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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唇枪舌战时,文盟裂痕显

作者:豚小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云州城最大的文昌阁今日格外热闹。


    朱漆大门前的石狮子被擦得发亮,门楣上"文坛论政大会"的红绸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赵守义站在后台,指节捏得发白——他特意选了这能容千人的场子,就为让冉梓喜的"失言"传遍全城。


    "先生,冉家庶女到了。"书童掀帘进来,声音发颤。


    赵守义扯了扯靛青儒衫,眼底闪过阴鸷。


    三日前他还在书房与杜子昂密谋:"那小丫头仗着些歪才蹦跶,今日让她在这满堂儒生前出丑,妄议朝政的罪名一扣,看她还能翻出什么浪?"


    此刻他望着正穿过前院的身影,月白缎裙被风掀起一角,发间玉簪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这哪像个要被踩进泥里的庶女?


    倒像个来摘星的。


    冉梓喜踩着青石板拾级而上,耳尖还能听见前院茶摊的议论:


    "听说她昨日去州府递状纸了?"


    "嘘,今日看文正盟怎么收拾她!"她垂眸盯着袖口暗绣的缠枝莲,指尖轻轻摩挲——


    这是周嬷嬷连夜赶工的,"体面些",嬷嬷说。


    可她要的不是体面,是把文正盟的遮羞布当众扯下来。


    "冉姑娘请。"引路的小斯在门口欠身,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恭敬。


    大堂内,百张木凳坐得满满当当。


    左首坐着云州有名的老儒,白须垂胸;右首是各诗社代表,李墨白正冲她微微颔首;


    最前排挤着好些百姓,卖菜的阿婆抱着竹篮,说书的先生摇着折扇,连昨日送证词的刘屠户都挤在角落,冲她竖了竖大拇指。


    "大会开始!"赵守义的声音像敲在铜盆上,"今日论政,只论理,不论身份。"


    他扫过冉梓喜,"冉姑娘既敢言女子议政,不妨先说说,这''政''字,女子如何议得?"


    台下霎时安静。


    角落里传来老秀才的干咳,是赵守义特意请来的"第一枪"——云州有名的酸儒陈夫子,最爱引经据典。


    "女子无才便是德,此乃古训。"陈夫子颤巍巍站起来,手中《礼记》拍得啪啪响,"《内则》有云,''男不言内,女不言外'',女子议政,乱纲常!"


    冉梓喜往前走了半步,阳光正好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她脸上。


    她指尖轻点案上的《云煌法典》,声音清越:"陈老引的是秦律。"


    她翻开泛黄的书页,"云煌开国皇帝曾下《新礼诏》,明确''前朝旧律,不合时宜者废''。"她抬眼直视陈夫子,"不知陈老为何对本朝律例视而不见,偏要翻秦人的旧账?"


    台下响起细碎的议论。


    陈夫子的白须抖了三抖,涨红着脸坐下。


    赵守义捏着茶盏的手紧了紧——这小丫头竟连法典都查过?


    "冉姑娘好记性。"第二个发难的是书院的张教习,"可就算律法没禁,女子天生短于谋略,议政不过是儿戏。"


    他抚着腰间玉佩,"去年诗会,某家小姐作的诗,竟把''东篱''写成''西篱'',闹得笑话。"


    冉梓喜突然笑了,从袖中抽出一沓纸:"张教习说的,可是去年春月诗会?"她翻开第一张,"这是当时的评选记录——


    那位小姐的诗本是三甲,后来被改成了末等。"她又抽出一张,"这是文正盟的批注:''女子诗作,不可逾男。


    ''"


    张教习的脸瞬间煞白。他当然记得,那是赵守义亲自下的令。


    "诗会评选,本该论才不论性别。"冉梓喜将纸页推到台中央,"可文正盟十年间篡改了二十九次评选,只因为作者是女子。"


    她转向赵守义,"赵先生总说''以理服人'',这理,是文正盟的理,还是天下人的理?"


    赵守义的茶盏"咔"地裂了道缝。


    他正要开口,右侧突然传来清越的男声:"冉姑娘说的,我可以作证。"


    李墨白站了起来。


    他今日没穿旧青衫,换了件洗得发白的月白襕衫,倒比平日多了几分书生气。"我在文正盟当差三年,"他从怀中掏出个布包,"这是三年间所有被篡改的诗稿,每本都有我的批注。"


    他摊开最上面一本,"去年中秋诗会,林氏女的《咏月》本是第一,赵先生说''女子夺魁,成何体统'',硬把名次换成了他学生的。"


    台下炸开了锅。


    有老儒拍案:"竟有这等事!"卖炊饼的王婶扯着嗓子喊:"我家闺女爱写诗,原来不是她写得不好!"赵守义额角青筋直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怎么忘了李墨白早对文正盟不满?


    "各位请看。"冉梓喜趁势举起一本蓝皮册子,封皮上"民意"二字是韩小婉用簪花小楷写的,"这是顾公子帮我收集的,从茶棚到绣坊,从米铺到书摊,一百零八个百姓的话。"她翻开第一页,"卖花的阿香说:''我能认几个字,想说说税钱重。


    ''说书的周先生写:''女子若能议政,茶棚里的故事能多一半。


    ''"


    她声音渐高,像清泉撞碎山石:"文坛不该是几家的私园,该是天下人的明堂!


    女子能绣花能持家,为何不能说两句心里话?"


    掌声如雷。


    刘屠户粗着嗓子喊"说得好",顾公子眼眶泛红拼命鼓掌,连方才还板着脸的老儒都摸着胡子点头。


    赵守义望着台下,只觉耳中嗡嗡作响——他精心布的局,怎么成了冉梓喜的戏台?


    "今日多谢各位捧场。"冉梓喜朝台下福了福身,目光扫过赵守义时顿了顿,"理越辩越明,往后这文坛,该容更多声音了。"


    散场时,阳光正暖。


    冉梓喜抱着那叠民意册往外走,李墨白跟在身后:"冉姑娘,今日这一仗,漂亮。"她回头笑:"漂亮的还在后头——文正盟的账,才刚算个头。"


    赵守义站在后台,望着满地狼藉的茶盏碎片,喉间发腥。


    他招手唤来最心腹的随从,声音低得像蛇吐信:"去,找个手稳的,仿冉家庶女的笔迹......"他顿了顿,"写封''通敌''的信。"


    随从领命要走,赵守义又补了句:"要快。"他望着冉梓喜远去的背影,眼底的阴鸷几乎要滴出水来——


    这丫头,必须在她掀翻文正盟之前,先把她按进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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