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亭玉自欺欺人般昏睡了一整天,身下的木板床硬得硌人。
他再睁开眼,眼前依旧是那片陌生的、斑驳泛黄的天花板。空气里有一股旧房子特有的、混合着灰尘和淡淡潮气的味道。
没有消毒水,没有血腥气,也没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
他撑着身子坐起,视线扫过这间屋子。
狭小,逼仄。
一张堆满课本的旧书桌,一把掉了漆的椅子,墙上贴着几张褪色的明星海报。窗帘半拉着,透进外面灰蒙蒙的光线。
不是梦。
车祸是真的。死亡是真的。穿书......也是真的。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灌入肺腑,勉强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血腥味和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滔天恨意。再睁开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只剩下深潭般的死寂,以及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
褚亭玉赤脚下床,冰凉粗糙的地板贴着脚心,走到书桌旁,那面边缘模糊的镜子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过分年轻的脸孔。苍白,五官精致得近乎锐利,眉眼轮廓深邃,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骨架,却被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和沉冷覆盖着。
这张脸......像得惊人。活脱脱是年轻了十岁的自己。
只是更单薄,更脆弱,连左脸下方那颗小小的、淡褐色的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他面无表情地与镜中人对视,镜中人回以同样毫无生气的凝视。
褚亭玉缓缓抬起手,镜中少年亦步亦趋。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带着少年人的纤细感,同样苍白得能看清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视线移到镜框,落在一旁的学生证上。一寸红底照片旁边,印着几行小字。
海城一中高二(7)班。
指甲缓慢而用力划过姓名栏那三个字。
“褚亭玉......”他对着镜子,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声音低哑干涩,带着一种确认,也带着一种被强行嵌入的割裂感。
同名同姓。一样的长相。连那该死的......都一模一样。
很好。这玩笑开得够拙劣,够他妈荒谬。
他漠然移开视线,不再看镜子里那个陌生的少年。转身,拉开那把吱呀作响的椅子坐下。动作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与这寒酸的环境形成刺目的对比。
“系统。”他在脑中唤道,声音平直、冷硬。
“宿主意识已完全清醒,生命体征平稳,系统运行正常。”冰冷的电子音即刻响应,毫无起伏。
褚亭玉随手拨弄了一下桌上摊开的练习本,语气比那电子音更凉薄:“回不去也认了。把这身体原来的记忆,给我。”
脑海中短暂的沉默。接着,那个毫无情绪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吐出的内容却让他荒谬得想冷笑。
“世界背景检索中......”
“警告:数据库核心模块‘世界树图鉴(小说类)’在穿梭过程中遭遇未知能量风暴,关键数据......损毁。检索失败。”
“......”褚亭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把我弄到这鬼地方,一开始信誓旦旦说这是本破书形成的世界,现在告诉我你连书名叫什么都不知道?关键数据......还丢了?”
“是的。”系统的回答不带丝毫歉意,“仅确认当前小说衍生的次级小世界。具体书名、剧情、人物关系等核心数据......均已损毁,暂时无法恢复。”
“......”
褚亭玉忍了忍,终究没压住那口浊气。
“废物!”
系统:“......”
“笃、笃、笃。”
敲门声轻缓,带着试探。紧接着一个苍老却柔和得像棉絮的声音响起:“亭玉?醒了吗?睡了一天了,肚子空了吧?姥姥熬了粥,给你温着呢。”
褚亭玉动作一滞,目光投向那扇薄薄的木门。
姥姥?原主的亲人。
随着话音,强烈的饥饿感汹涌袭来,胃部发出清晰的咕噜声抗议。
他起身,径直走到门口,拧开那有些滞涩的门把手。
门外站着一位头发花白、身形微拘的老人。脸上皱纹深刻,眼神却清亮有神,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看到褚亭玉开门,她咧嘴一笑,眼角的皱纹挤得更深。
“哎哟,可算醒了。睡这么久,真把姥姥心都揪起来了。”老人的声音带着点后怕的嗔怪,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手抬到一半又顿住了,只是殷切地上下打量他,“脸色白刷刷的......饿坏了吧?快去洗把脸,粥还热乎着呢,姥姥这就给你盛。”
褚亭玉的目光在她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纯粹的、不带任何杂志的关切,像一根极细的针,在他心尖某个冰封的角落,极其微弱地刺了一下,快得来不及捕捉。
他几不可察地颔首,转身走进窄小的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拍在脸上,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快过来坐。”老人看到褚亭玉出来,摇手招呼他过来,自己也在对面坐下,拿起一个包子掰开,“趁热吃,胃里空了一天,得吃点软的暖暖。”
褚亭玉拉开椅子坐下。硬木板凳,旧方桌。这环境与他前世习惯的云端天差地别,但他脸上没有半分局促或嫌弃,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平静。
他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稠厚的白粥,吹了吹,送入口中。
温热、软糯、带着谷物朴实的香甜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一种久违的、属于食物的慰藉感,奇异地抚平了胃部的焦灼,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
他沉默地吃着,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份无需言表的得体。
老人坐在对面咬了口包子,看着他,忽然“咦”了一声:“今儿瞧着......精气神是不一样哈?”她目光扫过褚亭玉拿筷子的手,那动作的沉稳和眉眼间那份说不出的气度,是过去那个总是低着头、阴郁的外孙身上未曾出现过的。
褚亭玉的手没有丝毫停顿,恍若未闻。
她嚼着包子,很快又释然地笑了:“也是,睡足了觉比啥灵丹妙药都强。多吃点青菜,刚摘的,嫩着呢。”她说着,很自然地用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大筷子翠绿油亮的青菜放到褚亭玉碗里的粥边上。
褚亭玉抬起眼皮,在那堆突兀的绿色上停顿了一瞬,随即扫过老人那张皱纹深刻却坦荡的脸。他沉默了片刻,没有拒绝,用勺子将青菜连同温热的粥一起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嗯。”他极其轻微地从鼻腔里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继续低头,安静地喝完最后一口粥,碗底干干净净。
老人立刻探身问:“饱了没?锅里还有......”
“饱了。”褚亭玉打断她,站起身,他看向老人,平直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语气平淡,没有多少情绪起伏,更像是一种基于教养的礼节性回应。
老人收拾碗筷的手顿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更深的笑容,带着点爽朗的笑容:“嗨!跟姥姥还谢啥外道话。饱了就行,快回屋歇着去。”
褚亭玉没再多言,转身回房间。
他站在房间中央,第一次真正审视这个属于原主的空间。
逼仄,陈旧。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房间里最显眼的一件家具上——一个约莫一米五长的旧衣柜。
他走过去,伸手拉开衣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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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淡淡的樟脑丸混合着旧布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下一秒,褚亭玉的动作僵住了。下颌线无声地收紧,绷得像块冷硬的石头。他周身的空气也凝滞了一瞬。
衣柜里,除了几件洗得发白的、样式土气的男生T恤和校服裤子,赫然悬挂着几件......女孩子的衣物。
这些衣物,簇新,带着一种刺眼的、格格不入的柔美气息,挤在那些灰扑扑的男装中间,显得异常突兀。
褚亭玉的目光在那条水蓝色裙子上极快地掠过,像被什么蜇了一下,迅速移开。握着柜门边缘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凸起,泛着一点白。胸腔里那处熟悉的闷胀感,毫无预兆地尖锐了一下,带起一阵冰冷的、生理性的反胃。
他猛地甩上了柜门。
一声闷响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震得空气都在微微颤动。
他背对着衣柜,胸口起伏了两下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片深潭似乎结了更厚的冰,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又单调的铃声在房间里炸响。
褚亭玉眉心狠狠一拧,锐利的目光扫过,精准落在书桌角落一个被书包半掩着、灰扑扑的长方形物体上。
他走过去,粗暴地拨开碍事的书包,拿起那东西。
一个厚重笨拙的塑料按键手机,屏幕小得可怜,边框宽大,按键磨损得几乎看不清数字。褚亭玉对这种电子古董感到陌生,但它的存在,提醒了他,自己应该是穿回了十几年前。
屏幕亮着,来电显示:六哥。
褚亭玉面无表情地按下绿色的接听键。
“喂——?!”一个粗嘎不耐烦的男声立刻从听筒里传来,“褚亭玉!你他|妈死哪儿去了?!批你一天假是让你睡死过去了吗?!看看现在几点了?!店里忙得脚打后脑勺,你人呢?!还想不想干了?!”
劈头盖脸的辱骂,市侩又蛮横。
褚亭玉皱着眉把手机拉离耳朵。活了三十年,还没人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电话那头还在吼:“......跟你说话呢!哑巴啦?!赶紧给老子滚过来!晚一分钟,这个月工资一分钱都别想要!听到没有?!操|你|妈的!”
“傻|逼。”褚亭玉低声骂了一句,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
褚亭玉捏着那部老旧的手机,胸口那股被激起的戾气尚未平复。他烦躁地划开屏幕,点进短信收件箱。
最上面几条未读短信,发件人全是“六哥”,字里行间透着威胁。
【褚亭玉!假条只到昨天!今天必须滚来上班!】
【死哪去了?电话也不接?!再不来算旷工,扣三天工资!】
【最后一次警告!十分钟不到,这月工资全扣光!喝西北风去吧!】
他面无表情地往下翻。一条来自“小夏”的短信跳了出来。
【亭玉。感觉好点了吗?领班发了好大的火,说你今天再不来就要扣光这个月工资了。要是好点就赶紧来吧,别跟钱过不去啊。一周就干两天,一天一百呢,不少了。】
一天一百。一周两天,就是两百。
褚亭玉的目光定在这行字上。
“......”一个月也才八百?
这个家,好像只有原主和姥姥两个人。
一个未成年学生,周末还得跑出去干这种廉价兼职......这日子,过得太紧巴了吧。
褚亭玉立时想起刚才那通电话。
......原主的工资。
算了,跟钱过不去干嘛。蚊子腿再小也是块肉。
更何况,这是原主那小子辛苦赚的钱,凭什么便宜那个杂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