出的话,萧喜喜露出得逞的笑,反客为主地扭了扭腰:“我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谢逢倒吸口气地一把掐住了她的腰,狭长的眼眸里像是要迸出火来:“你——”
“我好像已经感受到了。”萧喜喜身体也有几分发软地凑到他耳边,亲着他耳垂上的痣促狭坏笑,“是我误会谢郎了,谢郎举得很呢。不过眼下我还有事要忙,不能马上体验一番,等晚些时候我们回了家,再继续可好?”
她说完就直起身,想从他身上下来,可彻底被她激怒了的谢逢却再次狠狠吻上来,大手也往下探去。
萧喜喜一惊,笑不出来了:“等等,你、你别——”
听着她惊慌中带点羞耻的声音,原本想着道完歉就走,从此以后跟她保持距离,再不许她扰乱自己心神的谢逢呼吸一急,理智无法自控地崩塌。
今日他便要叫她知道,有些话是说不得的。
**
这天下午,萧喜喜第一次告了病假。
因为她跟谢逢这一“架”打的有点狠。
虽然没有“打”到最后,但彼此都不服输的结果是:萧喜喜嘴唇被咬破了,手腕被掐青了,脖子上还多了好几道明显的红痕。谢逢也是手背有抓痕,脖子上有牙印,喉结处有红痕。
总之是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打架”了,打得还挺“惨烈”的程度。
要不是莫惊雷突然跑来敲门,两人还不知要打成什么样。
“喜喜?喜喜你怎么还不过来?绿豆汤要不冰了。”
莫惊雷心系萧喜喜,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来,就忍不住跑来叫她了。
萧喜喜被他的声音惊醒,想着自己还有正事要走,终于率先停下了和谢逢之间的“搏斗”:“莫小胖来叫我了,你,不行,你先停下……”
谢逢也听见莫惊雷的声音了。
理智回笼的他先是僵硬了一瞬,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可见萧喜喜一听见莫惊雷的声音就要走,他又控制不住恼怒地在她脖子上用力咬了一下。
“哎呀别!”萧喜喜吃痛之下惊叫出声,被门外的莫惊雷听见了。
“喜喜?你怎么了?”莫惊雷被萧喜喜异于平常的惊呼声听得心下一跳。
萧喜喜红着脸推开谢逢的头,眼眸湿亮地嗔他:“你故意的。”
谢逢被她面如桃花,眼如春水的样子看得呼吸越发紊乱,心头也像是被小猫爪子轻挠了一把,又酥又痒又麻。
他喉结上下滚动片刻,手又动了起来。
萧喜喜不敢再发出呼痛声,只能努力用平常的语气回应莫惊雷:“我没事,谢归元,谢归元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正照顾他呢。你,你快回去看着她们,别让她们偷懒。”
不想听她跟外面的人说话,谢逢动作越发放肆。萧喜喜没法再说下去,只能用力咬着唇抱紧他……
谢逢被她明媚盛放又不得不强行压抑的样子看得尾椎骨发麻,再次用力吻住了她的唇。
门外的莫惊雷还说了什么,两人都没听清。
过了不知道多久,谢逢才整理好衣裳,带着一身明显的痕迹,声音沙哑地去开门:“她有些累了,要休息,今天下午的操练,就辛苦莫公子帮忙盯着了。”
莫惊雷:“……”
莫惊雷:“??????”
第39章
意识到萧喜喜和谢逢在屋里做了什么,莫惊雷如遭雷击,脸色都白了。
他抖着嘴唇“你”了半天,不死心地探头想看萧喜喜,被谢逢“啪”的一声关在了门外。
“……谢归元!你对喜喜做了什么!你!你不许欺负喜喜!对,一定是你欺负了喜喜!你不要脸!”
见莫惊雷又急又怒地拍起了门,还在整理衣服的萧喜喜愣了一下,连忙出声:“我没事,莫小胖,就是那个,我下午确实要告个假,你要是有空就替我看一下她们,要是没空,就跟庞月娇或者雪茹姐说一声,她们知道该怎么做。”
听见她的声音,莫惊雷终于不拍门了,他不甘心地挣扎道:“喜喜,你……谢归元,他真的没有欺负你吗?”
“当然没有啊,非要说欺负,那也是我欺负了他……”萧喜喜终于整理好衣裳了,她拍拍自己还有些余热的脸,想打开房门跟莫惊雷说话,但刚将房门打开一条缝,还没来得及探头,就被谢逢侧身挡住了。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不劳莫公子操心。”目光在她红肿的唇和犹带红晕的脸上扫过,谢逢再次看向门缝外的莫惊雷,“莫公子还未娶妻,怕也不懂何为夫妻情趣。你若实在好奇,不如即刻回家叫你父母为你挑选佳妇,早日成亲。”
“对对对,莫小胖,你快走吧,别在这打扰我们俩培养感情了,回头等我有空了我再找你斗蛐蛐啊。”萧喜喜欢快的声音从谢逢身后传来。
莫惊雷:“……”
莫惊雷再也承受不住打击,踉踉跄跄地跑了。
谢逢这才重新关上房门,转身看向萧喜喜。
萧喜喜被他一看,脸又红了,但心里又甜滋滋的,像是喝了一大碗糖水。
“你……”她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脚尖蹭了蹭地面,“我不该闹你的,你还生病着呢。那个,你要不去床上躺着歇会儿?别那个什么,累着了。”
谢逢:“……我不累。”
“那你……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啊?”萧喜喜看看外头明亮的天,红着脸扭捏道,“这大白天的,又不是在自己家里,总不好再继续咳咳,那个啥。”
谢逢:“……”
谢逢不想回想刚才的事,但他一个大男人,做都做了,也不至于不承认。
“方才……抱歉,是我一时冲动了。”他长睫微垂,指尖微蜷,努力保持冷静地说,“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会对你负责。”
萧喜喜一愣:“什么叫对我负责?我们已经成亲了,刚才那样,不是很正常吗?”
她说到这,心跳恢复正常,脸也不红了,只是歪头盯着他说,“我也不需要你负责,我只想让你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谢逢:“……”
谢逢被她这么盯着,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心绪再次变得纷乱。他很不喜欢这种情绪被别人掌控的感觉,也无法接受之前那个被情绪牵引着,做出了许多蠢事的自己。
他想让一切回到正轨。
于是沉默半晌后,谢逢第一次对萧喜喜说了心里话:“我生性淡漠,心肠冷硬,即便是对血脉至亲也没多少感情,你想要的这些,我给不了你。”
萧喜喜听出他的认真,怔了一瞬后,也跟着认真了起来:“可是我看你刚才就挺喜欢我的。你抱着我亲的时候,扯我衣裳的时候,摸我——”
“???你闭嘴!”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冷静神色终是被这姑娘过于直接的陈述打破,谢逢脸色青红地瞪着她,急促的语气中透出一丝狼狈,“食色性也,我方才,那只是有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并不代表我对你——”
“好吧好吧,你非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就不求你的喜欢了。”见他要炸毛,萧喜喜立马眼睛一眨,从善如流,“只要你肯对我负责,好好儿地跟我过日子就行。”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明明已经对她动心,却死活不肯承认,但他这口是心非,死鸭子嘴硬的样子还挺好玩的,萧喜喜决定先由着他。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莫名感到无力的谢逢:“……”
罢了。
横竖他都要娶妻的,她既听明白了他的话,也并不介意,那就她吧。
做出这个决定后,谢逢的心情终于不再烦乱。
既然暂时走不了,也怎么都摆脱不了她对自己的影响,那就堵不如疏。也许真做了夫妻,有了稳定且亲密的关系,她就无法再搅乱他的心绪了。
他也相信自己不会一直受情绪左右,真的陷入到荒诞可笑的情爱中去。
**
那日之后,谢逢终于接纳萧喜喜,把两人之间儿戏一般的婚事当成了真的。
不过他们没有马上圆房。
一是谢逢腿还没好,二是谢逢性子孤傲,对妻子要求也高。萧喜喜哪儿哪儿都不符合他对妻子的要求,他决定先认真与她磨合一番,等彼此都真的适应了对方的存在,再去做那最后一步。
如此即便她中途后悔,有了其他选择,也还能回头。
萧喜喜对此没有异议。
虽然她挺想马上与谢逢做真正的夫妻,免得夜长梦多,可他的态度已经软化了一大步,她怕操之过急会适得其反,所以,再等等就再等等吧,反正他也跑不了。
于是两人恢复了正常的相处,不再冷战闹别扭。
于是,只有莫惊雷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但莫惊雷也是个执拗的人,他觉得半年时间还没到,自己就算要认输,也得等时间到了再认。所以伤心颓丧了几日后,他又自己鼓着劲儿振作了起来。
这天傍晚,因为萧家没有多余的房间了,所以一直是住在议事堂西厢房的他又跑来萧家找萧喜喜,但萧喜喜推着谢逢出门散步了,不在家。
莫惊雷失望地耷拉下脑袋,正想走,庞月娇端着一盆水从屋里出来了。
因为这段时间的辛苦操练,磨破了原本娇嫩的手,庞月娇没端稳木盆,不慎把水洒了。
莫惊雷被这动静惊回神,跑过来帮她拿起了水盆:“你没事吧?”
“没事,多谢。”
庞月娇从前骄纵任性,如今却很沉默寡言,她道完谢就接过木盆要走,但被莫惊雷拦住了。
“你这手伤成这样,很疼吧?”虽然心情郁闷,但莫惊雷是个善良热心的人,见庞月娇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手上却全是水泡和伤口,就有些不忍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陶瓶递了过去,“正好我这有瓶药,是我娘给我让我带在身上的,听说药效还不错,你拿去擦吧,每天擦三次,能消肿止疼,还能祛疤。”
庞月娇与他并不相熟,见此愣了一下,拒绝道:“不用了,我有药。”
“那你也拿着吧,说不定我这个更好使呢。”
莫惊雷把药塞给她就要走,庞月娇不好白收他的东西,就犹豫了一下说:“萧喜喜喜欢长得俊的男人,你脸还行,就是这身材……要不你,试着减减肥?”
莫惊雷天天围着萧喜喜转,除了以为他是在报恩,心思又都在谢逢身上的萧喜喜,其他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思。
庞月娇跟莫惊雷不熟,原本只是看热闹,并不打算管这闲事,但她如今特别不喜欢欠人人情,虽然莫惊雷只是随手对她释放了一点善意,但她还是想赶紧还了,所以才会出言提醒。
莫惊雷听了庞月娇的话,犹如醍醐灌顶。
是啊,谢归元那家伙之所以能吸引喜喜,不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吗?如果他能把自己变得跟谢归元一样俊,喜喜肯定也会喜欢他!
“多谢庞姑娘,多谢你的提醒!我明天,不,我现在就开始少吃多锻炼!”重新找到努力方向的莫惊雷一扫方才的沮丧,再次振作起来。
庞月娇说完之后却有些后悔,因为她很清楚萧喜喜喜欢的是那个谢归元,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这番提醒对莫惊雷来说,是不是好事……
不过算了,说都说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就,祝他好运吧。
这么想着,庞月娇就没再说什么地冲他点点头,端着木盆走了。
**
萧喜喜不知道莫惊雷要减肥的事,她这几日的心思除了在谢逢身上,就是在她二哥的婚事上。
六月初三这天,萧家老二萧远海终于成亲了。
一早萧远海就带着几个兄弟去寨子西头迎亲了,萧喜喜站在家门口翘首以盼,终于将新娘子盼来。
新娘子姓胡,名秋叶,今年十九岁,高鼻梁,大眼睛,长得很漂亮,就是个子娇娇小小的,跟身高体壮的萧远海站在一起,整个人都小了两号。
她看起来很紧张,脸上没有笑意,只有努力遮掩也没遮掩住的惶恐。
萧喜喜看看自家穿上大红喜服也不显得斯文俊俏,反而越发像只凶狠的大黑熊,叫人不敢直视的二哥,很能理解她。于是等两人拜完堂,被送入洞房后,她立即把其他看热闹的人和她二哥都赶出去吃酒了。
萧远海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才娶到媳妇儿,媳妇儿又长得这么好看,他就有点眼巴巴的,舍不得走。
“二嫂你快看我二哥这傻样,这还没喝酒呢,就跟醉了似的。”萧喜喜故意打趣萧远海,“莫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不是,我没有,喜喜你、你别乱说,我、我出去了!”萧远海黑脸变红,不敢再看,结结巴巴地说完,终于肯出去了。因为跑得太快,还差点撞到门。
萧喜喜看得直乐,然后就闲聊似的给胡秋叶讲起了自家二哥的趣事:“二嫂你别看我二哥长得凶神恶煞的不像好人,其实他性子可软,脸皮可薄,可好欺负了。他还是我们家最能干的人,什么做饭洗衣,打猎修屋,全都不在话下,他甚至还会纳鞋底……”
胡秋叶家中只有一个父亲了,因她爹前阵子病了,需要她照顾,她就没来参加操练。不过胡秋叶也是见过萧喜喜,听过她许多事的。她对萧喜喜很有好感,见她这般努力地想缓解自己的紧张,她心里感激,便也认真地竖起了耳朵去听。
虽然萧喜喜说的这些,胡秋叶其实早就知道了。
她与萧远海定亲多年,虽然住的远不常见面,但萧远海只要是不忙的时候,都会来她家帮忙干活,也会给她送吃的用的。
她早知道他是个心肠好脾气也好的人,心里也是感激他的。只是……
想起自己害怕萧远海的真正原因,胡秋叶抓着裙摆,好不容易软下来的身体再次变得僵硬。
第40章
萧远海,他个子太高,体格太壮了,胡秋叶怕自己会像邻居大娘们闲话时说的那样,被他弄死在床上。
想起大娘们说到此事时满脸同情,表情怪异的样子,胡秋叶忍不住抓紧了自己的袖子。
她本想着成亲之后与萧远海商量,能不能不要做那种事,可又听说男人娶媳妇就是为了那档子事,且不做那档子事是生不出孩子的……
胡秋叶心里是真的很害怕很发愁,她家中没有女性长辈了,没法找人讨主意,萧喜喜虽然待她热情和善,可她也没法把这些话同她讲,只能暗暗发愁。
唉,要是不用同房也能生出孩子该多好。
“呜——呜——”
姑嫂俩正一个绞尽脑汁,一个强作镇定地聊着时,外头突然传来号角声。
“这是……”
“有敌袭。”萧喜喜并不意外地站了起来,“不过二嫂不用害怕,我们早就猜到了今日寨子里有喜事,可能会有人来偷袭,所以该做的准备都已经提前做好了,二嫂只管安心在这里等二哥回来就是。”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胡秋叶却眼睛一亮站起来,很是积极地说,“我既然已经嫁入萧家,成了萧家妇,那自然也该和妹妹共进退!你放心,我虽然没习过武,可也是上山打过猎,拉得动弓箭的!”
胡秋叶的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账房先生,身体也不怎么好,胡秋叶为了给她爹改善伙食,时常会跟着她家对面的猎户大叔进山打猎,因此她虽然不会近身搏斗,但拿箭射人还是没问题的。
上次黑虎寨来袭,她也跟着冯云香她们下山支援了。
“啊?”萧喜喜惊讶于她的反应,“可今晚是你和二哥的洞房花烛夜……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我们快走吧!”
胡秋叶说完就赶紧拉着萧喜喜出去了。
虽然躲得过今日也未必能躲过明日,但,能躲一天是一天!
**
萧喜喜见二嫂实在坚持,只能把她二哥也叫上——本来她爹今日是放了她二哥的假,让他只管成亲洞房,不必和他们一起下山退敌的。
胡秋叶:“……”
行吧,一起杀敌总比马上洞房好。
她暂时安下心,冲萧远海挤出了一个客气的笑容。
萧远海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黑脸泛红地看着自家媳妇儿,觉得她可真好看啊。
因早已预料到可能会敌人来袭,青壮们都没有多喝,听见号角声后,纷纷抓起武器集合下山。
萧喜喜也把她的娘子军带上了——操练了这么久,也该看看实战效果了。
这一晚,杏花寨山脚下再次血流成河,尸堆成山。
虽然萧定早有准备,让大家提前布防,设下了重重陷阱,但这一仗还是打了快两个时辰。
因为这一次来袭击他们的,是附近几个寨子的联军,共有三千多近四千人。
大约是黑虎寨的灭亡和杏花寨与莫家寨的合作让人生出了危机感,以白云寨为首的几个寨子暗中达成了合作,要先除掉杏花寨,免得它继续壮大,这才有了今日之战。
幸好萧定早已将分散在黑虎寨的青壮秘密召回,又从莫家寨那边弄来了一批新造的武器,加上提前做好了应战的准备,这才以最小的代价击溃联军,取得了大胜。
之后萧喜喜带着娘子军们乘胜追击,一斧头将白云寨的大当家斩于马下,又活捉了石板寨大当家的儿子聂云飞。
聂云飞十九岁,年轻气盛,倨傲自负,对于自己竟然输给了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人一事,很是忿忿不平,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说女人就该老实待在寨子里相夫教子,说萧喜喜和她身后的娘子军是一群不知廉耻的母老虎。
然后就被女人们打成了猪头,还被绑在马后拖着走了一路。
还有好几个已经成婚的妇人,见他长得还算俊俏,故意拿荤素不忌的下流话调戏他,生生把他给气晕过去了。
萧喜喜没有阻止。
日常操练和真刀真枪的杀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今夜是她的娘子军们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上战场,她知道她们此时的心情一定很不平静,有个人能让她们欺负欺负,转移注意力,挺好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有数十人受不住战场的残酷和血腥,回去的路上吐了好几场。
其中就有庞月娇。
她今晚只杀了一个人。
那人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见她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举着刀便要来挑她的衣带,还满脸淫邪地说着不干不净的话。
庞月娇原本双手发颤,不敢真的杀人,可那人实在太过恶心,她心中惧恨交加,终是在他的脏手即将碰到自己时,将自己手中的短刃狠狠刺进了他的胸腹。
她在武艺一事上没什么天分,可记忆还不错,萧喜喜教她们那些能一击毙命的杀招,她都认真记下了,日常操练中也有反复练习。
所以那个男人满脸不敢置信地死了。
庞月娇被他的血溅了满身,当场就吐了。
吐的时候有别人来杀她,是萧喜喜及时替她挡了几刀,将她拎到了身后安全的地方去。
回去的路上,她又吐了好几次,她本以为萧喜喜会觉得她很没用,谁知她却递来一方帕子说:“不错嘛,庞月娇,你居然都敢杀人了,你爹看到肯定会吓一跳,然后哈哈大笑着说不愧是我闺女!”
庞月娇听见这话先是愣住,然后就猛地落下了泪来。
“那当然,我可是,我可是我爹的亲闺女!”
她一边说一边哭,哭完便感觉好了许多,也不再想吐了。
方雪茹和林素烟也都杀了人,她们俩是经历过生死磨难的,心肠比庞月娇硬。尤其是林素烟,别看她外表柔弱跟条柳枝似的,其实她目标清晰,心性强大,是萧喜喜带的这一百多人里适应最快,战果最丰的。
其他人也都表现得不错,比萧喜喜预计的要好。这让她信心大增,对未来也更添了几分期待。
另外萧喜喜刚嫁过来的二嫂胡秋叶表现得也不错,萧喜喜见她箭术挺好,就想请她帮忙培养一个可以负责远攻的小队。
不想天天待在家里和萧远海相处的胡秋叶欣然应下。
快五更天的时候,萧喜喜带着胡秋叶几人先行到家了——她爹和她哥哥们还在打扫战场。
今夜没跟她们一起去的冯云香已经提前烧好热水,萧喜喜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就在转悠一圈后,拿着擦头发的帕子去了谢逢的房间。
谢逢屋里的灯还亮着,萧喜喜走过去敲了下门,听他淡声说了句“进来”,就推门走了进去。
“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见她披散着头发,穿着件宽松的外衣就过来了,谢逢眉头微拧地瞥了眼不远处的竹榻,见岁和正张着嘴睡得跟只猪似的,才重新看向萧喜喜说:“不困。”
“我还以为你是在等我呢。”萧喜喜跑到他身边,扯了张椅子坐下,把手里的帕子塞给他,“你帮我擦擦,我胳膊好累,擦不动了。本来想着明天再洗,可沾了很多血,太臭了。”
明明几乎一夜没睡,她却仍是精神奕奕,一点都不困的样子,还有精力与他讲刚才在战场上发生的事。
可她又不是铁人,拼尽全力与敌人厮杀了一整夜,怎么会不累不困?
想起自己曾听一位老将军,他初上战场那几年,夜里总是失眠睡不着的事,谢逢顿了一下,没再像从前那么不甘愿地拿起拿帕子,给她擦起了头发。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也很轻,萧喜喜觉得舒服,忍不住把头靠在了他腿上:“幸好你提醒了我爹,说附近几个寨子可能会联手,不然今晚这一仗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他身上的气息干净清冽,如冬日霜雪,如雨后松竹,萧喜喜闻着喜欢,充斥在鼻腔里的血腥味也渐渐散去。
她不自觉地眯起开始感觉到干涩的眼睛,声音也因为渐渐泛起的困意,不再那么清亮:“我爹说,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乘胜追击,用最快的速度将附近几个寨子拿下,再一步一步把离我们比较远的那几个寨子也打下来,这样千重岭一带就都是我们的地盘了……”
谢逢终于“嗯”了一声。
千重岭一带都是深山老林,外面的人很难打得进来,只要萧定能收复内部几个寨子,一统千重岭,他们便可再过至少三五年的安稳日子——除非这天下忽然冒出一个能快速结束乱世的明主。
“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若有明主出现,二当家可选择归顺,对方自不会亏待你们。若三五年后,这天下仍无明主出现,那这些年的安稳发展也能给你们积累不少资本,让你们日后不管想做什么,都能有些根基。”
——这是谢逢对萧定说过的原话。
萧定当时听完后,先是讶异地看了谢逢一会儿,随即就郑重地向他道谢。之后他就好像真把谢逢当成了自己的女婿,不仅对他亲近了许多,有时还会喊他过去商讨寨中大事。
谢逢闲着无事,去了几次,今晚这战略部署,就是他和萧定共同商议定下的。
“谢归元,我困了,我先睡一会儿啊,你擦好了叫我……”
萧喜喜的咕哝声让谢逢回神,他低头看着侧趴在他腿上,已经闭眼睡去的萧喜喜,想叫她起来,擦完再睡,可看见她带着淡淡青黑的眼下,这话又说不出口了。
……罢了。
只当是给他养的猫儿擦毛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