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马车缓缓进了院子。屋子后面传来几声尖锐的鸟鸣声,接着是竹叶哗哗掉落声,似乎是在示意宋裴忆安心,一直在她身边。
宋裴忆低头掩去了眸中的笑意,她径直走向了亭中观赏。握着一杯热茶,观赏着池中的锦鲤。
天空渐渐暗了下去,天边的云被夕阳揉碎成金粉,渐渐浸染成琥珀色,光晕越来越淡,暮色如同被泼洒的墨汁,从山的那头开始,缓缓漫过天际,世界在明暗间交替。
宋裴忆起身走到院中,对着旁边围墙后面喊到,“天色渐晚,大人准备观察到几时?我也好准备配合大人。”
围墙后的人听到此话,从墙上飞了下来,“姑娘,我们是来找一个很重要的人,如此冒犯了姑娘,还望海涵。
但是希望姑娘能够配合,得知消息我们立刻离开。”宋俞抱拳对宋裴忆行了一礼。
宋裴忆侧身躲开,“这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装给谁看。”她心想。
“边用饭边谈。”秋池将院中众人引到了饭堂,宋裴忆将宋俞带到了饭堂旁边的小间,春枝将帘子放下挡住了小间,隔绝了堂内众人的目光,和秋池立在宋裴忆两侧。
“大人想问些什么,问吧。”她抿了口茶。
“不知姑娘芳龄几何?”
宋裴忆倒了盏茶放在宋俞手边,“刚十六,大人忙碌了一天,喝茶润润喉。”
宋俞道了声谢,也没管喝茶了,继续着他的问题。“姑娘家住这此地上?从小出生在这座山上?”
“从我记事起,我便生活在这里。”
宋俞皱了皱眉头,有点不相信的问,“可是独自一人?”
宋裴忆低头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和母亲一起生活,大人在这里观察了这么久,应该也知道了吧。我母亲刚过世。”
说起这话,宋裴忆怨恨的瞟了一眼宋俞,宋俞不解的回看着她,不知道她刚刚为何这样看自己。
但是宋俞捕捉到了“过世”这两个字,仿佛心中被钉上了什么东西,使他没有勇气问下去。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心中的紧让他感到无法呼吸。
看着眼前的少女,她唤过世的人“母亲”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她的眼神转变了一番。
宋裴忆不屑的笑了,在宋俞看过来时,收敛了起来。
宋俞,即将再次见到母亲,你心中是否起了一丝愧疚!
让你再次见到他,已经是我最后的让步,我也不想让你将此地污染!我的母亲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你却抛弃了她!
你那么希望找到母亲!那你看见母亲的墓时,你会为她伤心吗,呵,负心薄情的人!
宋裴忆眼底的执念越来越深,远处的鸟鸣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她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好叫对面的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她握着茶杯的手越来越紧,“看大人似乎有什么心事?后口茶继续问吧。”
宋俞拿起了茶杯放在嘴边喝里一口,闭了闭眼,好像想到了什么令他痛苦的事。
“敢问姑娘,你母亲叫什么?”
宋裴忆知道这一刻总会到来,长呼了一口气,“裴韵。”
这两个字掷地有声从她口中吐出,美眸定在了宋俞脸上将他的神情全部收揽。
宋俞再也支撑不住了,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惊慌。刚刚听见过世时,他还抱有一丝侥幸,但是听到这里,他将所有的信息联系起来,很难不知道。
他亲手做的簪子,裴韵时常带在身边的画箱,如今一一出现在他眼前,即使他再不接受,也得承认。
“我叫宋裴忆,宋家的女儿。”
宋裴忆的话像是一把刀,将将死之人彻底刺死了。
“孩子,你母亲…你母亲不可能死!不可能!”
看着宋俞近乎疯癫的神态,宋裴忆开口‘安慰’到“母亲的死是真的,虽然我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是我们要节哀呀。”
宋裴忆向宋俞碗里夹菜,突然宋俞向外吐了口血,扶着桌脚痛苦的倒了下去。宋裴忆的话语陡然一变。
青瓷碗在桌面滑出刺耳声响,糖醋汁溅在宋裴忆素白的裙裾上,像晕开的血泪。
“将军可知,母亲临终前咳血的帕子,能染红半盆清水?”少女猛地起身,发间银簪撞翻铜烛台,火苗在锦缎桌布上燎起焦痕,“您在外建功立业时,可曾想过我们母女的生活?就连我们过的好不好都不愿意过问!”
地上的宋俞向桌脚借力喘息。他望着少女眉眼间熟悉的模样,忽然想起十六年,出征的时候,她也是如此望向我,手中紧握平安符,希望我平平安安。
“裴忆”将军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当年的事,是我不对,不该不告诉你母亲真像,一个人就走了。”
“不必说了!”少女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掷出,“您的战功簿上,早该刻着我母亲的命!”她转身时,将军瞥见她腰间系着的虎头香囊——那是他出征时,放在裴韵画箱中的,亲手绣给他们的儿女,褪色的金线在烛光下微微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