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慕笙清撑着床榻缓缓起身,腰刚直起半寸,便觉一阵酸麻自尾椎窜上脊背,激得他手指倏地抓紧床褥,险些又跌回去。他抿唇忍过那阵不适,掌心按在后腰,缓了片刻才勉强下床。
路过镜台时,铜镜映出一截苍白的颈子,衣襟微敞处,淡红印子如落梅般缀在锁骨上,虽颜色浅淡,却密密麻麻,不容忽视。
白衣公子呼吸一滞,腾地臊红了脸,他自幼恪守礼教,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如此……荒淫。
他匆匆拢好衣襟,指尖却不太听使唤,衣带缠了几次才打上结。转身去开木柜时,满柜衣物中,他一眼瞧见那件绣着木槿花的纱袍,是那日去醉梦坊楼远新给他的,说什么“衣如雪,花如人,最衬我家阿清”。
指腹抚过花叶纹路,心头泛起涩意,那人若发现他不告而别,大抵会伤心、会暴怒吧?说不准还会提着刀满城寻他。
可像他这样一身沉疴的累赘,与其拖累对方,倒不如寻个干净体面的了断。
况且,有些事……不能再拖了。
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慕笙清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将木槿纹纱袍叠好,轻轻塞进医包最底层,权当留个念想吧。
待收拾妥当,他推开门,晨风裹着露水气迎面而来,夜幕变白了一点,暮春的天总是亮的要早一些。
“慕神医,您醒了?”凌宵从廊柱阴影处转出来,说:“您都睡一日夜了,再这么昏沉着,老大怕是要把陈太医的胡子都薅秃了。”
慕笙清闻言一怔,下意识攥紧袖角,近来昏睡的时日愈发长了,这具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凌宵。”他忽然开口,递出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函,“劳你走一趟温家商铺,将此信亲手交给掌柜,务必转呈温家家主温傅庭。”
他那姐夫素来谨慎细致,每年新岁后总要亲自前往东云巡视自家商铺,今年阿暖与长姐都不在府中,姐夫来鄢都的时间就会提前,算算日子,应当快到鄢都了。
信里写着温暖身处醉梦坊的消息,那孩子机灵,应能等到温家人来接,至于楼远,慕笙清很放心,自己走后,他是不会为难一个小丫头的。
“您今日不出门吧?”凌宵将信函塞进怀里,压低声音道:“最近城外流民越聚越多,老大这几日被陛下召见得勤,特意嘱咐……”
话到一半猛地刹住,显然意识到说漏了嘴。
流民?
慕笙清垂眸掩住眼底波动,唇角浮起温润笑意,谎话张嘴就来:“我乏得很,哪有力气出门?”
对不住了,凌宵。
待凌宵离去的身影彻底消失,慕笙清环顾四周,自上次偷溜出去见百禄回来后,他屋子旁的暗卫就多了一倍,不过对他而言,绕开他们并非难事。
慕笙清转身进屋关上屋门,静气屏息等待屋檐上暗卫换岗,只听极轻的“咔哒”声,他轻手轻脚抵开后窗,身形如一片落叶飘出,足尖在芭蕉叶上借力半点,转瞬消失在晨雾中。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慕府的檐角出现在视野里,慕笙清突然踉跄了一步,他停在墙角处吐气调息,咳了几声后暂时缓了过来。
慕笙清站在墙角阴影里,手心里攥着包裹妥当的青竹玉佩,凝视不远处陈旧典雅的慕家仪门,正犹豫是否上前叩门,忽听侧门“吱呀”一声。
“师兄!你怎么在这?!”慕辛夷揉着眼睛,嘴里打着哈欠,像只受惊的兔子般醒了神,吱哇乱叫道:“你来看祖父吗?那你可能要等一会,他老人家还在洗漱。”
慕笙清帷帽下的唇角微微抽动,他抬手正了正帷帽,当真是时运不济,偌大鄢都,偏生撞上这么个话篓子。
“师弟。”他截住少年连珠炮似的话头,“我是来辞行的。”
“啊!你要走!去哪里?”慕辛夷嗓音陡然拔高,脚一抬就要往院里冲,“祖父日日念叨你,我这就去……”
慕笙清一把揪住他后领,指节捏在少年后颈穴位上,“莫嚷。”
见对方缩着脖子安静下来,他才松手胡诌道:“不过去临县访友,三五日便回。”
“早说嘛。”慕辛夷摸了摸脖子回首道:“那师兄快去快回,听说近日鄢都不太平,外面闹瘟疫呢!”
“瘟疫?”慕笙清眉头一跳,心底涌出不好的预感。
“对呀!”慕辛夷左右张望,“我爹让我早点去看铺子,天黑就关门,别在外边鬼混。”
慕笙清问:“那你可知是何种瘟疫?”
“唔……”慕辛夷手抵着下巴,想了想神神秘秘道:“坊间传得邪乎,说患者身上会出现五色花纹啥的……哎呀,真真假假的,我就当个故事听听罢了。”
慕笙清耳边嗡嗡作响,手指死死掐紧玉佩,直到慕辛夷大声喊他,才骤然惊醒。
“师兄,你怎么了?”
“无事。”慕笙清迅速稳定心神,把玉佩塞进他手中,说:“烦劳师弟将此物转交令尊。”
“包在我身上!”慕辛夷伸手接过,拍着胸脯爽快道:“这天色我爹快下朝了,我这就去宫门口蹲他。”
话音未落人已窜出丈远,像阵小旋风似的风风火火往皇宫跑。
慕笙清望着那个蹦跳远去的背影,慢慢摘下帷帽。
娘亲,回家了。
离开慕府后,慕笙清去集市上买了匹马,那马儿鬃毛油亮,衬得他苍白面色愈发明显。
行至城门时,却见城外支起了粥棚,热气蒸腾间,赫然是几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在施粥。
倒也像是楼远会做的事。
流民们瑟缩着排队,既畏惧锦衣卫的声名,又抵不住米香诱惑,有个小孩饿得狠了,跌跌撞撞向前挤,被个锦衣卫拎住后领提起。
“急什么?少不了你的。”那锦衣卫凶神恶煞地瞪眼,却往孩子手里塞了块饴糖,“排后头去!”
慕笙清正看得出神,有巡逻的锦衣卫快步而来,抱拳行礼:“慕神医要出城?”
慕笙清拉低帷帽,眉头微蹙,他何时在锦衣卫里这般有名了?
他简短应答:“是。”
那锦衣卫热情得很:“您要去哪里?属下派几个兄弟护送?”
“不必,多谢好意了。”慕笙清窘迫,有一点心虚:“我、我仅去郊外采些药材……”
“那您千万避开渝州城,那边正在闹瘟疫,这几日正要准备封城。”
“多谢,在下知晓了。”
渝州城么?偏偏与虞城的名字如此相像,看来已经有人为他选好了埋骨之地。
真是好一出请君入瓮。
慕笙清翻身上马,动作略显滞涩,指尖牢牢牵紧缰绳,中毒后,他近一年未曾骑过马,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寒毒在攫取他的生机,骑马骑不了多久就会心慌手抖,便是寻常坐诊施针,也会耗费心神。
索性不妨事,用银针封住自身几处大穴,即可抑制蛊虫的躁动,终是饮鸩止渴的法子,但已别无他法。
“驾——”
慕笙清策马长扬而去,带起的风掀开他素白的衣袂,天边阴云渐浓,鄢都城在身后渐渐化作一道模糊的轮廓,越来越远。他预想过无数次离开鄢都的场景,可真正离开时,内心也并不是所想的那样毫无波澜。
去往渝州城尚需三日,在此之前,他需要完成三件事。
……
皇宫太极殿
“此次渝州瘟疫一事,由太子领三千禁军前往赈灾,锦衣卫从旁协理,诸卿可有异议?
萧憬身着龙纹朝服,坐于高位,脸色不好地揉揉额心,连日听大臣针锋相对、勾心斗角的吵架,任谁都会心力交瘁。
“陛下!”丞相沈从秉疾步出列,玉笏在掌心敲出清脆声响,朗声相劝,“太子乃一国储君,身份尊贵,怎可以身犯险去那疫鬼横行之地啊!请陛下三思。”
萧憬不耐道:“那你说,让谁去?”
“这……”沈从秉哑然,萧沚是他外甥,他自然要为其考虑,可除却太子,二皇子萧准中毒一个月了也不见好,想找个推脱之人都没有。
沈从秉垂首沉思,余光瞄见武官行列的楼远,给他使眼色想办法劝劝德昌帝。
哪知楼远满脸焦躁,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根本没注意沈丞相的暗示。
从早朝开始,他就心神不宁,心底烦躁不安,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儿臣领命。”沈从秉还想再劝,萧沚脊背挺直如松,直接截断了他尚未出口的话,应下了皇命。
退朝后,沈从秉拽着萧沚的衣袖喋喋不休,萧沚耐心地附和着,扬首在众臣中寻找楼远的身影,想同他商讨赈灾事宜,没成想人早不见了。
而楼远下了朝,策马疾奔回府,刚至二门,便差点与慌不择路的凌宵撞个满怀。
“老大……我……慕神医他……”凌宵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眼神闪躲不敢看楼远,他真的欲哭无泪,谁能想到慕神医那般正经的人还会说谎啊,关键是根本没人怀疑。
楼远心下陡然一慌,直奔东院,“哐”地推开门,里间整洁干净,陈设如旧,与往常一样,就是少了人气。
塌边的案几上多出一个包袱,楼远走过去扯开系带,零零碎碎的东西哗啦啦散落,各种暗器、毒药、药方,还有沈家令牌和一副臂鞲。
全是慕笙清留给楼远的,是他所拥有的全部,亦是精挑细选的告别。
以物断念,此生缘薄。
清晨的朝晖照进屋里,拉长高大挺拔的身影,尽显冷清,男人紧紧攥着臂鞲,神情晦暗。
阿清不要他了。
“慕大人,您等等,主君他——”
荀泗疾拦人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慕呈修官服未换,带着不符他本身的冷静横冲直撞闯进来,后面跟着的慕辛夷跑得头发凌乱,扶着门框直喘粗气。
“楼远!你告诉我……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不是……”
慕呈修抓着玉佩,一脸慌色,急迫的嗓音到最后逐渐变得不确定以及难受哽咽。
“是!”楼远眼神苦涩,厉声道:“就是慕大人想得那样。”
“太好了……太好了……他还活着……”
慕呈肆又惊又喜地往后退,官靴绊在门槛上一趔趄,布满皱纹的眼角沁出泪花,整个人苍老而辛酸,慕辛夷急忙扶住他,担忧地喊了一声“爹”。
慕呈修反手箍住慕辛夷的手腕,小心翼翼对楼远说:“我……我能见见他吗?”
没等楼远回话,慕辛夷率先说道:“爹,你刚刚跑太快,我没来得及告诉你,师兄他访友去了,不在楼府。”
“你说阿清他干什么去了?!”楼远沉下脸,近乎失声道。
慕辛夷被他骇人的模样一吓,磕巴道:“访、访友啊,怎么了吗?”
桃花眼失落晦涩,楼远冷笑不止。
好啊,凌宵说慕神医今日不出门,底下的锦衣卫报上来说慕神医要出城采药,现在又有第三种说辞了。
慕笙清,你真是好样的!
“可是笙清出了什么事?”慕呈修见他神色阴沉,立即忧心忡忡询问。
楼远咬紧牙关,有了一个可怕的预测,脸色难看至极,“我怕他去了渝州城……”
闻言,慕呈修同样脸色一沉。
“那不可能!”慕辛夷浑然不觉气氛有异,还在眉飞色舞地比划,“师兄走前,我亲口跟他说渝州闹瘟疫,那什么五色花纹样的病症瘆人的很,他肯定会绕开渝州的。”
楼远气得指节捏到发白,他瞒了多日就怕慕笙清知晓渝州瘟疫的事,苦苦维持的假象,如今被慕辛夷三言两语破得稀碎。
慕呈修一看楼远要杀人的目光,就知道慕辛夷闯了大祸。
“楼远,渝州的事让这臭小子跟你一起去,他医术虽比不上笙清,但帮忙打打下手也是在行的。”
“何况笙清自小名声在外,有他娘和师父亲授医术,瘟疫之事应不在话下。”
“慕大人,我家主君不是担心慕神医的医术不行,而是……”荀泗疾见楼远不说话,急到跺脚,“而是慕神医身子不好,主君怕他折在渝州。”
慕呈修心里一咯噔,恨铁不成钢剜了一眼呆呆的傻儿子,语气严厉:“慕辛夷!”
慕辛夷被他爹喊得双腿发软,有种要跪祠堂的不详感,就听慕呈修道:“立马收拾东西滚去渝州,你兄长回不来,你就待在渝州别回家了。”
语罢,慕呈修将青竹玉佩塞给楼远,难得软化态度,话语中含着一丝恳求,“拜托你了,安安全全带笙清回来。”
而后看都不看自家儿子一眼,拂袖离去,慕辛夷追在后面咋呼:“爹!爹!你等等我啊!你还没告诉我师兄怎么就变成兄长了?!”
楼远摩挲手心里的玉佩,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容,就算没有慕呈修的嘱托,他也是要将人绑回来的。
“主君,太子殿下也来了,这会在前厅喝茶。”
荀泗疾胆战心惊禀报,他很久没见过楼远这副阴鸷的模样了,曾经这样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尤其靖国公刚战死那几年,不是去抄家就是去杀人,活得没个人样。
楼远贴身收好玉佩,慢条斯理抚平大红官服上的褶皱,桃花眼冻若寒冰,笑容满面,却不达眼底,比之平常,阴鸷乖僻的本性彻底暴露无遗,他抬眸扫了眼天色,声音悠然而森冷。
“看来户部那几个老家伙又扣扣搜搜不肯给钱,告诉太子,酉时之前,赈灾款就该下来了。”
“是,老头子这就去回禀太子殿下。”
荀泗疾步履匆匆告退,后脊椎一凉,为户部默哀,什么时候作妖不好,偏在主君心情暴怒时撞上来。
锦衣卫接到命令后迅速在校场集结,浩浩荡荡的像是要一锅端了户部,不知道还以为是去剿匪。
“邵大人,赈灾的钱呢,都被你们吃进肚子里了?”楼远一脚踩在户部侍郎的脑袋上,手上端个茶盏,对站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户部尚书挑眉道。
邵成扬手指着人,边害怕边破口大骂道:“楼远!你疯了!这里是户部,不是你锦衣卫衙门,尔敢放肆!”
“啧!”楼远轻飘飘吹了吹茶沫,动作优雅,脚下却凶残狠戾,户部侍郎半个头嵌进地砖,哀嚎半天又动弹不得。
“邵大人,下官可不是在跟你商量,陛下有令,渝州瘟疫兹事体大,理应以百姓为先,户部迟迟不拨款是想造反吗?”
“下官再问一次,这赈灾银,邵大人给是不给?”
“楼远!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邵成扬拍案而起,“便是陛下亲临,户部支银也需——”
“需什么?”楼远轻笑,靴底狠狠一拧,脚下顿时传来骨裂声,“需二皇子盖印?需贵妃娘娘点头?”
茶盏“啪”地落地碎裂,“邵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邵大人当真不见棺材不落泪,日子过得太悠闲,连这顶头的天都忘了姓什么,二皇子倘若知晓你如此为他鞍前马后,忠心耿耿,只怕得跪下来感恩戴德吧!”
楼远语气讥讽,重新端起一只茶盏,浅抿一口茶水,味同嚼蜡,看着杯盏中的水纹,脑海里浮现慕笙清平日里喝茶的淡雅模样,更觉糟心,一脚踹开户部侍郎,凌宵等锦衣卫立马将人绑走。
邵成扬脸色骤变,他确实昨夜才秘密见过二皇子,可这事……
“竖子狂妄!休得污蔑!”他暴跳如雷,梗着脖子怒吼,“本官定要呈禀陛下,参你辱骂皇室,嚣张跋扈,徇私枉法,欺君罔上之罪,四罪并罚,纵使陛下偏袒,本官也要让锦衣卫再也翻不了身。”
“你去啊。”楼远桃花眼弯起,吐出的话阴寒十足,“可你有那个命吗?”
见人惊恐地盯着他,楼远不慌不忙地抽出圣旨,慢悠悠道:“邵大人帮下官瞧瞧,这上面是不是写着''如朕亲临''呢?”
圣旨出现的刹那,户部满堂官吏如遭雷击,膝盖撞地声接连响成一片,几个年轻主事跪得太急,官帽都歪斜着挂在了耳畔。
有了圣旨压场,谁敢有半分违逆?
“诸位大人这是做什么?”楼远撩起眼帘,瞥过邵成扬惨白的脸,“下官就是请邵大人帮忙认个字。”
他蹲下身,好心地将明黄圣旨迎风摊开,邵成扬跌坐于地,视线不受控制看向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渝州大疫,着即拨库银三十万两赈济灾民,由锦衣卫指挥使楼远督办。如朕亲临,钦此。
“邵大人可瞧清楚了?”楼远指尖轻点圣旨上的字,“陛下要的,是即拨。”
“不是等二殿下首肯,不是待贵妃娘娘过目,是即刻、现在、马上。”
“你!你——”邵成扬眦目欲裂,半天憋出几个字,“你害我!”
有圣旨不早拿出来,非等戏弄够了再说,这哪是要钱,分明是索命!
“邵大人这说得什么话?下官哪有胆子敢害您啊?”楼远不认同地摇头,“早朝您也参加了不是?陛下的圣令您也听了?是您自个儿不上心,怪谁呢?”
“哦,说到害人。”楼远眯起桃花眼,用刀柄敲了敲桌沿,“下官还有好东西没呈给邵大人欣赏呢。”
凌宵闻声笑眯眯窜出来,把一叠账本摔在案上:“德昌三年,邵大人用赈灾银置办十三处房产;德昌五年,吞没河工款……”
每念一句,邵成扬的脸皮就抖一下。
“下官赶时间。”楼远掏出个火折子,指了指账册,“劳邵大人费心,要么给钱,要么……”
“下官请您去诏狱品盏茶?”
说完,他也不管邵成扬什么反应,收起火折子,漫不经心地整理腕处的新臂鞲,挥了挥手,锦衣卫乌泱泱涌进来,麻溜地捆人、堵嘴、扇耳光子,一套流程后,院子里响起络绎不绝的巴掌声和呜咽声。
户部这些年早成了二皇子萧准的钱袋子,德昌帝登基之初,因朝局未稳,户部尚书邵成扬得以留任。谁曾想这老狐狸仗着淑贵妃的势,将户部经营得铁桶一般,而今倒好,渝州赈灾银也敢拖沓,真当锦衣卫的诏狱是摆设不成?
楼远冷眼旁观,不过眼下他没闲心陪这些蠹虫周旋,渝州还有个更不省心的等着他去逮。
虽不能立时要了邵成扬的命,毕竟这老东西还挂着尚书的名头,动他需得走三司会审的章程,但给二皇子添些堵还是绰绰有余的。
等他从渝州回来,自有千百种法子让这老东西把吞下去的银子连本带利吐出来。
萧准不是想借着拖延赈灾银,好让渝州的瘟疫闹得更厉害些么?
他倒要看看这位二殿下,最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