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和笑着：“呵呵呵，原来如此，是在下思虑不周了，林护士莫怪。”他笑着点点头，不再坚持行礼了。
林卓这才磨磨蹭蹭地从霍去病床尾后面挪出来，脸上还带着点未褪的红晕和余悸。
她又斜了霍去病一眼——哼，装什么好人！刚才看戏看得多高兴！
她气鼓鼓地走到小桌边，拿起切好的西瓜，把其中四块红彤彤、汁水淋漓的瓜瓣，放到了林远志病床边的床头柜上：“林先生，您吃瓜，新鲜的，解暑。”
然后，她抱起桌上剩下的四块瓜——那是原本要分给霍去病的——她看也没看床上的霍去病一眼，只是朝他所在的方向用力地、清晰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鼻子里还发出了一声气哼哼的“哼！”。
接着，林卓一转身，抱着四块无辜的西瓜，头也不回地、蹬蹬蹬地就快步走出了病房，砰的一声带上了门，留下病房里两个男人和林远志桌上的四块西瓜。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西瓜清甜的香气。
霍去病看着被重重关上的房门，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床头柜，再看看林远志床头柜上那四块诱人的红瓤西瓜，
呵，看她那一身的机灵劲，不似前日站都站不住的模样，显然是身体好了！
他终于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肩膀都微微耸动起来。
林远志看着霍去病，再看看自己这边的西瓜，也失笑地摇了摇头，拿起一块瓜，轻轻咬了一口。嗯，真甜。
林卓抱着四块西瓜绕到一楼病房的后窗。
于莲正在窗内整理药瓶，林卓踮起脚，把西瓜从铁栅栏的缝隙里递过去。
“小于莲，刚切的，还凉着呢，你们分分。”她声音有点闷。
于莲赶紧接过去，脸上绽开笑，脑袋伸出来看她：“你好些了？能下床了？太好了！正热得慌呢！”
林卓点头：“没事了，放心吧，你先忙，我去买些东西。”
“小心啊……”于莲叫了一声。
林卓摆摆手，转身就朝医院后门走去。
刚走出几步，手习惯性地往兜里一摸——空的。
糟了，没带大洋！她懊恼地一拍脑门，只得又转身，蹬蹬蹬跑回阁楼。
翻出几块叮当作响的银元和铜板揣好，想了想，又把那枚小小的、带着红十字的护士徽章别在了衣领上。
再次从后门走进那条熟悉的小巷子。
巷子尽头，阳光刺眼地照着，两个穿着土黄色军服、端着上了刺刀步枪的日本宪兵，像两根木桩子似的戳在巷口，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
林卓的脚步没停，心里却涌上一股奇异的平静，甚至感觉不到多少害怕。
她径直走过去，离那闪着寒光的刺刀越来越近。
一个宪兵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示意检查。
林卓停下，没有像往常那样低头。
她只是微微昂起下巴，眼神冷漠地扫过对方的脸，然后用指尖在自己衣领上那枚小小的护士徽章上，不轻不重地点了点。
这一刻，一股极其阴暗、带着毁灭的冲动猛地窜上心头——她甚至有点希望这个宪兵找她麻烦。
推搡一下，或者呵斥几句。
然后……她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引动那毁天灭地的雷霆，把眼前这两个，连同这该死的关卡，一起劈成飞灰！
至于之后自己会不会吐血晕倒、缩水成小孩……她脑子是一片空白，竟然觉得无所谓了！
有种豁出去的疯狂在脑海里奔腾着。
她就这样直勾勾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冷冷地盯着那个持枪的宪兵。
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宪兵被她看得愣了一下，眼神在她衣领的徽章和冷漠的脸上来回扫了两遍。
最终，他只是用刺刀的刀尖，极其不耐烦地向外摆了摆，示意她赶紧走人。
林卓怔住了。竟然涌出一股强烈的、近乎失望的别扭感。
她抿紧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猛地一转身，脚步重重地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带着一股没处发泄的邪火，朝着卫河边的早市方向大步走去。
MMP，我想劈人的时候，你倒惜上命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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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合了！
早市虽然早已过了，人却不少，人声嘈杂的，混合着鱼腥、汗味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卓眼睛找着巡逻队，日常不时出现的巡逻队，此时一个也没遇见。
她哼了一声，不想这些了。走到一个肉摊前，油腻腻的案板上挂着半扇猪。
“后腿肉，十斤。”声音干巴巴的。
摊主眼睛一亮，麻利地剁下一大块红白相间的肉，秤好用草绳捆着递过来。
她又指着旁边一堆肋排：“排骨，也要十斤。”
剁骨刀的咔咔的响，听的人痛快。
接着是鱼摊，铁皮盆里浑浊的水中游着几尾蔫蔫的草鱼。
她随便指了三条最大的：“都要了。”
鱼被草绳穿过鳃提溜起来，尾巴还在无力地甩动。
看着手里沉甸甸、滴着血水的肉、排骨和三条滑溜溜的鱼，林卓才有点醒过神来。
太沉了。
她下意识嘟囔：“该把七宝牵出来的……”
她又返回肉摊，让老板给分成两份，勉强拎着走了。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挂着“长寿堂”匾额的药铺了。
她决定给那位救过她的白胡子老大夫送一份。
药铺临街的柜台后面，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正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坐着，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在看。
“老爷爷！”林卓扬声喊了一句，脸上努力挤出笑容，快步走进柜台里面，在老大夫对面的小木凳上坐下。
她把手里那份沉甸甸的鱼肉放到脚边，然后主动把胳膊伸到老大夫面前的脉枕上，“您给我看看，我感觉好多了！”
老大夫放下书，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眼神温和，仿佛前天傍晚那惊心动魄的事从未发生过。
他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林卓的手腕上，闭目凝神片刻。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嗯，脉象平稳多了，气血也足了些。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回去多吃点肉食，补补身子，很快就能生龙活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