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十一年,李谢两家夫人先后临盆,双双诞下麟儿。然而可叹谢夫人福薄,生下的幼子胎中带疾,不过两日就没了气。谢闵正在家中搂着形容枯槁的夫人郁郁而泣之时,却见李玄携着幼子来访。
“李兄,你这是……”
“这孩子今日之后就是谢家子。”李玄将襁褓几乎是强塞到谢闵的手中。
“不不,不可啊。嫂嫂十月怀胎诞下的孩子,怎可叫我们夺了去?这不是诛心吗!”
“谢老弟!这正是你嫂嫂的意思!当时她与小妹一同怀胎,早已定下结义结亲之意。如今送来孩子却不是为着阿昭失了孩子,而是我李家,只怕护不住这孩子。”
“这,这是何意啊?”
“谢老弟,你可还记得前月陛下召我们秘往尚书房一事?”
谢闵心下了然,张了张嘴。
“我受圣命暗查盐铁,往后不知要得罪多少人家。只怕来日群狼环伺,全家上下无一人可保全。”李玄带着谢闵,把孩子交给谢夫人,“阿昭,看看我,我是阿兄。”
李昭渐渐回神,看看怀里正在啼哭的婴儿,再看看李玄。
“……阿兄……”
“是,是阿兄。阿兄把阿昭的孩子治好了,你看看。”
李昭慢慢将脸俯下去,与婴孩的幼嫩脸颊贴在一处,渐渐止住了他的哭声。
自此日起,蓝田玉珏裂为一双。
春秋代序**年,一日,陇西谢府的王管家听了通报,说有一人一马停在门口,那人还穿着官袍,风尘仆仆,即刻便迎了出来。
“李大人!这得有大半年没回陇西里!”
马上的人叉手回礼:“王管家!是了是了,公务繁忙啊,在南边停了好些时候。”
王管家笑起来,脸上的褶子都堆到一处:“是里是里。欸,怎么不见李夫人?”
“哦,我让她先回府里张罗席面了,我自己进了城就先过来找找谢老弟。”
“嗐,要按着老爷的意思,该是老爷给您安排席面接风洗尘才是!”
“这话说的,哪里有一直叨扰谢老弟不还席面的道理。再者也是叫小妹回回娘家!”
“可是不巧里!老爷今早带着夫人少爷上贵清山上礼佛去里,现而今不在家中。不过晚些时候就回来里!”
“这样啊,那是刚好,就让他们回来半道上直接去我府上便是!麻烦您派个腿快的小子传个信!”
“是里是里!”
二人打过招呼,李玄于是打马回府。
李府之中,因着老爷夫人刚刚回家,又要张罗着请客的席面,正是上上下下忙作一团。
李夫人由侍女搀扶着在府内各处照看,面上因着连日奔波多了些憔悴,却难掩雍容气质。走着走着,又念叨起来。
“大半年才回一次陇西,也不知雪臣可有长大了?”
侍女听着话中隐隐有落泪之意,心知夫人这是又想起自己那同岁出生又夭折的孩儿来了。于是轻声宽慰:“夫人莫急,晚些时候谢大人一家就要来,到时候夫人便可自己抱一抱小外甥有多重了。”
李夫人笑起来,用手轻轻拍了拍侍女的手。
“夫人,老爷回来了!”
李夫人于是迎出来,夫妻二人携手向里屋走着。
“他们一家子上山去了,晚些就直接来咱们这。”李玄轻声安抚,“夫人放心,我可没有比你早见小外甥!”
李夫人笑恼着戳了下丈夫的脑袋:“说的哪门子的话!”
李玄笑着,忽然想起:“欸,那玉你可收好了?”
“收着呢,可要拿出来看看?”
“拿出来吧,谢老弟他们还得晚些才过来。”
李夫人从房中取出一个檀木盒子,抬头却看见天上阴云密布,隐了傍晚的霞光。
“哟,要变天了。”她一面说,一面将盒子递给李玄,“阿昭妹妹他们只怕要淋雨了。”
“要变天了……”李玄取出盒子中的蓝田玉,一步步走到院中看着天。
他似有所感,又低头仔仔细细地抚摸着玉珏上的雕纹和裂面,忽然长叹一口气。
“……要变天了……”
旋即一名门子匆匆地跑进来:“老爷!县官大人带着官兵把整座府围起来了!”
听到这声通报,李夫人即刻便反应过来丈夫神情凝肃是为了何事。
预想中的塌天之日,原来就是今天。
李府大门被破开的同一刻,李玄将玉珏投入院中的水井。随后拉住跌跌撞撞跑来身边的妻子的手,相视一笑,再齐齐看向大门。
不曾有惧。
永昌十八年,朝中有人检举李玄走私盐铁,在家中私藏账簿多达二十余箱,赃款全数投在金盛钱庄。
永昌帝闻之大怒,遣陇西县官查抄李府,李氏一门全数下狱。
一朝风云突变。
皇宫尚书房内,谢闵伏跪在阶下。高座上的永昌帝咳嗽不止,气息垂垂。
“谢卿,盐铁之事,就先搁置了吧。”
“臣恳请陛下,网开一面,放李氏一族性命啊!”
“谢卿心中自有明镜,这岂是朕不想放过李家?”
“陛下!陛下授命李大人暗查盐铁,李府才会藏有盐铁账簿,给了小人贼喊捉贼之机啊!”
永昌帝不发一言。堂上的沉默令谢闵愈加胆战心惊。
“陛下当初,便是在这尚书房内将盐铁之责交与我二人……”谢闵哭喊出声,泪流浸湿了埋首的衣袖。
永昌帝起身,仰首谓叹:“谢卿,朕时日无多了。”
谢闵忽地抬起头,看到的永昌帝竟比记忆中的模样要衰老许多,好似一阵清风吹过便能湮熄的残烛。
“如今,朕只能保下你谢家。”
谢闵俯首在地,思绪万千。只是呜咽不止,再不作徒劳的求情。
一晌之后,谢闵起身跪拜行礼:
“谢陛下恩典。”
李氏一门被屠。不久后,谢夫人病逝陇西,谢闵受调令迁至京城任职。
行进的马车上,因哭累了睡过去的谢雪臣被颠簸晃醒,在谢闵怀里带着沙哑的稚声问道:“阿爹,那个面相很好的阿叔去了哪里?”
谢闵不想他竟突然想起李玄。犹豫半晌回复道:“阿叔同你母亲一样,去远方再也不回来了。”
“他去之前也和母亲一样病了好久么?”
谢闵心下酸楚,半晌未说出话来。
“那阿叔是和母亲结伴去的么?”
谢闵坐直身子,将他抱得更紧:“是。他们前后脚去的,一定赶得上。”
“阿爹,我们去京城,也永远不回家了吗?”
谢闵拿起谢雪臣腰间的半块玉珏,手指摩挲着它的裂面:
“不。我们一定会回去的。”
而另外半块蓝田玉珏,在李宅井中缓缓下沉,波光的水面掩去了井底所有景象。
最后还是决定不签约了,全文顶天也不过四万字,还有很多坑没想好怎么填,连日更都很难指望。
(总之也没有人看,自娱自乐之作吧哈哈哈[垂耳兔头]
一点小刀,开始走狗血路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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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身世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