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卓听了，心里一松，赶紧弯腰把脚边那份用草绳捆扎好的猪肉、排骨和鱼提起来，往老大夫面前的柜台下面放：“老爷爷，今天市场看到这肉和鱼都新鲜，特意多买了些，这份给您！您也补补！”
老大夫看看肉和还不时摆下尾巴的鱼，
捋着雪白的长须，呵呵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多谢姑娘好意啦！不过啊，”
他摆摆手：“老朽我吃素，荤腥不沾牙的，这些东西，你自己带回去吃便是。”
“噢！好的。”林卓只好点着头，和老大夫告别了。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问老大夫，却不知从哪说起。
老大夫认识大黄，且不是一般的认识，从大黄的举动就能看出来。
老大夫给的萝卜是好东西，和李子差不多，甚至感觉比李子还要好。
老大夫好像能看出不寻常的东西。
还有……
林卓提着沉甸甸的东西，在心里盘算，还是要和霍去病一起好好梳理所有的线索，到时再找老大夫也不迟。
她沿着卫河岸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二十几斤重的东西一直提着，也没感觉到手疼。
阳光照在水面上，反射出晃眼的光。
岸边杂草丛生，蚊蝇嗡嗡地飞着。
她瞥见岸坡下的草丛里似乎有动静。
停下脚步，弯腰仔细看去。只见一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女孩蜷在草丛里。
她身边放着两大枝开得正盛的槐花。
小女孩正趴在地上，小手在草丛里抠挖着什么。
听到声响，她猛地抬头，看见林卓正盯着她，吓得浑身一哆嗦，立刻双手抱头，整个人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林卓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孩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她连忙放软声音说：“对不起啊，对不起，吓到你了吧。别怕，我不是坏人。”
小女孩听见林卓道歉的话，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抬起一点，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惊疑地看着她。
似乎不理解这个人为什么要跟她说“对不起”。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瘦小的胳膊，拿起身边一枝最大的槐花，怯生生地往林卓的方向递了递。
林卓愣了一下，看着那枝带着甜香的白花，她并不喜欢槐花的味道，但这个小女孩送给她的花，她很喜欢。
她把手里的鱼肉暂时放在岸边干燥的石头上，蹲下身，接过了那枝槐花。
“谢谢你啊。”她轻声问，“你是住在这附近吗？你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只是摇了摇头，抿着嘴不说话。
林卓看着眼前晃动的小脑袋，想起大丫被狼狗咬伤的事了，她心里一紧。
认真叮嘱这个瘦弱的小女孩：“别一个人跑太远。看到巡逻的，特别是那些带着大狼狗的，一定要赶紧躲起来，躲得远远的。那些狗会咬人的，很危险。”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男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警惕：“鼻涕虫！你在那儿磨蹭啥呢？赶紧回来了！”
林卓转头看去，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男孩正站在不远处，皱着眉头，眼睛紧紧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林卓明白他在防备自己这个陌生人，便朝他微微点了下头。
小女孩听到男孩的催促，又看了一眼林卓，抱起地上剩下的一大枝槐花，转身就要往船屋的方向跑。
“等等！”林卓下意识地叫住她。
小女孩猛地停住脚步，有些惊慌地回头看她。
林卓弯腰提起那块用草绳捆好的后腿肉——沉甸甸的一大块红白相间的肉——朝小女孩递过去。这孩子实在太瘦了，骨头支棱着。
小女孩却像被烫到一样，吓得往后缩了一步，两只小手紧紧抱着槐花枝子，没有伸手去接。
这时，那个男孩已经快步走了过来，挡在了小女孩和林卓之间。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林卓手上的肉，又飞快地打量了一下林卓的穿着，语气带着刻意的恭敬：“小姐，这太贵重了，我们不敢要。您要是有什么事需要人跑腿，我能替您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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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着小女孩低声催促，“鼻涕虫，快回去！”
小女孩如蒙大赦，抱着槐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飞快地钻进了那片破旧船屋的阴影里，不见了踪影。
林卓看着小女孩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手里的肉，对那男孩解释道：“你别担心。刚才那个小姑娘送了我槐花。”
她晃了晃手里那枝带着甜香的白色花串，“我只是想回个礼，没有别的意思。”
男孩咧了咧嘴，笑容满面：“小姐是好人，您太客气了。槐花不值钱，河边树上多的是。您要是还想要，我这就爬树给您摘，要多少有多少。真不用给肉，您…您给一个铜板就成。”
林卓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机警、说话老练的男孩，沉默了片刻。
她掂量了一下手里沉甸甸的鱼肉，又看了看远处教会医院的方向，说道：“好吧。那你帮我个忙。这些东西有点沉，我一个人拿回去费劲。你帮我一起送回教会医院去，我给你跑腿费。”
男孩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笑容，连声答应：“哎！好嘞！没问题！那地我熟！我给里面的陈医生跑过腿，还给那个大鼻子的洋神父送过信呢，路熟得很！”
他一边说着，一边主动伸手去接林卓手里最沉的那份肉和鱼，显得十分利落。
林卓和那个男孩一起，提着沉甸甸的鱼和肉，沿着卫河岸往回走。
阳光晒得石板路发烫，岸边草丛里蒸腾起蒿草略带刺鼻的味道。
林卓往草丛看了一样，从味道就能认出，是艾蒿，味道刺鼻中还带着一丝甜，这草是好东西，全身入药，最重要的是能治疟疾。
他们经过那一片连在一起的、歪歪扭扭的破旧船屋时，林卓眼角的余光瞧见岸边茂密的荆棘丛里，藏着一个奇怪的脑袋。
那脑袋一半头发乱糟糟地竖着，另一半光溜溜的，头皮在阳光下反着光。
林卓脚步一顿，愣住了。这独特的模样让她瞬间想起了雷罚那天，在路边遇见的那个逃跑的劳工！
她停下脚步，看向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