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害怕
“”
扶怀玉带着钟瑜回了家。
眼角的湿润在晚风的吹拂下已经干却,只是还余留着粘腻和一抹红肿。
钟瑜有点不敢看扶怀玉,怕让她在灯光下清楚地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扶怀玉察觉到了,但没有说些什么。回到家中拉着钟瑜在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再转身去电视机下方的柜子中找出医药箱。
清洗双手,打开医药箱,她坐在钟瑜的身旁,给手背上的擦伤消毒,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
“疼吗?”
钟瑜没有喊疼,但扶怀玉能察觉到,涂药的时候她的手有些抖,于是处理完善之后轻拿着她的手,低身轻轻吹拂伤口。
清浅的气息流过手背,带走浮于表面的疼痛。
钟瑜没作声,眼睫却不由地颤动。
安置好她,扶怀玉问了她想吃些什么,然后走去厨房,不久后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
钟瑜坐在饭桌前,看着眼前这晚热腾腾的汤面。
根根分明的面条落在奶白色的汤中,上面放着一个完整的荷包蛋,撒上了绿色的葱花。
很平平无奇,但异常温暖。
不知道是不是汤面冒出的热烟雾气进了眼睛,她的眼角又开始有些湿润。
这么好的玉姐姐,自己要怎么样才能不那么喜欢呢。
怎么才能不在意、不被她牵动情绪?
钟瑜低着头偷偷地在抹眼泪,扶怀玉看见了,只是顿了顿,没有过去,背着身在厨房清洗餐具,擦拭台面。
到了休息的时候,扶怀玉带钟瑜回房间。
一天的动荡总算有了安定,钟瑜在被窝中躺好,抬眼看着扶怀玉的面庞,目光一遍遍地流过眉眼,看着这双令人深陷的眼眸。
“躺好了吗?我关灯了。”
扶怀玉想拉完灯离开房间,让人儿好好休息,但钟瑜从被窝中伸出了手,拉住了她。
“玉姐姐,你可以再陪我一下吗?”
扶怀玉停住动作,转而收回来,拍了拍她的手背,“好,那我等你睡了再走。”
钟瑜放开手,扶怀玉便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静静陪她。
温暖包裹着身体。钟瑜侧躺着,目光还放在扶怀玉的眼睛上,两方视线很安静地对视。
今天的钟瑜,已经把无数的可能都乱想了一遍。
在想玉姐姐是不是嫌她烦了,不想再回应她了,她们会不会由此为节点就此分离。
但这些胡思乱想,都被晚上迎着月光而来的扶怀玉化解了。
此刻更像是做梦一样,她一整日都心心念念的人,现在正守在她的跟前,目光柔和地在看着她。
白日里没有受到回复时的强烈落差感,在这样温暖的对比之下,更是委屈。
一滴眼泪再次不受阻碍地夺眶而出。
扶怀玉有些愕然和无措,赶忙倾身俯去。
“怎么哭了?”
“我好害怕。”一滴清泪划过眼角,没入枕面。钟瑜含着朦胧看她,哽咽了一下,“我好怕你不要我。”
好怕像这些天一样,隐隐约约地开始推开她。
像今天一样,突然没了回应。
扶怀玉的心颤了一下,看见钟瑜这样伤心的样子,心脏跟着抽疼起来,轻柔的指尖擦去她眼角的泪花。
眼里泪汪汪的清泉可怜又委屈,在这样的情景下,扶怀玉应该给予令人她心安的回答,告知她不会的,小瑜这么好,怎么会不要你呢?
可如今的扶怀玉不敢再给她任何承诺。
“睡吧。”
隔了很久,扶怀玉启唇,手心抚摸着她的脸颊,“睡一觉,一切都会变好的。”
“嗯”
钟瑜点了一下头,闭上了双目。
湿漉的上下眼睫闭合,在昏黄的床头灯下,透着一丝银润的细光。
经历这么多,她已经精疲力尽,闭上双目之后的不久,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吐息很轻,萦绕在空气中。
扶怀玉的目光没有收回,在钟瑜看不见之处,手伸去撩过她的发丝。
眼睛一遍又一遍地,看过这个无数次给她带来温暖的女孩。
时隔已久,扶怀玉仍会回味甚至留恋那些冰冷时刻递来的温度。
但她清醒地知道,她不能一己私欲,将这般暖阳占为己有。
因为这颗暖阳,本该在未来的领域绽放出更强的光芒。不该待在她的身边这样平淡度日,受了她的耽误。
今年的钟瑜二十二岁,她三十四岁。
小瑜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经越过三十的节点,抵达一个对事物开始逐渐丧失热情、向往安稳的阶段。
经历过往的那五年,扶怀玉清楚地意识到,八岁的年龄相差就已经是一片鸿沟。
十二岁,更是不敢想象。
所以这样的她们,又能有什么结果呢?
自身的那些喜欢与不喜欢,都在现实问题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仅是年龄这第一层障碍,就已经将所有幻想击碎。
扶怀玉叹息一声,充满着无力。
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不着动静地起身来,她收回黯然的目光,关闭了床头灯,使得房间陷入适合入睡的昏暗中,然后轻声走了出去,带上房门。
这个时间点已经很晚了,过了平时的睡点很久,但扶怀玉没有什么睡意。
有些疲惫,走到窗边往外眺望时,钟若打来了电话。
扶怀玉接了起来。
“怀玉姐。”
钟若这时已经回了家,正站在阳台处,身上的工作穿搭还未褪去。
“小瑜刚刚睡下了。”扶怀玉回头看了眼钟瑜的房间,“回来后我帮她包扎了伤口,然后她吃完面就去洗澡歇息,状态比先前好了一些。”
钟若:“好,我刚也已经解决事情了。”
扶怀玉知道她的事情,指的是教训让钟瑜受伤的人。方才钟若给钟瑜打电话时,她正在旁边。
钟若看着夜景,“林温跟我说小瑜最近心情就不太好,加上今天发生的事,可能要缓一阵才能缓过来,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喜欢吃芋头。芋头煲汤和清汤芋头丸子都喜欢。还喜欢豆腐炖土豆这一类偏软的食物。不爱吃硬,也不爱吃辣。”
“如果明天你有空,想麻烦你做一些她喜欢吃的东西,这样她会好的快一些。”
扶怀玉听完钟若所交待的话,点点头,“我会的。”
“嗯嗯,谢谢你。”
“没事的。”
话题了却,互相沉默了一会儿,钟若抿抿唇。还是决定说出口。
“怀玉姐。”
钟若平缓地说道,“你知道小瑜她喜欢你对吧?”
听到这话的时候,扶怀玉心震了一下。一直以来在心里蒙着一层纱面的事情,就这样明了地化成一句话说出。
“嗯。”扶怀玉沉了沉头,“知道。”
“那你喜欢她吗?”
扶怀玉话音停了片刻,而钟若在这短短片刻中已经有了答案,“如果不喜欢,那就早些跟她说明白吧。”
“这样对你们都好。”
扶怀玉只觉呼吸变重,“好,我知道。”
“等她恢复,我会跟她讲清楚的。”
“好的。”
说出这些话,这通电话的目的便达成,钟若打算就此结束,“今天多谢你照看小瑜,辛苦了。时间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你也是。”
互道了再见,电话挂断。
扶怀玉动作缓慢,看着界面陷入黯然。脑海回荡钟若方才说的一段话。
是啊,不能一拖再拖了。
这样延长时间地一直拖下去,最后受到伤害的是小瑜。
一腔期待被辜负的感觉,扶怀玉很清楚有多难受。
她关去客厅的灯,没有回房,而是坐在阳台。
每当被心事困扰的时候,她都会习惯性地坐在这里,看着夜晚笼罩的景色。
今晚的月光很是明亮,让扶怀玉不由想起了上回。
她微侧头,看向身旁的位置。
在小瑜刚住进来的那几天,扶怀玉接到了周萦的短信。
被往事困扰的她再度做了噩梦,半夜坐在此处暗自伤心,而钟瑜端了一杯温水走过来,当时坐的就是身旁的这个位置。
细声地关心她,并跟她说,把心底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会好受很多。
那个晚上本该如同之前无数个夜晚一样,坐在阳台边,独自整理完心情,再回去休息。
可因为钟瑜的出现,而有了不同。
扶怀玉移回来视线,再度眺望。
思绪随着晚风一同飘荡至远方。
她第一次跟小瑜相见,是在十二年前。
那时的小瑜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儿,眼神澄澈懵懂,性格安静胆小,与人坚持对视不到三秒就会慌张躲开。
扶怀玉第一次见她的那天,她躲在自家姐姐的身后,像只受惊却又好奇的小鹿,睁着眼睛小心地看着扶怀玉,眼里带着害怕,还有深深的好奇。
似乎很想接近她,却不敢靠近。
得知是因为生性胆小,扶怀玉想鼓励她,就笑着告诉她,她的声音很好听,应当要让别人也听见。
钟瑜点点头嗯了一声,之后,还喊了她一声玉姐姐。
自那之后,钟若常带钟瑜来梦苑。
叶凛姿常常笑她,说钟瑜像是她的小跟班,连自家姐姐都不黏了,反而处处黏着她。
扶怀玉在内厅和朋友闲聊的时候,钟瑜就坐在她的身边安静听歌,扶怀玉在休息室的时候,她就坐在沙发上安静吃糖。
钟瑜喜欢这样黏着她,但每回又一句话都不说。
有一回,扶怀玉正在休息室算账本,钟瑜坐在沙发上,把吃完的糖纸折成了一个个的小千纸鹤。
她整理完账单,便拿着扇子摇,走到钟瑜的身边,夸她的千纸鹤叠得好看。
但钟瑜回完她的话之后,又闭上唇了。就好似扶怀玉不主动提起话题,她就会一直这样安静。
“小瑜怎么不说话呢?”
钟瑜突然被点,有点慌张,“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扶怀玉笑着看她,“什么都可以说呀,比如在学校有什么好玩的,上课有什么有意思的,都可以讲一讲,我很愿意听。”
“唔,我。”
钟瑜抿抿唇,思寻了好久。
声音渐渐弱下去,又没有回应了。
扶怀玉想了想,一举收起扇子,有了个想法,“小瑜想唱歌吗?”
闻声,还在思考该聊什么的钟瑜抬起眼来,疑惑地眨眨眼睛。
“诶?”
“”
几分钟后,扶怀玉带她去了唱歌包间,这间的空间较小,室内只有她们两个人。
屏幕上显示着歌单,扶怀玉递给钟瑜话筒,将她推上前,双手轻搭在她的肩上。
“小瑜有什么喜欢唱、会唱的歌吗?”
有的,声乐老师有教过她很多歌,但是这里好像没有刚想到这,钟瑜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歌名。
“这首。”
扶怀玉看见了她所指的歌,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为什么是这一首呢?”
钟瑜答道,“因为,我们学校在吃午饭的时候,就会放这首歌。”
每天都听着,很熟悉。
“原来是这样。”
扶怀玉播放这首,屏幕上浮现出歌曲字幕。伴奏开始响起,她看钟瑜支支吾吾不敢唱的样子,又笑了笑,“我们一人一句,好不好?”
钟瑜犹豫了会儿,迟疑地点头。
在扶怀玉轻唱第一句起头时,钟瑜不得不接了第二句,声音很小,但还是唱下来了。
“没关系,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随意唱,大声一点。”扶怀玉鼓励她。
温语带来鼓舞的力量,钟瑜握紧了话筒,一直压制的声音渐渐放开。
尚且稚嫩的声音穿透音响,环绕在室内。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靠近你。
待到一曲结束,扶怀玉鼓着掌。
钟瑜感觉接收到了莫大的力量,声线越来越稳了起来,还主动去唱别的歌。
原本说好的一人一句,最后在她不经意间扶怀玉悄然退出,留给她一个人。
等返回休息室的路上,钟瑜走在扶怀玉身边,经过刚才的开嗓,显然活跃了不少。
“我幼儿园的事情好多都记不清了,但是唯一记得很清楚的就是老师教我们唱的虫儿飞,我一直很喜欢这首歌。”
“以前只觉得很好听,但是现在听起来总感觉好悲伤呀。可能这就是跟我的老师说的一样,同一首曲子,人在不同阶段会根据心境的不同感受出不一样的味道。”
“玉姐姐你知道嘛,老师告诉我的这些话真的好有用,之前——”
不知不觉,钟瑜就说了好多的话。
而扶怀玉就在一旁看着她,不打断,任她一直道下去。直到钟瑜先发现了她直来的视线。
“玉姐姐你怎么一直看着我笑呀?”
扶怀玉笑意更深,点点她的鼻尖,“你看,这不是就有很多话可以说吗?刚刚怎么就不知道讲什么呢?”
鼻尖痒痒的,传来酥麻的感觉。
钟瑜的小脸霎时一红。仙诸副
“刚刚想不起来这么多话”
她自也才反应过来,就刚才这一会儿的时间,自己突突突吐了这么多话出来。
“现在这样就很好,以后多多保持,好吗?开朗的小瑜真的很可爱。”扶怀玉弯了弯眼睛,揉揉她的脑袋。
“如果以后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就把你的生活分享给我听吧。”
分享,生活?
钟瑜渐渐放大了眼睛。
“好。”
后来的钟瑜听进去了,记下来每天大大小小美好的事情,一见到扶怀玉不再是安静的状态,而是会把这些话都跟她诉说。
有时怕时间长了会忘,还用笔记在小本子上,生怕遗漏了一些细节。
扶怀玉同时也在教她,引导她。
看着这个小女孩慢慢变得开朗,慢慢地在学该怎样与外人交流。迈出内向的角落,沐浴到更多阳光。
只是扶怀玉没有想到,在十二年后的一天,当初那个小女孩会重新闯入她的世界。
带着明艳热烈的爱意,奔她而来。
第42章刀剑相见
“”
夜晚的宁静悄然过去,夏日的白日来得很快,天际不到五点便已经泛起鱼肚白。
早晨八点,钟若给闻韵打了一通电话,询问她钟瑜今天是否有课。
“她最近都没有安排。”
闻韵告知她。
距离上次刚准备演出不久,加上还有被前辈带着去交流会,闻韵没有给她排很多课,大部分时候都让她休息着。
“这样啊,没什么事儿,我就是问问。那兔崽子这两天心情不大好,本来想着如果今天她有安排,就想拜托你让她休息一天呢”
“不过你说没有,这我就放心了。”
钟若没细说,闻韵也就没有多问,随后不久就挂了电话。
闻韵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眼看时间差不多,便走过走廊打算往电梯的方向而去。
迎面碰上前来上课的学生。
“闻老师早。”
“早。”
“时间到了,快去上课,别让老师等。”闻韵声音没什么起伏,十分平淡。正如她的外表一般,偏向沉稳冷淡。
几个学生跟她打完招呼就匆匆去教室,闻韵也通过电梯抵达了一楼。
今天上午有面见乙方的日程安排,她穿了身熨得平整的灰色休闲衬衫,下身配着深墨色的西装裤,在能拉近亲和力的同时,也不缺乏成熟气质。
在一楼看了会儿杂志,过了十分钟对方公司的人便到了。
一个黑卷发的成熟女人迎面而来,踏着高跟鞋走路时两旁卷发朝后弯出弧度,气势凛冽,身后带着两名下属。
“你就是闻老师吧。”
“裴总监。”
会面后,两人礼貌地商业性握手。交谈两句便一同往楼上走去。
现下正值八月,九月会有一批新学生进入高中校园。而高一正是许多学生考虑并选择艺考的时间段。
面对这一批新的学生受众,箔澜需要打响新的宣传方式,才能维持长久的曝光度和热度,以此来确保机构的长远发展。
新血液的源源不断,也正是箔澜多年蒸蒸日上的重要原因之一。
闻韵在熟人的介绍之下得知了这家广告公司,很快进行初步交涉。
这对于广告公司来说也是笔不小的合作。裴鸣砚作为广告设计总监,带着手下两名下属出来做调研,也顺带让下属历练历练。
由此便有了这次会面。
几人随闻韵在箔澜内走动,得取有关于机构的信息。进程过半的时候裴鸣砚提出和闻韵单独聊合作,带的两个下属被另一个老师带去勘察。
“方便带我去看看这里的学生么?”她人走掉后,裴鸣砚提出。
这也是把另外的人支走的原因,几个人堆团出现在教室外怕打扰学生,如果只是闻韵带着一个朋友,相对低调了不少。
“可以,跟我走吧。”
闻韵带着她往下两楼走,相伴着静声走过窗边,裴鸣砚也清楚了这里带着不同年龄阶段的学生。
每个教室的门口上有贴教学老师和具体内容,裴鸣砚随意看了眼,竟看见钟瑜的名字。
本以为只是撞名,可过后经过箔澜教室墙的时候,裴鸣砚再次看见了她。
这次有名字有照片,总不可能再是碰巧撞名了。
她望钟瑜的相片上看去,直接说道,“这小姑娘看着挺年轻,自己都像个学生,怎么就当上老师了?”
闻韵顺着她的目光,看清是钟瑜的面庞,回道,“是我的师妹,刚毕业回来。”
“这样啊。”
裴鸣砚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饶有兴趣地侧眼看向闻韵,“看来我们不止甲方乙方这一层关系了。”
闻韵单扬一只眉,从中听明白了意思,“是吗。”
“那看来可以坐下好好聊聊了。”
“”
两人坐在办公室的茶桌前,闻韵拿出茶叶,坐在主位上倒水斟茶。
“没想到津宁这么小,这也能碰到共同好友的人。”
“是啊。”闻韵往壶中放置茶叶,“我也算看着小瑜长大的,认识她的时间已经超过我年龄的一半了。”
裴鸣砚跟着说,“我跟怀玉差不多,都是大概她十多岁的时候,通过她姐姐同她认识的。”
经过几句交流,闻韵知道了对方是扶怀玉的好友,彼此间也得知了些互相的信息。
“怀玉人如其名,是个很善良温润的人。”
闻韵聊到两人共同认识的人,回想起上次在音乐会上交谈的一幕,“跟她在一起的感受很舒服,在这一点上小瑜倒是和她相似。”
有礼貌且不失分寸,会照顾她人情绪,使得与之相处的过程很是舒适。
裴鸣砚眸光一冽,却说,“确实,不过相似不代表般配。”
闻韵给她倒茶的手一顿,抬眼看着她。
般配。
这个用词透露了很多信息。也就证明她也知道钟瑜对扶怀玉的情感,清楚她们二人之间的事情。
停了片刻,闻韵手上继续动作,“你说的没错,是否般配重点不在性格是否相似之上,而是在人。”
“但性格的相似会减少相处的摩擦,使得两方未来走得更远,是好事。”
裴鸣砚冷着面色,并不认同。
再次反驳了回来,“她们不会有结果,不需要考虑走得远不远。”
闻韵跟她相处的时间仅限于刚才的一个小时,第一印象和后续印象一样,对方是个富有社会经验,有头脑有理智的人。
并且很会把握与她人之间的关系。在跟客户交谈时既将对方讨得心情舒畅,又不失自身所表现出的可靠。
可在话题谈到这一步,她的话就变得莫名刺人。
仅仅是这几句的交谈,彼此间的立场就已经显露。
“既然是在我的办公室,也没有外人,那就敞开了说亮话吧。以我所见所知,我也同样不赞同你的观点。”
闻韵嫌把话藏起来说太累,便直接挑明了。
“扶怀玉对她的眼神不同,你没看出来吗?”
她看人一向准。
即便跟扶怀玉认识不久,但她能感受到扶怀玉对钟瑜的感情不一般。
裴鸣砚笑了,“有什么不同?”
“你如果要说她对钟瑜格外温柔、格外有耐心,那我只想说,怀玉对谁都这样,她本身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再退一步来讲,她也只不过把她当妹妹看待罢了。”
闻韵挑眉哦了一声,“这些是她自己告诉你的,还是你凭借自己的思想揣测的?”
“你现在笃定的语气,是否太自信了?”
裴鸣砚却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这不重要。”
“先不论是否喜欢,不管从哪方面因素考量,她们都不适合在一起。”
“无论是十多岁的年龄差,还是现下所需要经历的生活,都会成为阻碍她们的重重关卡。个人的真心感情,在这些问题面前都太不堪一击了。”
“我相信怀玉这点想得会比我更清楚。所以不论她们是否真的喜欢对方,她们都不可能在一起。”
“原因很简单,她们不合适。”
闻韵从最先的不认同,渐渐到后来的呵笑,也算看清了一些眼前这个人。
“裴总监,你确定你将这种工作富有逻辑的思维,用在人与人的感情上真的没问题吗?”
“她们合不合适并不是由你用硬性条件来衡量并决定的,真正是否合适,需要问作为当局者的她们自身。你我作为两个外人,实在是有些没理由断定这些言论。”
隔空的距离之间,两道极具攻击性的目光碰撞,犹如尖锐的剑刃相交。
从话语再到视线,都已经充满了火药味。
最后是裴鸣砚打破的这场刀剑相见。
“看来这次的合作要因为我的原因而取消了。”裴鸣砚遗憾地说道,“真可惜,难得是被我搞砸的。”
合作?
闻韵凉凉说道,“跟你这样的人,我真是装不出来合作的意愿。”
裴鸣砚心想果然,然后起身打算离去,可身后的人又补充一句:
“但我不想以私人感情影响公事,也不影响我对你们专业能力的认可。目前,你们确实是箔澜的最优选择。”
裴鸣砚侧回头,又不由地扯唇一呵笑,“真有意思。”
“你们做音乐的人总是这么令人出乎意料。”
闻韵没说什么,只是起了身走过去,伸出了手。
裴鸣砚握了上去。
“合作愉快。”
“”
到了中午,外面稀薄的阳光变得浓色起来。
开了空调的室内一片凉爽,被窗户磨耗了大半的阳光射进来,将客厅照得敞亮。
此时的一间卧室内还是整片漆黑,光线昏暗,窗帘紧紧拉合。床榻上的人儿正安静地陷于梦乡当中。
只是这个梦并不美好。
她为数不多的做了一次噩梦,全程心保持着灰暗压抑,在梦的最后,她觉得自己像被大海溺得喘不过气,被强大地吸力包裹,强制下坠。
坠入黑暗之时,现实的她突然一阵颤栗,从梦中惊醒了。
钟瑜立马直起身来,呼吸有些起伏,手心放在跳得急促的心口处,还沉浸于刚刚的梦境中。
在梦里什么都没有,她一直在跑,但不知道该往何处而跑。
最后的结局是独自深陷大海是象征着不好的结局吗?
钟瑜深呼一口气,才发觉自己的眼睛有些难睁开,想来是昨天哭太久,眼睛都哭肿了。
抬手揉揉眼睛,充满睡意的脑海明晰了不少,有关于昨晚的回忆也变得清晰。
钟瑜掀开被子起身,顺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看见时间后两眼一愣。
竟然,已经中午了?
原来睡了这么久吗?钟瑜揉着眼睛走出去,打开门的那刻就是迎面扑来的饭菜香气。
走出去就看见饭桌上摆满了一片满当的菜,全是她所爱吃的。
都是玉姐姐做的吗?
反应了两秒,钟瑜再度抬眼看厨房条理有序的背影。
鲨鱼夹将长发丝盘起在脑后,两鬓边的弯弧度刘海修饰着侧面的轮廓,只是居家时十分随心的一个发型,却一眼深深映入了钟瑜眼里。
比起在外面看见的穿着旗袍、光鲜亮丽的玉姐姐是不一样的。
现在的她随心,随意,更有浓烈的安心感。
可是这样的玉姐姐,她还能再看见几回呢。
厨房内的扶怀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弯眸一笑,“小瑜醒了?去洗漱洗漱来吃饭吧。”
“今天做了很多你姐姐说你爱吃的菜,尝尝味道怎么样?”
她正在清洗用过的刀具和盘子,清洗完毕后放回原位,正当合上的柜子,想去擦拭柜面时,身后一个柔软的身躯附了上来。
女孩从后搂住她的腰身,头靠在肩颈上,发丝相挨。
扶怀玉没有动,怔住了动作。
在安静之下能细致地感受到,她的身躯似乎在微弱的颤抖。
“小瑜?”
第43章你说吧
身子前后相贴,钟瑜细嫩的面颊贴在后颈,扰得脖颈处一阵热痒。
是昨天的心情还没有恢复过来吗?
扶怀玉有些错愕,欲抬起的手臂顿在空中。
颤抖稍微停止了一会儿,钟瑜偷偷地深呼吸,调整好之后,靠在扶怀玉的后旁说。闲住服
“古时候犯人上刑场前,都会吃一顿好的再上路”
所以只是因为这个?扶怀玉转身过来,笑她道,“你这傻丫头,想什么呢。”
只是话音刚落,与她正面对上的扶怀玉便愣住了。
眼前的人儿刚睡醒,身上还穿着粉色的荷边裙睡衣,身上散发着清甜的香气。而就是这张好看的人脸,此时眼里正打转着晶莹,惹人心疼。
小瑜
哭了?
“玉姐姐,我昨天做了不好的梦。”
钟瑜望着她的眉眼,带着哭腔说完,就贴上来再次搂紧了她的腰身,头埋入她肩上,“我梦见好多人都不在,你也不在。”
“那时候的我好害怕。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扶怀玉听完,声音降下来,安抚着她,“没事的,只是梦而已。”
“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在现实里,会有很多人都在陪着你。”
是吗?钟瑜暗了暗眸子,心底低落的声音慢慢响起。
那你呢?
玉姐姐也会陪着我吗?
可是钟瑜不敢问出口,因为她怕听不到想听见的回答。
便红着眼睛,没再说话,只是紧了紧搂抱的力度。好想就此融陷于她的身体,一直一直这样抱着,再也不放手。
扶怀玉看她因为这个梦这样害怕,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任由她搂着自己汲取温暖。
就这样抱了许久,最后钟瑜先松开。
“你说的对,只是梦而已,我已经缓过来了。”
她抹掉眼睛旁边的眼泪,张唇笑了笑,转开话题,“玉姐姐做的那些菜好香啊,都把我闻饿了。我去洗漱一下来吃饭。”
扶怀玉点头。
“好,去吧。”
钟瑜转身离开后,扶怀玉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多想些什么,回过身去,继续收拾。
而此刻进卫生间的钟瑜卸去了隐忍的伪装,关上门后站在镜子前面,紧抿的唇瓣轻轻颤栗。
她抬手抹去眼角,可一阵湿润之后还是湿润。
这个眼泪,怎么就是忍不住呢。
分明已经知道结果了,昨夜明明也已经发泄那么多眼泪了,可看见玉姐姐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
真没用
钟瑜打开了水龙头,让水流的响声掩盖了小声的抽泣。
待到扶怀玉整理得差不多,钟瑜也已经洗漱完,调整好了自己,回来跟她一起坐下吃饭。
桌上的菜都是钟瑜喜欢的,可越是喜欢,她的心底就越是难受,因为她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但钟瑜还是掩饰着真实的感情,唇边挂着笑,一直在夸扶怀玉的手艺好。
扶怀玉也一直在给她夹菜,让她多吃一些。
明媚的阳光,满桌的菜肴,和喜欢的人。
本该是一副温馨的场面的。
“”
白天,钟瑜回复了林温和钟若的消息,让她们放下心来。
晚上的时候,她就坐在阳台看天色。
夏季的暮色繁星闪烁,点缀的星星如同草丛中密集的萤火虫,富有活跃的生命力。
她仰望着天空,眼睛内倒映出繁星的色泽。
以前的玉姐姐都是坐在这里,看着这样一番景色调理自身的。她就想着也坐在同样的位置,透过玉姐姐的角度看向世界。
直至身后的脚步声临近,有人轻拉开了阳台门。
“小瑜,你有时间吗?”
扶怀玉的声音很轻,“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钟瑜心中抽疼了一下,知道还是逃不掉。
她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起身来,“玉姐姐,还记得上次在公园的时候我说想起一段旋律吗?那首曲我已经编完了,我吹给你听吧。”
拿来笛子之后,她坐在凳子上,扶怀玉没拒绝,坐落她的身边。
钟瑜深呼吸,指腹抚过笛声,随后慢慢举了起来,放在唇边。
握住笛声的手指有些颤抖,但好在夜色足够昏暗,扶怀玉没有发现。
唇中呼出缓慢的气流,笛子被吹响。动人的音乐通过笛身传出。演奏者低垂眼睛,手指跟随音律起伏变动停放位置。
扶怀玉安静地听着。
笛声萦绕跃动的心脏,如同涓涓溪流,在夜色中浅浅地回转。
最后一个音律吹完,钟瑜停了下来,捏紧笛子的手抖动起来,垂下放在腿上。
“本以为当时的处境,配上夕阳会是悲伤音调。没想到意外的惬意宁静,令人安心。”扶怀玉听完,说出了听后所感。
钟瑜:“以前我也觉得夕阳象征着消亡,但后来觉得,这何尝不是一种新的开始呢。”
何况,有你在身边的夕阳,怎么会是悲伤。
钟瑜抬起笛子,“玉姐姐,还有别的曲子呢,还没吹完。”
“剩下的,之后有机会再听吧。”扶怀玉的手放在她的手背上,打住了她的动作,“小瑜,关于最近,我有话想跟你讲。”
钟瑜心尖颤了颤,在扶怀玉要讲的第一个字时就出口打断。
“我——”
“玉姐姐,你可以陪我去趟游乐园吗?”
话题转变得突然,扶怀玉滞了一刻。
钟瑜看着她,“我们还没有一起去过。”
电影院去了,也一起吃了饭,逛过街,但是还没有去过游乐园。
扶怀玉抿了抿唇,“先听我把话说完吧。”
钟瑜却抓紧她的手,再次打住,“可以回来再说吗?”
“可是。”
她顾不上声音的沙哑,紧说道,“等去完游乐园回来,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可以吗?”
扶怀玉感受到她的手很冰凉,不同往日的温暖,所传出的声音也掺杂着颤意,很是害怕。
她
已经知道了吗?
是昨晚听见了她跟钟若的通话,还是从细节里猜出接下来的发展?
但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同她去游乐园呢?
扶怀玉暗下神色,“小瑜。”
“求你了,玉姐姐。”钟瑜倾身趴在扶怀玉的腿上,染上哭腔的带着乞求,“不要说。”
扶怀玉看不见她此刻的面色,却能通过言语感受到她此刻的痛苦。
她垂下眼,抬手摸摸钟瑜的脑袋,叹气一声,“不应该这样的。”
既然知道结局注定分离,那越拖越晚还有什么意义呢?
拖得越久,只会徒增痛苦罢了。
每深入一分,扎入心肉里的荆棘就和血肉粘黏更紧一分。时间越久,剥离的时候就越是鲜血淋漓。
“我知道的。”钟瑜咬着唇,“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但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玉姐姐。”
“再给我一天时间吧。再给我一天时间,我会接受的。”
她的声音溃不成声,“过完明天,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好吗?求你了”
难抑的抽泣声伴随着颤抖而流出,扶怀玉抚着女孩的头,能明晰地感受到难过带来的酸涩感正在侵入骨髓,侵蚀着每一处神经。
身体无法欺骗她。
她也在难过。
看见小瑜痛苦的模样,她也无法完整抽身。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阵抽疼。
哽咽声回绕在空气中,扶怀玉拍着她的后背,忍着疼痛,迟迟没有说话。
没有继续将话说下去,也没有答应钟瑜的请求。
但钟瑜的请求,不是在乞求她能和她在一起,也不是在请求她能够同样喜欢她。
只是想一起去一次游乐园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
最后,扶怀玉答应了。
乐曲的尾端常常需要有最后一次重复的旋律来收尾。
末端的旋律跟过程的旋律一样,但不同的是,会更加低沉与模糊,像被慢慢蒸干的水分,一点一点地消散。
直至销声匿迹。
这晚,她们互相道的晚安没有生效。
泪水浸透枕面,酸涩的呼吸扰乱了本该沉睡的时间。
一夜难眠。
“”
第二天,她们在约定的时间里起了床。只是钟瑜起得更早,在扶怀玉起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早餐。
今天的她穿了一件粉色的法式碎花裙,头顶带着同色发箍,与衣裳的色系相互呼应。
两人很默契地没有提起昨天的事情,对视上的时候,如同什么都没发生。
相处一如往常。
扶怀玉也还是像往常一样夸她,“真漂亮。”
钟瑜朝她淡淡笑了笑。
扶怀玉更换好衣裳的时候,钟瑜说她头上还少了一支簪子,并提出想帮她挑一支。
扶怀玉点头说好,便领她进房间,随后钟瑜从许多簪子中,挑出一支带有玫瑰的。
“玉姐姐,这支好看。”
扶怀玉拿过来,坐在梳妆桌前,盘好发丝后将银簪推入其间,“这支已经留着很多年了,我也很喜欢。”
“是吗?那我们的眼光好相像呀。”
钟瑜没有告诉她,这支发簪,是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所戴的。那天她带着她在走廊里往前走,而钟瑜一直抬眼看着那只缠上藤蔓的玫瑰在轻轻摇晃。
摇曳的银色玫瑰就此映入了内心,十余年难以忘怀。
吃完早饭,她们便收拾好出门,去了津宁市中央的游乐园。
今天是工作日,但八月正值暑假,游乐园里的人说不上是少。
扶怀玉几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上一次,或许还是很小的时候。
父母工作忙,很少会陪她,第一次去的时候是她十岁生日,那天还是因为是周末恰逢她们放假,才有机会去的。
在十六岁的时候,她们意外逝世。之后她被小姨收养,那时候的她陷入低谷,加上已是高中生,沉心忙于学业,无暇顾及其他。
到了大学,她和好友开办音乐所,慢慢越办越大,中途兜兜转转又经历了太多波折。
再回过神来时,她早已过了会去游乐园的年纪。
“今天玉姐姐就跟着我走,好不好?我带着你。”
“好。”
钟瑜主动拉起她的手走在前方,带着她往游乐园内走去。
扶怀玉落眼在她们相牵的手上,知道不该这样。
不应该再做出亲密的动作,也不应该沦陷于这场没有结果的暧昧中。
可是无法控制。
每一次的接触,都如同绿意蔓延于贫瘠地野,连绵春雨淅落于旱田。
理智与感性的抗争,最终是理智屈服。
再放纵地沉沦最后一次吧。
因为过完今天,就要结束了。
游乐园的项目设施很多,来来往往的人大多都是小孩和领着小孩的家长,以及一些年轻人。
走在过山车附近的时候,能听见一群人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小瑜是想玩吗?”扶怀玉注意到钟瑜的视线,“我会有些害怕,恐怕不能坐,但是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在下面等你。”
钟瑜摇摇头,“没有啦,我也不想,因为我也很害怕。”
那一瞬间的失重感,对有些人来说可能是刺激,对另一些人来说是惊吓。而扶怀玉和钟瑜都属于会被惊吓的那一类。
扶怀玉跟着钟瑜走,而钟瑜先带她进了鬼屋。
鬼屋内暗红色的灯光充斥,灵异的氛围感拉满,有精心摆置的森森白骨,也有穿着白袍吊在天花板上的假人。
钟瑜牵起扶怀玉的手,走在咯吱咯吱的木板台阶上,看向两边充斥着红光的场景,内心都没有太大波澜。
“其实我以前还是挺怕鬼的,觉得它们都是长得可怕的坏蛋。”
经过一群白衣鬼身旁,钟瑜平静地说,“但是自从知道鬼都是人死后变成的时候,我又没那么害怕了。”
“因为每个人都会有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我们觉得感到害怕的鬼,或许会是她人朝思暮想、想见却再也见不到的亲人、爱人、或者朋友。”
“这么一想,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有些遗憾了。”
“是啊。”扶怀玉看着一处,淡声说道,“如果是很重要的人,哪怕是鬼,也会想见一见吧。”
这句话,说得应该也是她真实的想法吧。
钟瑜侧头看向她一眼,有些心疼。
在鬼屋里行走,怕倒是不怕的,只是有些时候会冒出惊吓盒子,吓得游客猝不及防。
一只鬼爪子突然从墙里伸出,钟瑜不免中招,浑身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抱紧扶怀玉的手臂。
扶怀玉看了一眼,摸摸她的头,声音轻柔,“没事,是假的,别怕。”
“嗯嗯。”钟瑜点了下脑袋。
惊吓已经缓过来,她也点头说不害怕。
但是手上一搂,便再没放手了。
待出了鬼屋,她们又去了旋转木马。
走到设施前,扶怀玉本不想上去,但钟瑜一直摇着她的手,劝她尝试尝试。
“旋转木马很好玩的玉姐姐,一点都不吓人。”
钟瑜在这边劝着,工作人员也注意到她们,笑着朝她们招手,“大孩子当然可以玩呀,快来快来。”
抓到这个机会,钟瑜乘胜追击,最后成功把扶怀玉说动了,拉着她就进去选小马。
扶怀玉选中了一只白马,而钟瑜坐在她前面的一只彩虹独角兽上,转过头望去,刚好能看见她的身影。
游玩时间开始,伴随着音乐的响起,底轮盘的机械开始转动,上面一匹匹好看的木马开始随着柱子的旋转上下移动,带来轻微的失重感。
钟瑜拿起手机用前置摄像头录视频,自己放大的人脸贴近屏幕,转变手机的角度,正在寻找扶怀玉的身影。
可在屏幕上出现扶怀玉的时候,钟瑜才发现——玉姐姐也在用手机拍她。
用的是后置。
钟瑜回头看去,用肉眼看见了扶怀玉举起手机的模样,愣了两秒后,开心笑着比了一个耶。
扶怀玉也被逗笑了。
这也是一整天下来,她们真心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下了旋转木马,她们买了冰淇淋,并在旋转木马之前遇到一个卖气球的浅棕色小熊。
小熊手里握着气球,跟游客打招呼合影,钟瑜也跑过去跟她合了一张照,摁下拍照键的时候,小熊正在她的身后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扶怀玉在旁边带笑看着钟瑜玩闹。
每当钟瑜开心起来,她也会不知觉地变得开心。
一整天的时间下来,她们都在游乐园里度过。
太阳从头顶渐渐挪到了西边,正直射下的光,也变成了斜斜地轻洒过来。
游玩的最后,她们去了摩天轮。
天空中深蓝色与橙黄交织,最后一抹余晖消失殆尽。
她们的座舱抵达顶端,高处的美景一览无余。
钟瑜看着窗外的景色。一片繁华的灯光在晚夜下更显耀眼华丽,如同天上的繁星一般闪烁着。
夜幕降临了呢。
今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座舱经历过最高处的风景,便开始走向降落。
还没有完全看清楚,就已经步入下一个的阶段了。
好像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好像啊。钟瑜黯然收回了视线,心想着。
跟她和玉姐姐好像。
“”
下了摩天轮之后,时间很晚了。
许多游乐设施陆陆续续停止运营,中间的小店也挂了打烊的招牌。
在一切几近末尾前,她们在旋转木马的前面再次看见了即将收工的小熊,手里空荡荡的,气球看样子都已经卖光了。
钟瑜走过去。
“小熊,你可以帮我们拍一张照片吗?”
小熊笨重地点点脑袋,伸出双手。
钟瑜递去了自己的手机。
她和扶怀玉站在旋转木马的围栏之前,肩膀靠在一起看着镜头,眼睛倒映出月光的色泽,唇边都带着微笑。
小熊摁下拍摄键,定格了这一幕画面。
钟瑜跑过去接过手机,并跟她道谢,“谢谢你,现在店都关门了,下次有机会的话请你吃冰淇淋。”
小熊又点了两下脑袋。
她们大大的拥抱了一下,道别彼此。
留完影,今天的行程便结束了。
她们回家的路上,在中途下了车。
是钟瑜提出的,离家没多远了,她想和玉姐姐再散散步。
因为在夜色下步行能让心静下来,也能让飞速的时间,流逝得稍微慢那么一点。
钟瑜低头看着手机,不断放大看着刚才留下的这张合影。
照片的主体是她们,她们的身后是梦幻的旋转木马。
如果时间只停留在今天,该有多好呢。
钟瑜收起手机,“玉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去游乐园吗?”
扶怀玉侧过头来,看她,“为什么?”
钟瑜说,“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姐姐和妈妈带我去游乐园,我去完之后跑去跟你分享喜悦,还问你有没有去过,你说没有。”
“我问为什么,你说,你是大人了,成熟的大人已经不能去游乐园了。”
“我觉得很疑惑,回去后想了很久很久,把念头记在了日记本上。”
扶怀玉听完心尖又颤了一下。
是因为她啊。
钟瑜继续说,“然后在几个月后的钢琴比赛,我拿到了一等奖。我很开心,不只是又拿了一份证书,还因为这项奖有三千块钱。我可以拿着这些钱,带你去游乐园。”
“带我去?”
“嗯,是呀。”钟瑜弯了弯眼睛,“这些钱是我亲手拿到的哦,不同于妈妈给我的零花钱。”
“我一直都想用自己的钱,带你去玩。”
“我拿到奖状和奖金的那天,就迫不及待地去梦苑找你。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看见你和周萦了。”
扶怀玉愣了一下,“那天,发生了什么?”
“我看见你们在亲吻。也是自那时我的意识里,第一次有了同性恋人这个词。”钟瑜佯装轻松地说,“然后我就走掉了,连带着后面都没有再去找你。因为我觉得,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已经有人待在你的身边,在陪伴你。不需要我再哄你开心,陪你说话。”
扶怀玉听完她所讲的,也才反应过来了当时。
这就是莫名地从一段时间之后,钟瑜没有再来找她的原因。
自那之后,她们的关系就冷下来了。
“其实离开的时候,除了觉得自己不再被需要,我还觉得难过和害怕,不敢看见你和她在一起的样子。会觉得嫉妒,和难过。”
时隔多年,钟瑜还是记得那一幕的感受——被无数种情绪压得动弹不得,每一处细胞都宛如身处深海当中,被无法抗力的压强包裹。
钟瑜将话题又绕了回来,“自从关系淡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后来她高中毕业去了国外,回来次数稀少。
今天所做的事,大概也是圆了那个十五岁想要带扶怀玉去游乐园的她一个愿望吧。
“今天也不晚。”扶怀玉顿了顿,说道,“谢谢你。”
“我从来没有想过除了父母,会有人带我来这里。年少时没有机会来,年龄增长后我便一直觉得自己的年纪已经不配来。是你又一次地圆了我的遗憾,也又一次地给我带了快乐。谢谢。”
又是这句谢谢呢。
明明充满着真心,钟瑜却觉得难过。可能她们现在的关系,也只能止于朋友之间的道谢了吧。
那她现在,应该回什么呢。
从脑海中朋友这个范围里搜寻词句后,钟瑜抿抿唇,难受地说了句。
“不客气。”
“”
回家的路途很远,但时间过得很快。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也意味着今日的结束。
“小瑜。”
进房门不久,扶怀玉便想喊她过来,但此时的钟瑜不需要她多说,就已经坐稳着等候。
“玉姐姐,你不用担心我出尔反尔,我很听话的。”
钟瑜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不让她看见自身此刻的神情,出口的声音在努力掩饰着沙哑。
“你说吧。”
第44章遇不见了
今天,她们去了游乐园。
一起去了鬼屋,坐了旋转木马,摩天轮,还吃了冰淇淋。在里面待上了整整一日,直到晚上才回家。
其实今天的钟瑜,内心是抱着侥幸的。
万一,玉姐姐在今天喜欢上她了呢?
万一,今天因为一个一起笑着的瞬间,快乐的瞬间,或者待在她的身边感受到了心动的温暖,就喜欢上她了,不拒绝她了。
万分之一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但钟瑜实际上很清楚,除了第一面的一见钟情,喜欢都不是在一瞬间产生的。
不喜欢了那么多天,怎么又会突然在一天之内喜欢上她。
钟瑜垂着脑袋,以为经过这么多个小时的缓冲,自己已经能平静接受事实了,可现实比她预想的要难控制,她仍在止不住地难过。
扶怀玉看见她耷拉着脑袋的模样,便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
想起昨天早晨她搂着自己说做了个噩梦的场景,她轻声说道,“你昨天起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对吗?”
钟瑜闷闷着点了下头,“嗯。”
周日那天晚上,扶怀玉在她身边待了很久,直到认为她熟睡过去才离开。
而在她离开的那刻,钟瑜半睡过去的意识又清醒了,缓缓地睁开了眼,看着天花板漫无目的地自我消化。
也是这天晚上,她听见了外面传来的通话声音。
“那天我偷偷靠在门背上,听见了你和姐姐通的电话。”钟瑜说道,“你说等我心情恢复,就会跟我说明白。”
“其实我不笨的。就算没有听见这些,我也能猜到一些缘由。”
没有一个缘由,玉姐姐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疏离她。
原来是这样吗?
她身子往沙发后靠去,打破沉重的气氛,“那你想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我们好好谈谈心吧。”
钟瑜抬眼。
扶怀玉问:“我以前有没有跟你讲过我的故事?”
“讲过一些。”钟瑜答道。
“嗯那应该是很久之前了吧,时隔这么久,或许小瑜已经记不清了。”扶怀玉的声音很轻,“我再讲一遍吧。”
“从现在往从前看,我前半生的波折好像是有些多。”
她讲着有关于自己的故事,半阖的眸子渐渐蒙上一层朦胧。
“我的父母是体制内人员,在市内有官职。在我小的时候,她们陪我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她们经常处理工作到很晚,空闲的时间要跟官场的人打交道。”
“虽然陪伴的时间不多,但她们给我创造了优良的环境,我从小在各种理念的熏陶下长大。”
“我的母亲是个温柔的人,她总会在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告诉我人要向善,正直清廉,还有很多很多世间的道理。”
“我很早就开始懂事,清楚她们工作不易。我每回都很想让她们陪陪我,但我每回所说出口的话都是——没关系,你们去忙吧,工作更重要。”
“她们也一直夸我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十五岁那年,我考上高中,我母亲说送我一个升学礼物,在我生日的时候一并送我。只是我的十六岁生日还没有过,她们就在出差的路上遭遇车祸去世了。”
“也是在后来搜查遗物的时候我才知道,她们是想带我去国内最大的游乐场,来弥补这些年缺失陪伴的遗憾。”
扶怀玉顿了顿,“她们出事的那天是一场大雨,所以后来,我都会有些害怕暴雨天气,每在那个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想象那天高速上的场景。”
“也做过很多噩梦。”
见她渐渐降下来的神色,钟瑜伸出最靠近她那一边的手,放在她泛凉的手背上。
扶怀玉语气又轻松了一点,“好在人到低谷总会碰见光。我被小姨收养之后,遇上了阿晚。”
“她比我大一岁。我们自小时候遇见,关系就还算平缓。那段难以接受至亲逝世的日子,也都是她和小姨在帮助我,是她们给了我第二个家。”
“阿晚喜欢音乐,小姨却认为这是不务正业影响学习,在争执之时,小姨摔坏了她的吉他,自那后她们有了很深的隔阂。”
“这个隔阂一直留了很久很久。在我和阿晚长大后创办梦苑的不久后,小姨确诊了癌症晚期,因病逝世。再是因为她的去世,阿晚接连患上了心病,没多长时间便跟着走了。”
“这对我来说,又是一场很沉重的打击。”扶怀玉清浅的语气不像是在述说自己的故事,而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她们都去世后,我的第二个家就没有了。”
“但好在我还有朋友,也不算是孤身一人。我有一整个梦苑,有很多朋友。”
“阿晚的遗书里也写道,让我好好生活,就算不在人世,她也会在冥冥中一直陪伴我。”
“于是难过了一段时间,我逐渐接受现实,回归到平常的生活状态,因为我不想让她看见我悲伤的样子,从而让她担心。”
“本以为失去了这么多,我已经没什么再好失去的了。”扶怀玉停顿,“可是后来二十七岁的时候,我又遇见了周萦。”
提到这个名字,钟瑜心颤了一下。
关于上段感情的故事,在前段时间,她就已经听玉姐姐讲过了。
扶怀玉:“现在往前回想,还真是坎坷。”
亲人,朋友,爱人。
这三条伴随着人的一生的线,似乎没有一条是完整平顺的。
都富有残缺。
“我几乎很少跟别人讲过自己,因为我不知道她人是否想听我的故事,害怕浪费她们的时间。”
“何况这些故事,也没有什么值得分享。无非就是徒增伤感,再或许,换来几句安慰。”
扶怀玉收回放远的视线,侧头看向钟瑜。
“你看,我的人生就好像一只飞鸟。妄想飞得很高,可当我飞得比云高时,就被箭射中了一只肩膀,掉了下去。”
“后来我养伤,继续飞。当我飞得比树高后,又是一支箭朝我射来。”
“就这样,往复再往复。有一天我终于累了,不想再飞了,就停了下来,在路上慢慢走,慢慢走。”
“即便这并没有飞的生活精彩,但足够安心。因为我再也不会被猎人射中。”
玉姐姐说的这些话,是不愿意再有变动的意思吗?
“可是假如,有一只小鸟愿意陪你一起走呢?”
钟瑜伸手,小尾指勾起她的一根手指。
“那只小鸟也不想飞,她不向往辽阔的天空和远方,她也想和你一样,安安稳稳又平淡。”
“她会跟你在路面上行走,你们都不会被猎人射中。”
一颗石子投入湖面,荡起圈圈涟漪。
扶怀玉眸中动了动。
很多话,不趁着现在,或许以后就没机会再说了。
钟瑜目光凝聚在她的眼中,认真地跟她说道,“玉姐姐,我喜欢你。”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我还未完全理解喜欢这个词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我自身都未察觉地喜欢上你了。”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愿意接受你的一切。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是有关于你,我都愿意接受,愿意一直陪你。”
她的眼中坚定又真挚,从来不掺一丝假。
藏匿多年的话终于说出口,钟瑜的心脏正在如同发了疯似的乱跳,快要从胸膛里跃出来。
血液滚烫,脑海也有那么一瞬间恍神。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做什么,只是扯开了覆盖的伪装,心里最真实的情感便不受控制地流露而出。
扶怀玉看着这双眼睛,同她对视着,也愣了许久。
这些表述于口的喜欢还有坚毅的承诺传入耳内,直击心灵深处。
“谢谢你的喜欢。”
她道完谢,停顿片刻,“但像小瑜这样好的人,不应该将喜欢浪费在我身上。
“未来的变数太多了,你我都没有办法断定。”
现实的厚墙再次竖立在她们的面前。扶怀玉启唇,“你现在还小,刚步入社会。我相信现在的你是真诚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未来的你呢?”
“你现在正当年轻,未来的你一定会面临更好的阳光,更好的选择。”
“现在的你一度地迁就我,为我做这么多。”
“可如果未来的有一天,你对我厌了,倦了。”扶怀玉话音稍顿,无力地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
她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如同往常般伸手揉了揉钟瑜的脑袋,话语间充满了无力与落寞。
“玉姐姐老了,没有时间再陪第二个小孩长大了。”
话音渐落。
一颗心缓缓地降下来。
胸膛内的烫意犹存,但已然转变成了灼烧的疼意。
“我不会的。”
钟瑜握紧了紧她的手,“我不是周萦。”
不会在有一天厌烦,不会厌倦。
扶怀玉呼吸滞了一刻,垂着的目光定了许久,心脏在隐隐作痛。
人与人羁绊深了,剥离时难免会如刀割吗。就像昨晚小瑜趴在她的腿上哭泣时一样,字字宛若刀尖插在心尖上,疼得人窒息。
既然这段感情都在折磨她们,也注定无果,那不如早早剔去。
利落地斩断一切念想,不要再有任何分枝。
“我知道你不会是她。”扶怀玉缓声道,“但是小瑜,你的人生还有选择,我已经没有了。”
“不在同一个年龄层面,所面对的人生选择也不同。这样的我们真的不适合,不是吗?”
“今晚同你讲这么多话,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在把情感浪费在我身上了。我没有理由再接受你的那些好,这对你不公平。”
话音落地。
结局也落定了。
不在同一个年龄层面,面对的选择也不同吗?这些话,跟当初鸣砚姐跟她说的好像啊。
这样啊
钟瑜有些被闷的喘不过气。
可就是,好不甘心。
难道年龄,真的是一道很深的隔阂吗。
牙关有些酸涩。今晚的她们说了太多话,这些话都在脑海中盘旋,占据一席之地,缔造出太多的情绪。
缠绕在一起的丝线杂乱交错,推动情绪抵达边界。
最后她站起身来,“玉姐姐,我出去走走。”
“好,路上当心。”扶怀玉点了下头,手扶住沙发的扶手,维持住有些虚力恍惚的身子。
今晚的这些,可算有了结果。
她们都需要好好的平静一下。
扶怀玉在后方看着钟瑜的背影,最后还是说了句。
“小瑜,你会遇见更好的人。”与你更加适合,更加契合,能够陪你度过余生的人。
钟瑜却忍着声音说道,“遇不见了。”
不会再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第45章年龄
你这样好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钟瑜的呼吸很沉重,脚上如同被灌了铅般挪不动脚步。最后略带颤抖地深呼吸,拿起外套出去。
大门一开一合,身影消失于扶怀玉的视线。
她一离去,仿若整个房子内的温度都被带走,只剩下冰冷冷的孤寂。
“”
今晚的月色一如往常。
最近一段日子都是烈阳普照,晚上也是一片星辰。
月亮的四周碎星锦簇,它们在各自的领域闪耀,又停落在同一片天空中彼此衬托。
时间不算早,公园内领着小孩儿出来玩耍的家长已经带着孩子回家,闲心散步的人也收拾收拾回去洗澡休息。
吹过的风与树叶做伴,随同蝉鸣拼奏出夏日的乐声。
又是这条小碎圆石铺满的小路。
小路一直延伸向公园深处被绿植包围的小亭子,钟瑜再度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一直走。
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和玉姐姐,她们边聊天边散步,最后坐在亭子不远处的长椅上看夕阳。
第二次是上回,她从酒吧出来后坐在这偷偷哭,最后是玉姐姐来了,将她带走。
小石子路在脚下进到尾端,钟瑜停下脚步抬起眼,这座小亭便出现在眼前。
她看了片刻,走过去坐在台阶上,看着月色。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眼泪花得太多了,事情进展到最后,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只是眼角有些酸涩。
方才在客厅里,扶怀玉所说的那些话逐一再度经过脑海。
这就是她们的结局吗?好不甘心啊。
可玉姐姐都已经这么说了
她还能做什么呢。
玉姐姐也许是不想让她太难过,所以各种措辞委婉又温和。但话中拒绝的意思,已经足够清楚明晰。
钟瑜低下头去,双腿弯曲,环抱住自己。
如今她们已经说开了话,喜欢也已经暴露了。她接下来还能怎么做,又该怎么面对玉姐姐?
钟瑜脸埋得越深。
或许,现在的她也没有办法再住在玉姐姐家了吧
这真的,会是她们的结局吗。
数分钟在独坐中过去,月亮悄悄挪了位置。
夜色越来越浓。
时间过了很久,但钟瑜还是没有挪动脚步回去的意思。
她不知道回去该怎么面对扶怀玉。她们接下来,是该装作什么没发生,还是重新变回小时候与她的相处方式。
还是,变成陌生人?
陌生人
好冰冷的词啊。
钟瑜垂着眼,思绪飘了很远。
直到面前一道身影出现,遮挡住了洒下的月光,落下一片黑影。
钟瑜心震了一下,下意识以为出现了上次的场景,但看见黑色的高跟鞋之后,念头瞬时转向了另外一个人。
钟瑜稍睁大眼睛,抬起头。
“姐姐。”
一张艳丽张扬的面容映在眼前,钟若一手不屑地叉着腰,一手拎着包,从上往下看她。
“你这丫头,垂着个头在这做什么呢?上次该不会也是坐在这给我打电话的吧?”
钟瑜反应了两秒,别开眼去,慌慌抹了一下眼角,“你怎么来这里了”
在她试图掩饰之前,钟若就已经看清楚她此刻的样子了,“哟,还哭了。”
“兔崽子长大了啊,也到了为情所困的时候了?”
钟瑜顿了一下,又看向她。
钟若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你老姐我火眼金睛,这些事还瞒得过我?”
“我很早就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了,当时帮你住进怀玉姐家里我还出了不少力呢。”
想到今晚发生的事,钟若停住了话题,转而又道。
“嗐,不就是感情不顺吗,多大点事,还坐在这哭哭啼啼我和妈妈以前都是怎么教你呢?这就忘啦?”
她们从前对钟瑜的教育,讲得大多数是感情上不依附别人,在一起是两个人互相给予情绪价值、互相陪伴的过程——
诸如此类的话有很多,其中就有告诉她以后不要为了一点感情上的事就难过。
因为伴随着人生的各种线中,事业亲情友情爱情,爱情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又不是全部。
只为了爱情要生要死,未免太看不起自己的人生了。
钟若甚至还说过她以后要是敢恋爱脑而耽误了自身,就把她扫地出门。
钟瑜一直知道的。
可是。
眼看着喜欢多年的人却无法在一起,怎么能不难过。
“我记得,但是。”钟瑜攥紧了衣角,“我只是好不甘心啊,姐姐。”
“我不奢求只因为我喜欢玉姐姐,她就必须回应我。但最后为什么挡在其中的,是年龄呢。”
“我可以接受很多我们不合适的理由。我不符合她的择偶,我们的三观不合,亦或者不喜欢外表性格这些我都可以接受。”
“但为什么,就是年龄呢。”
偏偏是这个无法介入、无法改变的东西。
本来已经干掉的眼泪又在眼眶中涌起,一颗颗地掉下来。
“甚至在想,为什么我不能早出生一些时候,或许第一个遇见玉姐姐的人,就是我了。”
如果,她现在和玉姐姐一样大就好了。
她们处在一样的人生境界,未来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那玉姐姐是不是就没有理由再拒绝她了?
关于这个问题,钟若很想说些什么,但看见她这副模样,原本要说的话也都暂时打住了。
“啧。”钟若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来,对着她的面颊就是一顿抹。
替她胡乱擦掉了眼泪后,把这包纸巾往她手上一扔,转身提好包就要走,“走啦,回家。”
“坐在这哭多丑,有什么回家说。”
钟瑜抬起眼帘看她,吸了吸鼻间,便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后。钟若见还算听得进去话,就领着人儿离开。
两道身影就此离开小亭,消失于可见视线中。
而此时,有一道身影站在不远处的绿植旁。
她见到钟瑜安全地跟钟若离开,才放下心来,收回视线,默默离去。
“”
钟若开车带着钟瑜回到一所别墅。
这家平时她不常来,因为距离她的公司比较远。平常她大多都是和自家女朋友住在市里的住宅房。
虽不常来,但也雇有管家保姆随时照看。钟若在来之前就已经和保姆打过招呼,收拾出了一间客房。在她和钟瑜到的时候,钟瑜可以直接回房休息。
两人都洗完澡之后,钟若坐在阳台边的沙发上,而钟瑜坐在她对面的吊椅。
钟若在家和熟人面前向来毫无形象,她瘫在沙发背上翘起脚,拿着手机哐哐一顿敲消息,给女朋友汇报完行程之后,坐了起来。
手肘放在沙发扶手上,托起下巴,盯着钟瑜。
钟瑜看见她的视线,先开了口,“姐姐。”
“是玉姐姐让你来找我的吗?”
“嗯哼。”钟若点头,叹气一声,“是的呢。她担心你的情绪,就给我打了电话告知今晚的事情。”
“我本来在公司来着,听见这事之后收拾收拾就去接你了,再后面你就知道了。”
果然
果然如猜想一般,是玉姐姐让姐姐来的。
听见钟若原本还在加班,钟瑜这下更难受了,低了低头,“对不起。”
“你加班都那么累了,还要照顾我。”
“嗯?”钟若直接丢了沙发上的一个玩偶过去,“你再这样说话我揍你了昂,什么对得起对不起,这都什么话?收回去,不爱听!”
玩偶砸过来,掉到手中,钟瑜便把玩偶抱在怀里,不说话了。
还是这样一声不吭的。
换作之前,都会说“好好,我收回来,下回不说了”类似于此。但今天的她就像一潭死水,怎么调动情绪都没有反应。
看来她是真难过了。
钟若收敛了神色,走到钟瑜的身边拍拍她的脑袋,语气也降了下来,“刚没砸到你吧?”
钟瑜摇了摇头。
钟若看这家伙还真缓不过来了,也不打算继续开玩笑了。
她坐下来,与她一并坐在吊椅上,脚尖点着地毯,使得摇椅晃动,“你刚不是在公园内里,哭着问为什么是年龄吗?我还没回答呢。”
钟瑜闻言,看向她。
钟若接着道,“其实,你可以不用纠结这个,不用纠结为什么是年龄。换算简单点,你就把它看作一道阻碍好了。”
“不管哪段感情都会遇到阻碍。没有一切顺利的感情,神仙也不会有。”
“只要是人,两个人之间就总会有不同的参差。”
“跟你讲讲真实的事吧。”钟若盯着一处出了点神,给她举例道,“如果你和怀玉姐之间的阻碍是年龄,那么我和悠悠最大的阻碍,应该就是家境了。”
“家境不同,所接受到的教育、思想也不同。不管是从消费观还是价值观来说,都存在一定差异。”
“你和我很幸运,有个好的家境,好的母亲。但是悠悠的运气就有些不好。”
钟若抱着臂往后靠,眼微微抬起看天花板,“她运气不好,遇上一对吸血父母,还有一个弟弟,家境很一般。”
“她很能吃苦,也很努力,很厉害。从一个小县城考到大城市,上名校,毕业进大企业。”
“在感情拉扯的那些日子,悠悠对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我们家境不同,不合适。”
“她认为,她配不上我。”
“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没开公司前我天天混吃混喝混日子,什么也不会,比起她我真是差远了。我一直都觉得跟她在一起,明明就是我高攀她。”
“就算后来搞了个美妆公司,还不是因为家境,否则我哪来的成本整这些,归根结底都只是我运气好罢了。”
“但她认为,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钟若长哎了一声,“后来家境这个阻碍一直挡在我们两人中间。我们分分又合合,拉扯了很久很久”
“唔,不仅我们是这样,我还有一些朋友,她们无法在一起的原因,有的因为上代恩怨,有的因为家长反对,甚至还有的因为生病。”
“看吧,每段感情都会经历不同的阻碍的。年龄的问题只是其中一种,没什么不好释怀的。也别想着什么假如早点出生吧啦吧啦。”
钟若看向钟瑜,轻松一耸肩,“现在这么想想是不是好多了?”
钟瑜缓慢地点了点头。
“不过,今晚的事,你别怪怀玉姐。”钟若声音沉了下来,“我能理解她的想法。”
“前半生经历过那么多事,她已经很累了。”
“第一次的感情遭遇了恋人从爱到不爱的变化,尽管走出来,她依旧没勇气再去接受下一段。仍旧会怕再经历一遍从有到无的过程。害怕未知带来的变动,害怕被抛弃。”
“何况。”钟若顿了顿,“她的下一个五年就是三十九岁了。”
钟瑜微收紧手指,垂着眼。
“我都清楚的姐姐,不用再开导我了。”
“行,很多道理你自己也明白,不用我多说。”话说到这个份上,钟若起了身,“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办的话,就先待在这吧,我已经跟怀玉姐打过招呼了。”
“平时我和你悠姐不会来这,不会来打扰你。箔澜有课就让司机送你过去。”
钟若伸了个懒腰,又拍拍她的头。
“时候不早了,去睡吧。”
钟瑜应了一声,走回了房间。先诸付
钟若看她刚才的神情,虽然沮丧,但看样子已经接受很多了。
至于剩下的,慢慢来吧。
钟瑜回房后空气就安静了下来,忙了一天钟若也很累了,打算再过会儿就回房睡觉。
外面的天空在月色下显得很亮,钟若走到窗边,想打个电话过去让扶怀玉不用再担心钟瑜。
但打过去的时候,没有打通。
“奇怪,怎么关机了”
第46章失去
“”
天空的墨色越来越深,高楼透出的亮光一个接着一个地暗下去,剩下寂寥零零落落的几户。
纤薄的人影独自从公园中走出,轻步踏在回家的路上。每一步伐都意外地沉重。
今天对钟瑜说的话,是她这些天在心里斟酌过很多回的措辞。涵盖了拒绝的原因,她们无法相爱并在一起的理由。
可是将话说出口,没有她想象中的释然感。
反倒愈加刺疼了。
像几根针陆续扎入心脏,落于不同的区域,因此不知是哪处正在作疼。
扶怀玉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绕着江边走,最后有些累了,才走回家。
在回来的路上她买了两罐酒,她已经很久没有再碰过任何酒,也从不相信什么喝醉便能短暂逃离现实。
但今天,她反常地起了触碰酒精的欲念。
回到家中,如同往常的习惯洗澡更衣,扫去一日积攒下来的灰尘。
清洗完,她睡衣外披了一层长白色罩衫,便就这样坐在阳台,抿了第一口久违的酒味。
回到家再折腾收拾下来,现在的时间已然过了平时的睡点。
眼皮失去睡意,只剩下麻木和沉重。
手机屏幕在昏暗中亮起,是钟若发来的信息,告知她和小瑜已经安全到家。扶怀玉回复了两句话,短暂的聊天便结束了。
想起小瑜,扶怀玉不由便会想起那双哭得发红的眼睛,还有伤心的颤栗。
她唇挨着罐口边缘,再次饮了一口。动作很缓慢,眸面笼罩着暗沉的色泽。
漫无目的之下,她低垂下眼去,看向手机,翻看相册。
手机相册中,夹杂了许多的风景图。
有明媚阳光,也有落日夕阳。有天际边的一朵云,有路边的小花小草。每一个生活的细节就此定格在相框内,暂停了时间。
这些,都是小瑜曾给她发的。在发来的时候,她便都会顺手保存,放入手机相册。
日子久了,积攒得便也多了。等再翻起相册来的时候,有关于她的图片已经占据了大半面积。
太多好看的景色,扶怀玉落眼在其中一张橙黄色的云霞上。
这一天的夕阳,是那天。
扶怀玉透过景色,能清晰回想到这张夕阳当天的场景。
小瑜是在这天邀请她去琴房听练琴。也是在这天,她扶在窗户边看外面的场景,小瑜在一旁拍了一张她的相片。
看到成图时,扶怀玉夸她拍得真好。
她说,明明就是玉姐姐好看。
目光停在这,内心泛起一股酸涩,五味陈杂。
看完相册的她点向了微信,打开一道联系人的聊天界面,最后一道消息的时间还停留在两天前。
顺着记录向上慢滑,从前的聊天记录展现在眼前。
[图片]
[快看这朵紫色的小花,小花在抱着大花诶,像不像小时候的我和你?]
[呼,今天好累啊,帮师姐教了两个压力大的学生,今天体验了一下心理医生视角]
[我觉得我现在强的可怕!]
[我练完琴了,我现在去梦苑找你玩好不好?]
[小兔比心gif.]
[图片]
[玉姐姐你快看,这个戒指会发光!]
[等下我到梦苑去了送给你玩!!]
[蹦蹦跳跳gif.]
指尖依附在屏幕上,向上滑动,一条条曾经的聊天记录再度重现。时间相隔并不久,触碰起来却觉得好遥远。
这些充斥着温度的文字的背后,都是她。
看到这些,脑海便能通过文字,想象到她明艳而富有感染力的笑容,眼里亮晶晶的星星,还有清甜中带着一点撒娇的语气。
一滴泪落在拿着手机的指身上。
明明是快乐的内容,为什么翻阅起来会这样难过?
视线被泪水浸泡得模糊,扶怀玉用力攥着手机的手开始抖起来,已经没有力气再往上翻。
酒精带来的过敏反应也渐渐生效,红意已然蔓上了手背。
第一颗泪只是前兆。
直至抑不住情绪而哭出声的这刻,许多事情都有了答案。
她好像在不知觉间,已经习惯钟瑜的存在了。
习惯每日早晨轮流做的早餐,习惯每天与她互道的晚安,也习惯于她每天会向她分享生活,带来一片阳光。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依恋于这片阳光。
是从小瑜牵住她的时候,是在自己难过时被她抱住安抚的时候,还是,在第一次她为自己治愈伤口的时候
但不管是何种,最终的结果她都难以欺骗自己。
——她也对小瑜有了感情。
扶怀玉两手狠狠紧攥手机,俯着身,额头靠在腕上。
指腹长时间停留在电源键,手机便陷入了关机模式,隔绝外界来的一切信息。
疼痛的感觉在心底弥漫,直到现在扶怀玉才明白了这股感觉为什么熟悉。
因为她在失去。
比一无所有更加可悲的是,拥有后的失去。
无望且无力,无助且迷茫。
但分离总是会痛的。扶怀玉经历过很多次。
疼着疼着就会麻木了。如今的短痛,也总好过未来羁绊更深后的长痛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用着这样的理由抚慰自己。
除此之外,她再无力做什么。
“”
梦醒时分。
黎明的到来驱散无法安睡的夜晚。
又是一日晴天。钟瑜在不熟悉的房间里睁了眼,恢复了些意识,便侧头看见了窗帘之间缝隙射来的光。
外面的阳光被特殊材质的玻璃阻断后再落进室内,形成了肉眼可见的彩虹。
好看。
这是钟瑜的第一个念头。
而第二个念头,在她想伸手去拿手机的时候,就已经消散了。
长此以往的习惯使得她看见美好事物的第一反应,就是拍照下来,发给扶怀玉看。
但是
玉姐姐已经拒绝她了。
钟瑜收回了手,落寞地缩回被窝,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她已经,不能再发了。
没有理由,也不应该
后来的这两天,她都无心再出去。
中途去箔澜上了一节课,本想练琴,却因心境的紊乱无法沉心演奏。
她只是想好好理清一下思绪,静一静,也在想以后该如何面对扶怀玉。
而她窝在家里的这两天,钟若都看不惯了。
尤其是每次问她情况的时候,她都会淡淡一笑说没事,让人更是担心。
钟若真怕这她给自己憋坏了。
于是这天钟若没去公司,带着自家小狗和钟瑜一起回了钟家,想看看带她回家玩一趟,会不会能改善点心情。总之肯定比她一个人待在大屋子要好。
到了宅里,钟若把狗往花园一丢,然后再随同钟姚一起坐在花园前聊天。
她们在谈事,钟瑜就在大花园里摸小狗。
小萨摩耶很亲人,毛发柔顺白亮,长得也很好看。张着嘴巴吐舌头,两边嘴角的弧度给人的感觉总像是在笑。
钟瑜坐在大石头上,小狗就蹭在她的身边随便她摸,很乖。
不远处,一顶篷伞支撑而起,落下一片清凉的阴影。
钟姚看见钟瑜的身影,收回视线,低了低眸。
端起一杯茶放在唇边轻呼,边问道,“上回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钟若清楚她指的是上次有关张家的事。
“都处理完了。”钟若一手撑着脑袋,“不会留把柄和痕迹的,你放心。”
钟姚点了点头,“那就好。”
她抿完茶,把茶杯放下,一道冰冷的光芒幽幽划过,语气慢悠悠着说,“下回不用自己动手。”
“让他家的公司开不下去,他自然会狼狈地夹尾巴上门求饶,犯不着别人,自己就会把自己的尊严碾碎。”
“这样才不会脏了自己的手。报复人,得是慢慢折磨才有效果。也只有折磨,才会让他长记性。”
钟若想起就来气,“我知道。当时就是太生气了,没忍住。”
钟姚嗯了声,“没事,记得下回按我说的做。”
“对于这种污秽,亲自动手未免晦气了点。”
两人聊这两句话的功夫,钟瑜走了回来。
“我用小草编了一条手链。”
刚才还在谈论报复手段、毫无面色的二人,在看见钟瑜的时候神色立马融化了。
钟姚笑盈盈着,“二宝好厉害,编得这么好看。”
钟若一伸手,“这么心灵手巧?快给我戴上试试!”
钟瑜凑过来给钟若戴上,编制成麻花状的草绳圈起她的手腕,两端扣住。
钟若举起来摆一摆,欣赏完满意地点头,“真别说,还挺好看。”
钟瑜顺口一问,“对了,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钟姚笑说,“没什么,就是在谈下回有空的时候,去哪玩一玩。”
“是啊。”钟若也点头,“这天天上班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需要旅游调理调理。”
钟瑜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点点头。
没多说些什么,然后又走去陪小狗玩了。
这沉默寡言的样子,钟姚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等人走远后就问钟若:
“二宝看着心情不好?”
钟瑜是个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难过的时候扯起来的苦笑,比起真情实感的笑差得不是一星半点。稍微熟点的朋友之间都能看出,何况是多年的亲人。
“嗯呢。”钟若点头。
“因为一点感情上的事吧,”
“那你得多看着点她。”钟姚说。
钟若疑问了一声,“你怎么不问我她感情上发生了什么?”
钟姚轻飘飘道,“我问做什么?我自己知道多没意思,得等之后她自愿跟我讲才行。”
钟若点头,“也是。”
随后她又长哎了一声,往后一瘫,“可惜这阵子工作有点忙。”
“要不是走不开,我本来想带这兔崽子出去玩玩的。”
“忙着新品上市?”
“是啊,就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
一上午的时间就此过去,她们吃完中午饭,就打算返回去,因为钟若下午还得回公司。
但是在路上,她突然有了个想法。
她没时间带钟瑜出去玩,但她可以交给有时间的人开导开导啊。
没错,她简直是天才。
等回家的路上,钟若开着车,跟钟瑜提了一嘴,“兔崽,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常喊的那个陆姐姐不?”
钟瑜想了想,点头,“记得。”
在印象里,是个外表比较冷的黑发女人,跟姐姐的关系很好,所以她也见过很多次。
“嗯呐,她的女朋友开了家猫咖,我送你去玩玩吧。”
钟瑜眨了眨眼,看向钟若。
钟若单手转着方向盘,唇挑起一笑,“她们的故事也挺曲折的,但好在结局还算圆满。”
“说不定,能开解开解你。”
第47章开解
开解吗?
她知道这是姐姐的好意,但是。
钟瑜沉着脑袋想了想,“不用了姐姐,我有些累了,想回家休息。”
“这就累了啊,之前精力那么旺盛,怎么现在就不行了?”钟若说道,“那你回去打算做什么?”
钟瑜没说话,但答案显而易见。这丫头一回家肯定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着,就跟这些天一样。
看来今天带她出来这一趟没什么作用,还是得从根本下手。钟若叹气一声。
可是感情这事情,无法强求。
她抿抿唇,“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指的是跟怀玉姐。”
“我不知道。”钟瑜看着窗外,“第一要做的,应该就是搬出来吧。”
现在的她,已经没办法继续再留在那里了。
“玉姐姐应该也不想再和我住在一起了,但她不会主动提出这些的。我不想让她为难。”
所以,就自己走掉好了。
或许这样对谁都好。
钟若啧了一声,“闷了几天就想出这个?”
“继续闷可能也没什么用,不如试一试出去走走,实在觉得难受再回去也不迟。”
钟若继续劝道,“她那间猫咖挺有意思的,里面都是流浪猫,每只猫的身世故事都被写进书里,我当时逛完挺有感触。”
“就算你不想跟人说话,自己一个人待在角落里静静也成,跟小猫们玩玩呀什么的,你不是也挺喜欢小动物嘛。”
钟若没给钟瑜再拒绝的机会,直接调方向盘,往熙合路的方向开去。
“哎呀别犹豫了,我转弯了奥。”
眼看着车调头往别的方向开去,钟瑜从最开始的婉拒到随缘接受,也没再说什么。
开了约莫二十分钟,快到的时候钟若就跟钟瑜简单讲了下猫咖的背景。
停车之时,她随口一嘱咐,“她是你陆姐姐的女朋友,也比你大,见面要叫姐,听见没有?”
钟瑜点头,“知道了。”
“下车吧。”钟若松开安全带,随之下车。
这家猫咖开在一条商业街上,附近有几个大学校区,来来往往的人之中年轻人居多。
从外观看去,遇见流浪猫几个黑色手写设计字体作为招牌,可以透过外面玻璃看见猫咖内此时的模样,有一处玻璃用来贴了小猫简历,讲述了一生的经历和信息。
店外设有桌椅供人歇息,阅读架上摆了几本店内的书本和宣传册。门口还有许愿树和涂鸦等等,一眼望去很是精致。
工作日的白日里猫咖人不算多,钟若带着钟瑜进门。
“白矜!”
钟若挥手一喊,钟瑜就看见柜台上一个女人回过头。
她穿着雪色的吊带和外衫,一头微卷发带着弧度披下来,侧颜的鼻梁骨挺立,肤色白得耀眼。
一股清冷的气质浑然天成,美得令人哑然,进店门的第一视线便不由地被她引去。
“来了?”
她听闻喊声,注意到门口进来的二人,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
钟瑜喊她,“白姐姐。”
白矜点了下头以示回应,“你好。”
钟若两手放在钟瑜肩膀上把她往前推,“白矜,这兔崽子就交给你了,我下午得回趟公司,等晚上下班了我就来接她回去。”
“非常感谢,下回请你吃饭哈。”
一通话说完,挥完手就把钟瑜丢下自己跑了,好像生怕钟瑜反悔要当场跟着她回去一样。
车很快开走,只剩下钟瑜和白矜两人对视。
钟瑜收回视线,看向眼前的白矜时,不由有些紧张,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白矜先打开了胯高的栅栏门,语气温和,“进来吧,小包和外套可以给我。”
“谢谢。”钟瑜进门,弯腰在入口处戴上鞋套。
刚走进去一步,一只小狸花便挡在她的面前,钟瑜眨眨眼,和它对视了两秒,弯下身想前进一步,小狸花跟着退后一步。
下一刻店内有顾客在分猫条,好几只猫都被吸引去,小狸花便也跑过去凑到猫堆里。
白矜帮她把挎包挂起来,便带着钟瑜在前台边坐下,“想喝点什么?”
“有热可可,牛奶,果汁果茶。”
钟瑜在高椅凳上坐好,手放在桌面上,“牛奶吧,谢谢白姐姐。”
“不客气。”白矜往玻璃杯中倒入牛奶,加入少许糖搅拌均匀,放在钟瑜手边。
动作不快,却灵活自如。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扬,外表透露着淡漠的神色,整个人好看得有些不真实,如同一副行走的彩画。
她见钟瑜视线一直放在她身上,便问了句,“怎么了?”
钟瑜回神,摇摇头,浅笑一下,“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好漂亮。”
不管是样貌还是气质上说,都是人群中万里挑一的程度。
第一眼的她,好似带着疏远的清冷感,但距离稍微近些之后,又能感受到她的友好和亲和,令人很舒服。
因不熟而造成的距离感也缩短了些。
“谢谢。”
白矜唇边也有了一点弧度,拿来一叠装着糖果的小盘,“吃糖。”
半透明的琉璃小盘里盛着许多小糖,镭射糖纸包裹之下能隐约看清里面不同颜色的糖身。
“好。”钟瑜落眼看向这些五彩斑斓的糖果,指尖捻起一颗,不禁想起些什么。
“我认识一个人,她很喜欢做这种糖果。”
不仅是这种硬糖,软糖,雪花酥,她都会做。
钟瑜打开外包裹的糖纸,将白色的糖送入口中,荔枝味的甜意在齿尖化开,清甜充斥鼻间和口腔。
白矜问,“那她做得好吃吗?”
“嗯。”钟瑜点点头,笑了笑,“好吃,是我吃过最甜的糖了。”
说完,她眸面的神色淡了一些,“可是”
“她从不给自己留糖。”钟瑜紧了紧捏着糖纸的手指,“她喜欢做很多分给朋友们,但自己吃不了多少。就像她的人一样,把所有温暖分给别人,自己却不剩多少。”
钟瑜垂着眼,此刻思绪被眼前的糖纸触发,一瞬间全是有关玉姐姐的记忆。
在记忆中,扶怀玉总是笑着的。
总是会对身边的所有人说,安心,没事的,不用担心。
“那你有试过给她温暖吗?”
听见这句话,钟瑜抬眼看向白矜。
对方的目光放在她身上,“有一些事,我已经听你姐姐说过了。”
“我平时还算空闲,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讲讲。”
看来是姐姐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
钟瑜张了张唇,点了下头。
这自那天晚上之后,她第一次尝试跟别人说出这些。
她想要说,却不知道该从哪说起。她们的故事似乎可以追溯到很远,有着很多很多的故事。
最后她斟酌了很久,众多缠绕的话只汇成一句:
“白姐姐,如果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该怎么办?”
“嗯”
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吗?白矜顿了顿,也不知是想起了些什么,“这样吗,那确实是一个很痛苦的事情。”
“至于该怎么办,还是要因人而异。”白矜看着她问,“是她亲口跟你说了,不喜欢你吗?”
钟瑜愣了一下,“好像也没有。”
“她没有直接说。”
那天晚上,玉姐姐说,她们不合适。
她们未来所面对的是不同层面的选择,终归是走不到一起。她害怕未来会有一天,钟瑜会奔向更好的选择,而她会再一次地被抛在原地。
钟瑜说不会的,她不会是第二个周萦。
扶怀玉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继续说她们不合适。
将这些意思告诉白矜,钟瑜手中漫无目的地折着那张糖纸,“我是不是应该放弃了。”
“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她已经明确地做出拒绝,我应该尊重她的意愿”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白矜还是没有答疑,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觉得,她喜欢你吗?”
白矜的一句话拉回钟瑜的神识,“我不知道。”
“她对谁都很好,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总是那样从容淡定,游刃有余,能用温柔的态度面对一切,对待身边的人。
以至于钟瑜分辨不清,扶怀玉是否对她也有感情。
在她不小心犯错时,扶怀玉会笑着宽慰说没事,然后一边收拾残局,会在她分享的时候用心倾听,并给予回应。总是笑着夸她,陪她。
可是钟瑜清楚,对别人,玉姐姐也会这样的。
重点不是在于她,而是在于扶怀玉本身。
听完这些,白矜稍吸了一口气,也算是知道大概了,“嗯,原来是这样。”
白矜没接着说,而是朝着钟瑜身后轻唤了一声,“露露。”
钟瑜顺着她的目光朝后看去。
先前进门挡在她前面的那只小狸花听见有人喊它,扭过头来喵了一声,然后奔起猫脚就噔噔噔跑了过来,身姿轻盈,一举跃上台面。
“喵。”
它蹭在白矜的手边,变得依顺乖巧。
钟瑜近距离地看清这只小猫,它的毛色亮丽,看样子被打理得很好,很快又注意到它的耳朵上有一处缺口。
白矜摸着露露的肚皮,“这只小猫是在一个小巷里发现的,因为它流浪了很久,警惕性很高,胆小又怕人。”
“初见那会儿它遇到有人投递食物,会躲得很远,直到人把食物放下离开,直至走远到快看不见,它才会小心翼翼地靠近食物,开始进食。”
“它从不在有人近距离注视的情况下进食,睡觉,舔舐伤口。”
“但它其实是需要温暖的,它也会渴望有人照顾它,关爱它。只是长期的流浪,使得它敏感又脆弱。”
“躲避是它的一道自我保护的防御机制,是它为了让自己少受伤害而做出的举动。”
白矜指尖摸了摸小猫的脑袋,露出悦意,“但在人循序渐进、愈渐细腻的关心下,它会慢慢地降低警惕性,会在信任的人面前露出肚皮。”
“流浪时的它很胆小,害怕见到人类,一旦见到就会躲得远远的。”
“那时它的躲避或许代表的并不是厌恶,而是为了更好的自我保护。”
露露爬起来身,四爪一伸翘起屁股,伸了个懒腰然后就跑走了。
钟瑜的视线随着小狸花而去,看见它跳到高处的睡篮里,跟别的猫喵叫了两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或许代表的并不是厌恶,而是为了更好的自我保护。
她的目光收回来,像被刚刚白矜讲得一通话点醒了一些事。
“所以我刚刚才问你,你觉得她喜不喜欢你。”
白矜说道,“假如一下,如果在她对你也有感觉的情况下,说出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钟瑜睁大了些眼,“是害怕和犹豫。”
“嗯,那什么才能冲散这些?”白矜在后面紧跟答案,“是足够的安全感。”
“你说得没有错,感情确实应该尊重对方意愿。但大多数的时候,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如果你觉得,你有能力打破挡在你们二人之间的隔阂,那不妨试一试。”
“当然,这是建立在,她同样对你有感觉的前提下。”
最明白的意思就是,如果她喜欢你,但因为阻隔不能和你在一起,那么你需要的是打破这道隔阂。
如果不喜欢,就算打破也没有用。
这样吗。
钟瑜抬眼看白矜,“我好像,知道了。”
所以最该确认的,是玉姐姐对她是否有感情。
还应该确认,自身是否有能力打破隔阂。
上次的话是玉姐姐的顾虑,和拒绝的因素。可她从始至终没有确切说过一句,我不喜欢你。
所以,还是有希望的。
想法一瞬间通顺,钟瑜唇边终于露出了这些天轻松的笑,“谢谢白姐姐。”
白矜弯了弯眼,“加油。”
她回身去柜子上拿了根逗猫棒,和一些冻干和猫条,返回来递给钟瑜,“剩下的,还是看你自己。”
“时间还早,坐着跟小猫们玩玩吧,它们都很听话。”
“好。”
钟瑜拿过东西,在窗边一处的空位坐下来。
一边是猫咖装潢精致的店内,另一边则是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穿过透明窗,能看见石砖行道上的路灯,隔着一条街道的对面店铺,还能看见蓝天和白云。
白矜中途端来一杯饮品,其他的时间都交给她自己。
阅读架上有许多书籍,其中有一栏是专门放店内宣传册的。钟瑜随手拿了一本观看。
这大概就是钟若所说的,这家猫咖把所有小猫的故事都写进了书里,供顾客阅读。
封面上印有显眼的店名,翻到内页,小猫的相片和简历呈现在眼前。
钟瑜往后翻,然后就在不经意间就翻到了露露的那一页。
如同白矜所说的一样,它的前半生很是坎坷,流浪了很久,被发现收养的时候身体很多小毛病。
下面的图片集里有它从被收养到最近的相片,每一个阶段的样子都被记录下来。肉眼可见地,它的状态越来越好。
从白矜说起这只小猫的时候,钟瑜就觉得,跟玉姐姐很像的。
钟瑜放下书本,抬起眼。
发现刚刚的小狸花猫又在高处试探性地看着她,带着好奇。
就像白矜开始说的那样,躲避并不一定代表厌恶。
只是它本能的一道防御机制。
钟瑜用着逗猫棒吸引它过来。露露跳下来,在靠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
她拿出冻干放在地方,它就走了过来。
趁着它进食的时候,钟瑜也有了机会摸摸它的脑袋。
假如
假如她会喜欢她呢?
在很多时候,假如就是一道希望。
钟瑜微微弯起唇。
眼前迷茫的迷雾散开些许。
“”
抵达下班高峰期,马路上的车流密集起来。
一辆黑车行驶在道路上,车窗两旁的风景一闪而过,天空弥漫着夕阳色。
驾驶位上的女人一身白色衬衫,黑色的长直发如瀑垂下,眉眼间浓色犀利,似是一副浓墨重彩的山水画。
她手放方向盘上,唇边随口一说。
“你怎么把她直接扔到猫咖去了,你这个做亲姐的不负责开导?”
“我给不了她什么实质性建议啊。”通话里传来钟若的声音,她当即就表示“你以为我不想吗”。
“悠悠我是直掰弯,跟她的情况不一样,我当初就是死缠烂打两年才在一起的。这个方法又不是适配所有人。”
万一她说出她这方法钟瑜照做了,这不是害了人家吗。
“嗯,也是。”
陆欢点点头,“这样的方法估计也就你这样的厚脸皮能适用了。”
钟若此时正坐在办公室内,戴着蓝牙耳机边看文件,听她这话就嗤笑一声,“哟,是是是,我厚脸皮。”
“我起码追的那两年还能天天见到人,哎啊不像你,当初也不知道是哪个可怜蛋,老婆离家出走找不到人,哭唧唧了两年呢~”
陆欢:“?”
说这一句也就算了,钟若掐起个嗓子接连道,“后来啊知道了消息就迫不及待去找人家了吧?还是哭着把老婆求回来的~扇子都跟我讲了~哎哟我们大总裁追妻还就是不一样呢~”
陆欢直接气笑了,“行,那也比不上你。”
“当初又是谁喝醉了酒半夜跑去左悠家,跪在门口求她别走。”
“我靠,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上两回喝醉酒你自己说的,你那酒疯程度自己心里没点数?”
“啊啊啊啊啊陆欢!!!!”
不能有除了悠悠之外有第三个人知道!她早晚要杀人灭口!钟若拿下耳机对着空气邦邦两拳,然后继续拿起来对着那头嘱咐。
“这事儿你可不能跟那兔崽子讲,不然她会笑话死我的!”
陆欢:“那看你表现了。”
钟若:“?你有病啊!”
互怼了几个来回,钟若表示累了。
这人的嘴皮子,真是跟淬了毒似的。
她手上抖抖文件纸,“得了,我懒得跟你叽叽歪歪。我把手上两个方案看完就能下班了,到时候接那兔崽子去。”
“嗯,我也快到了。”
陆欢调转方向盘,驶入右方向。
随便说了两句,钟若就挂断了电话。
没出几分钟,陆欢就停好车,提着甜品袋下车走入店内。
这时的钟瑜坐在柜台边和白矜聊天,一袭颀长的身影进来,两人往门口看去,只见是穿着衬衫的女人进来。
白矜眸里带了些悦意,打开栅栏。
“下班了?”
“嗯,刚下班就过来了。”陆欢进去先是抱了白矜一下,下巴在她肩上蹭了蹭,退下身来便看见白矜旁边的钟瑜。
“钟瑜?”
“陆姐姐。”钟瑜打招呼。
陆欢单眉一扬,“都长这么大了?”
在印象里还是个初中生。
她走进门后,把车钥匙递给一个店员,“大家的份都还在车里,麻烦了。”
“没问题,谢谢陆姐。”女生接过来,带着另一人去外面取。
陆欢提着手上的三份放在柜台面,其中一份奶油蛋糕递给白矜,对着钟瑜道,“来之前问了你姐你喜欢吃什么,给你也带了。”
她推过来一份,钟瑜跟着陆欢道谢,接过蛋糕袋打开取出来,里面是一个芋泥虎皮卷。
“没事。”
陆欢回完,就侧看着身旁的白矜,“来开盲盒。”
“前天是舒芙蕾,我猜这次是奶油千层。”
白矜打开甜品袋,看见里面的是巧克力慕斯之后,不禁无奈笑了下,“怎么每次都猜不准。”
陆欢在一旁笑了。
钟瑜很识相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跟小猫们玩,没打扰她们。
陆欢带了所有人的份量,店员将所有份取出来,有的人选择休息间隙打开吃,有的选择放入冰柜,下班后再带走。
等天色快暗下来,钟若也过来了。
她一进来就看见钟瑜还在跟小猫玩,小猫们似乎也很喜欢她,好几只都围着她转。
钟若走过去食指一点她的脑袋,“怎么样?心情好了不。”
“嗯嗯。”钟瑜点头。
她挺了挺胸脯,“我就说吧。还得出来走走。”
见钟瑜没事了,她转身去柜台上骚扰陆欢和白矜。
“白矜呢,白矜~我想喝果汁。”
“少麻烦矜矜。”陆欢啧了声,拦了下来,“喝什么,我给你做。”
“干嘛,心疼啦。”钟若不怀好意一笑,“行的呀~那我要勉强喝个柠檬果茶吧,少冰半糖并且把柠檬的籽都挑出来!”
正在戴围裙的陆欢:“?”
得寸进尺。
“”
十分钟后,钟若如愿喝上无籽柠檬水,带着钟瑜坐在车上。
周围暮色昏暗,店之间的招牌和路灯亮起来,照耀黑夜。
白矜和陆欢牵着手站在店门口看着她们,车窗打开着,钟若一手拿着果茶杯,侧头透过副驾驶窗方向往外看。
“谢谢我们陆总亲手捶打的柠檬水,下回还来找你喝哈,拜拜拜拜明天见!”
白矜朝她们挥挥手,陆欢则一脸闷沉。车体往前开去,钟若的话刚说完,钟瑜就看见陆欢的嘴唇动了一下,盖在发动机的声音之下有些听不见。
但钟瑜看见了她的唇形。
她在说
滚。
“”钟瑜收回视线,看向乐滋滋的钟若,“姐姐,陆姐姐好像,嗯,不太开心。”
“她就这样,没事儿。”这个消息令钟若更开心了,咂咂嘴,拿下杯子放到中间,“这半糖还是甜了啊,哎下回让她放少糖。”
想起她们两人打闹的样子,又想到陆姐姐方才郁闷的样子,钟瑜不由笑出了声。
这大概就是多年的损友吧。
见她笑了,钟若也跟着笑了下,“看着心情不错啊?”
“经过一下午放松,想通了?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钟瑜笑完,弯着唇角点头,“嗯。”
她看向窗外,眼眸倒映出晚夜中的光亮。
“知道了。”
第48章辜负
钟若没问她的打算是什么,只要是她开心着,无论是放弃还是继续都行。
“这还差不多。”见她想通了,钟若面上心情也不错,“前两天像个什么话,跟个小苦瓜似的难看死了,还是得多乐呵乐呵。”
钟瑜点了点头,钟若便又开始分享今天有趣的事。
车辆在夜色中随着车流行驶而过,窗外映出的路灯在快速的移动下变幻成了流动的光影,如影子一般难以捕捉。
天空的云渐渐多了起来,这夜的月光藏在雾层之中。
同一片夜幕之下,梦苑内。
还没到八点半,乐队还未上场,舞台上坐着一个吉他手驻唱正在弹唱,台下的客人坐在一起各聊各。
一个明艳的黑裙女人手戴红宝石戒指,正在跟朋友谈论上回拍卖会的战利品。
“这色泽可真不错,太衬你了。”
“这么艳丽的红跟你那条红裙可真搭,下回你试试。”
“是吗?好的呀,我猜也不错。”叶凛姿笑着捂唇,被夸了一圈很是开心。
她在这儿要完了夸,又走去柜台边的扶怀玉那要夸。
“怀玉,你快看。”
扶怀玉淡淡地弯了弯唇,如她所愿夸道,“很衬你。”
“是吧,简直是为我而定制的。”
叶凛姿来回变换手的姿势,看着红宝石折射的光。“就是那家的拍卖会真不太行,越来越次了,看了半天我也就相中这么一颗还不错的。”
她想起了些什么,问扶怀玉,“对了,小瑜呢?”
“这两天怎么都没看见她?上次我说有条紫水晶手链很适合她,想让她有空告诉我尺寸呢。”
“这姑娘长得漂亮还讨人喜欢,每回见着我都喊声姐姐,我不能亏待她了不是。但是这两天怎么没见着呐。”
扶怀玉停了摇着扇子的手。
正当她还在犹豫该怎样回话时,许蓝蓝从人群中跑过来。
“怀玉姐!小瑜今天怎么又没来啊,好几天没来我们都想她了。她最近是不是很忙啊。”许蓝蓝一脸懊恼地看着扶怀玉。
扶怀玉停了片刻,无奈笑笑,“你不是有她联系方式吗?自己问吧。”
许蓝蓝挠挠头,觉得扶怀玉这个反应有点奇怪。而一旁的江落也注意到了。
“啊,感觉问你更方便嘛,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嘛。”蓝蓝接着说,“话说我最近好像也没在房子里看见她了,她”
“对了蓝蓝,梦梦她刚刚喊你。”江落在一旁拉她走。
“诶?梦梦喊我能什么急事嘛,我还没说完话呢,等——”许蓝蓝抵不住江落的拉扯,跟着她不见人影了。
这些都被叶凛姿看进眼里。
叶凛姿的视线从那离开的两个人身上收回来之后,看着扶怀玉,眼里懂了不少,表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喔~”
她很懂地一笑,“你们闹不愉快啦?”
扶怀玉没回话,只是表面上笑笑。叶凛姿就摆摆手,“哎呀我懂的,相处久了难免会有摩擦嘛。”
“小瑜她心眼子又不坏,很多时候你多让让她嘛。”
“不说了啊,那边喊我过去了。”
她没放在心上,随意朝扶怀玉摆摆手就扎入那边的朋友堆里了。
人走后,扶怀玉眼底笑意才慢慢褪下。
时隔几天未见面,她的面容仍没有从脑海中淡去过。现在再经旁人的一提,此刻的念想更难以散去。
经过那一晚无人知晓的发泄,积压已久的情绪已经散得差不多。
至于剩下的,时间会慢慢冲散。
分离的次数太多,扶怀玉知道每次经历一遍分离时,都会有痛苦,有发泄。但她也知道,痛苦之后,时间会使得她渐趋释然。
这次,也不会例外。
扶怀玉坐在柜台边,放下折扇,喝了些茶,独自平复情绪。
旁边裴鸣砚一直没怎么说话,直至身边人都没注意这边,她坐在扶怀玉身边用着陈述的语气说,“从今晚我来的时候你眼里就有话要讲,但一直没说。”
扶怀玉抬眼看她。
她已经透过刚才扶怀玉的反应猜测出来了,“所以你想跟我说的事情,是有关于钟瑜的,对么?”
扶怀玉垂下眼睫,放下了茶杯,也没再遮掩,“你之前说的是对的。”
“是我又迟钝了,我本该早些发现。”
早些发现,彼此便不会陷得那么深,也好及时止损。
裴鸣砚就知道是因为这个,否则她的状态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我看人不会出错。”
早说过了,钟瑜看她的眼神,可不似看姐姐那么简单。
“不过早点说开了也好,没有希望和未来,最好早些止损。”
扶怀玉呼吸有些沉重,“嗯,已经说开了。”
“那就行。”裴鸣砚知道扶怀玉肯定能处理好这些,有自己的分辨,不需要她多操心。
只是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她又看见扶怀玉摇着扇子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有点点红印。
裴鸣砚瞳孔一缩,抓住了她的手腕。
“扶怀玉,你碰酒了?”
直面而来的语气之中带着惊异,也带着些怒气。
扶怀玉无法辩解,默了片刻,抽出手,“没事的。”
她酒精过敏,一碰酒就会起过敏反应,头晕不适,蔓上手背的红印好几天无法消退,她明明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裴鸣砚蹙了蹙眉,紧问道,“只因为这件事?”
只。
真的是“只是”而已吗,扶怀玉暗下了神色。
裴鸣砚愕然,“你不会”
扶怀玉打断了她的话,摇摇头,柔声宽慰道,“我没事,这些过两天就褪了。”
剩下的话扼在喉咙内,没有说完。裴鸣砚微微用劲地攥了攥手,最后懈了气。
“行。”她没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刚刚的话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过敏反应时人的免疫力会下降。这几天会降温,你多穿点。”
“好,我会的。”扶怀玉应道。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默,谁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到了晚间八点半,扶怀玉也按时回家,如同往常的作息般早睡早起。
到了家门口时,打开门看见是一片漆黑,她稍是愣了一下。
里面没有灯。
从前都是有月光透过窗帘下摆弥漫进来,使得客厅犹能可见。但今夜月光暗淡,客厅也就此丧失了唯一的光线,变得漆黑又沉寂。
就算自己把灯打开,也依旧是黑的。
因为也没有人会等她。
扶怀玉打开灯,在门口换了鞋走进门。
那道房间扶怀玉没再打开过,里面钟瑜的东西也一成不变原封不动。
小瑜已经三天没有回来了。
钟若没有跟她说接下来什么打算,自那夜跟她交代完小瑜无事之后,便没了音讯。
扶怀玉也不好再问她的状况。
但是。
扶怀玉拿着手机,走到窗边。
现在她们已经不适合再住在一起了,小瑜应该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依照小瑜的性子,是不会主动提出搬离的。
扶怀玉点开微信界面的联系人,指尖悬停在空中许久,才敲打下几个字,发了这些天第一条信息。
既然这样,做恶人便做彻底些罢。
她发消息跟钟瑜说,如果想要搬走,东西可以随时来取。
发完这句话时,扶怀玉一直盯着聊天界面。
她看见联系人的地方显示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很久。
像是删删改改,斟酌良久都未敲定一句完整的回复。
此刻,晚上叶凛姿的话回响在耳边。扶怀玉也跟着心想道,是啊,多好的小瑜。
阳光又热情,会无时不刻地提供情绪价值,会满面欢笑地带来欢乐,驱散阴暗与潮湿。悉心照料她的每一处。
可却因为她,多次伤心难过,失了光彩。
是她辜负了那些好意。
扶怀玉叹息一声,低落着面色,等待回应。
最后,那边回复了一个好字。
结束了。
扶怀玉闭上手机屏幕。
“”
津宁持续了许久的大晴天,这段时间可算迎来了雨。
天气预报提前预告雨天会持续未来一周,不算奇怪,津宁向来如此,平时要么不落雨,要落便是很久。
在连绵雨天之前是连着两天阴天,像是为长雨天做准备,气温已经降了下来。
前段时间积攒的闷热还未消退,太阳消失,潮湿涌上来,便混杂成了湿热,惹得肌肤难受,因此空调房还是刚需。
或许是裴鸣砚说的话只奏效了前半句,扶怀玉染上了些感冒。
加上今日的心情本就沉闷,身心俱疲。头脑昏沉,身上常常没什么力气,她没有怎么在意。
等到钟瑜来时,是她跟钟瑜说完可以随时来拿东西的第三天。
司机将钟瑜送到楼下后,钟瑜重新站在房屋前,抬眼看向上面的楼层,心中忐忑。
这是那晚过后,她第一次再来到这里。
也是意味着,她要再面对玉姐姐。
上去的时候她看了眼手机。来之前她发了消息告知扶怀玉,只是信息到现在还没有回。
会是在忙,不在家吗?
现在是下午两点,往常的扶怀玉此时除了在家,应当就是在梦苑。在家的话,应该会回消息的。
钟瑜一个人乘着电梯上去,独自处在密闭空间内,好似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咚咚地心跳声。从未这么希望电梯能运作得慢一些。
抵达相应楼层,她到了家门口。
伸手摁响门铃,便站好等待开门。
等候许久,中途再摁了一次,依旧是没有人来接应。
所以是如同猜测的那样,不在家?钟瑜拿出了钥匙,开门进去,却在门口看见了扶怀玉不在的居家拖鞋。
在家。
钟瑜心脏紧了一分。
她又唤了一声玉姐姐,无人回应。
慢步走到客厅,钟瑜看见了茶几上的退烧药的药盒,随而有些担心地往扶怀玉的房门而去,轻叩了叩门。
“玉姐姐我回来拿东西了。”
想起刚才看见的退烧药盒,她纠结了片刻,打开一些门。看见被子衬出人形,床面上有人侧躺着。
窗帘紧闭,房间昏暗,空调仍在运作,人儿没有什么反应。
钟瑜更是担心起来,想走进去,又试探地问,“玉姐姐,你不舒服吗?”
“我可不可以进来?”
她小心翼翼地踏入门内,轻脚走到扶怀玉的床边蹲下。
床面上的人儿眉头一直微微蹙着,难受得没有松下过。
她察觉到动静,动了动手指,半睁开眼,只见一张模糊的面颜显在眼前。
是
小瑜?
钟瑜眉目担忧,用手背碰了下她的额头,“好烫。”
发烧了。
她的声音仿若隔了很远,传入扶怀玉耳中有些朦胧和不真切,也不知在讲些什么。
这张面容,又一次出现在梦里了。
果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扶怀玉伸出手来,滚烫的指尖触碰到钟瑜的脸颊。
钟瑜愣了愣,没有动弹。
“对不起。”扶怀玉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哑意。摸着她的脸颊,大拇指腹轻轻摩挲,半阖着眼中朦胧不清。
“从前你对我的那些好,都被我辜负了。”
第49章说谎
她的指尖有些烫,染得脸颊都有些热意,一股颤意也随之蔓上来。
什么辜负不辜负
是在自责拒绝了她吗?
可是怎么能算辜负呢,那些关心照顾,也都是她自己自愿的呀。
也都是值得的
玉姐姐是不是烧糊涂了?钟瑜心疼地手抚上来,盖在她发热的手背上,凑近了些轻声说,“玉姐姐,你没有辜负。”
“喜欢你是我的事情,而你有权利选择接受或拒绝。所以,不要自责。”
扶怀玉的目光仿若隔了一层白雾,只是安静地放在她身上,没有再多余的话语。
看这神态,不太像是清醒着的样子。
钟瑜觉得当下最重要还是她的身体,询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吃得退烧药?”
大抵是眼皮抵不住沉重,扶怀玉阖上了眼,吐词不清晰。
“一点三十分。”
钟瑜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两点半了,药吃进去一个小时也该有效果了才对,但看她体温似乎还没有降下来的意思,也没有任何出汗。
吃了药还是这样吗?
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
钟瑜想起身,手指却被一股力牵住。回眼望去,是侧躺着的人拉住了她的手。
扶怀玉的双目仍是闭合的,未清醒过来。
只是轻捏住指尖,没用上什么力气。却是代表着,她在潜意识里想要有人能陪她。
钟瑜没有挣开,而是手上反牵回去,俯下身来将她的手放在被面,拍拍手背。
“去拿湿毛巾来帮你敷一敷,很快回来。”
许是这一句轻语传入了梦里,扶怀玉紧蹙的眉间稍稍平和了一些。
钟瑜慢慢起身,眼看人睡了回去,便安心出去。
先去客厅电视柜底下找出医药箱,找出一个水银体温计。再去准备毛巾和一盆清水,回到房间。
扶怀玉还熟睡着,生病中的身体持续着不适感,下意识地缩起来。额边的发丝散乱至眼前,整个人无声无息,显得无助又脆弱。
钟瑜的呼吸不由放慢,手伸去拉她肩边的被子。
一片白皙的雪白展露而出,扶怀玉微皱了皱眉,打开眼睛。
钟瑜吓得双手瞬时举起。
她只是想测体温而已。
没有坏心思的!
但好在扶怀玉只是眼睛睁开一条缝,什么反应也没有,便又闭合沉睡了过去。
空气只剩下很轻的呼吸声,钟瑜恍惚了好一阵,才愣愣回神。
看来是没有醒。
她小心翼翼地将体温计放去,等到了时间拿出看,上面显示抵达了三十八点三摄氏度。
把体温计放回容器里,钟瑜开始用湿毛巾擦拭她的手和额头,短暂地驱散一些热意。
到了最后,把毛巾叠起来,放于她的额头上。
希望这样能稍微好受一些。
钟瑜做完这些,心中呼了一下,重新看向扶怀玉的面颊,还是一如既往地暗潮涌动。
尽管那天说了那么多话,还是没办法死心。
还是没办法不喜欢。
看见她不舒服的时候还是会担忧,会止不住地去关心,也还会控制不住地心动。
望眼看了许久,钟瑜暗自平复所有。
手指抚过她的发丝,便站起身来,悄声出去了。
“”
天空中繁厚的云层密集,光线渐趋暗淡,越来越浓的暗色笼罩着城市。
等到傍晚,扶怀玉才从睡梦中醒来。
头脑有着很重的闷沉感,房间里比睡之前更暗了,她心想自己应该睡了很久。
这些日子的睡眠都不太好,夜里睡得晚,白天起得早。这一不舒服,也算是将这些天失去的睡眠补回来了。
此时的舌间干涩,喉咙有些肿疼。咽唾沫时喉咙的炙热和疼痛感很明显。
她清楚这些都是感冒发烧的连带症状。
她的体质算不上好,平时最多的运动便是仅于散散步。偶尔变天时,很容易感冒,大概加上前两天的过敏症状,这些天染上的风寒一直都没见好。
越来越严重,到了今天演变成了发烧。
睡了一觉稍微好了一些,但身体还是有些热。
扶怀玉坐起身来,上半身靠在床头,察觉到什么东西掉下来。
这时才发现额头上原来放着一块湿毛巾,她拿起来,毛巾的一面是冰凉的,还有一面已经被她的体温染成了温热。
她反应了片刻,脑海里好像出现了一些有人为她擦拭手背的场景,也回想起了一些冰凉的触感。
是
小瑜。
扶怀玉瞳孔怔了一下。
所以睁开眼看见的面容,不是梦吗?
在模糊的印象里,那张小脸有些担忧。
因为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再看见钟瑜了。头脑昏沉之下,她将这些归为了梦。
扶怀玉一时有些梦境和现实难以分清,可手中带着湿润触感的毛巾告诉她,现在才是现实。
而就在此时,房门打开了一条缝,从外而来的一束光线洒在地板上。
扶怀玉顺着光线看过去。
“玉姐姐,你醒了。”
门口的正是钟瑜。
钟瑜一见她已经醒过来了,弯起眼睛露出一个笑,大方地打开门直身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粥。先朱服
“小瑜?”
扶怀玉看着钟瑜走过来,坐在自己床边,打开了床头灯。
钟瑜一手端着粥,然后一只手伸来摸了摸她的额头。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真的是她。
许是几天没见了,眼前所见都变得有些恍惚了。扶怀玉手上还拿着毛巾,回想起意识不清晰时她的照顾,弯起唇来,“已经好很多了,没什么大碍,只是小感冒。”
“麻烦你了。”
“没有麻烦,我也没做些什么。”钟瑜用勺子舀了舀粥,将其拌匀,“你醒得刚刚好,我煲了一些粥,快来趁热填填肚子吧。”
这是自那晚之后,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钟瑜现在的神情就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还似以前。
还似以前的体贴与关心。
可是现在扶怀玉没办法再理所当然地,接受她所带来的好。
扶怀玉见她还煮了东西,张了张唇。
钟瑜提前打断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玉姐姐。”
她能想到扶怀玉此刻会拒绝,然后说一些,她没办法再接受她对她的照顾之类的话。
“只是朋友。”钟瑜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就算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正常朋友之间,在你生病的时候都会关心你的,如果鸣砚姐她们知道了,也会这样的。”
扶怀玉默了默,一时无法说出反驳的话。
最后,她说了一句谢谢。
钟瑜见她不再拒绝照顾,挑了下唇角,“玉姐姐,喝粥。”
扶怀玉抬手,“我自己来。”
她想接过自己喝,钟瑜先问,“你可以吗?”
她刚启唇想说可以,抬起的手还没恢复力气,有些轻抖。
“你体力应该还没恢复,我来吧。”钟瑜拿过她的手放下,然后勺子舀过从粥上面一层,放到唇边呼了呼,送了过来。
扶怀玉木讷地张口,温热的粥体便进入了口中,软糯的米粥不需咀嚼,便滑过喉咙,进入肚腹。
“来。”
钟瑜的动作比较缓慢,都是等她咽下去了,再舀来第二口,没有催她下咽。
就这样一来一往,温热的粥充盈空胃。
很奇怪的气氛。
私密的卧室,在昏黄的床头灯光之下,却有着近在咫尺的人脸,和递到唇边的热粥。
对方在不知不知觉中融入她的领域。而她也在不知觉中,在心里划分出了一块独属于对方的一方之地。
钟瑜舀起一勺放在唇边轻呼,再递来自己的唇边。白粥便连带着她的气息,一并送入了口中。
在这之中,扶怀玉想问她今天是不是回来拿东西,钟瑜先开口了。
“我可以再留下两天吗?”
扶怀玉顿住,抬眼看她。
在扶怀玉还没回话的间隙,钟瑜稍迟疑,细声说道,“这两天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你一下吧。你一个人生病在家,我很担心你。”
看见她一个人发着烧躺在床面上时,钟瑜心里什么胆怯尴尬无措都没有了,只剩下疼。
扶怀玉含下一口粥,咽下去后说道,“没事的小瑜,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一点感冒。”
“我等你身体好全了就走。”钟瑜舀着粥,声音有些弱和不安,“不然我不放心。”
是在关心她。
似乎又正如小瑜刚开始说的,就算中间经历了这些,但也都是以平和的方式处理的。她们现在的关系,起码还是朋友。
生病的照顾,似乎也是朋友之间会涉及的范围。
扶怀玉点了下头,没再拒绝。
粥已经见碗底,一碗粥就这慢咽着喝完了。
钟瑜问还要不要,电饭煲还有很多,扶怀玉摇了摇头,说饱了,钟瑜便放下碗勺,给她吃了药,再扶她躺下。
“吃了药再睡一会儿吧。”
再醒来,病也该散得差不多了。
扶怀玉躺下后,半阖着眼睛看钟瑜,向下斜飞的睫毛掩盖了一半的眸。
此刻她的这个角度,就像钟瑜刚进来时,她迷糊对钟瑜说话时的时候一样。
只是那时她的眼睛更加朦胧,带着悲伤,和难过。
拒绝我,会让你感到难过吗?
钟瑜蹲下身来,趴在她的床边看她,有很多很多想问的事情。
她想问,如果我承诺并能做到永恒不变地爱你,你会不会不在意那些理由而跟我在一起。
如果我们现在没有年龄这一差距,你会喜欢我吗。
她还想问,现在的你,喜欢我吗。
所有的问题都堵在一起,没有一句完整出来。
是扶怀玉先看透了她的眼神。
“小瑜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这大概也是小时候留下来的一个习惯。
钟瑜还是一个胆小的孩子时,很多话常常忍在心里不说,而扶怀玉每次看见她想说话的眼神,为了鼓励她说出来,便次次会主动询问她想说些什么。
钟瑜抿抿唇,问道。
“玉姐姐,你会说谎吗?”
扶怀玉:“怎么突然这么问?”
钟瑜回道,“前两天,姐姐带我去她的一个朋友店里玩,那里有个姐姐,她跟我说,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口是心非的。”
“嗯”
回想自己也曾许多次用表面的话语,来隐瞒自己真实想法。扶怀玉想了许久,声音轻柔,“她说得没错,人确实是这样。”
钟瑜看着她,“那你也是吗?”
“我吗?”扶怀玉紧了紧手,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仿若风吹动掩埋在上的树叶,露出掩埋之下的木匣。
“玉姐姐。”钟瑜两手拉着她的一只手,蹲伏在床边,与她平视。
“我好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第50章指尖
手中柔软相牵,她们朦胧的目光相互对视,眸内只澄澈倒映着彼此。
扶怀玉颤了颤眼睫,心也跟着颤动了一分。
“小瑜想听什么?”
钟瑜低下头,摩挲着她的手,“我想听,你真正的想法。”
“我听见了很多你所讲出的,但还有很多你没有说出的,那些我也想听。”
你说现实的我们不处于一个年龄层面,不适合,那你真实的内心又是怎样想的呢?
她问道,“玉姐姐,拒绝我这件事,为什么会让你感到那么难过?”
扶怀玉微启唇,“我”
仅是出口一个音节,便没了后语。
那天拒绝小瑜之后,她独自走回家难过崩溃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扶怀玉心底很清楚。
因为她在舍不得。
分明留恋在一起的时光,却又狠着心将对方推开。使得那些为了推开她而说出的话,最后还是扎回了自己身上。
可她没办法跟钟瑜说这些。
将这些说出,无非就是为这份分离平添一分遗憾。
钟瑜说道,“是因为你在乎我,对吗?”
扶怀玉更说不出话来了,默了许久,轻阖上眸,“小瑜,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她没有反驳,钟瑜愈渐大胆了起来,“有的。”
如果玉姐姐也喜欢她,她一定会找到磨合这些问题的办法,打破所有的顾虑。
“你说你会害怕未来的未知,倘若我说我能做到”
钟瑜说着说着抬起眼时,唇中的话语便止住了。
因为眼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闭合着眸子,呼吸平缓。
睡着了吗?
钟瑜没再说下去,所有话语原封不动地返回咽喉。
说来也是,玉姐姐现在还生病虚弱着,她怎么能一下跟她说这么多话?
现在的她,一定很累了。
钟瑜收回了趁机溢出来的情绪,起身来帮她把手放回被窝,遮盖好每一处被角。
“玉姐姐,做个好梦。”
飘渺的气音带着祝愿浮过。
钟瑜做好一切,拿着空了的玻璃水杯,关闭床头灯,出去了。
房门紧闭,一丝光缝隐入黑暗。
室内回归于沉寂的无声,床上的人儿轻轻打开双眼,眼里黯神且落寞。
“”
钟瑜这夜没有走。
如她所说的,她想要等扶怀玉身体好全了再走。第二日她留了下来,早餐以及中午饭都是她所做的。
扶怀玉想插手,却被钟瑜以病号的理由按下了。
钟瑜在饭后叮嘱扶怀玉吃药,随时探量体温,询问她是否有不舒服。
好在经过昨天的一天的折腾,今天除了喉咙还有些疼外,基本好全了。
傍晚的时候,外面正在下小雨,天色很暗,繁密的乌云叠上一层夜晚的颜色,变得更加沉闷可怖。
晚餐之余,钟瑜给扶怀玉炖了一碗冰糖雪梨汤,让她喝下去喉咙会稍微好受一点。
梨汤很香甜,炖得火候也把握的很好。
端上桌时,扶怀玉见钟瑜只煮了她的一份,便又拿了一碗来分开,“你也喝些吧。光是你一个人在忙活,太辛苦了。”
即使钟瑜说不用,扶怀玉还是把梨汤分成了两碗。
她们一起坐在饭桌前喝,两人都很安静,直到钟瑜问,“好喝吗?”
扶怀玉回道,“好喝,很香甜。”
钟瑜顿了顿舀汤匙的手,“我以后,还给你做好不好?”
扶怀玉只是朝她无奈笑笑,目光又低了下去,继续喝梨汤。
没敢回她的话。
喝汤的途中,房门敲响,钟瑜先放下碗勺去开门。
门外是许蓝蓝一张可爱的小脸。
“诶!小瑜!”
钟瑜也笑着跟她打招呼。
许蓝蓝往里面望了眼,笑眯眯道,“你们和好了呀?”
钟瑜稍是疑惑地眨了眨眼,一时没懂这个词的具体含义。
“怎么了?”扶怀玉听见门口的动静,走了过来,站在钟瑜身后。
许蓝蓝看见她俩站在一起就笑得开心,摆摆手,“没事怀玉姐,我就是好久没看见小瑜了,来串门看两眼。”
她向着钟瑜道,“梦苑的人都很想你呢,有空过来玩呀,小隐都跟我叨叨了好久让我催你来玩。”
“好好,我知道啦。”
钟瑜朝她笑着开了玩笑,“就这么挂念我呀。”
“那可不,都想死你了。”许蓝蓝俏皮地朝她抛了个媚眼,说着就要走。
“我没什么事,闲着无聊就随便来串个门,不打扰你们啦,拜拜!”
突然来了,就这么突然又走了。
蓝蓝这一举动有点奇怪。就好像,只是来看她们是不是还住在一起的一样。
她们没有太在意,回到室内。
这些日子在持续的阴雨天气之下,温度慢慢降低,体感有些冷。
外面刮起了大风,狂风如同涌动的潮水一般席卷而来,浩大到吞没包裹整个城市。
树枝被迫压弯了脊梁,呼啸的声音引动不安。天际边有了闪电的迹象,天空时不时亮如白昼。
今夜应该会是场大雨。
钟瑜待在窗边,看着夜景心想。
“小瑜,你看一下窗户有没有关,晚些要下雨了。”
“关好了玉姐姐。”
她们的交流一如往常,也是一如往常地止于朋友之间。
到了睡点,她们各回了房间。
钟瑜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在想接下来该怎样。
夜晚的思绪总会更加发散,无边。
玉姐姐,究竟喜欢她吗?
钟瑜回想她们一直以来的相处。
关心,照顾,还有溢出的一点亲近和暧昧。
她们的关系很好,玉姐姐也对她很好。
可是分明已经很好很好,可她们之间还是如同隔了一层保护膜。
以前的钟瑜觉得自己在慢慢走入扶怀玉的内心,但现在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完完全全地走进去过。
她知道扶怀玉的内心是如何,扶怀玉也曾给她看过真实内心的一部分。
但她没有走进去。
此刻,天空突如一阵刺耳的雷声打破了寂静。
震耳欲聋,伴随着闷闷的余音,如同野兽的低吼。
钟瑜飘飞的思绪瞬间消散。
窗帘的缝隙闪出白光,又是第二道闷沉的雷声。这下钟瑜已经彻底没了睡意,掀开被子起了身,拉开一半窗帘,站在窗边看天。
刺眼的闪电与墨色的夜空反差强烈,极晃人眼。雨随着暴雷声的响起开始迅猛落下,在狂风的借力下更具强烈。
果然如同前兆一样,是场很大的雨。
钟瑜开始想起了扶怀玉。
玉姐姐提过,她的父母丧生在一场雷雨中,自那之后,她频频害怕暴雨天。
此时的雷声滚滚,不知道玉姐姐会不会害怕。
震心的雷声还在继续,钟瑜思寻了许久,回到床上,拿起了自己的枕头。
“”
另一边的房间内,扶怀玉紧闭合着双眼,眉间随之紧皱起来。
她朝着最里面那一方向侧睡,面朝被窝埋下去,手捂放在耳朵上,可还是抵不住雷音。
一半的意识都被恐惧吞噬,房间里好像有无数噩梦幻化成的梦魇将她缠绕。
额间泛着的冷汗。
蓦然轰隆一声传来,她的身子也跟着稍颤了一下。
“玉姐姐。”
一句唤声在雷声之后传来,扶怀玉睁开了眼,霎那间区分了噩梦与现实。
刚刚的不安,原来是梦。
梦中是雷雨天,原来是因为现实中在打雷吗,也难免梦中的恐惧感会那么清晰。
扶怀玉坐起身,抚摸着心口,短暂地缓解好后走去开门。
“玉姐姐,外面打了好大声的雷。”
钟瑜穿着睡衣站在门外,身前抱着自己的枕头,亮眼睛透出的神色有些胆怯,抿抿唇道,“我有些怕。”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一起睡吗。扶怀玉启启唇,略显迟疑。
“小瑜是怕雷吗?”
“嗯,怕。”钟瑜点头。
扶怀玉扶在门上的手指收了收,像是心中纠结着什么,但她最后还是侧让开一步。
“进来吧。”
“谢谢玉姐姐。”钟瑜时刻观察着她的面色,双手抱着枕头走了进去。
不久,她们二人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
这几日连续降温,但到了夜晚还是会有些湿热,还需开着空调。
她们安稳地平躺于床面,盖着同一层棉被,两人之间隔着一人的距离,使得中间的被子稍稍凹下去。
外面的雷声还在继续,闪电的光穿过窗户,打在窗帘尾端下的地板上。
房间与外面的湿气和雨腥味相隔开,却没有隔开雷。
钟瑜对雷声不太敏感,也不太害怕。
只是。
她微侧头,朝着扶怀玉那边看去。
只是,玉姐姐好像在害怕。
钟瑜无法透过昏暗的光线看清她此刻的神情,只能看清大致的面部轮廓。但钟瑜似乎隐隐察觉到,她在隐忍着。
巨大的雷声在此刻砰然响起,仿若下一刻就要震碎玻璃。扶怀玉貌似缩了缩。
钟瑜放在被窝里的手在下一时伸出,放在她的小臂上。
能明显感受到她肌肉的紧绷。
原来她看似是安然无恙平躺着的,实则身子截然相反地僵硬。
扶怀玉愕然睁眼,往钟瑜的方向看来。
“小瑜?”
“玉姐姐,你要抱抱我吗?”钟瑜移了过去,消掉两人相隔的距离。
怀抱主动献上来,用身体的温暖环住了她。
“你好像在害怕。”
那一天晚上也是,扶怀玉难过极致的时候,她也是说了句你抱抱我吧,然后递上了自己的怀抱。
此刻她们身子再次相挨,比起上回不一样的是,这次是藏在温热的被窝之中。
更进了一分,也更暧昧了一分。
热意在室内氤氲盘旋。
现下的旖旎,和心跳的声音早已掩盖过了雷音。
情意的泥沼越陷越深。
扶怀玉下意识想靠近,紧拥住这道温暖的依靠,脑海里的理智却在硬生生拉扯着她,告诉她远离。
两番推拉之下,心也跟着反复撕扯。
扶怀玉放在她身上的手逐渐收紧,“小瑜,别这样,我怕我”
钟瑜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玉姐姐,你在怕什么?”
我怕我会陷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扶怀玉心底回完,感性的那一面占过理智,她搂紧了钟瑜。
“我很害怕拥有。”
她埋于钟瑜的肩下,“拥有再失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如同像分别一样,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分开就越惨痛。拥有得越多,失去得也会更多、更疼。”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要再给我这些温暖了,我真的”
“真的很害怕。”
钟瑜抚摸着她的脸颊,“那就不要分别了,一直在一起,一直陷于温暖。不分别,就不会痛苦。”
“不是所有故事的结局都是分别和失去。”
扶怀玉:“可是这样,真的做得到?真的会有永远吗?”
钟瑜:“做得到的,玉姐姐。”
一成不变,直至生命的尽头。
真的可能存在吗?
真的还存在不会变的事物?
扶怀玉不知道。
又是一阵雷声霹来,扶怀玉再度一闭眼,放在钟瑜腰间的手收紧起来。钟瑜察觉到后,拿过她的手,放在两人之间,包裹般地捂住。
“你相信我,好不好。”
这一句话,或许指得是,你相信我所说的,不是所有故事的结局都是分别。
也或许,指得是两人之间。
就像是在说,你相信我,我们可以永远的。
这个好与不好,扶怀玉没有给回复。
是在逃避。
“我们先睡吧。”钟瑜看出来了,没有追问下去,继续搂着她的身子,给予足够的安心,“不着急回答。”
“晚安。”
彼此缠绕的体香混入了吐息之间。她们感受着彼此呼吸的节奏,任由沉稳暖心的热意传入内心。
今晚的她们互递温暖,在大雨中同眠
清晨,暴雨停息。
昨夜的狂啸恍如一梦,万物又重归宁静的模样。
地面变化成了深色,多出坑坑洼洼的积水滩。天空的大雨停了,树叶间的小雨还未停,时不时掉落着积攒的水滴。
早晨惬意宁静,昨晚一夜无梦。
扶怀玉睁开了眼。
这次不是熟悉的天花板,也不是房间的一角。而是吊带睡裙,和肩膀处露出的雪白肌肤
自己正搂紧着对方,陷入对方怀里汲取温软。
是久违的安心,和安全感。
昨夜也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安稳度过的雷夜。
这些天来心底所做的建设都显得不堪一击。
仅是一个拥抱,好不容易斩断的线便又重新相黏在一起。并且愈加紧连,愈加深陷。
先前为了分开,做了这么多努力。
可这些努力都是这么不懈一击。
以至她开始有了怀疑。
之前所做出的选择,是否真的是对的。
扶怀玉抚摸着眼前女孩的面庞,将发丝别到耳旁,静看了良久,片刻后握拿起她的手,轻轻吻下去,落于她的指间。
落下唇瓣的那刻,也像吻住了朝思夜想的温柔。
渐渐松离,扶怀玉放下了她的手,离开被窝,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等到她离去许久,早早醒来但装睡着的钟瑜才睁开了眼,一抹红从耳尖蔓延到了耳根。
手指
钟瑜面颊热得恍惚,颤颤地看着方才温软停留之处。
玉姐姐
亲了她的指尖。【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