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果断
不是不小心的触碰。
钟瑜从很早的时候便已经清醒过来了,但被窝内过于舒适,她贪恋两人相挨的每一分每一秒,于是假意熟睡,延长时间,直到了扶怀玉的醒来。
她能感受到玉姐姐醒来后,一直在看着她。
柔嫩的指尖趁她熟睡之时划过面庞,染得面颊格外热痒。
最后,她拿起了她的手,落下一个吻,吻间充满着克制与隐忍。
柔软的触感就此清晰深刻地印入了内心。感受到的温度和触感都是如此清晰和细腻,不是巧然间的触碰,也不是梦中的幻想。
——玉姐姐,也是喜欢她的。
所有言语汇聚成这一句话,钟瑜一时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也喜欢她啊
她弯眼笑了笑,颤抖地收回手来,放在心口处,像是保护着弥足珍贵的宝藏。
含带着笑意的眼角边,逐渐溢出了些泪花。
“”
到了夜晚,梦苑内。
一如往常地进行着活动,周五晚上的人较多,显得比工作日热闹些。
扶怀玉连着几天晚上没来梦苑,有朋友看见了洛隐,边逮着她问,“诶小隐,这几天怎么都没看见怀玉呀。”
平时大多数时候她都会在这儿的才对。
洛隐回答道,“我问过扶姐啦,她说这两天身体有些不舒服。”
“啊?身体不舒服?要不要紧呐。”
“不要太紧,扶姐说就是小感冒。”
“喔喔这样,最近天是坏了点。”
对话传入裴鸣砚耳里,她有些心不在焉,旁边叶凛姿跟她说的话有些没听进去。
叶凛姿坐在她身边,嘴叭叭了好一通,最后见裴鸣砚只是嗯嗯两声,伸手推推她,“哎呀鸣砚你干嘛呀,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
“想什么呢你。”
裴鸣砚收了思绪,“刚听见她们在讲怀玉。”
说着,她拿出手机发去微信,问扶怀玉这两天没来梦苑是不是生病了,顺带问了问身体状况。
扶怀玉回复:[没事了,就是有些发烧。现在已经好全了。]
裴鸣砚放下了心:[那就好。]
收到这条回复,她放下手机。
叶凛姿看出了她的担心,摇晃着酒杯。
“你就别那么担心啦,怀玉她有小瑜照顾着呢,那姑娘心思那么细,肯定没什么事的。”
裴鸣砚手顿了顿,“她们,还住在一起?”
“对啊。”
“你怎么知道?”
“听蓝蓝讲的。”
叶凛姿摇晃着酒杯,抿了口酒体,耸了耸肩,“上回我不是问怀玉,小瑜最近怎么没来吗?怀玉当时把话掠过去了,我觉得看样子估计是吵架。
“然后今天蓝蓝又跟我说,她昨天在家里刚看见她们待在一起,可能是和好了吧。”
叶凛姿还以为裴鸣砚是担心她俩,“放心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两人的性子,怀玉跟谁吵得起来架?小瑜又跟谁吵得起来?就算真吵了没两天就和好啦~”
听完这些,裴鸣砚神色不太好。
前两天扶怀玉刚跟她说,已经解决完了。
所以现在,是又牵扯上了么。
“又想些什么呢?眉头皱那么难看。”
叶凛姿撑着脑袋,朝着她那一副冷脸,百无聊赖道,“真搞不懂你们混在职场里的人,每天都沉着一张面色,不知道在盘算着些什么。”
裴鸣砚要了杯饮品,拿过玻璃杯覆在唇边,用动作来掩饰所有。
“没在想什么,就是出神了会儿。”
“你看!注意力都不集中了。没事儿多出去玩玩,别整天盘算那些利益啊工作啊,不然迟早得把自己待成木头。”
“行,知道了。”
裴鸣砚别开眼,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沉下的眸犀利冷冽。
“”
翌日上午是周六,钟瑜这天下午有课,上午便到了箔澜去。
短暂一二天的相处时间里,两人一如往常,都没有主动提及搬离的事情。
钟瑜约了扶怀玉,在这一天的下去一起去附近的小山上看夕阳。扶怀玉猜到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犹豫了很久,却还是答应了。
或许是因为,深陷的每一秒里,她的内心都在动摇。
事已至此,她远没有最先时那么果决。
她的脑海一直在念念着,那日雷夜的晚上,钟瑜环抱住她时所跟她说的话。
‘不是所有故事的结局都是分别和失去。’
还有那句——
‘你相信我,好不好。’
世上究竟存不存在永恒不变的事物,扶怀玉一直不知道。
因为她的人生经历以来,身边没有一样是不会变的。
现实会变,时间会变,爱人的心也会变。
亲身的经历使得她不相信真的存在,也没有力气再去相信真的存在。
遥远不明的未来对她来说,太过于虚无飘渺。
仍在晃动的内心促使她在周末的清晨,再次来到了一所墓园。
这所墓园处在偏远的郊区,是公交车的最后一道站点。
附近的住宅房子低平,道路人烟稀少,住在这附近的居民生活节奏相对慢悠,扶怀玉有过好些次想在此处购置一套房产。
乘坐公交车到了站点,扶怀玉下车,先去拿了订购的花束,再进入墓园去看望故人。
她每当来时,有时是为想念,有时是因身上带的一些忧心事。
而最近这两月,她来的次数愈加多了。鲜逐服
这次她坐在墓前,鲜少说话。
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从上方的角度望向墓园内的一片绿景。
时间慢慢地过去,扶怀玉盯着一处,想了很久很久。一阵轻缓的风抚来,她闭上了眼睛。
“阿晚,你觉得未来的我,会后悔吗?”
没有人回答她。
这样也好,因为她怕听见“会”这个答案。
在墓园待了许久,扶怀玉离开。
顺着台阶下来时,她在墓园的最下面一层,遇到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
老人白发苍苍,独自坐着轮椅缓慢前行,仪态面貌已有八十。
她常在这附近的绿景小道中散步,扶怀玉常来这里,跟她有过几面之缘,也有过几次交谈。
两人视线一对上时,就互相笑着打招呼。
“又来看朋友啦?”
“是啊,您又是出来晒太阳吗?”
时间还早,扶怀玉不着急回去,便走去与她交谈,陪着她在小路上散步晒太阳。
“我推您。”
今天太阳不烈,打在人身上还算舒服。
前段时间才下过雨,路面上的积水还未消去,扶怀玉推着老人在干地上走,绕过积水阻扰的地方。
走到一处时,老人朝着墓园那一方向,笑得和蔼,“哎,经过我爱人面前了。”
扶怀玉停顿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朝那边方向稍是颔了颔首。
悠哉闲聊之时,老人提到,“我爱人比我大上一轮,比我走得早。”
“说来还有些可惜,我见到了她八十岁的样子,她却没见到我八十岁的模样。”说着老人自己乐呵笑了。
一轮是十二年。
扶怀玉推着轮椅,因她的话而想起了些什么,轻声问道。
“您会后悔吗?”
老人闻言,问她,“为什么会后悔呢?”
“因为年龄的相差。”扶怀玉回道,“他比您先苍老。容颜也会失去得更快。”
老人迎着阳光,笑了,“哈哈。比容貌更值得去爱的东西,太多了。”
“性格,心灵,哪怕是一个眼神,都值得令人心动与深爱。只是一个更早老去的样貌,又能决定什么呢?”
“谁都会老去,都会有苍老的一天,这并无所谓。”
“现在想一想,我们在一起五十六年了。”老人带着回忆说道,“在一起时,她不嫌我稚嫩,我也不嫌她老成。”
“我们一直以来都觉得,相爱是两个灵魂之间的碰撞,而非躯壳。容颜这方面,从未去细想过。”
扶怀玉听进这些话,“这样吗?”
“是的。”老人笑说道,“其实真要细说,我们确实因为年龄相差,有过波折。”
“但是人生总有磨难。没有一帆风顺的路,便慢慢走出一条通顺的路嘛。只要遇见了正确的那个人,这些都不算什么。”
老人微微仰起来头,“就连啊,死亡这种人生最大的事,也都显得弱小。”
“我爱人逝去的那一年,我没有掉一滴眼泪,办完了所有送葬仪式,安稳地送了她离开。”
“身边的朋友、邻居、亲人都来安慰我,我却一点都不觉得难过。”
“至于为什么没有感到伤心和难过呢?我也是到后来才知道这个答案——”
“因为真正爱你的人,是舍不得离开的。”老人抬起苍老的手,放在心口处,“即使身体老去,爱也永远存在。”
“逝世的十年里,我只感觉她留在我心里,从未离去过。”
“是她让我相信,真正的爱能跨越时间与维度,永驻于心,永恒不变。”
永驻于心,永恒不变。
真的,会有直至生命尽头都不变的事物。
扶怀玉弯起唇,“您们很幸福。”
老人又咧开唇,笑了。
听了老人的故事,扶怀玉不知为什么,身上压沉的重负有了轻松的一阵。
只要足够相爱,就真的可以打破荆棘吗?
或许,真的有这个可能。
“”
时间流逝,太阳渐渐往西移去,地面的影子慢慢变长。
待到下午,快要到了和钟瑜约定去看夕阳的时间。此时的太阳还亮堂,等到二人到小山上去时,也差不多到了夕阳的时候。
扶怀玉往箔澜的方向走,正要给钟瑜发去信息。
此刻的裴鸣砚先发来一道消息,询问她今日的安排。扶怀玉如实回答后,裴鸣砚便说有急事求她帮忙。
一听是急事,扶怀玉有些慌神,因为裴鸣砚从未用这样严重的措辞。她担心地打去电话,可对方拒接了。
对方只发来一个定位。
扶怀玉再是询问具体情况,裴鸣砚也只是道见面再说,没有再透露其他的任意一个字。
最后,扶怀玉只能跟钟瑜说明临时有急事,先往裴鸣砚的方向过去。
她抵达一家咖啡馆,进门后寻到了裴鸣砚。
“发生了什么事?”
扶怀玉走过去便问。
裴鸣砚一身休闲衬衫,长乌发一边被撩至耳后,举止间随意松弛,比起扶怀玉此时的紧张,显得反应很平静。
她先邀她坐下,“坐。”
扶怀玉先坐下,裴鸣砚又道,“手机可以借我一下么?”
扶怀玉出于信任,递了过去。
裴鸣砚接过来后,却放在手边,与自己的手机放在一起。没有借用,以及还回来的意思。
扶怀玉也看出了此行是她设的谎话。
“怀玉,你又心软了。”
裴鸣砚声音平静道,“很多事情,你分明比我知道得还要清楚,不是么?”
“既然选择拒绝,那就要拒绝得果断些。不要只狠到一半。”
她手动拒接扶怀玉的手机上钟瑜打来的电话。并将翻过来,屏幕朝下,“我知道你还是不忍心,所以现在我给了你一条果断的方法。”
“现在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不理会她的任何消息,晚上回去的时候不理她,或者再说上一句她很烦。”
“她就会死心了。”
第52章尊重
咖啡馆内弥漫着浪漫的音乐,外面透来的阳光在墙面上晕染开。客人不多,服务生慢条斯理地做着事。
靠着窗边的卡座里,气氛沉了很久。
听完这些话,扶怀玉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面前人是裴鸣砚。
“鸣砚。”
扶怀玉理清楚前因后果的思绪,闭眸叹气一声,“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但这是我的事情,也应该是我来处理这些。”
“我知道。”
“但也是你的意愿,不是么?”裴鸣砚抬手饮了一口咖啡,“‘拒绝’就是你最初的选择,而你并没有拒绝得彻底,现在我也只是按照你的想法继续做下去罢了。”
扶怀玉指关节微收。
隔了片刻,她回道,“这不是我的真实意愿。”
裴鸣砚稍怔了一下。
扶怀玉深呼吸,耐下性子来好好跟她讲,掀起眼来直看着她,“你也看出来我是喜欢她的,对吗?”
裴鸣砚微蹙眉,闭上了唇,就此沉默了很久。
她确实看出来了。
扶怀玉对钟瑜的情感不一样,这很明显。先前闻韵说起这个时,裴鸣砚口头上并不赞同,说是扶怀玉对谁都这样,实际心底十分清楚——扶怀玉确实对谁都很好,但对钟瑜,更是喜悦。
对待她人时,她的温柔大多都是出于照顾、为她人着想。
而在对于钟瑜的事上,她眼底的温柔总是带着一股笑意。
况且,若是没有拥有同样的真情实感,又怎么会被感情反伤。
如果不是也同样喜欢钟瑜,她又怎么会难过到碰了向来不碰的酒精,闭门两日不出。
裴鸣砚面色毫无温度,抿着唇瓣没说话。
扶怀玉见她一直沉默,也从她的无声中知道了回答,便说,“既然你也清楚。”
“那就尊重我的选择吧。”
裴鸣砚稍扯唇笑了下,只是眼底深处并无笑意,而是有些发冷,“那你的选择是什么?接受她么?”
“我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会不会再重蹈覆辙,你说不会,安心。”
“小瑜她不一样。”
扶怀玉摇头,“她不会是周萦。”
裴鸣砚看她,“我也当然清楚她的人品性格,但你自己第一次拒绝她的时候,难道拒绝的原因是人品吗?”
“我相信不是。你所的顾虑不是她的人品,而是你们之间年龄的差距。”
“为此你产生了诸多犹豫。其一,你怕耽误她的以后,其二,怕她成熟之后心境改变,不再喜欢你。毕竟她还年轻,有着很多试错成本,而你已经没有了。”
“你的犹豫和顾虑不是无中生有,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你现在对于最初的想法有了动摇,是因为你抱有一丝侥幸的幻想,你在假设你的顾虑都不会发生。”
“但是怀玉,侥幸为什么被称之为侥幸,就是因为其中的概率极小。靠假设这种虚无的东西来做决定,错误率太高了。”
裴鸣砚说了很多话,也揭开了扶怀玉的内心。
说的并不假,扶怀玉确实在顾虑这些事。
扶怀玉知道钟瑜是怎样的人,也清楚她的真心。但现下的她还是一个尚未成熟、经历过成熟阶段的女孩,未来的变数实在太多,扶怀玉一直顾虑着,不敢去赌。
可人生,本就是一场大大小小的赌博。
每一条选择背后都伴随着优缺好坏,没有一条路能直达光亮。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遵循内心,选择最向往的那一条。
扶怀玉沉了沉眸子,缓声道,“我知道,这些我会自己衡量。”
这话的语气,看来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果然还是没用吗?
裴鸣砚的手指紧紧捏着咖啡杯柄,不自觉中愈发的用劲,指腹已经褪去了血色,变得泛白。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左右你。”
她忍下所有情绪,“以前我也是一直尊重你,尊重你的想法和意愿,从来也只是以朋友的角度给你提建议,提醒你。”
“但你知道吗,我的每一次提醒都没有用。”
“七年前我跟你说,周萦这人不可深信,让你多思虑再交往,你说想先试试,我尊重你,没多说什么。”
“六年前你过生日那天之后,我跟你说周萦自私自利,你说是她还不懂事,需要有人照顾,慢慢就好了。”
“四年前你们闹了矛盾,我劝你趁早分手,你想了很久,却还是在她上门认错的时候心软了,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还有两年前的那场了结。我说你别去,她肯定不会来,最后你等了一夜。”
“每一次我都在你旁边,给出了提醒和建议,但每一次都没有用。”
裴鸣砚胸口不断起伏,甚至眼睛因情绪的激动而有了些红,“很多次我都差一点就能拉起你,不让你再受到伤害。但是都只差一点。”
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她面朝窗外去,没再看扶怀玉,独自恢复情绪。
这些话结结实实地扎在扶怀玉心上。
“对不起。”
“我很感谢那些日子都是你陪在我身边。”扶怀玉垂着眼帘,“你所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都是我的问题。”
“事情的坏结局都是我所造成的,是我辜负了你的帮助,你没有任何责任,不要将这些压力放在自己身上。”
“谢谢你一直以来为我着想,但这次,我想再执意一次。”
“这是我做出的选择。无论是怎样的结局,我都心甘情愿承担。”
扶怀玉已经把该将的话说完了,“把手机还给我,让我走吧。”
她的话音很轻,即使到了现在,也是以着温和的语气商量。
“抱歉。”
裴鸣砚别开眼,最后还是没有放手,“你就此讨厌我好,恨我也好,怎样都行。我无法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你再一次陷入相同的深渊。”
扶怀玉收回了手,无奈叹气。
“鸣砚,你何必这样。”
又能改变什么。现朱富
话音沉下,窗边的两人便就此对立而坐,僵持无果。
“”
此时箔澜的钢琴室内。
今天钟瑜下完课正准备收拾东西,去跟扶怀玉看夕阳,也想趁着这一次机会再表露内心。但扶怀玉临时发来消息,说有急事。
她没有细说急事内容,钟瑜打过去了几个,都被挂断了。
钟瑜不免有些担心,害怕她所说的急事会不会很严重。
就这样一直等。
直至最后一抹夕阳褪去。
钟瑜在练琴室待了很久,都没有扶怀玉的音信,消息未回,电话挂断。直到,她看见了裴鸣砚发的一条朋友圈。
没有配文,是一张随意的日常图。
格调似是咖啡馆,镜头拍到一半的桌面和窗外的地面,桌面上有两份咖啡饮品,稍微拍到了一些对面的人。
对面人搭放在桌面的那只手上,戴着一只清透的翡翠玉镯。
钟瑜无需放大看,一下便认出是玉姐姐常戴的那一只。
——此时坐在裴鸣砚面前和她一起喝咖啡的,正是扶怀玉。
这氛围,似乎并不似急事。
所以玉姐姐跟她说是急事,实际是和裴鸣砚见面了吗?
总结出这一句话之后,钟瑜还没来得及难过,便觉得哪哪都不太对。
裴鸣砚的朋友圈很干净,平时也很少发过日常,这一张照片在朋友圈主页内格外得明显。钟瑜只觉得有些奇怪,偏偏在今天这个事情上,奇怪得有些似刻意而为。
以及,玉姐姐不会随便挂掉她的电话即使玉姐姐想逃避,也不会这么做,钟瑜很清楚。
从前面的迹象和这条朋友圈来看,就像是有人想引导钟瑜去误会——误会玉姐姐是不想和她一起出去,然后随便找的借口说有急事。
想起裴鸣砚先前同她说过的话,钟瑜觉得自己的揣测的并不是没有可能。
她站在自己的练琴室窗边,思考许久落下一个决定。
而这时闻韵敲门进来找她,钟瑜便拉着她问有没有空,并说了一句。
“师姐,你可以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
约莫半小时后,闻韵开着车抵达一家咖啡馆。
师妹的忙当然是要帮的,只是闻韵没想到她口中的扶怀玉的一个朋友,是个熟人。
闻韵开车经过,看见裴鸣砚的脸时,稍愣了一下,但又有些在意料之中。
刚停好车,她就给裴鸣砚打去一个电话。
“裴总监,上回合作我还有个想法想跟你聊聊,你看现在有空么?”
那边用着平常声敷衍道,“不好意思闻老师,今天是周末,工作上的事等到工作日再提吧。”
“那就占用私人时间。”闻韵挂了电话,走入咖啡馆。
一进门,服务员便上前来引她入座。闻韵回绝完,直走去扶怀玉和裴鸣砚的卡座。一眼便看见了裴鸣砚手上拿着一个手机,手旁还有一个。
“好巧。”
听言,两人的视线都看过来,裴鸣砚冷眼一眯瞬时充满了敌意,而扶怀玉顿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她会来。
“我跟裴总监有点工作上的事想谈谈。”闻韵边说着,面色淡然地拿过扶怀玉的手机递还给去,“既然你们聊得差不多了,换我。”
“好,你们慢慢聊。”扶怀玉看了一眼裴鸣砚,没多说些什么。
经过闻韵身边时,闻韵拉了拉她,低声说了一句,“我来之前小瑜在箔澜的休息室里喝了点酒,心情有些不好。”
扶怀玉瞳孔稍震,道了声谢谢便快步离去。
背影离去,裴鸣砚见状站起身跟上,只是刚踏出两步就被来者拦住。
“稍等。”
闻韵抬手挡住了裴鸣砚的去路,在对方投来冰冷的目光时,淡然地笑笑。
险珠敷
“工作上的事还没聊呢,裴总监。”
第53章躲
来人挡住了去路,并且面上轻松淡然,带着一丝戏谑地看着她。
裴鸣砚看见扶怀玉已经离开,最后还是没有执意跟上,泄气之后,坐回位置。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再多做什么也是无用。
闻韵也在她面前落座。
“不用刻意找工作上的话题,我知道那只是借口。”裴鸣砚冷着面色,坐好后用着纸巾先擦手,“是钟瑜让你来的吧。”
“嗯。”
“那又是怎么找到这的?”
“你拍的照片里有涉及到桌椅样式,小瑜查了附近的咖啡馆,最后猜测是在这里。”闻韵如实说道,“我来之前只是想帮她找扶怀玉,并告诉她一些事情,不知道对面的人是你。”
裴鸣砚点头,“这样。”
“那你还真是疼这个师妹。”
钟瑜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我听怀玉提过一些。听说你不仅给钟瑜准备上好的练琴室,还给她排宽松的教学课。现在又是对她的求助有求必应。”
闻韵却耸肩,没怎么在意,“疼她的人很多,不缺我一个。”
裴鸣砚低眼呵笑了声,“也是。”
“她是个活在爱里长大的人。”
无论是家境条件还是身边环绕的亲人朋友,她的经历都远远胜过太多人。
从小在充满善意的环境中成长,有亲人长辈,有钟若还有钟若身边一圈的姐姐们。疼她的人掰着手指头数都数不清楚。
闻韵用手机扫桌角的二维码,进行点单,点完单后放下手机,回她的话。
“确实是,这也跟她自身有关。一个时刻对别人交出自己真心的女孩,总会被善待的。”
闻韵在后面转折道,“但真心总有被辜负的时候,她也不例外。”
“在你看来,她一直闪闪发光,在家庭的庇护下几乎没有受过什么磨难。但我们陪伴她比较久比较亲近的人知道,她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她的真心也被辜负过,高中时期也遭遇过好友的背叛,甚至是语言欺凌。”
“即使如此,她仍旧保持着一颗真挚的心,在经历那些后,仍会义无反顾地交出真心,相信她人。”
“这点也跟扶怀玉很像。”
即使当初遭遇过生活的不测,还是会选择温柔以待一切。
这是闻韵第二次说钟瑜和扶怀玉很像。
第一次裴鸣砚反驳了她,并且说道,相似但不代表适合在一起。
但这次,裴鸣砚没说话。
良久,她看着闻韵说道,“那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想让我对钟瑜改观,让我不再阻拦她们在一起?”
闻韵呵了声,“你想多了,我不能阻止你做什么。只是想到什么就顺口说了,不然光坐着不聊天,太尴尬了不是么。”
服务员端上甜点和饮品,闻韵道了声谢谢。
服务员走远后,裴鸣砚垂下眼,眼睫半掩着眸,手中漫不经心地搅动杯内。“从你现在的角度看我,应该很不可理喻吧。”
“这不是我的事,也无关我的利益,我却还处处阻扰。”
闻韵回道,“是。不过稍微能理解一些。怀玉经历过类似的事,你作为她的朋友,不想看见她再受伤害。”
“只是这个做法,不敢恭维。”
也是。
裴鸣砚抬头看向窗外,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看着窗外夜幕下灯光繁亮的景色,她说道,“我每看见她眼含喜悦地回复钟瑜的消息时,都想起了当初她刚跟周萦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般喜悦。”
“其实用饱含情绪价值的语言逗人开心,是拉近关系的手段中成本最低的一项。但怀玉偏偏最吃这套。”
“主动与热情,多没有价值的东西啊只要是跟情绪搭架的东西,又能有多少是能不变的?”
“怀玉她向往稳定。那些年下者的主动与热情就像是火苗,情绪是火苗之下的燃料。而情绪这东西,太过于变化多端。”
闻韵说道,“情绪是受内心所影响的。你所说的情况,还是分人。”
“两个人只要互相喜欢,彼此输送情绪,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燃料。”
“到了一定阶段,热恋期的热情会有转变,或许会转变成无法分割的亲情,也或许会转变成任一她们适宜的相处模式。但不会消失。”
“只要她们之间有良好的情感循环,就能一直保持喜欢。而喜欢就会产生情绪,情绪会产生热情,而热情会使得她们的喜欢更加牢固。”
“没想到你对爱情的阐述还挺深刻。”裴鸣砚笑笑,摇了摇头。
“但可惜了,这些仅存于理论和幻想当中,现实并没有多少人能做到。真正将人捆绑在一起的,还是利益。”
“你这样的人可真矛盾。”闻韵一手撑着下颚,“看似很冰冷,实则是因为太重感情而痛苦着吧。”
因为自身认为感情是虚无,所以希望朋友也不要太过于深陷感情。
可她如果不是自身重感情,又怎么会因怕好友受到伤害,而执意插手好友的事。
裴鸣砚:“这是我的软肋,我知道。”
闻韵单扬了扬眉,“真有意思,重感情是别人口中夸人的优点,到你这儿变成软肋了。”
“对于你的亲人也是这样么?那我猜,你应该不是独生子女。”
裴鸣砚闻言沉吟了片刻,才说道。
“嗯,有个妹妹。不过去世了。”
她的目光往窗外望了很远,出口的话语犹如一道尖刺,往自己的心口上扎去,“我永远保护不好身边的人。”
后一句低声喃喃,不像是对闻韵而说,而是对她自己。
“抱歉。”
闻韵见提起她的伤心事,打住收回了话题。
谈话停滞了一会儿。
闻韵再启唇,将今天的话题收了个结尾,“至于她们的事,最后我想说真心究竟托付给谁,只有她们自己能决定。”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相信,钟瑜是值得托付的。”
“一个时刻怀抱真心的女孩,不会辜负别人的真心。”
不会辜负么。
裴鸣砚默了许久,看着窗外暗下的景色。
“希望吧。”
“”
今夜月光明亮,繁星稀疏。
扶怀玉从咖啡馆出来后,便去了箔澜。
在中途她回拨钟瑜的电话,但没有接通。回想起闻韵同她说的话,她有些焦急。
到了箔澜后,扶怀玉先去琴房,但是没有寻到人儿。
最后她打了闻韵的电话,从闻韵口中得知休息室的位置,寻去打开门,才看见了屈膝坐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的钟瑜。
她靠着沙发扶手那一边,虚虚支撑着头的重量。白皙的面颊上染着红晕,身前的茶几上有几罐酒。
如同闻韵所说的,她看似心情很不好,然后躲在休息室喝了些酒。
而心情不好的原因,扶怀玉也很清楚。
“小瑜。”
钟瑜看见来人,仰起脸笑眯眯着,“玉姐姐~”
可当扶怀玉靠近到她身边的时候,钟瑜的笑意又慢慢弱了下去,闪着泪花的眸子有些伤心,声音也黏糊不清。
“你是不想和我去看夕阳吗?”
扶怀玉站在钟瑜的身前,钟瑜坐在沙发上,往前一搂,便搂住了她的腰身。
钟瑜侧脸贴在她的腰上,委屈地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和我去。”
“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讲呢。”
“不是的。”扶怀玉否认了,手抚上来揉揉她的脑袋,开始跟钟瑜简短地解释了今天的事情。其中就说到自己并不是不去,而是被事情耽误了。
钟瑜看着反应很慢,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是抬着一双茫然地眼睛看她。
眨了眨,似乎也不知道扶怀玉在讲什么,只知道——玉姐姐并不是故意不和她去的。
“好。”
钟瑜眯眯眼笑了,“那我们下次去,补回来。”
她松开扶怀玉,朝着扶怀玉伸出一只手,其它手指微微弯曲,唯有小拇指往前伸。
扶怀玉微眨眸。
“这是?”
“拉勾。”
她低眼看着象征着承诺的手指,心想不过是一次夕阳,犹豫了片刻,便伸手放了上去。
两指相勾。
最后一步指腹摁压,代表着约定成立。
钟瑜笑得开心,酒精反应上脸的缘故,白皙的鹅蛋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晕。
扶怀玉不知道钟瑜的酒量怎么样。钟瑜没有在她的身旁喝过酒,偶尔梦苑的聚会上朋友之间有酒,也都被扶怀玉拦下来了。
但是看这般模样,小瑜应该已经喝醉了。
她看了眼桌前的几罐酒,轻轻地拉了下钟瑜,“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好。”
喝醉后的钟瑜不吵也不闹,说什么都乖乖听话。
比起平常,也就是反应慢了一些,迟钝了一些。思绪也变得简单了些,脑袋思考不了那么多东西。
回去的路上,扶怀玉扶着钟瑜走。步伐比平时慢,怕她稍有跌倒。
她们的身体挨得很近,能透过夏季纤薄的衣裳感受到对方的温度。扶怀玉也能闻到她身上萦绕的气息。
她身上原本的体香掺着甜腻的果酒香,并不如同正常酒味那样难闻,反而带着一丝清甜的味道。
路上,钟瑜仰眼看着天空,望着银润的月光之源。
“我好喜欢月亮。”
“为什么呢?”
“因为月亮很温柔,很好很好。”
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月亮。
喜欢好久了。
月亮挂在漆黑的夜空,是良药,也是指路灯,使得黑暗里的一切都有了希望。
过了十几分钟,她们到了家。
钟瑜坐到了沙发上,只是没端正两秒,人就往一旁倾倒下去了,闭着眼睛,就似融化在上面了一般。
扶怀玉见了,便将她先移到房间,安放到床面。
头接触到枕面,钟瑜一直闭着眼睛,身上没什么力气。扶怀玉理顺她两边的发丝,轻声问道,“有哪难受吗?”
钟瑜隔了几秒钟,摇了摇头。
扶怀玉正欲起身,“我先给你煮点醒酒汤。”
“我醉了吗?那我还不想醒。”
在她要离开时,钟瑜搂住了她的脖颈。
扶怀玉便被顺带地压下去。随之钟瑜的一个翻身,她被压在了身下,柔软的身躯相贴,热意在此刻迅速上升。
大抵是酒精的作用之下,人的胆子也会不由变大些。
钟瑜睁开清醒的眼睛,视线与她的眸对视着,随之缓缓下落,经过她好看的鼻梁骨,到鼻尖,嘴唇
最后,停留于唇间。
钟瑜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面颊,迷离的目光游走了许久,最后唇瓣缓缓下落而来。
呼吸声在寂静的昏暗环境中显得格外凌乱。
一瞬之间心脏骤停,扶怀玉的手指不由收紧,缓缓抓紧了床单。
即将相挨时,钟瑜却选择了用鼻尖,去蹭蹭她的鼻尖。随后再次搂紧了她,头埋在她的颈窝处。
“玉姐姐。”
钟瑜微微松开一些,带着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耳边问道。
“我刚刚想亲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呀?”
第54章靠近
说话间的热气萦绕在耳廓边,她轻声的话语间,透露着一丝期待的雀跃。
“玉姐姐,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扶怀玉瞳孔一震,原本滞停的心开始疯狂般地跳动起来。
钟瑜见她不应答,庆幸的笑声传过来,扰得扶怀玉耳朵更是发痒。
扶怀玉自知不能任由她这下随意下去,手放在她的肩上,想坐起身来。
“小瑜,你现在还不清醒。”
“才没有。”钟瑜不肯退离,反而搂紧了紧她,“而且就算不清醒,我不清醒时与清醒时的想法,会做的事,都是一样的。”
“就像我喜欢你,不会因为我是否清醒而改变。”
身上的酒气犹在,话音比平时更加软甜。
话语也更直白。
果然是因为喝醉了么?
“小瑜——”
扶怀玉正要说话,钟瑜先打断了,“玉姐姐,今天那么久的时间里,鸣砚姐是不是跟你说了很多话?”
钟瑜开始有点伤心,声音越来越弱,“她是不是跟你说,让你不要喜欢我?”
扶怀玉动作稍顿,见她似乎想哭,赶忙抬手上来摸摸她的头。
“没有的,别想多了。”
人儿完全陷在她的身上,扶怀玉的手向下移去,拍拍钟瑜的后背,接而顺着坐起了身来。
只是钟瑜的搂抱并没有松开。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玉姐姐。”
钟瑜还埋在她的颈窝处,看不清面色。
扶怀玉以为她是还朦胧着意识,身上没什么力气。而只有钟瑜自己才知道,并不是她没有力气起身,而是因为她此刻不敢看着扶怀玉的眼睛。
“你害怕年龄的相差,导致我们面临不同的人生抉择。担心未来的我可能会奔向更好的方向。”
“但是玉姐姐,我之前其实跟你说过我的规划。”钟瑜慢着声说道,“我没有像妈妈和姐姐们那样远大的志向。我的未来规划,是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再和爱的人一起生活。”
“而跟你住在一起、在箔澜和梦苑的这段日子,就是一直以来我梦寐以求的未来,这些就是我想要的东西。”
“我不会再有更好的选择。因为现下这就是我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喜欢的。”
扶怀玉没有回话,安心听着钟瑜讲着。
钟瑜顿了顿,“我知道你还担心,我以后不会喜欢你。”
她深深呼吸了一下,几乎是想借着今夜酒精的这股劲,将积攒多年的真挚,一并倾倒而出。
“玉姐姐,我喜欢你,真的很久很久了。久到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如果要往前想,时间或许要追溯到,我连喜欢都还不清楚是什么的时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里就已经住着一个人。”
“高中的有一节课上,我们语文老师说,爱情是期待的寄托、万千事物凝聚的美好,任一美好都会往她身上去想。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我只对一个人抱有幻想,那么那个人,一定是玉姐姐你。”
月亮的皎洁,亮光的温润,云雾的轻盈总能往她的身上靠去。
“长大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在懂得爱情的释义之前,就已经有喜欢的人。”
“人们都说四年是喜欢的一个周期。但现在的我已经超过了。”
“既然前面的四年跃过来了,后面的也会。”
钟瑜道完,退下身来,仰眼看着扶怀玉,“玉姐姐,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让我证明——我会像热爱钢琴一样,十年如一日地去爱你,不会改变。”
真挚的话语宛如石子投入河面,在心里荡起一阵圈圈涟漪。
扶怀玉抬起手来,手心轻贴放在她的面颊上。目光看着这双充满着光亮的眼睛。
钟瑜手也覆上她的手背,对视着她的眸,又一次真挚承诺。
“我会做到的。”
扶怀玉没有张唇,但对于这些,她的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等你什么时候完全清醒,再跟我说这些吧。
扶怀玉心想完,抚摸着她的脸颊,让她先躺下休息。
“小瑜今天应该很累了,先躺好休息吧。”
“?”钟瑜愣了愣。
她有点慌,急忙拉着扶怀玉的手,“等等,我。玉姐姐,我刚刚是不是没有说出声?”
“你听见我刚刚说的话了吗?”
是不是只在心里想了,但没有张口说出来,玉姐姐没听见?
“我听见了。”扶怀玉温声回道。
听见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吗?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的这些话,好像也没有得到回应
钟瑜情绪低落了下来。
“这些,等你睡醒再说。”扶怀玉拍拍她,“我先去弄些醒酒汤。”
“不喝点解酒汤的话,第二天起来怕是会头疼。家里还差几样东西,我去附近的超市买些,很快回来。”
扶怀玉嘱咐的语气一如往常。
她起身来时,钟瑜拉着她的手腕,抬起闪着泪花的眸子看她,“可是我不想你走。”
走掉了,是不是就代表默认拒绝刚才的那些了?
扶怀玉耐心哄道,“你眯一会儿,我就会回来了,好吗?”
上一秒还在谈论喜欢的问题,下一秒便转话题说要出去一趟,所以还算是避开话题吗?
好像还是在躲,在退。
看来还要再努力一点呢
玉姐姐躲一步,退一步,她就要努力多走两步回来。
钟瑜隔了良久,最终还是点点头。
“好”
扶怀玉浅弯起唇,“嗯,听话。”
钟瑜侧躺在床面上,就这样看着扶怀玉离开她的床边。房门带上,光亮也随之消灭。
不久,便是传来大门开合的声音,想来玉姐姐是出去了。
钟瑜睁开眼睛,眸内早已褪去了晕乎乎的酒意。或者说,从最开始就没有。
越是回想扶怀玉离开的时候,她心中就越是堵塞,最后咬着唇,眼眶中蓄满了泪水。
她拿过一旁的枕头,面埋入枕头里面。
不争气的眼泪没有机会流下,就被枕面吸了去。
“”
附近有一家中型超市,现在是晚上八点钟,超市还未到关门的时间。扶怀玉进去挑选了一些东西,便结账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从推着购物车在白光下走动时,到现在于匿黑夜中行走,她的思想一刻没有从钟瑜身上抽离过。
‘让我证明——我会像热爱钢琴一样,十年如一日地去爱你,不会改变。’
还有雷雨天晚上的那句——
‘你相信我,好不好。’
扶怀玉当时没有回话。
但那些温暖人心的每一刻,都促使扶怀玉去相信。
她想相信一次,只要足够相爱,就真的可以打破荆棘。
她一路回到家中。
扶怀玉放下东西后,先去房间看了一眼,但床上空落落的,没有看见钟瑜的人影。
她正有些焦急,而在这时,钟瑜也打来了电话。
“小瑜。”
扶怀玉接起电话,“你去哪了?”
此刻通话的另一边,钟瑜正走在江边的桥上。
平静的江面倒映出城市的光景,晚风吹拂着发丝,流动的凉爽裹挟着肌肤。
风穿袭而过的声音,随着人声一并传入了话筒里。
“我只是出来走走,没事的。”
“你在哪,我去找你。”扶怀玉听出了她声音不对。
“不要玉姐姐。”
钟瑜摇头,“不要来找我。”
“有好多事情,我不敢当着面跟你讲,只敢在电话里。”
“你想说什么?”扶怀玉折回去在门口换完鞋,开门出去。
钟瑜不知道她已经出门来寻自己,望着波澜江面,酝酿了一下想说的话,缓缓说道,“我想跟你说,其实我的酒量很好。喝了那些酒,我的脑袋会有些昏,但是不会到醉的程度。”
“我没有喝醉,这些都是我故意的。”
“我一早就知道,你的急事是被鸣砚姐叫了过去,鸣砚姐也肯定会说很多,我们不适合在一起的话。”
“所以我拜托师姐去找你,并告诉你我在休息室喝了些酒,引导你来找我。”
“我本来是想,趁着这一晚上什么都说出来,万一你第二次拒绝我了,我第二天就可以装作喝醉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样的话,我们还可以像前两天一样相处。”
“但是现在。”
钟瑜吸了吸鼻间,声音暗下去,“现在我又有点害怕我第二天演不出来。我怕我第二天会难过,根本装不出一点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颗颗眼泪往下掉落。
“我知道的姐姐,你以前经历过很多,不会再随意地把真心交给别人了。”
“可是你每次往后躲的时候,我都好难过。”
她抬手抹去眼泪,刚出口几个字声音就变了,溃得有些不成样子。
她等了很久,到情绪平复一些才继续说。
“如果你也喜欢我,姐姐你可以不可以,不要再往后退了。你可以站在原地不用动,我可以向你走九十九步,甚至一百步的。”
“可我,每朝你走到九十九步时,你会后退一步,让我们的距离停在了这里,甚至更远。有时你又会向前一步,让我觉得我们还有希望。”
“明明就差这几步了。我不想放弃,也不甘心。我害怕我放弃了我们就再也不可能了。”
“可是,你每次往后退的时候,我都好难受啊。”
“真的好难受。”
那边的扶怀玉无声了许久,过了会儿说道,“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是你在靠近。”
钟瑜后知后觉,这道声音似乎是从身后传来的。
她回过身,看见扶怀玉正站在自己后方的不远处,隔着几米之遥。
桥边的昏黄路灯零散。
纵使是如此昏暗的光线,也匿不住她那双温柔的眉眼。
两人就此对视,流动的时间宛若静止,画面定格在此处。
不知玉姐姐是什么时候抵达她身后的。
有些突然。钟瑜看了下手机,又垂垂头,一时之间有些慌乱到手足无措。
“我”
扶怀玉放下了耳旁的手机。
第一次钟瑜独自出来走走时,扶怀玉一直在身后跟着她,未敢上前,也不敢让她知道。
而这一次,扶怀玉选择了往前走去。
抵达她的跟前,伸手替她轻擦拭去眼角的眼泪。
又是如此亲昵的动作,钟瑜控制不住的心跳起来,正欲张唇说话时,一个吻落在她的唇间。
扶怀玉轻捧起她的面庞,凑近吻了上来。
两道柔软的唇瓣相贴,使得未尽的话语淹没于潮水之间。
电流侵占了大脑内所有的理智,钟瑜只觉好似不会呼吸一般,怔在了原地。
待轻吻退离,扶怀玉抚着她的面颊,眸内泛着温润的光泽,轻声道。
“我们回去说,好吗?”
第55章相爱
夜色模糊了轮廓,使得面部线条更加柔和。她眼中的色泽如同一旁波光粼粼的江面,泛动着细碎的星辰。
钟瑜的脑海陷入了停滞,愣愣地看着扶怀玉。
玉姐姐刚刚做什么了?
做什么了?
钟瑜眨眨眼,已经顾不上眼角尚粘腻的湿润了。眼睛一圈还红着,她抬起手,指尖虚虚放在唇面上,回想方才的触感,眼睛渐渐放大。
“玉姐姐你”
扶怀玉弯唇轻笑了声,再度凑近来吻了一下她的眼角,“走吧。”
“我们回家。”
话音渐落,扶怀玉牵起钟瑜的手腕,引她往返回的路上走。
钟瑜跟在她的身后。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地走在江边桥的人行道上,与夜晚的风景融为一体。晚风为二人作伴,见证这所发生的一切。
在一个月多以前的这条路段上,她们也曾这样牵着手走过。
那天玉姐姐牵着她的手腕离开梦苑,接着电话,忘记了放手,一直等到走在江边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那时,扶怀玉牵住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极其的可贵。
而现在,也一样。
是弥足珍贵的幻想,也是侥幸获得的宝藏。
“”
到了家之后,扶怀玉先拿着东西去厨房煮了些汤,钟瑜说不用,自己没有醉,但扶怀玉还是执意准备了一些,说有助于酒精的分解,这样第二日也不容易头疼。
在她煮汤的时候,钟瑜便先去洗了澡,更换上舒适的睡衣。
出来之时,热乎的醒酒汤已经摆在桌面,碗内沉浮了许多种类的食材,喝下去除了解酒之外还有助于夜晚安神。
而在钟瑜喝汤时,扶怀玉转身去洗澡。
两人从桥边一吻之后,就再没有了有关感情的对话,寥寥几句都是有关于日常,类似询问是否关好了窗户这种。以至于钟瑜到了现在还有些恍惚,就好像桥边的那一个吻是长梦,飘渺而过就再没了踪影。
扶怀玉更换好睡衣从洗浴间出来时,钟瑜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安安静静的。
卷发经过清洗吹干后变得柔顺而富有光泽,失去了一些卷度,却更显得乖巧。
扶怀玉问她困不困,然后带她回了她的房间。
房间内没有开灯,暖黄色的床头灯照亮起一小范围。钟瑜坐到床边后,拉着扶怀玉的手,主动先说。
“玉姐姐,你也坐上来吧。”
扶怀玉微张唇,显然是有些迟疑。但钟瑜继续说道,“在桥边的时候你不是说,等回来我们把话说清吗?”
“你不想说了吗?”
钟瑜抬起无害的眼睛看着她。
这双眼睛令人无法拒绝,扶怀玉同她对视,最后顺着她的话意,坐了上去。
她们一并坐在床面上,后背靠着床头。暖灯照应在她们的面颊上。
“有些肿了。”
气氛沉默了良久,扶怀玉看着钟瑜的眼睛说道,抬起手,指腹抚了抚,“应该冰敷一下的。”
钟瑜的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让她的手心更加贴合自己的面颊,并主动提及道,“玉姐姐,你今天在桥边吻我,是什么意思?”
扶怀玉听见这话,不由弯眼轻笑了一声。
“那小瑜认为,是什么意思?”
也是,还能是什么意思呢?
玉姐姐已经主动亲她了,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是你也喜欢我的意思,对吗?”钟瑜侧身抱过去,俯身陷于她柔软的怀中,面朝侧边,耳朵贴在她锁骨的位置。
“是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的意思。”
扶怀玉唇边含着温和的弧度,手抚摸着身前人儿的脑袋。没有说话,没有否认。
她的声音缓下来,“对不起,这么多天让你难受了。”
她知道,从她开始慢慢有意疏远和推开小瑜的那时起,小瑜就一直陷在情绪的不安和低落中。自她拒绝后,紧接又是一阵阵的情绪崩溃。
在这期间,她一次一次地推开钟瑜。
每一次推开,所带来的痛苦可想而知。
钟瑜抱着她,声音又有些哑,“如果能是这样的结局,所有都不算什么了。”
她搂得紧了一些,好像生怕眼前的事物会从她手中消散。
扶怀玉慢慢地拍着她的后背,身子轻轻摇着,安抚她。
想起今天通话里传来的话,扶怀玉说道,“今天,我没有正面回应你的话,是因为我以为你喝得很多,已经醉得意识不清醒。”
“人在酒精促使之下会做出不同于寻常的决定,说出冲动的话。如果我们选择是否要在一起,这应当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我想在确保你清醒的情况下再进行下一步。”
“我怕晚上你说的话是你醉后的一时冲动,所以我说,先睡一觉,等明天你醒后再谈。”
“原来是这样”
钟瑜愣完之后,庆幸地笑了笑,“我,我还以为像之前一样,是婉拒呢。”
她身子有些颤抖,又哭又笑着,“因为每一次玉姐姐你的拒绝,都是默默地转移话题,或者推开,远离。我还以为,这次也一样。”
扶怀玉听她笑,心却泛起相反的疼意,“笨蛋。”
“我都这样一次一次地推开你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因为我喜欢你呀。”钟瑜回答道,“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你拒绝我之后,我担心我的喜欢会使你困扰,可当我回来拿东西,却看见躺在床面上生病的你时,我就很想不管不顾你的推开,靠近你。”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想看见你哭,不想看见你难过,也不想看见你生病。”
“我想多陪陪你,陪在你的身边,陪你度过一切。”
真切浓重的爱意融化在话语之间。
扶怀玉第一时间想的却是——何德何能。
她何德何能,有一个这样的女孩愿意对她好,又何德何能,让这样一个女孩深深爱着她。
“小瑜,你真的想好了,要和我在一起吗?”
扶怀玉声音慢慢降了下来,神色变得晦暗。
“和我在一起,远比你跟你的同龄人在一起要辛苦得多。”
“你所要面对的,有你的亲人长辈,朋友,还有社会,时间。”
“你的家人是否同意你与一个比你大十多岁的女人在一起,以后,又该怎么面对朋友讲述我们的关系,是否能承受住社会对于同性群体的压力。”
“至于,时间。”扶怀玉顿了顿,话语间充满了落寞,“你知道的,我会比你先老去。”
“六年后,我已经到了四十岁,而你正值二十多岁,处在最美好的年华中。”
“我的容颜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老,皱纹越来越多,皮肤也会越来越松弛,那时的我不再拥有现在的容貌,也不再拥有现在的身材。”
“你现在所看见的一切,可能都不再存在。”
钟瑜起身,捧住扶怀玉的面颊,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四十岁也是最好的年华,玉姐姐。”
“时间所改变的只是你的外表皮囊,只要时间在流逝,谁的皮囊都会改变,谁都会变老。”
“但是你的心不会改变。我喜欢善良的你,温柔的你,喜欢始终温和对待生活的你。时间不会改变这些,因此我对你的喜欢也永远不会改变。”
“变化的皮囊又如何呢?这些根本不影响我喜欢你呀,我相信,也不会影响你喜欢自己,对吗?”
钟瑜一句一句话回她,“以及你所说的,面对家人,朋友,和社会。”
“姐姐她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而妈妈的话,我会去跟她沟通的,我相信她会同意我的选择。”
“我身边的朋友,她们都是很好的人,关于这件事她们肯定会为我们感到高兴,等之后,我也会跟她们讲述我们的关系。”
“至于社会。我想,现在作为成年人的我已经有足够的应事能力。面对一些偏见和压力,我有能力去面对。”
她的回答不假思索,只因为:“玉姐姐,这些问题,我在回国之前就已经想过了。”
看来,是做足了准备而来。
“小瑜。”
扶怀玉这一声唤得平缓,像是想说什么重要的事。
钟瑜抬起眼看她。
“如果未来的有一天,你对我厌了,请一定要告诉我。”扶怀玉低着神色,缓缓道出,“我会放你走。”
“不要因为可怜我,而藏在心底。”
藏在心底的东西会慢慢融入身体,化为无声的举止显露于日常的相处中。
时间越长,积攒得越多,疼痛程度更似钝刀割心肉,一拉一扯,尽是折磨。
“不会的。”钟瑜闻言,摇摇头,拉起她的手回道,“不会的,玉姐姐。”
“我不会厌烦。”
“我知道现在口头上和你说永远,太过于虚无缥缈。所以我想,以后化作实际行动来告诉你——我会一直一直爱你,不会离开你。”
“无论你相不相信我,我都会让你有足够安全感地相信我能做到。”
“我们不会失去,也不会分离。”钟瑜带着热诚说道,“我们会就此相爱一辈子,好吗?”
温和的话语包裹心中,扶怀玉眼底的神色渐渐化开,眼边染上晶莹的泪花。
“好。”
不会失去,不会分离。
相爱一辈子。
“”
这晚的她们,说了很多话。
说到扶怀玉的顾虑,说到钟瑜对未来的看法。
许下了承诺,也定下了约定。
到了睡点时,钟瑜拉着扶怀玉的手,没有让她离开。两人便再次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只是这次,不需要雷声做缘由。她们可以没有顾虑地拥抱在一起,陷于彼此的温暖潮水之中。
临睡前,钟瑜微微俯身,吻落在扶怀玉的唇角。
“晚安,玉姐姐。”
灯光关闭,室内昏暗无光。
一同没入温暖被窝的二人相靠在一起,散在枕面的发丝相互交织。
她们的手相牵在一起。
就此伴着彼此的呼吸声,度过她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夜晚。
第56章定情信物
“”
十二年前,一间房间里,每个夜晚都有一盏小夜灯在黑夜中亮起,照亮了坐在书桌前认真书写的女孩。
[9月6日]
今天数学老师讲了开学考的试卷,题目我都会了,就望着数学老师的脸发呆,突然觉得老师的脸好像节拍器。(奇怪,以前怎么没发现)
下完课,我去了补习班。今天在课上,温温画了一个我,温温画得很可爱!就是感觉画的小人有点傻傻的,但是有好像有点像我,我拿回家给妈妈和姐姐看,她们都夸温温画得好,画得像。
姐姐突然一时兴起,拿起笔给我画了一张。
白纸上的小人有着长长的头发,一双斗鸡眼,还流着好长的鼻涕,一看就很傻呆的样子。
我气得追打姐姐,但我们在院子里跑了好久,结果我根本追不上她。
最可恨的是,姐姐不仅在前面哈哈大笑,还一个劲地嘲笑我腿短!QAQ
我才不是腿短!只是还没完全长大而已!
长大以后我肯定会长得比她还高的!!
哼<(`^`)>
*
[9月7号]
今天!我见到了一个好漂亮的姐姐!!!
晚上刚下完补习班,姐姐来接我,说为了给昨天的我道歉赔罪,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然后就来到了梦苑。
我找姐姐的时候,就撞见了她。
她穿着旗袍,手上拿着一把扇子,漂亮得像是电视剧里面的仙女姐姐。
她的声音好温柔,好好听呀,每次她轻声说话时,我的耳朵里都痒痒的,还有一点热。
她的人好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就是好好,像是月亮。
我听见姐姐喊她“怀玉姐”,当时我就在想,这个名字好适合她,因为她就很像一块玉。
她提到称呼时,我喊她了一声玉姐姐。
自此,我们就认识啦~
*
[9月12日]
上回遇见玉姐姐之后,我总能想到她。
发呆的时候能想到,散步的时候能想到,睡觉的时候也能想到。我看了妈妈收藏柜里面的玉器,更是能想起玉姐姐。
所以我拜托姐姐,再带我去了一次。
我第二次看见了玉姐姐,玉姐姐也一眼就认出了我,笑着把我牵到休息室去,给我吃糖。
玉姐姐手上的糖怎么都那么好吃呢?白桃味的水果软糖很香甜,橘子味的也很好吃,蓝莓味的也是。感觉每一个味道都特别香。
只要是玉姐姐给我的,我都觉得特别特别甜。
我问玉姐姐,我下次还可以不可以来。
玉姐姐揉我的头,说当然可以。
太好啦,一想到以后都能见到玉姐姐,就好开心呀~
*
[10月11日]
今天玉姐姐送了我两个星星发夹!一个是粉色的,一个是黄色。
试新发夹时,玉姐姐帮我扎头发。
她的手好软,手指伸入我的头发里时,我的头皮酥酥麻麻的,像有电流经过一样。
我看着她慢慢地拨弄,最后帮我扎了一个双马尾。
发夹一边一个别在头发上,可好看啦。
这是玉姐姐送给我的,所以我要一直一直戴着它~
*
[10月21日]
玉姐姐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裙子,特别好看,像仙女一样。
我围着她,夸了她好久好久。玉姐姐笑着说我嘴变甜了,我说我可没有,我只是在说事实呀。
可惜我不像温温一样会画画,不然我现在就好想把今天的玉姐姐画下来。
怎么会有那么像月亮的人呢。
*
[12月27日]
今天我掉了好多眼泪,因为玉姐姐跟身边的其他姐姐都打了招呼说再见,但没有和我说。
差点以为,玉姐姐不喜欢我了。
一想到她不喜欢我,我就好难受,很想哭,感觉天都要塌了
不过好在,玉姐姐说她只是忘记了,还擦掉我的眼泪,轻声跟我说如果以后她再忘记了,就提醒她。
我又开心起来了,不难过了。
我就知道玉姐姐果然还是喜欢我的,嘿嘿~
~( ̄▽ ̄~)~
*
[12月31日]
新的一年,我给玉姐姐发了新年快乐。
玉姐姐也回了我一句新年快乐。
看见她祝福的回复,我就好开心呀。
听说在新年的开头许愿,会非常灵验。现珠副
那我就悄悄许愿一下,新的一年,还能待在她的身边吧~
“”
日记本遍布着笔墨留下的字迹。
从尚且稚嫩的一笔一画,到自由张扬的初现笔锋,再到现在的随意自如的成熟字形。
写满心事的本子叠在一起,一同被收纳进时间的宝匣。
但好在自昨晚后——
多年来的心心念念,终是有了结果。
太阳光照亮了整座城市,其中一缕挤进窗帘的缝隙,抵达房间。
钟瑜缓缓打开了眼睛,眼前是柔软的被褥。
刚刚恢复意识的头脑还留有昏沉,她缓了片刻,回想起昨夜的一幕幕。亲吻,坦白,和成真。
自己此时正侧身躺着,手放在身旁一侧的枕面上。而身旁人不知何时已经起床离开,留下一道空处。
玉姐姐已经起床了。
昨夜睡得香甜又深沉,以至于扶怀玉什么时候离开的,钟瑜一点印象都没有。
脑海里的思绪理清后,钟瑜面埋在枕头里,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昨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因为玉姐姐,答应和她在一起了。
心底的甜意怎么也散不去,就像吃了蜜一般。
平复好心情后,她起身下床,穿上拖鞋走出房门。
时间尚早,落地窗外的阳光一片清透。
出门走到客厅便能闻到空气中米的清香,浓郁的香气自厨房传来,钟瑜走近去,看见了厨房内扶怀玉的背影。
她身前穿戴着围裙,围裙两端的绑带系在后腰处,勾勒出一节腰边好看的线条。
锅内的粥向上冒着白花花的热气,清晨的阳光浅薄清透,将眼前所有的美好事物晕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钟瑜走了过去,从后搂住了扶怀玉,头靠在她的肩边。
“小瑜醒了?”
扶怀玉知道身后是她,身子没有动,手上拿着勺柄翻舀着锅里的粥,“粥很快好了,今天我往里面放了些枸杞。”
钟瑜挨着她的后颈,点点头,“嗯!玉姐姐做的粥,光闻着就很香。”
又是一阵夸奖。扶怀玉笑了笑。
早晨的第一个拥抱持续了好一会儿,钟瑜贴着她慢慢道,“我好像在做梦呀,玉姐姐。”
从昨晚桥边到现在,还是会觉得恍惚。
“明明奢求了无数回,也想象了无数回我们能够在一起的样子,可真正到了这一天,这一刻,我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仰望了那么久的月亮,竟真的有天会向我坠来。
钟瑜歪头,看向扶怀玉的侧脸,小声地问道,“玉姐姐,我们现在是恋人关系了,那我是不是,就可以亲你了?”
面对这个答案明显的问题,扶怀玉不由笑了声,点了点头。
得到应可,钟瑜跑回去先去洗漱洗脸,然后干干净净地跑回来,站在扶怀玉的右侧,挨近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然后又开心地跑到她的左边去,亲她的左侧脸颊。
“那我先去换衣服啦。”
亲完,钟瑜就满足地又跑走了。
柔软的唇瓣一触即离,带着清醒薄荷味的香气。脸颊停留的触感有些冰凉,但又有些热意。
扶怀玉唇边微弯,动作轻缓地将粥盛到碗中。
发丝遮掩之下,耳尖已有些泛红。
“”
今天下午箔澜安排有课,上午钟瑜在家时处处贴着扶怀玉,几乎没有离开一下,好像在害怕梦飞走了,不肯浪费一秒搂抱的时间。下午到了点,她赶去箔澜,扶怀玉便去了梦苑。
扶怀玉回到个人的休息室,确认完梦苑的事务后,就去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些工具。
她往常没事的时候都会做一些手工制品,像一些银质发簪,首饰,吊坠,都会做。做出的成品有些自己留着,有些送给朋友。
扶怀玉翻开柜子,从取出木盒,再从中找到了一块和田玉材质的平安扣。
先前她和朋友出去时挑中了一块玉料。
料子品质极佳,色泽白而不闷,油润透亮。可惜原料不大,做不了太多。就只用这块料找匠工造了一只玉手镯,一个小吊坠,还有这块平安扣。
她坐在桌前,打开工具盒,拿出许多针线,选出适合颜色,接而编制了下来。
指尖灵活地将细线编织成带有纹样形状的装饰,制作流苏,与平安扣连接。
一个下午的时间,太阳也渐渐移到了西边。
几个小时过后,扶怀玉将成品放于手间,在灯光下反复翻转察看细节。
确认细节无误,她再用丝绒材质的首饰袋小心装起。
想来会很适合小瑜的笛子。
扶怀玉一念至此,朝钟瑜发去消息,询问她接下来的安排。
得知她还在箔澜,扶怀玉主动提及去找她。
扶怀玉:[那我去找你吧。]
[我还有个礼物想给你。]
那边隔了一会儿,发来一句:[是不是定情信物呀~]
仅透过这简单一句文字,都能想象到她此刻亮着眼睛的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上扬,眼底溢满了期待和雀跃。
扶怀玉弯着眉眼,回复道。
[是。]
第57章不安
“”
傍晚时分,外面的天空橙蓝交融。线珠福
钟瑜刚结束课程,把教学本放回办公室内跟其他老师交谈完,就看见了扶怀玉发来的信息,询问她课程是否结束,还有晚上的安排。
钟瑜说刚下课,玉姐姐就说,她来找她。
还想送她一个礼物。
钟瑜眼珠子转了转,压着唇边的笑意打字问她,是不是定情信物。
本意只是开个玩笑,然后玉姐姐回了一个字——
是。
钟瑜看见这个字时顿了顿,懵了一下,然后心底一股甜意弥漫开。
原来是定情信物呀。
定,情。
她心里将这两个字念了一下,面上的喜悦掩盖不住,室内的其他朋友见了,不禁调侃了句,“怎么开心呐小钟老师,中上彩票了?”
“比中上彩票还要令人高兴。”钟瑜笑着回完,朝门口离开,跟她们拜拜手,“我先去练琴啦。”
“好咧。”
大家只是口头上见了提两句,没有放在心上,每个音乐老师都很忙,有的去赴约吃晚饭,有的回家休息享受夜晚生活,没空除了上课时间多留在箔澜一分钟。
钟瑜边走着,边回复了下一条消息:
[那我在琴房等你啦。]
[好。]
等到扶怀玉回复之后,钟瑜回到自己的琴房,先弹了两首曲子热身。心情好之时,弹琴之间唇角上扬,抑扬的感情更显丰厚。
扶怀玉到箔澜的时候给钟瑜发了信息。等钟瑜再反应过来,正要出去,开门便发现扶怀玉已经到了琴房门口。
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她的眉眼。
“玉姐姐!”
钟瑜有些惊喜地睁大眼睛,直接扑了上去抱住她。
扶怀玉接稳了她的身子,回抱住,摸摸她的头。
不由笑道,“只是一下午没见,怎么好像几天没见面一样?”
“可是一下午就是很久呀。”钟瑜在她的颈窝处蹭蹭。
六个小时,已经很久很久了。
待抱够了,钟瑜拉她进来,关好门。
扶怀玉走进去,再度望向了琴房的窗户外的景色,想说些什么,一侧过头就看见钟瑜的一双眼睛,似在灵动地朝外绽放光芒。
她没说话,但扶怀玉能猜到她此刻的意思,于是从包中拿出一个丝绒袋,递上前。
“小瑜,这是送给你的。”
钟瑜双手的手心向上,小心地接起来。
她看了一眼扶怀玉,然后满怀喜悦地解开袋口的绑绳。
从里面拿出了一串纤长的青蓝色笛坠时,她的眼睛瞬时又亮了一度。
手工编织的线绳缠绕出图样,穿在平安扣和流苏之间。整体别致又精巧。
“好精致,好漂亮。”
钟瑜惊喜地抬起眼说道。
扶怀玉见她这般欢喜,情绪也被感染了些,“其实应该回家再给你的,现在你笛子也不在手边,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钟瑜却笑意更深,“但是我带了笛子来哦。”
“嗯?带了?”
“嗯嗯。”钟瑜点头,边去包中拿出,“因为今天想着如果有空,就抽空练一下。”
她将笛坠的一端系在笛尾的孔洞上,然后转回身朝着扶怀玉晃了晃笛子,“看。”
“特别适合。”
笛坠的长度刚好,垂在下摆,色泽与笛子本身的绿褐色相得映彰。适配得就好像,从一开始它们就是一体的。钟瑜不断来回翻看,神情里带着掩盖不住的悦意。
“喜欢就好。”扶怀玉放下了心。
钟瑜高兴地收好笛子,然后说道,“玉姐姐,你把手伸出来。”
扶怀玉照做了,抬起一只手,钟瑜一步步走了过来,然后把下巴放在了她手心上。
“我还没来得及准备我的定情信物。”钟瑜看着她的眼睛,“我就先把我押在你这里。等我什么时候回礼了,再换回来,好不好?”
扶怀玉轻笑,两只手捏捏她的脸蛋,“好。”
“那我先收下了。”
钟瑜开心地又搂了上来跟她贴着。
扶怀玉渐渐地发觉到,小瑜真的很喜欢搂抱。
在一起的每一分秒,都喜欢搂着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舒适的一套表达途径,看来拥抱就是小瑜的一种表达喜欢的方式。
“玉姐姐,我们去天台吧。”
钟瑜提议完,收拾好东西拉着扶怀玉上去。起先扶怀玉不知道她的用意,但到了上面去看见天空的风景后,便懂了一切。
站在高处,视线蓦然开阔。辽远的天空连同橙色的火烧云一并收纳进视网膜内。
不同于室内凉气的暖浪萦绕着身体,夕阳的光包裹每一寸露出的肌肤。仿若置身于一场落日阳光浴。
是个观景的好地方。
钟瑜拉着扶怀玉在一处高处上坐下。两人看着同一片天空与夕阳,微微仰着眼,无需交流便能互通此刻的感慨。
钟瑜问她,“玉姐姐,你觉得这个场景有没有一些熟悉?”
扶怀玉长嗯了一声,细想了想。
天空,落日,夕阳,还有身边不变的人。这些让她有了答案,“很像,我们坐在公园看夕阳的时候。”
也是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夕阳。
钟瑜笑了笑,拿起笛子。
手指执起笛声,唇放于吹口处,吹响笛音。
悠长连绵的音符涓涓细流。前奏一出,扶怀玉便知道了这是公园夕阳的那一天,钟瑜说脑海中冒出的旋律。
在先前,扶怀玉听过这一首。
只不过是在她打算跟钟瑜说清楚的那一天。
那一天扶怀玉想跟她说不要再继续了,她们没有结果。而钟瑜已经猜到了她想做什么,吹起了笛子,想要转移话题。
那时她吹的,就是这一首。
天边的夕阳落去,另一方已经出现了一弯朦胧的月亮。
待这首吹完,钟瑜便接连了下一曲。
而这首扶怀玉也听出来了。
等到终了,扶怀玉说,“是第一次你在我面前吹笛的时候,我说一听便像月光的那首,对吗?”
钟瑜笑着点点头。
心里想着,玉姐姐总说自己记性不好,但每个瞬间她还是记得这么清楚。
“这首曲子叫《月升之时》。”钟瑜侧头跟扶怀玉说道,“我第一次吹这首曲子给你听的时候,只说了一半,还没说完。”
“那时我说这是我高中的时候,看着月光而想起的旋律,但我没告诉你的是——我看着的月光,实际是你。”
“这首,是因为你而诞生的曲子。”
“因为我?”扶怀玉微微愣怔。
“是呀。”钟瑜挽着她的手臂,身子左右轻摆,“这首歌跟你很适配,不是吗?”
扶怀玉眼底的笑多了些无奈,她摇摇头。
“我哪有那么好。”
钟瑜一听,“有的。”
怎么会没有呢?
“玉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不管哪哪都很好。”
钟瑜开始掰着手指头数给她听,“你看,心地温柔人美心善,遇事不惊,情绪稳定。心思很细腻,做事效率很高,厨艺特别好,做的糖也很好吃,养花也养得很好”
要真数,钟瑜能数出来超级多,手指头都掰不过来。
正当她挨个挨个说过去的时候,她看见扶怀玉的神色似乎暗了些许,便停了下来,放下手。
小心询问道,“你好像有点不开心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
“只是觉得有些”扶怀玉稍是停顿一会儿,找寻出了一个词,“受宠若惊。”
“我一直不奢求有人能将心思花在我身上。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精力心血都十分有限,不会浪费给不重要的人。”
“这么多年来抱着这样的想法,已经习惯了。现在突然有个女孩出现,并告诉我我有多么好,将心思花在我身上,反倒有些不安。”
扶怀玉扯起唇角笑了声,“我哪值得这些。”
“唔。”钟瑜听完,想了想,然后膝盖跪在她身旁,直起上半身来,比她高出一截。
扶怀玉抬起眼睫。
只见钟瑜微微俯身,轻吻了下她的额头,然后捧着她的脸颊说道,“不要感到不安,玉姐姐。”
“你就是最重要的人,也是最值得的人。”
“用在你身上的心思才不是浪费,你值得拥有这些呀。你很温柔,那为什么不值得被同样温柔以待呢?你对别人好,你当然也值得别人用相同的好,来对待你呀。”
轻风拂过额前碎发,夕阳落在她那双饱含柔情的眼中,更显真挚。扶怀玉眸面不禁动了动,沉沦一刻。
钟瑜再次拥抱向扶怀玉。
“我知道你藏在心底的很多东西,都不是单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够驱散的。但是我愿意在你感到不安的每一刻,都跟你说一遍,这一切都是你所值得。”
慢慢淡去,慢慢抹去。
这些惴惴不安,总有一天会消失。
第58章规划
扶怀玉慢慢闭上眼睛,感受这道柔软的拥抱。
就像一个人在慢慢把自己放低,再放低,可有另外一个人出现,并慢慢抬起她,抬到了高处。
不要不安,不要彷徨。
钟瑜的话语如同先前的每一次,都充满了莫大的力量。
人们都说话语其实是最没用的东西,谁都有一张说话的嘴,谁都会说话。口头上的几句话,谁都会说。
但扶怀玉从不这么觉得。
话语能化作伤人的利剑,便也能化作治愈的良药,力量的源泉。
扶怀玉睁开眼睛,然后轻声应了一句。
“好。”
即使仅是一句止于口头的话语,都是好的。
足够了
夕阳随着时间的移去渐趋消失。
两人坐在天台处,肩挨着肩,一并看着光渐渐隐入边际,连带着不安一起带走。
夜幕快要降临,四处高楼的灯为了迎接黑暗,接连亮起。
不久后,下方上来一个人。
“先前就看见你们上楼梯的身影了。”
钟瑜听声向后看去,看见闻韵朝这边走来。
后者穿着件浅白色休闲衬衫,衬衫下摆在腹部处打了一个结。长度刚到肩膀的发尾修剪平整,手中拿着一叠乐谱,行走的每步之间都带着浑然天成的凌厉。
“师姐。”钟瑜喊她。
扶怀玉也回眸看去。
闻韵打了个招呼,走近来,“在这看夕阳吗?”
钟瑜站起身来,点头,“嗯嗯,这里的风景好好。”
“是挺不错。我之前也常在这里看。”闻韵单扬起一只眉,看向钟瑜,“不邀请我一起坐坐?”
“师姐坐!”钟瑜邀请她坐下。
闻韵在钟瑜旁边坐下,她的余光偏移,不动声色地看了下扶怀玉。
她们聊了一会儿天,隔了片刻闻韵说渴了,然后说道,“我办公室的冰柜有饮料,小瑜你去帮我拿几瓶来。”
“好。”钟瑜起身下楼去拿。
她离开的这一间隙,天台上只剩下扶怀玉和闻韵两人。
扶怀玉能猜到闻韵是故意把钟瑜支走,有什么话想跟她说,于是她先打开了话匣。
“昨天的事,谢谢你。”
闻韵笑笑,“不算什么,就算小瑜没有找上我,我知道这件事后也会这么做,遵循本心罢了。”
“一对互相喜欢的人因为种种原因错过相爱的机会,太可惜了不是么。”
扶怀玉听完,问道,“很明显吗?”
能看出来,互相喜欢。
闻韵回道,“还好。或许是因为我看人一向准。之前修习过一段时间心理学,会习惯性通过微表情和行为方式揣摩人的心理。”
“我不仅之前能猜到你们之前的心意,还能知道,你们现在在一起了,对吗?”
扶怀玉愣了下,转而点点头,“这个倒是容易看出来一些。”
经过昨天的事,坐在这里一并看景色,两人之间的氛围代表什么,显而易见。
“确实。”
一来二去之间,闻韵问了一个比较关心的问题,“你们的事,跟裴鸣砚讲了么?”
“还没来得及。”扶怀玉沉了沉声,“我之后会挑一个时间跟她说明白。”
闻韵问她,“昨天她都那样对你,你不觉得逾矩?”
扶怀玉摇头,“我知道她是为我着想,只是,是我一直不听劝告。一次次辜负了她的心意。”
“她本意也不想那么做。”
扶怀玉仰看向天,话语间充满了黯然和无奈。
“更多的,是一种无力。她不想眼睁睁看着我继续受到伤害,但她不知道该怎样避免。从前的每一次经历都告诉她,单是话语上的劝告并不能阻止我。于是想肢体上做些什么。”
“可她也无法做到真正肢体上的阻止。”
“她是一个认为自己十分狠,实际却无法真正狠起来的人。当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的时候,只要结果是好的,她宁愿将自己贬于坏人的位置。”
“但她并不是坏人,也无法成为坏人。”
听完扶怀玉所说的,闻韵就低头笑了笑,“也难怪你们二人能好友相伴这么久。这性子真是互补。一进一退,也算是契合。”
若换作是其他人,身边的好友这样做了,多少都会有了矛盾。
而不是像她们,这样能够理解对方。
思绪边游走着,闻韵想起昨天跟裴鸣砚交流时的感受。正如扶怀玉所说的,她就是这么一个别扭又矛盾的人。
“昨天我们坐在一起说了很多话,话中,她说了一句,‘我永远保护不好我身边的人。’”
闻韵看向扶怀玉,“这是什么意思?她之前有过类似的遭遇么?”
扶怀玉嗯了一声,算是应答了她前半段话,对于后半段,她说,“关于这点,你去问她自己或许更合适。”
这是在委婉地告诉她,私事不太方便透露,让她要想知道还是得去征得本人同意。
闻韵没再追问,“懂了。”
这时钟瑜拿着三瓶水上来了,除去水,手上还拿了三支雪糕。
“师姐,请你吃雪糕,谢谢你昨天帮了我那么多。”
钟瑜递给闻韵一支抹茶味的奶油雪糕,然后自己和扶怀玉拿了草莓味的。
钟瑜和扶怀玉的口味都偏向于甜,所以钟瑜特地选了草莓味。闻韵不喜甜,钟瑜就给她选了她偏喜欢的微苦抹茶。
闻韵拆开雪糕的包装,边拆边逗她说道,“一个雪糕就想收买我?我是不是太便宜了点?”
钟瑜回应,“没有啦,下次我们还要请你吃饭呢,还得拜托师姐从百忙之中抽出一顿晚饭或者午饭的时间,赏个脸给一个机会呀。”
闻韵不由笑了声,“你这嘴,怎么越来越圆滑了?”
“哪有,这是真心实意!”
钟瑜拉着身边扶怀玉的手,“对不对玉姐姐?”
“嗯,很真诚。”扶怀玉帮衬着她,然后看向闻韵,“有空一起吃饭吧。”
抹茶味的奶油雪糕在舌尖融化,驱散夏日傍晚的炎热。
看着她们彼此之间的相处,闻韵心情愈发地不错。
她点头回应。
“行。”
“”
等到了晚上,她们一起走回去。
时间正值晚八点,周边的小铺子亮得正盛,有卖小吃也有卖小饰品,进入了晚八点半,面包店开始打折卖即将过期的面包。
人来人往之间,钟瑜牵着扶怀玉手随着人流一同走。
两人之间牵着的手使得她们不于人流中分散,人群中不乏有同样牵手的情侣迎面经过,钟瑜不免想到了些什么。
待到走过这条街,身边的人少了起来,噪杂的声音减弱,钟瑜侧头跟扶怀玉说。
“玉姐姐,等一下。”
“怎么了吗?”
停下脚步,扶怀玉看着钟瑜抬起二人牵着的手,平摊开,然后手指移入指缝间,完美契合。
十指相扣后重新垂在二人之间。
钟瑜抬起眼,朝她一笑。
“好了。”
扶怀玉也弯起了唇。
夜晚树间的蝉鸣吱叫,她们就以这样的牵手方式往家的方向走,快走到家时,身后突如一声叫喊传来。
“怀玉姐!小瑜!”
大喊的声音有些突然,钟瑜蓦然一激灵,身子和牵着的手都下意识地紧了一下。
扶怀玉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回眸看去,一眼就看到穿着短裙的许蓝蓝,和一旁的江落。
今天周一,乐队休息。现在的她和江落都提着附近商场超市的购物袋,看来是去逛了商场并采购了一些日用品。
“好巧,你们也回来了呀。”许蓝蓝蹦蹦跳跳地到她们面前,眼睛眨了眨,“咦。”
这声奇怪的咦让钟瑜反应了过来。
她第一时间看向扶怀玉,但后者面上从容,和平常并无差别,眉眼弯弯,“是很巧,我们也要回去。”
许蓝蓝目光下落,看看她们的手,又看看她们的脸,自己脸上的笑容逐渐猖狂。
“哈哈哈哈哈我磕的cp终于——唔!!”
“咳咳。”江落直接出现打断了许蓝蓝,并且捂着她的嘴就把她拉走了,“没事不用管她,玩游戏玩的。”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回头见。”
两道身影快步离去。
她们两人出现得很突然,消失得也很快。
直到远得看不见钟瑜和扶怀玉了,江落才松开捂着她嘴的手,生怕她当着正主的面说出一些奇怪的话。
许蓝蓝重新获得自由,张口就大声道,“她们在一起了!江落,你打赌输啦!!明天请我喝奶茶霸王桶,记得全糖多冰配料全给我加满哦!”
江落无奈,“我可没跟你赌这个。”
许蓝蓝不满意了,“怎么没赌?上回我们明明签字画押了的!”
“谁打赌像你那样?我都说了我们赌的是一样的结果,你非得让我赌她们不在一起。”面对霸王赌约,江落声音很稳定,“而且那个画押是你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拿我手摁的,做不得数。”
许蓝蓝理不直气也壮,“怎么就不作数了!!那也是你的手!”
江落不跟她争辩,直接大步离去。
许蓝蓝在后面追。
“诶。等等!”
“啊啊啊奶茶!我的奶茶!”
“江落你不能出尔反尔!”
“江落!!!”
“”
而另一边,回到家的两人去先后洗完了澡。
或许是之前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在一起之后,她们各类习惯都没有改变。只是在原先的基础上多了一些亲密的接触。
就比如,在双双洗浴完毕,换上睡衣后,钟瑜可以坐在沙发上,肆无忌惮地从后搂住扶怀玉,蹭蹭她的后颈。
洗完澡的肌肤更是滑嫩透亮,相贴在一起的敏感度比平日更盛一层。
“好香,好喜欢。”
“真的好喜欢你呀,玉姐姐。”
两人身上都带着相同的沐浴露香气,其中交织着一些发丝的香味。钟瑜主动搂着她,无厘头地冒出一句又一句心里话。
因为现在,以前那些藏在心底的话,都可以不再受到限制地自由展露。
扶怀玉能感受到身后人的呼吸洒在肩膀上,带来一阵微微的颤意。
她没有动,唇边带着弧度,任由身后的人儿贴着她。时不时用脸颊贴贴她的耳朵,时不时蹭蹭头发。
抱了一会儿,钟瑜亲了一下她的脸颊,“玉姐姐,你累吗?”
扶怀玉回道,“不累,怎么了?”
钟瑜松开她,穿好拖鞋离开沙发,回到房间找了片刻。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既然我们在一起了,以后肯定还要面对很多事情,共同面对不同的困难。”
钟瑜把笔记本放在二人之间的沙发上摊开,翻到空白崭新的一页。
“我想,规划一下我们的未来。”
第59章盯看
她打开笔帽,在笔记本上书写下第一行字,并画了几条线,分化出区域。
未来吗
扶怀玉见她认真的模样,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但又止住了。
钟瑜垂着头,不知道她此刻的欲言又止。
“怎么样玉姐姐,如果你不困的话,我们现在想一想?”
扶怀玉最后还是没说出顾虑,点了点头。
“好。”
夜晚,睡前的空闲时间里,她们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一同讨论关于未来的想法。
关于未来,钟瑜之前已经跟扶怀玉分享过自己的规划。
她不会一直待在箔澜,以后可能会去做调音师,幕后编曲,也可能自己开一家琴行。面对从事的职业,还有些不确定。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她会留在州陵街,也会留在津宁。
扶怀玉对未来的概述很清晰,也很简短。她已经实现了青春时候的目标,那就是经营一家音乐会所,而这个目标在很久之前就实现了。
她的想法是,一直经营,直到五十多岁累了,去一所带着院子的房子里种种花,养养小鱼。
恰巧钟瑜对中老年时期的想法,也是如此。
在对于生活态度上,她们都向往着稳定与平淡。
“二十年后,我四十二岁,玉姐姐五十四岁。”
钟瑜在纸上一一写下时间线和两人的年龄。
“我们会在那之前,选中一个安静且环境好的地方,购置一套带院子的房屋。等到二十年后住进去。”
“唔,最好是自然环境好,安静但又不失烟火气的地方。是人少绿化好的郊区,还是小镇呢。”
钟瑜笔头抵在下巴处,思考了会儿,询问扶怀玉的意见。
“我会更倾向于小镇,玉姐姐你呢?”
扶怀玉稍有片刻的走神,直到钟瑜第二遍喊了下她,她才匆匆回神。
“嗯,二十年后”
已经规划到二十年后了啊
这个场景太过于熟悉,扶怀玉抿了抿唇,一时心中有些堵塞。
钟瑜看出了她的不对,放下笔,贴近了一些,“怎么了玉姐姐?”
扶怀玉犹豫了很久,还是将今晚一直压着的话说出,“小瑜,你觉得这些真的有可能实现吗?”
“为什么这么说?”钟瑜问。
扶怀玉叹息一声,“因为事事总赶不上变化。”
“对未来的规划就是一种希望,而有了期待和希望,就免不了会有失望。”
万物都在变,人也同样。
这些计划看似很美好,充满着对未来的向往。但若是没有走到那一天,这么破灭的计划和希望就会像镜子一般破碎,破碎的镜片会带着尖锐的棱角,割向血肉。
钟瑜能从她低着的眸里,看见暗沉的逃避和害怕。
“这只是一个初步规划,再具体的内容,以后会根据我们的心境和情况,再进行改变的。”
而关于她的不安,钟瑜也猜到了一些,“你这么害怕,是因为你以前也跟她规划过未来,对吗?”
扶怀玉知道在此刻想起她,对小瑜不公平。
但是在钟瑜认真记下她们的共同想法时,扶怀玉还是不可控制地想到了周萦。
“嗯。”
扶怀玉没否认。
同居,养猫,看海。
旅行。
这些,还有二三十年后,她们都一起规划过。
她从前也期待着能拥有如同计划一样美丽的未来。但是现实只会不断地偏离原本的轨道,击碎幻想。
“对不起。”
扶怀玉扯唇,“我是不是很扫兴。”
她在满怀憧憬地想象未来,规划两人的走向。而自己却是出神,心不在焉。
“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是我无法控制。或许未来相似的某一刻,我还是会想起她。”
五年的时间很长,其中有太多难过,但不可否认的是,年复一年的相处还是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
约会,看电影,一起去看海旅行。这些她们都一起去做过。
钟瑜听懂了扶怀玉的意思,垂眼拉过她的手。
“我们会创造更美好的回忆去覆盖它。”
“我相信时间只要足够长,更好的记忆一定会覆盖这些。”
“就好比未来几年后,我拿出计划本跟你聊未来的变动,你想起的不再是她,而是几年前第一次跟你聊未来的我——也就是现在的我。”
“那时你可能也不再想,不相信未来,而是在想,几年前的我们想法怎么那么幼稚,没有考虑到全面的现实因素。”
“而且”
“如果盖不过,那也不要紧。”
钟瑜将她的手心朝上,让自己的手伸进指缝中,使得手心相贴,十指相扣。然后抬眼看她,“她只是占据了你人生中的五年,而我能参与的,是你的余生。”
“是很多很多年。”
“想起就想起了嘛。谁还没有一些印象深刻的事呢。”
“就像如果我跟你一起吃饭,吃到一个好吃的东西,并且我以前也跟好朋友一起吃过,自然而然也会想到,这很正常。想到了又能怎么样呢,顶多感慨一下时间很快,事物也变得好快。”
“真实陪在身边的人,还是我们,这就够了。”
好似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钟瑜在尽自己力量地迁就她,打消她的顾虑。
以前是,今天傍晚是,现在也是。
分明此刻应该感到不舒服的是她,但她还是选择反过来安慰扶怀玉。
扶怀玉盯住钟瑜的眸子片刻,倾身吻上她的唇瓣。
停留许久,退下来,回应了她的上一句话。
“我知道了。”
钟瑜似是没想到她会以吻来回应,眸中动了动。
热意蔓上脸颊,心脏狂跳起来。
钟瑜停顿了几秒,面带红晕,继续解释今晚,“我今晚提议说做一个规划,是觉得我们一起规划共同未来,才会走得更远,更稳定。”
“你之前说过,你恐惧未来的未知,我就想着能不能先将未来的雏形定下来,也好给予彼此一些安全感,让我们都不要处于未知当中。”
“嗯刚在一起就讨论那么多年后的话题,可能确实有点太快了。那我们今天就先不聊这些,先休息。以后的时间还那么长,我们慢慢来。”
她顿了顿,说道,“但是玉姐姐,我想你答应我一件事。”
扶怀玉抬眼看她。
钟瑜认真地盯看着她的眼睛,“如果你以后还有什么害怕的,都说出来,我们都慢慢沟通,慢慢解决。就像今天一样。”
“千万千万,不要藏在心里,好不好?”
坏种子藏在心底,会慢慢腐朽变烂,土壤会受到感染,被连带着腐坏。所以要在初露头角之时就剔除。
扶怀玉点了下头,再一次倾身吻了她的唇瓣。
柔软稍触即离。
“我答应你。”
答应了。
但是。
玉姐姐怎么又
又亲了她。
“好”钟瑜停滞了一下,目光看向别处,抿抿自身的唇瓣,故作镇定。
但是好像越想装作平常,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就越是有些别扭。
暗自平复了片刻,钟瑜余光察觉到有道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侧眼一看,发觉玉姐姐一直在看着她。
“玉姐姐,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因为,小瑜害羞了。”扶怀玉唇边含了些笑,看她面上透露的红晕。
“真可爱。”
“!”钟瑜一个激灵,瞬时僵住,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没有啦!”
“有的,你看这里。”扶怀玉用手指的背面去抚她的面颊。
轻柔的指尖虚虚抚过,炙热的热意单从面颊蔓延至浑身。
钟瑜更呆滞了,脑海里有个小蘑菇云炸开之后,匆匆落荒而逃,“玉姐姐,我有点渴,我去喝水。”
见人躲去了厨房,扶怀玉朝着她离去的方向眨了眨眸,微微弯起了唇。
将方才钟瑜所说的话,和答应钟瑜的事,记在心里。
“”
几日后,一天工作日里,早晨八点的道路格外拥挤,空气中带着夏日的闷热。
一所影棚内的工作人员带着工牌,各司其职,正在按照流程一步步有序进行拍摄活动。
“创始人先来,闻老师请。”
导演老师做了个请的手势,闻韵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谢,依照方案上前拍摄照片,看着镜头念出宣传台词。之后工作人员会再将细碎片段进行剪辑和制作特效,做成一组完整吸睛的宣传片。
闻韵在灯光照射下进行拍摄时,裴鸣砚作为项目监制及主要负责人,亲身在一旁观看。
台上站在视觉中心的人身着白色衬衫,发型和妆容都经过化妆老师的精心打理,放大了本身的优点,使得原本就张扬的气势更显凌厉自信,更加契合创始人的宣传形象。
在数双目光的注视下,她不慌不忙,依旧从容,淡定地对着镜头说出自己的台词。
语句清晰,神态到位,业务能力已经胜过一些娱乐圈的小粉红。
裴鸣砚抱着臂,满意地点了两下头。
拍摄效果非常好,几乎是一遍过。闻韵的部分拍摄完毕,轮到机构门面教师,她便走下来,找到另一处边歇息着,看向摄影台上。
歇息不久,裴鸣砚手上拿了两瓶矿泉水来,走过去递给她一瓶。
“辛苦。”
“谢谢。”
闻韵接过来,拧开喝了一口。
清水滋润喉咙,带来不少的凉意。喝完拧回去瓶盖时,闻韵看了一眼裴鸣砚,说道,“你披头发的时候更好看。”
今天的裴鸣砚扎了个松散的低马尾,搭上黑白的商务服和细长的黑色高跟,气质不同于让卷发自由披散的风情万种,而是偏向严肃的职场。
“你现在更像精英上司,显得不近人情。”
裴鸣砚却道,“是吗,那我更应该扎起来了。”
不近人情才是常态。
闻韵耸肩,打开了话题后,她提及了有关扶怀玉的事儿。
“怀玉她跟你说了她们在一起了没。”
“嗯,说了。”
裴鸣砚喝了口水,回复得很平静。
闻韵看向她,“我倒是有些好奇,你都回的什么?”
“还能怎么回,当然是希望她们能够长久,好好过一辈子。”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会有更大的反应。”
裴鸣砚呵笑了声,“怎么,上回还劝我相信她们,这回期待我棒打鸳鸯?”
“那倒没有。”闻韵否认并解释道,“只是上次见过你心急的样子,以为这回你也会。”
裴鸣砚摇头,“不至于,事后我也冷静下来了。”
“怀玉在梦苑约我见面的那天晚上,她告知我她们在一起了,并且在跟我道歉,认为她回回都在辜负我。而我也在跟她道歉,我上次不该强硬干涉她的选择。”
“她的选择不一定错,我的劝说也不一定对。作为朋友,我只能希望,这一次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但愿她能在遵循本意的情况下,别再受伤。”
闻韵摇了下头,“不会的。”
这次不会的。
聊到此时,有项目人员走过来打断了大家,说今晚聚餐。裴鸣砚抬起手说今晚有约不能去,希望大家玩得开心。
通知完后裴鸣砚被其他人叫走,聊天也就此中断。
宣传片的拍摄持续了一整天,下午收工时,闻韵问了下裴鸣砚,“今晚不去?”
“不去了,跟个客户有约。”
“行。”
剩下的都是她的工作和私事,闻韵并没有多问。
今晚的聚餐她没有去,因为白日已经忙累了一天,她不愿再抽出精力去跟众多人待在一起。既然裴鸣砚明确不会来,那她也没有去的必要了。
傍晚她去商城买了些生活日用品,顺带给自家的猫买了一些猫粮和猫罐头。
一个人独处的时间总是很自在。时间还早,购置完东西已经有些饿了,她边想着晚饭该吃些什么,边将几个购物袋都送入车后备箱。
锁好车,正欲离开时,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句人声,而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音色格外得熟悉。
“我一个人生活得很好,我不需要你的脏钱,也不需要你带来的任何利益权利。”
“那个家究竟是有什么值得我回去的?你的自私自利,还是那些沾染过人血令人呕吐的钱财。”
“当初她抑郁的时候你在哪?割腕的时候你又在哪?你自称母亲的时候都不觉得可笑吗?”
“你害死她还不够,所以你现在还要来害死我是吗?”
声音一句更比一句颤抖。
目光所及之处并未看见其他人。
闻韵跨步朝着似是声音来源的一处越是走近,耳旁的声音越是清晰。目光随着步伐越过了遮掩的柱子,然后——对上了裴鸣砚那双隐忍到眼眶发红的眼睛。
第60章咬痕
停车场内没有别人。
两人的目光对视上的这刻,裴鸣砚僵滞了一瞬。眼底一时划过的有惊愕,有慌张,有无措。但这些都被她意识到真实神情的流露之后掩藏收起。
“别再来烦我了。”
裴鸣砚盯看着闻韵,恶狠狠地对电话那头说完这句,便拿下手机,挂断通话。
她没有多余地说一句话,转身便快步离去。只想快速逃离此处。
闻韵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或者以前发生过什么。但看见她此刻不同于寻常的外表模样,和脆弱时被发现的难堪,她还是想解释。
“裴鸣砚。”
闻韵喊住她。
“当作没看见就行。”裴鸣砚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要留下来与她说话的意思,转身离去。
人影如此消失在视线中,闻韵站在原地,迟疑着没有挪动脚步。
刚刚那个人就站在此处,身后靠着柱面,说话间的气息颤抖不已,像块满是裂痕的镜子一般欲碎。
她身上穿的衣服偏向于正式,应当也如她傍晚所说的,是去见什么客户。
但这样的状态,真的没问题么。
闻韵拿起手机,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最后还是放下手机,离开了。
等到吃完晚饭,她回到停车场。
按照以往的流程,她现在会开车回家,把购置的东西都整理一遍,整理猫零食的时候再顺手拆一个猫条给小猫,然后收拾完家务,洗澡,打开电视,享受一个人美好的夜晚。
但现在,她没有走。
她坐在车内,手放在方向盘上,停顿了许久都没有启动车,就只是这么坐着。
经过刚刚一圈的扫视,她在先前裴鸣砚站的地方附近,看见了一辆黑色的车,看那车牌号,不出意料,这辆应该是裴鸣砚的。
先前交涉过几次,闻韵记性很好,看过一两眼便能记住车牌号。
车内放着纯音乐,她等候了些时候,地下停车场内终于来了人影。
裴鸣砚陪着一位客户笑谈走来,最后将客户送上车。
“您路上慢点,安全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诚意我看见了,回头我会让人向贵公司提出二次合作的,我们周末再约。”
“好的,您随时联系我。”
后车窗合上,裴鸣砚向旁让开,司机驾驶着车体离去。
等到人看不见,她才褪去面上的笑。
卸下面具之后的面色有些铁青,说不上是好。她扶着墙缓了一会儿,走回自己的车上。
这些场景都映入坐在车内的闻韵眼里。
跟她想的一样,那车确实是裴鸣砚的。
她的走路姿势比起平常有所不同,可能是在吃饭的时候喝了些酒。如果是,那么现在裴鸣砚应该准备叫代驾了。
闻韵在心底一步步分析。
闻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下来,非要看着这人儿安全离开。但是不这么做,又有点实在不放心。
可能因为刚不久前看见了她那副模样吧。
只是那人进了车后就没了声音。
迟迟也没见代驾前来。
她看了眼腕表,觉得有些不对,眉头微蹙了一下,两指的指腹间摩挲,在又等了几分钟无果后,决定下车去查看。
走到车旁,轻叩了两声车窗。
眼看没动静回应,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闻韵下一刻打开驾驶位的车门,看见里面的人头低靠在方向盘上,手上还握着手机,屏幕显示着代驾的联系界面。
靠在方向盘上沉睡去的人听见开车门的动静,打开眼睛,抬起头,再一次地猝不及防撞进了闻韵眼底。
闻韵静静地看着她。
在无人注视之下,裴鸣砚将头发散下,脱下的高跟鞋放在脚边,连带着衬衫的袖口一起解开,挽到手肘处。
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沾湿了头发,使得几根发丝粘腻在眼角边。
眼眶还泛着红,看着有些可怜。
这人,外表和私下挺不一样的。
——这是闻韵的第一想法。
“你怎么还在。”
裴鸣砚定睛反应来者的身份后,暗骂了一声,别开头去,侧面的头发遮挡住闻韵此时看向她的视线。
“跟踪狂么你。”
“喝酒了?”闻韵问她。
裴鸣砚哑着声,“犯不着你管。”
其实不需要多问,闻韵就已经嗅到了酒气,做出了判断。只是她不知道此刻裴鸣砚是醉着的,还是清醒的。
裴鸣砚拿过手机,甩了甩头,似是想甩去眼前的重影,让目光和头脑变得清晰。
看样子是要继续联系代驾,闻韵跟她说,“我有空,我送你回去。”
她们,应该也算半个朋友吧。
“不用,谢谢。”裴鸣砚回绝。
闻韵再问,“所以你想让你这副状态,被第二个外人看见么。”
裴鸣砚错开视线,停顿了片刻,面上毫无神色,“无所谓。”
偏向右上方的视线,收紧的手指,和故作平常的语气。
这些信息让闻韵一语道破了她,“你在说谎。”
裴鸣砚闻言不悦地一皱眉。
闻韵也没再多说,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折过来揽过她。手臂穿住腿弯,将她抱住而后平稳放入后座中。把鞋也往后座放,随后坐上驾驶位的位置。
稍微一抬眼,就能透过车内后视镜看见后排,裴鸣砚那道警惕且恶狠的视线。
像受伤的狼,原本在舔舐伤口,敌人却突然出现在眼前,它便不得不让自己凶狠起来,露出骇人的獠牙,以此保全自己。
这道视线并没有影响到闻韵,她很平静地系好安全带。
“家在哪?”
裴鸣砚没有回她。
“那就去我家。”闻韵也没理会,启动车子,打转方向盘,将车开出停车位。
“新侨区,锦绣华庭,A七栋。”裴鸣砚在她后面回道。
闻韵唇角挑起一抹弧度,记下了位置,通过手机导航得知大致路线,朝那边开去
窗外夜景飞速闪过,车内萦绕着一些酒气。
裴鸣砚直立身板,靠着窗户,后背被汗染湿的衬衣再度接触空调发出的冷气,惹得肌肤有些冰冷。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闻韵开着车,注意到后方的情况后,打开了车窗。
快速流动的热浪带走车内酒气,新鲜空气的涌来,裴鸣砚稍微好受了一些。只是酒精仍在渐渐被人体吸收。
她意识有些不清,开始蜷缩身体,眼睛打开一条缝,看向前方驾驶位的后背。
心想方才自己什么样子这人也都看过了。再狼狈一点,倒也无所谓了。
一念至此,裴鸣砚闭上了眼睛,没再强撑着,任由身体软下。
闻韵看见了她卸下防备的样子。
车内无声了许久。
直到车抵达目的地,闻韵停好车回眸看去,才发现裴鸣砚已经在不经意间睡着。
腿脚弯曲,卷发遮住了面容,衣裳有些许的凌乱。
跟平日判若两人。
“到了。”
闻韵提醒她。
后座的人鼻间闷沉地回了一声嗯,身上没动。
闻韵打开她那旁的车门,扶住她,“哪层,我扶你上去。”
裴鸣砚模糊地说出几个词,闻韵没听清,先扶过她往电梯上走。进入电梯后,她自己便肌肉记忆地摁了下了第十二层。
等到了相应楼层,裴鸣砚摁开门锁,进去了。
大门敞开着,闻韵站在门口,看着她换好鞋,坐在换鞋的椅子上好一会儿,然后起身去了卫生间,锁上门,传出咳嗽的声音。
送人到了此步,闻韵应该就此收手回去。
正想替她关上门时,又是传来一阵的咳嗽。闻韵的动作又顿了顿,待在门口没走。
裴鸣砚进屋没有开灯,仅仅是开了茶几上的一盏暖黄色的夜灯。
透过所站角度看过去,房子里十分干净,但是,是东西非常稀少的简洁干净。
电视机,茶几,沙发,除去这种大物件外,柜上摆放的东西寥寥。就好像是刚置办完家具不久的屋子。
过了片刻,响起冲水的声音,裴鸣砚走出来,倒在沙发上。
经过呕吐和冷水冲洗脸,她的意识已经清醒了不少,但浑身的疲惫让她不想动弹。
她似乎才想起门口还有人,于是缓慢沙哑地道谢。
“谢谢你送我回来,你走吧。”
这人会不会,就打算在沙发上这么睡一晚。
闻韵心里想着,觉得以她现在的状态,或许真有可能。于是说道,“我能进来吗?”
“你想做什么?”
“看给你做点什么解酒的东西。”
“不用。”裴鸣砚再次拒绝。
这句拒绝之后没了后文,裴鸣砚揉着眉心缓解头疼,睁开眼看见闻韵还站在门口,知道不答应她估计是不会罢休的,就像是方才执意送她回来一样。
裴鸣砚无奈一叹,“门口有鞋。”
“第二层最右边,灰色的那双。”
闻韵看见了她所说的那双拖鞋,换上后进来。
“我能看看冰箱么。”
裴鸣砚闭着唇,掀起眼看她,压根不需要多说,这人就已经动手去看了。
只是闻韵打开冰箱的时候,一阵哑言。
因为她的冰箱几乎没有什么,一些饮料和酒,就没别的了。
跟房子外表看的一样,什么也没有。
干净得离谱。
她关上冰箱,在柜子附近看见几个礼袋盒,看来还是同事或者朋友之间送的礼。其中一个袋上印有蜂蜜。旁边还有一红色袋的水果。
裴鸣砚半阖着眼,“那是同事送的特产。”
闻韵有了想法,“能用一下厨房么。”
“随便你。”
闻韵拿着东西进入了厨房。
很快厨房的灯亮起来,里面亮堂的白灯与客厅的暖黄和昏暗对比明显。
裴鸣砚躺在沙发上,颓废地瘫着不动。感到唇舌干涩,起了身。走到桌子边,拿起水壶往杯子里倒水。
与此同时手机亮屏,显示接到一条短信。
她边拿着杯子,边查看,只见一条陌生短信显示着——
[周末老地方。]
裴鸣砚瞳孔骤缩,颤抖地攥紧杯柄。
身后的夜灯打在身上,身前的一片白墙上倒映出自己的黑影。卷发的弧度,侧颜鼻梁的轮廓
都像极了那个人。
下一刻,裴鸣砚将手中的杯子砸向墙壁。
玻璃杯霎时碎了一地。溅出的水渍在白墙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闻韵听见炸裂的声响,从厨房出来查看。
“你不用管,我明天自己收拾。”
裴鸣砚冷着眼往回走,回了房间。
闻韵看见了地上的狼藉,面色没太多变化,“扫把在哪?”
裴鸣砚没理她,闻韵就自己去找,最后在阳台处找到了扫帚,打开手机的闪光灯照向碎去的玻璃,将所有细碎的玻璃扫到一起。
这些细碎在闪光灯下折射出不同于昏暗的白光,比肉眼看会明显一些。闻韵扫得细致,尽量将所有残缺都扫去。再将残碎倒入垃圾篓。
处理好这些,她回到厨房洗手,继续准备锅里的汤。
“”
待一刻钟后,一碗热乎的汤出锅。
闻韵从厨房走出来,没在客厅看见裴鸣砚的身影,正在思考时,听见主卧传来抽泣的声音。
卧室房门没有关,闻韵一走过去能看见那人赤脚坐在床边的地板上,身后靠着床,头埋入臂弯,蜷缩成一团。
闻韵走进去。
裴鸣砚听见了动静,直接骂道。
“滚开。我允许你进我卧室了吗?”
闻韵还没来得及解释,在她身前蹲下身来,伸手靠近她时,手臂便传来一阵疼意。
是裴鸣砚在她伸手要触碰时,摁住了她的手臂,张齿咬了上来。
牙齿不留余力,顿时一阵剧疼。
而牙齿的主人眼眶边分明泛红脆弱,眼神却狠得充满敌意。
怎么还咬人?
闻韵没有动,任由她咬着。
只是等了一会儿,这人还是没放开。
长时间张着嘴发力,也是会酸的。
“咬累了就松口。”闻韵说。
顷刻,裴鸣砚松开了,此时激动的情绪也降了下来,冷着声问她,“为什么不躲?”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点也行,毕竟是我没经过你允许走了进来。”闻韵平静地解释完,将手中的蜂蜜梨汤放在床头柜上,“醒酒的,趁热喝。”
放好碗,她起身走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裴鸣砚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至被房门隔绝。
目光中的凶狠渐渐淡去,她平复下来呼吸,挪眼看向了床头柜上的碗勺。
碗中梨肉伴着一些红枣盛在蜂蜜水中,水面的热气白烟缓缓向上冒着。
梨香就此萦绕在房间内,怎样都散不去。
“”
多事积压的夜晚本应难眠。但或许是因为那一碗解酒的蜂蜜水,使得这个夜里没那么难熬。
待到第二天,裴鸣砚起床,已经习惯性地去收拾情绪崩溃的夜晚留下的一片狼藉。只是这天早晨客厅一片干净。
地上没有残碎的玻璃,桌面擦拭得干净,沙发上抱枕摆放整齐。
垃圾篓里的垃圾袋也被带走。
昨晚断断续续的画面拂过脑海,裴鸣砚此刻理智的头脑正在拆分那些细节,试图理解那个人的意图,最后将她归结于多管闲事的烂好人。
收拾好自身,她换上工作服,再度回归光鲜亮丽。
回到公司,碰巧遇见的同事朝她打招呼。
“裴姐早啊。”
“早。”
裴鸣砚点头回应着。此刻身上的气质沉稳冷冽,不同于昨晚的狼狈。
此刻的她无所不能,不会难过,也不会哭泣。
经过前台处时,有个前台喊住了裴鸣砚,并告知她,今早有个人给她留了一件东西。
“别的没有多说,她只说她姓闻。”
除了闻韵,没有别人了。
裴鸣砚回想起了昨晚她送她回家,并且还给她煮醒酒汤的时候。
她正处于控制不住情绪之时,闻韵进来时她什么都没多想,被对方发现这番狼狈的样子,她第一时间内心闪过的只有害怕,厌恶,和愤怒。
她反咬了人一口,后来才知道,对方不是来看笑话的,而是来送醒酒汤。
裴鸣砚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心想着,看来下回得找个时间找她面对面道歉了。
“她留了什么?”
前台递过来物品。
是一个纸提袋子。裴鸣砚没有在此时拆开看。
“谢谢。”
她跟前台道完谢,提着东西乘坐电梯上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空调,冲好咖啡。简单整理桌面的文件和今天的任务,便把东西从袋子中拿出。
纯白色的长方体包装盒,什么产品信息也没有印。
裴鸣砚拆开外面的纸盒,从中取出物品,看见实物时,神情不禁滞了一下。
手中的物品不容一丝杂质,在室内的白色灯光下,倒映出晶莹剔透的碎亮。
是一个,玻璃杯。
“”【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