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尽相忆》 第1章 银川 小溪随山脉缓缓流下,波光粼粼,照耀着女子的发丝。宋裴忆坐在溪边,望着水面沉思着什么。 忽然,前方打来个对象,宋裴忆偏头躲过。 “不错啊,有进步。”玄衣少年从竹林上方缓缓飞下,在宋裴忆身前站定。 “不打声招呼?”少年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傻了?” 宋裴忆冷哼一声,抬手打掉了少年的手,从他身旁走过。 “唉,对不起啦,我的错,我不应该不打一声招呼就下山,但是我是有正事的呀!等等,唉!” 宋裴忆冷着脸在前头飞快的走着,“宋裴思你闭嘴好不好,聒噪。” 宋裴思不慌不忙的在后面追着,看见某个赌气的人越走越快的身影,噗的笑了出来。“有消息了,听不听?” 果然,听见信息两个字,宋裴忆停了下来,快步走到宋裴思面前,“什么?” “哎,某个人还真是…” 话还没说完便被她打断,“说正事,什么消息?” 少年理了理衣襟,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哼哼,宋将军回京,如今在银川。” 宋裴忆皱起了眉头,“回京怎会来银川?这不耽搁回京时间吗?” “说是此战大获全胜,特向皇帝告假请求犒劳三军。” “那此行来银川是?” “就宋将军一人,带了几个侍卫。” 宋裴忆更是不解,“孤身一人,莫非是…”少女缓缓看向面前的少年,少年生的高,恰好挡住了晚间刺眼的夕阳,夕阳也为少年镀上了一层金边,格外柔和。 “来寻人。呵,别看了,知道你哥长的英俊,都快傻了。” “其实这身玄衣配上这个丑香囊很难看,我都没话说。” “呵呵,这身衣服不知道是哪个选的,这个‘丑香囊’也不知道是哪个缝的,对吧?某个某人?” 宋裴忆一噎,登了一眼宋裴思,走进了院子里,“风御,关门。” 眼前的大门砰一声被关上了,正准备进门的宋裴思吃了一嘴灰,“开门呐,开门!我饿了!饿了!要吃饭啊…” 听着门外的嘈杂,宋裴忆无奈的看向风御,“风御,你能让他闭嘴吗?” 风御听见此话,吓的那剑的手都抖了抖,“姑娘,属下无能,要是想叫主子闭嘴的话,难办啊,属下…打不过。” 宋裴忆撇了撇嘴,朝着门口的方向喊,“不是喜欢不告而别吗,想必是外面的饭更香些,那妹妹就不留哥哥吃饭了。”说完也不理宋裴思就向堂内走。 山居内清幽典雅,平日里就安静,如今又添了几抹素白,显得像是更没人居住了。 “我还不了解你?小样。”宋裴思娴熟的走到山居侧面,一记轻工便翻到了大堂边侧,翻着窗户进入了堂内。他走到饭桌前抬腿坐下,“轻松,简单,没难度。” 宋裴忆白了他一眼,“下次把窗也锁上。” “好了,说正事,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宋裴忆愣了一下,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找到他,和他一起回京,但…” 宋裴思一眼看出来她的担忧,“放心吧,可以下山了,我的人也不是吃素的。那位像是不知疲倦,每年派那么多人来,清理起来麻烦死了,后面都成一座小山了。” “下山?可以下山了?”宋裴忆不可思议的看向了他。 少年骄傲的扬了扬眉,“当然。” “那我们明天就下山!” “那是你。”“我不去。” “为何?” 宋裴思夹了几块肉放在宋裴忆碗里。“我还要管紫香楼,加上了那个身份,岂不是白白限制了英雄大展身手?” 宋裴忆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少年叹了口气,“好,那你注意安全。” “切,谁能打得赢我江湖第一剑客!”宋裴思说着还瞥向了一旁的风御,“等你成功了我会和你一起回京的,我可不放心你这个呆子。” “哈哈,那多谢关心了,不过先吃你的饭吧。” 听见这话宋裴思就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一样,放下了碗筷,“哟呵,刚刚不是还赶我出去吃饭的吗。” “好啊。”宋裴忆将他放下的碗筷拾起来放到了风御手中。“风御,拿出去喂小七,正好某人不要,拿出去喂他同类也不错。” 风御听这兄妹二人拌嘴听惯了,想快写离开这是非之地,就拿上碗筷出去了。 “我是狗那你是什么,简直是无理取闹嘛!还有这个风御啊,到底谁是你主子!” 这顿饭总归是吃的不安生,饭后宋裴忆回到了自己房中,秋池赶紧迎了上去,向她拘了一礼,“姑娘。” 宋裴忆浅浅应了一声,去到镜台前坐下,“明天要下山了。” 秋池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喜讯,“下山!我们可以下山了!不过…为什么可以下山啊姑娘?” “因为我要去见一个故人。”宋裴忆缓缓看向镜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温柔的脸庞,却又戴着一丝病气,显得更为虚弱。“等我将该走之人送走,我就来见你,等我。” 可镜中人像是听见了什么使人惊恐的话,留下两行热泪,向宋裴忆摇了摇头,想抚摸她,却怎样都触摸不到,仿佛这个镜子就像是个牢笼,困住了精美的,病弱的鸟雀。“父亲,第一次见面…” 第2章 父亲 晨光初露,天际线被揉碎的金红浸染,薄雾像一层半透明的纱帐,轻柔地笼罩着沉睡的大地。房门被推开,宋裴忆唤来秋池,准备下山事宜。 “姑娘。”秋池福了福身,“箱子已经准备好了,姑娘过目。” 宋裴忆用手抚上画箱,摇了摇头。“换成母亲的画箱。” 秋池应了声,转身进入房中。“对了,将那只木簪拿过来。” “姑娘说的是哪只?” 宋裴忆接过木箱,收拾起了画具。“锦盒中那只。” “好。” 秋池将取来的簪子递给了她,“姑娘,戴哪里?” 宋裴忆将盘起来的头发散落下来,青丝披落在肩头,透过镜子,还真有点像是故人归来。 “盘在一起吧。”秋池迅速的将头发盘好,车夫已经在门外等待,随时备着出发。 马车缓缓前行,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仿佛岁月的低语。宋裴忆安静地坐在柔软的车座上,目光透过雕花的车窗,望向那片摇曳的竹林。阳光如细碎的金箔,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微风轻拂,竹枝轻轻摇曳,好似一群身着绿衣的仙子在翩翩起舞。宋裴忆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宁静与思索,嘴角微微上扬,似是被这自然之美所触动。她伸出手,轻轻触碰着车窗,仿佛想要触摸那片清凉的绿意。 竹林上方忽然散出一阵阵响声,几片竹叶从天空降下,像是鸟儿嬉戏林间,宋裴忆伸手接住几片林叶,发出一声轻笑,“幼稚。” 马车驰到山下,随之而来的,是身后的玄衣少年。 “不是不来吗?”女子瞟了一眼身旁的少年。 “诶诶,我可是来送好消息的啦,听不听。” 宋裴忆将耳朵凑近了点,“谁想听?” 宋裴思看见她这番小动作,将头靠她进了点,扯了扯嘴角。“哈!”声音尖锐,将宋裴忆吓了一激灵。 “宋裴忆你太过分了!你等着!”少女提起裙摆连忙追上宋裴思,拳头早已在身旁捏紧。 在古色古香的庭院小径上,一位身着玄色锦衣的少年双手负于身后,迈着潇洒的步伐向前走去,发丝随步伐飘动,身形挺拔,俊朗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不羁的笑意,显然是刚刚惹了那位少女。少年的眼眸犹如星辰般明亮,发束高束,随风飘动,尽显意气风发之态。 而在他身后,一位身着淡蓝色长裙的少女正满脸怒气地追赶着。少女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小巧的鼻子因为生气而微微皱起,手中紧握住画箱上的布袋,仿佛要将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出来。她莲步轻移,却又带着一股急切,每一步都带着要追上少年“算账”的决心。 庭院里的花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随着两人的步伐歪倒。“到了。” 听见宋裴思终于说了句正经的话,宋裴忆也就不闹了,“什么?到哪里了?” “宋将军歇脚的客栈,紫香楼打听到了,才入住三日。” 宋裴忆走到客栈中左面的茶间,将画箱放在桌脚旁,秋池将画具摆在桌面上,将几幅已经画好了的画挂在右边的柱子上。 “哇,你这…够显眼啊。” “你还不走?改主意了?” “保重。”宋裴思双手抱拳向宋裴忆拘了一礼,便走出了客栈。 “姑娘,我们现在做什么?” “等,秋池,你去盯着,看见几个男人一起进来的话,便吸引他们来看书画。” “是。”秋池得到指令后便走到客栈门口旁的面摊上坐着。 客栈被人包了下来,掌柜的只知道那是一个叫“紫香楼”的地方,奇怪的是主人家并没有赶走其他客人,只是叫一切如常。掌柜看了看旁边茶间中坐着的小姐,叹了口气,便专心做起手上的事来。 旁边的小姐忽然走了过来,向他说了几句话就走回座椅上了。掌柜笑着摇了摇头,小声嘟囔着,“现在的小辈们经商头脑也是越来越强了呀!” 转眼已经到了酉时,忽然,一个小丫头走进了客栈走向掌柜。姑娘轻抬皓腕,以帕掩唇,眸光盈盈,向他说道:“熊掌柜,前几日在你家客栈中买了幅画,此画当真妙极!瞧这墨韵,似烟霞缥缈,晕染出天地之灵秀;这笔触,若行云流水,勾勒出万物之神韵。山水有灵,花鸟含情,仿佛将世间至美皆凝于这尺幅之间,家尊十分赞赏,今日还命我来买呢!” 掌柜听见小姑娘这样说,连忙附和,“那可不,今日这画师小姐还在,快去瞧瞧吧!” 刚刚进客栈的宋俞听见这话,饶有兴致的向旁边瞥了一眼,不看不知道,这一眼便瞟到了那幅画上,画的旁边还题了句诗。 字迹小巧方正,细看还有点像…“这不是阿韵的字吗!还有这画!画的灵气如生,世间少有人能做到!” 宋俞快步走到了茶间前,看向纱帐中人,坐姿端正,看着身形,绝不像是阿韵,他向纱帐中人拘礼,“敢问姑娘,这画从何而来?” 女子轻笑了声,“我这还有几幅画,您若是想要的话,不妨看看?” “多谢!”宋俞身旁的侍卫走到茶间旁,手捏住纱帐的一脚,准备拉开。 纱帐缓缓拉开,随之打开的,是宋裴忆的心。十七余年不见父亲,如今就快见面了,还真有点激动呢。不过仇恨很快就填平了宋裴忆的心,她想看看,抛妻弃子的人,面目到底有多可恨! “父亲,世间能做成此画的人,除了母亲,还有我呀!”宋裴忆暗暗的想。 第3章 上钩 纱帐被缓缓拉开,十多年的朦雾在此刻消散。 纱帐后,宋俞眉眼间硝烟未散,剑眉如锋斜飞入鬓,一袭素白衣衫难掩挺拔身姿。眉梢眼角沉淀着岁月与战火的痕迹,眸光似寒星般瑞丽。隐约能看见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呵,这副皮相引得那时母亲深深迷恋,却又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将母亲抛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年来为何母亲一个字都不愿说起? 宋裴忆将这些信息从脑里一闪而过,向宋将军福身问好,将头埋的更低了些。 宋俞向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但是当他抬起头时,偶然瞥见了宋裴忆头上的簪子,不知道是触动了他心中的那一根弦,使得他心头微动,向全身输送一种重逢的喜悦。 “万一只是同样,不见得就是那支。”宋俞从鼻腔发了声叹息,心中想到。 “敢问姑娘,还有何佳作?” “在这里,请大人上前挑选。”宋裴忆将画箱提到了桌上。 宋俞注视着宋裴忆,看到了她这番动作,目光自然也就到了画箱上。 “这箱上的锦鲤图,还真是栩栩如生,灵动可爱,敢问姑娘这画箱从何买来?实不相瞒,我夫人也喜欢作画,我想替她买来。”宋俞看见宋裴忆的画箱后疑惑越来越大,同时,心中的欢喜随之更盛。 宋裴忆心中冷笑,“哈哈,可真能装,还给母亲买画具,前几年干什么去了?”她心想。 “大人,这是我家自己制作,不向外卖的,不过大人可以看看这些画可有看得上眼的?” 说完右侧的窗户中便向茶室中打来一颗石子,向宋裴忆打去,宋俞还没注意到此。她的头便往旁边一躲,石子打落了她的木簪。看是躲得快,但好像是为了“迎合”这颗石子。 木簪掉落到了宋俞的脚边,他捡起来一看,木簪这支木簪以老桃木为材,纹理如流水般自然蜿蜒。簪头雕刻着并蒂莲纹,花瓣层层叠叠,花蕊处雕成圆,似晨露将坠。尾部微微收窄,隐约有一个小坑。历经岁月摩挲,更显古朴雅致。 宋俞的目光突然被转移到了十多年前,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给心怡的女子刻簪子,有日月相伴,同心偕老的期许。 他看见年轻俊朗的小将军坐在桃树下,乘着月光给妻子雕刻木簪,因为手艺不好,总是失败。唯一刻的好的一支簪子被他送给了夫人。 但是宋俞记得很清楚,他不小心将簪子刻了一个小坑,还把手给弄流血了,引得夫人心疼了好一阵呢。 面前伸出了一只素白洁净的手,才将宋俞的思绪拉了回来。“姑娘,这支木簪,你从何处得到的?” 事关妻子,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尖锐起来,连同音调也一同变得严肃了。 宋裴忆皱眉看向眼前人,“这位大人,我与你从未见过,你为何拿着我的东西不还?您刚刚说您已经有了夫人,请您归还与我,免得惹得…” “我是问这簪子从何而来!”宋俞打断了宋裴忆的话,低头看着面前这个矮他一头的姑娘。甚至右手都抚上了剑。 宋裴忆看着此番场面,心中不屑极了。“呵,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装不下去了吧。”宋裴忆心中冷嗤道。 面对对面人的威压,宋裴忆坚定的瞪着他,夕阳斜斜掠过月白襦裙,将刚刚被打落散开的秀发罩上了一层圣光。远山眉下一双杏眼澄澈如泉,不似寻常闺阁女子怯弱,倒像藏着山野间未化的霜雪,清凌凌地撞进眼前人的威压里。琼鼻微挺,樱唇紧抿却不见半分瑟缩,白玉般的面庞笼着层薄雾似的冷意,即便衣袂在威压中簌簌飘动,脊梁仍挺得笔直,衬得她清雅出尘的姿容愈发醒目。和记忆中的某个人的脸,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请将簪子还给我,风御!”宋裴忆大声呼唤着门外侍卫的名字。 风御一个翻身从窗户外进了茶间,“嗖”的一声拔出了剑鞘,挡在了宋裴忆身前。 秋池看见风御刚刚的样子,默默抽了抽嘴角。“怪不得是主仆呢,进屋方式都一样。” 宋俞像是想到了什么,将簪子递到了宋裴忆手上。“是我失礼了,现将簪子还于姑娘,望姑娘不要生气。” 宋裴忆一把拿过了簪子,一言不发的收拾好东西往客栈外走。 看着面前的主仆几人登上了马车,宋俞便匆匆牵来几匹马,等前面的人走远了,他便驰马追去。 “将军,为何放走她?她好像有夫人的消息呀。” “别废话,追上去看看。”宋俞几人一只和前面的马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让他不至于跟丢,也不会叫人发现。 马车有行驶在了林间,上山的路上天色已经渐暗了,宋裴忆将车窗推开了一脚,像是欣赏沿途风景一般向后看去。晚风微动,树林间响出一道道沙沙声。 她将窗户合上,靠在马车上阖着眼休息,嘴角微勾。“鱼儿,上钩。” 第4章 对峙 一刻钟后,马车缓缓进了院子。屋子后面传来几声尖锐的鸟鸣声,接着是竹叶哗哗掉落声,似乎是在示意宋裴忆安心,一直在她身边。 宋裴忆低头掩去了眸中的笑意,她径直走向了亭中观赏。握着一杯热茶,观赏着池中的锦鲤。 天空渐渐暗了下去,天边的云被夕阳揉碎成金粉,渐渐浸染成琥珀色,光晕越来越淡,暮色如同被泼洒的墨汁,从山的那头开始,缓缓漫过天际,世界在明暗间交替。 宋裴忆起身走到院中,对着旁边围墙后面喊到,“天色渐晚,大人准备观察到几时?我也好准备配合大人。” 围墙后的人听到此话,从墙上飞了下来,“姑娘,我们是来找一个很重要的人,如此冒犯了姑娘,还望海涵。 但是希望姑娘能够配合,得知消息我们立刻离开。”宋俞抱拳对宋裴忆行了一礼。 宋裴忆侧身躲开,“这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装给谁看。”她心想。 “边用饭边谈。”秋池将院中众人引到了饭堂,宋裴忆将宋俞带到了饭堂旁边的小间,春枝将帘子放下挡住了小间,隔绝了堂内众人的目光,和秋池立在宋裴忆两侧。 “大人想问些什么,问吧。”她抿了口茶。 “不知姑娘芳龄几何?” 宋裴忆倒了盏茶放在宋俞手边,“刚十六,大人忙碌了一天,喝茶润润喉。” 宋俞道了声谢,也没管喝茶了,继续着他的问题。“姑娘家住这此地上?从小出生在这座山上?” “从我记事起,我便生活在这里。” 宋俞皱了皱眉头,有点不相信的问,“可是独自一人?” 宋裴忆低头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和母亲一起生活,大人在这里观察了这么久,应该也知道了吧。我母亲刚过世。” 说起这话,宋裴忆怨恨的瞟了一眼宋俞,宋俞不解的回看着她,不知道她刚刚为何这样看自己。 但是宋俞捕捉到了“过世”这两个字,仿佛心中被钉上了什么东西,使他没有勇气问下去。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心中的紧让他感到无法呼吸。 看着眼前的少女,她唤过世的人“母亲”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她的眼神转变了一番。 宋裴忆不屑的笑了,在宋俞看过来时,收敛了起来。 宋俞,即将再次见到母亲,你心中是否起了一丝愧疚! 让你再次见到他,已经是我最后的让步,我也不想让你将此地污染!我的母亲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你却抛弃了她! 你那么希望找到母亲!那你看见母亲的墓时,你会为她伤心吗,呵,负心薄情的人! 宋裴忆眼底的执念越来越深,远处的鸟鸣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她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好叫对面的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她握着茶杯的手越来越紧,“看大人似乎有什么心事?后口茶继续问吧。” 宋俞拿起了茶杯放在嘴边喝里一口,闭了闭眼,好像想到了什么令他痛苦的事。 “敢问姑娘,你母亲叫什么?” 宋裴忆知道这一刻总会到来,长呼了一口气,“裴韵。” 这两个字掷地有声从她口中吐出,美眸定在了宋俞脸上将他的神情全部收揽。 宋俞再也支撑不住了,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惊慌。刚刚听见过世时,他还抱有一丝侥幸,但是听到这里,他将所有的信息联系起来,很难不知道。 他亲手做的簪子,裴韵时常带在身边的画箱,如今一一出现在他眼前,即使他再不接受,也得承认。 “我叫宋裴忆,宋家的女儿。” 宋裴忆的话像是一把刀,将将死之人彻底刺死了。 “孩子,你母亲…你母亲不可能死!不可能!” 看着宋俞近乎疯癫的神态,宋裴忆开口‘安慰’到“母亲的死是真的,虽然我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是我们要节哀呀。” 宋裴忆向宋俞碗里夹菜,突然宋俞向外吐了口血,扶着桌脚痛苦的倒了下去。宋裴忆的话语陡然一变。 青瓷碗在桌面滑出刺耳声响,糖醋汁溅在宋裴忆素白的裙裾上,像晕开的血泪。 “将军可知,母亲临终前咳血的帕子,能染红半盆清水?”少女猛地起身,发间银簪撞翻铜烛台,火苗在锦缎桌布上燎起焦痕,“您在外建功立业时,可曾想过我们母女的生活?就连我们过的好不好都不愿意过问!” 地上的宋俞向桌脚借力喘息。他望着少女眉眼间熟悉的模样,忽然想起十六年,出征的时候,她也是如此望向我,手中紧握平安符,希望我平平安安。 “裴忆”将军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当年的事,是我不对,不该不告诉你母亲真像,一个人就走了。” “不必说了!”少女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掷出,“您的战功簿上,早该刻着我母亲的命!”她转身时,将军瞥见她腰间系着的虎头香囊——那是他出征时,放在裴韵画箱中的,亲手绣给他们的儿女,褪色的金线在烛光下微微发亮。 第5章 误会 小间内陷入一片寂静,两人在无声的对峙着。 帘外的几人也察觉出了不对劲,想冲进去查看情况。 “大人,是否需要属下进来?” 宋俞将他们拦在了外面,“不比,我没事。” 虽然听见了宋俞的回应,几人还是不放心,守在了纱帘外面。 黑夜寂静,窗外突然出现几簇烟花。宋裴忆看见时不可置信的捏紧了拳头。 “茶里有毒。”宋裴忆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手中的茶盏。 “我知道。” “嗯?”她抬起了眼眸,看见宋俞衣摆上的血迹,“那你还喝?”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宋俞苦笑。 “呵,跟上。”宋裴忆抬脚往院子中走,宋俞捂着小腹,表情痛苦的站了起来,深呼几口气后跟上了她。 林中众人的脚步声驱散了栖息的鸟儿,几人无声的走着,宋俞时不时看向前面的宋裴忆。 背影蹁跹,少女的月白裙裾拂过带露的蕨草。鸦青长辫松松绾着银丝绦,随着步伐轻晃的银铃惊起几只雀儿。 每一步都似踩在流动的月光里。山风掠过树梢,将她单薄的衣袂掀起又落下,恍若欲飞未飞的蝶。 “初遇时,你也是这模样”宋俞暗暗的想着。 小腹处传来的剧痛让他脱了力,从傍边人搀扶着的手中滑倒在地。 “到底还有多久?我们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大人还中毒,交出解药我们马上离开!” 吴南连忙扶着宋俞,看见自家将军这副样子不由的捏紧了拳头。 “吴南,我无事,继续跟上。”宋俞借力站了起来,“走吧。” 宋裴忆偏头看了宋俞一眼,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终于来到了山顶。山巅夜雾如纱,将最后一缕天光也揉碎了。冷月悬在墨色穹顶,清辉漫过嶙峋山石,在蜿蜒的石阶上流淌成霜。夜风掠过松林,掀起一阵细碎的呜咽,树影婆娑间,远处星河与山下万家灯火遥相辉映,明明灭灭如散落人间的碎钻。露水顺着野草垂落,在青石上敲出微弱的回响。 与之不同的是,这里肃立着一个墓碑,两边的梨花飘落在墓碑前,孤单又寂静。 宋裴忆跪在了墓碑前,“阿娘,女儿来看你了,这次没有带您喜欢吃的龙须酥,下次给您补上。 她伸手摘掉了那几瓣梨花,宋俞看见妻子的墓碑,六神无主的走到宋裴忆身旁跪着,他抚过碑上斑驳的字迹,指尖触到“裴”字时突然发颤。山风卷起梨花扑簌簌落在肩头,恍惚还是那年她绾发时,误落的半片梨花。 “我早该知道…我早该知道,所以这些年拼命的打仗,我终于提前回京了…没想到…” “所以呢?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我母亲那么痴心?明明可以走的,就是为了你!你辜负了她!还害死了她!” 吴南听见这番话简直要爆炸了,将佩剑紧紧握在手中。 “什么叫大人害死了夫人!你这是胡说!污蔑!” “难道不是吗!留我们母女在京中被追杀,自己在外面充耳不闻,这是胡说吗!” “哪里是这样…” 宋俞眼角滑落几颗热泪,打断了吴南的话,“因为天子的忌惮,当年一封密信将我发配戍边,这一路活下来的几率很小,所以将你们母女两留下了…” 宋裴忆语气陡然尖锐,看向旁边的宋俞,眼中的刀子扎向了他的心口。 “借口!那将军府的人为何将我母亲赶出门,为何追杀我母亲!” 宋俞也看清了女儿眼中的怀疑和痛恨,心中痛彻,但他抓住了字眼。 “追杀?我安排了许多心腹在京…你说是将军府中人?” 两人看出来对方眼中的不可置信,都想到一个人。 “将军府中人你走后除了阿母只有一人可以管家,你真是养了…” 宋裴忆话还没说完宋俞就倒在了地上,吴南上前呼喊着宋俞,将他背了起来。 “解药。”宋裴忆将白色小瓷罐扔给了吴南,转身和秋池一起下山。 吴南得到了解药急忙取出一颗喂在了宋俞嘴中,重新背起他跟随宋裴忆下山。 回到院中,秋池安排几人住在了前面的客房中。 “回来啦?”宋裴思将宋裴忆拉到了书房。 “那几个呢?”他将手中的茶递给了宋裴忆。 宋裴忆没有理他,“哎,可是我帮你查出此事,不然你一头雾水的将他毒死那还怎么复仇,你怎么能用完人就丢呢?” “那也是你的父亲。”宋裴忆喝了口茶润喉。 “哦?我只知道母亲,我可不是他儿子。”想到当年的事他向宋裴忆挑了挑眉。 宋裴忆好似也想起了,“哦。” “哦?” “我忘了。” 宋裴思一脸无语的看着这人装傻。 “你想说什么?不说我要去休息了。”说罢宋裴忆便作势向门外走。 “今天有人来找。” “谁?” “京中的陆小王爷。” 第6章 回家 宋裴忆在脑子里思索着这人,“他来找你做甚?” 宋裴思把弄着手中的玉佩,耸了耸肩,“我还不知,今天没见面,我在暗阁。” “难道京中…” “多半是,能劳烦这位小王爷办的事,肯定是出事了。” “嗯,你要回京吗?” “咳,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呢。” 宋裴忆无语,是谁丢下谁啊… “我回总部看看,他都查到这儿来了,我肯定要去凑个热闹。”宋裴思从旁边的盆栽中扯了跟草叼在嘴里。 宋裴忆心疼她美丽的盆栽,一拳砸在了宋裴思的肩上,抚摸着她的盆栽。 “哎,好了好了,我给你插回去好了吧。”宋裴思将草插回了盆中,但是小草立不起来,他插了几遍插不进去,一用力是插进去了,但是将周围的花又糟蹋了不少。 宋裴忆看的嘴角直抽,“你知道为什么我的花长的那么好吗?” “如何长的?”宋裴思似乎不满意他的作品,又在摆弄盆栽。 宋裴忆忍不了了,将盆栽抱起来砸在了宋裴思怀里。 宋裴思被这一出吓了一跳,因为他是坐在凳子上的,这一砸急忙护住了软肋。 “用了农药,这是毒花,我还加了一点配置的毒。” 宋裴思听恁了,拿起旁边的茶杯就开始漱口、催吐。 宋裴忆看乐了便回房了,他本想追上去的,准备开始嚎的时候被秋池拦住了。 “公子宽心,低毒,无事。”秋池说完向他拘礼,里里外外透露着“别扰姑娘清净”。 宋裴思冷哼一声,抱起盆栽缩回房间里。 夜长梦多,宋裴忆做了个噩梦,醒后泡了个澡,准备出门是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宋俞。 外头阳光正好,宋俞的影子倒映在门上。 “何事?” 宋裴忆走到影子的另一边站定,不准备开门见他。 “我今日要启程了,你先…” 宋裴忆不怒反笑,打开门与他交谈。 “又要丢下我吗?”她的笑晃的宋俞心疼。 “不是的,京中如今出了些事,这里安全,等事了我便来接你。” 这可不行,她的复仇… “我想回家看看母亲生活的地方。” 听到宋裴忆说回家,宋俞的心软了下来,动摇了几分,可是想到那些事,还是不想让女儿陷入这局中。 宋裴忆看出宋俞的纠结,“我待在将军府中,不与她打照面的。” 宋俞知道再纠结下去会令女儿伤心,将军府里倒也能护女儿安全。 “好,那我们便一起回家,过几日就出发。” “不是说今日出发吗?那便就今日出发吧,也不能打扰了正事。” 宋俞看出了女儿态度的转变,便就什么都听了。 “好,那我们今日启程,待到饭后便出发。” 宋裴忆应下了,开始收拾包袱,当年母亲尸首被师父带走,除了画箱和簪子也并无什么念想,所以东西就十分少了。 很快就收拾好了,饭后一群人便要出发了。宋裴忆思索着某个计划。 宋俞还以为她在担忧,出声安慰了她几句。宋裴忆都是对他摇头,说是没事。 院中门突然被打开了,几个侍卫防备起来,看着来人,那人似乎也恁了。 “你是谁?”宋俞握紧了手中的剑挡在了宋裴忆身前,蓄势待发。 “哥哥,这是哥哥。”宋裴忆眼中含满了泪水,拉住了宋俞放在剑上的手。 “什么?”宋俞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 宋裴忆走到宋裴思面前抱住了他,泪如雨下。“当年哥哥和师父上山习武,自六年前一别,我们到如今一面也没见过,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呜呜…” 看见宋裴思不为所动,她恨铁不成钢的拧了一把宋裴思的后背。 宋裴思作了好一会儿心里建设,终于扯起一副哭脸,呜呜的哭了起来,声音盖过了宋裴忆。 宋裴思将她勒的喘不过气,看见旁边的众人只好硬着头皮演下去了。 风御等人极力憋着笑,不叫宋俞一行人看出端倪,看着主子们演戏。 宋俞被宋裴思震惊住了,还沉浸在儿女双全的不可思议中。看见这一幕也跟着感动。 在宋裴忆快要坚持不住了时急忙松了手,泪眼婆娑的看向宋俞。 “这位是?”宋裴思将旁边正在背对着宋俞大口喘气宋裴忆拉了过来。 宋裴忆本想背对着宋俞喘会儿气,怕宋俞看出什么来,被宋裴思拉过来也只能和宋俞大眼瞪小眼。 “哥哥刚回来,这位是父亲,我们刚想启程回京,怕你回家找不见我们,还托人给师父寄了封信去。” 宋裴忆将藏在后面的手向前推了他一把,宋裴思无语的看向生后,哪家小姑娘手劲那么大。 “父亲。” 宋俞打量着面前的少年,这…比他年轻时还是差了一点,儿子回来了心情还是不错的,就是想到了阿韵,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好,那我们出发吧。” 宋裴忆将想骑马正在生闷气的宋裴思拉上了马车。 “你真的是很搞笑欸,早上骗我说他们已经走了骗我回来,我回来了你说是认亲?这是我的亲…” “谁在骗你?”宋裴忆用看傻子的眼神打量着宋裴思,语重心长的教育起了宋裴思。 “这也是为你好呀,我回京复仇,你呢回京也有事,冠上一个将军府世子的名头不是更好吗,方便你用人。” “你难道没骗我?骗鬼呢你,还用人,用死我自己就好玩了是吧,你真的是…” 宋裴忆手动静音,“我早上以为他们不会带我走,我没骗你,你真的很聒噪,小声点他们还在外面呢。” 宋裴思只能踢马车泄愤。 第7章 出发 暮春的银川突然下起了小雨,细雨如丝,山路崎岖,众人只好步行。 宋俞有愧,知晓孩子们心中的怨,所以少在宋裴忆面前,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想想阿韵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宋俞心中不免泛起了阵阵酸痛。又想到了京中那群人,他喉结剧烈滚动两下,脖颈青筋突突跳动。指节捏得发白,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咔”脆响,整个手掌像绷紧的铁钳般蜷成硬拳。 突然有人唤了他一声,宋俞寻声望去。 “走了这么久了,大人喝水。”秋池将准备好的水袋递给了宋俞。 宋俞顺着她的方向看向了后面的宋裴忆,她和宋裴思并肩而行,嘴角带笑像是在和哥哥叙旧。 宋俞微微点头致谢,回过头来继续带路下山。 “你有点恐怖了,笑什么?”宋裴思和宋裴忆拉开了一个身位。长发高束,随着少年的摆头扫轻轻扫在了少女的肩头。 下着小雨,宋裴思看见她的青丝上沾上了小雨,将伞偏向了宋裴忆,自己则是转过头来不再看她。 宋裴忆余光观察着宋俞,见宋俞没有继续看向这边,笑容消失转变成了微微的嫌弃。 “说呀,笑什么?”宋裴思故作潇洒地甩了甩沾着草屑的发梢,他胡乱踢着脚边的石子,衣摆被风掀起又落下。 “是不是看花痴了?我劝你…”他终于将脸转过来看清了宋裴忆脸上的表情。 “你这表情什么意思啊!”宋裴忆手动消音。眼神意有所指的看向了宋俞。 “我还没消气呢,你还要带我演戏?!欺人太甚了吧,你这表情真的好难看。” 宋裴思方寸大乱,将伞塞进了宋裴忆手中,自己走向雨中。 “下着雨呢,我错了,你快进来。”宋裴忆小跑着追上了他,想让他进伞躲雨,可是却追不上赌气的他呀。 宋裴思走进了宋俞的视线,宋俞三步并两步走到了宋裴思身边,和他共用同一把伞。 宋裴忆在他们身后看着这一幕发生,默默的退了回去,这次真的要笑了。 “裴思,你师父是?”宋俞顺其自然的向宋裴思询问着这些年的情况。 “是母亲的老友。”宋裴思并不看他,只顾走着自己的路。 “老友?你与他一起学武?” “什么都交。” 看着宋裴思面无表情的扯谎,宋裴忆心中佩服,哪里来的师父,都是她扯蛋呢。 下山的路不长,一个时辰便下了山,下山后便可以乘马车或骑马去下一个地点了。 “有好几条路可以走,大人,我们走哪里?按照来时路走吗?” “栖凤城路途遥远,又是景王的封地,这条路排除。汀川要走水路,也排除。” “那我们走落霞岭吧,路途不算远,还安全些。”吴南又避过所有人在宋俞耳边讲话。 “我们这次带了公子姑娘回京,那人应该已经盯着了。” 宋俞也想到了这点,现在想来,落霞岭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当即就应下了。 “那我们今日便在落霞岭歇脚吧,快到了,出发!” 宋裴思放下了帘子边脚,无声的和宋裴忆对视了一眼。 “要去落霞岭。” “我知道,没聋。” 宋裴忆白了他一眼,“紫香楼分部在那里吧,跟我们想的一样,这景王是?” “哎呀,我不知道呀,就是不知道。”宋裴思犯贱似的向宋裴忆笑了。少年斜倚在车窗边,折扇“啪”地展开挡住半张脸,偏偏露出那双笑弯的桃花眼。 “呵,谁理你。”宋裴忆气不打一出来,将脸转向另一边假寐起来。 不知不觉中真的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到了落霞岭,宋裴思将她从马车上抱下来。 宋裴忆挣扎的下来,“我不需要,谢谢这位英俊少爷的好心。” 宋裴思拍了拍手,将双手插在腰间。 “是是是,这位姑娘有手有脚的自然要自力更生咯,知道我是好心还不领情。看你睡得和猪一样沉,好心想将你带回房呢。” 宋裴忆并没有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人呢?” “你父亲他们不在这里,我们分开住。” “分开?他们同意?” 宋裴思凑近想和宋裴忆说话,宋裴忆将手“啪”一下拍在他脸上,将他推远了。 宋裴思拿掉了他的手,又凑了过去。“他们开始行动了,监视,懂吗?” 宋俞引开了他们,要分开。宋裴忆没想到动作如此之快。 “哎哟,脸打肿了怎么办?我如此眉目如画的脸总有一天会毁在你手上!” “哦?你要当小倌?靠脸吃饭理解理解,我不打你脸了。” “你!我才没有那么肤浅的追求,好男儿志在四方,要当小倌也是最好的那个。” “刚刚不是还说肤浅的追求…”宋裴忆将头低下来小声的说他。 宋裴思不知道听没听见,拉着她就进了面前的大楼。 “紫香楼还可以用膳呢,包揽好多哦。” 宋裴思从鼻腔中哼了一声,“总部不行,其他的各有各的用处,怎么样,你哥哥厉害吗?” 宋裴忆选择听不见,和宋裴思一起走进了中间的包间。 “这间怎么没有挂牌子?” “我专用的。”宋裴思叫御风去后厨拿了一瓶有点年头流霞酒来,这是落霞岭专酿的酒,其他地方买不到,也很难酿造。 “给我来…”宋裴忆刚想拿来倒一点就被他抢走了。 “小气。” 第8章 谈判 “我这可不是小气,这一杯流霞酒下肚就可让你三步倒。” 宋裴忆轻切一声,夹起一块龙须酥放入嘴里。 “你看看你,我懒得说你了,吃饭的时候要吃糕点了,要吃的有营养的。” 宋裴思拿过宋裴忆手中的糕点,连盘拿到了自己的旁边,盛了一碗饭递给她。 “喏,吃。” 宋裴忆嘴角抿成一条线,腮帮子鼓鼓的瞪着宋裴忆,将面前的碗推远了些。 “不够吃?”宋裴思拿过碗来继续夹菜,“都是你爱吃的,现在可以吃了吧?” 宋裴忆怕他继续夹下去将碗中堆成一座小山,抢过来埋头吃。 宋裴思欣慰的看着她吃饭,嘴角不自觉的带上了慈祥的笑容。 宋裴忆瞥见了他这副表情,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门被扣响,风御从门外进来上菜,宋裴思对风御摆了摆手,右手“噔噔噔”的扣着桌。 风御默然,将流霞酒拿了出去。 “嗯?你不是还没喝吗?怎么拿出去了。” “不想喝了,心情不好。”说着便瞟向了一边。 真奇怪,这人傻了吧…宋裴忆无语,刚刚明明还好好的,捉摸不透啊。宋裴忆继续吃着菜。 此事楼下却响起了突兀的男声,“紫阁藏星语。” 男子声如璞玉,尾音微微上扬,不张扬却渍带穿透力,引得宋裴忆警惕起来。桌下的脚踢了踢宋裴思。 宋裴思耸肩,眼神示意她没事。薄唇轻启,“香楼待月人。” 风御听见自家公子出声,下楼将那人引上来。 宋裴忆不解,“你在说什么?” “这是紫香楼暗号,看看是谁。” 门口脚步声愈来愈近,到门口时却停了下来。 “何人?何事?” 宋裴忆无奈,这人是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啊,好歹人家也用对了暗号吧。 “昭京陆璟璘,想向楼主打听件事情。” 陆璟璘!?他这么快就知晓他们在这里的消息了?又怎会找来此地?宋裴忆有点慌了。 再看看宋裴思呢,还是那副样子。 “哦?你怎的知晓我就是楼主?” “那就请楼主让我进来面谈,多谢。” 宋裴思对着门口小声点暗骂了一句,转身和宋裴忆咬起耳朵来。 “看看这人,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我都没同意就多谢,谢你…” 宋裴忆不想听他废话,打断了她不想听见的内容。“到底什么情况啊?他怎么找来了?” “哎,多半是为了京中的事,看看他接下来怎么说吧。” “楼主可同意?” 听见陆璟璘的声音,宋裴思哑着嗓子给他回复。 “我可以同意和你谈,但是房中有女眷,我也不能让你看清我的脸,得放个屏风。稍等片刻。” 宋裴忆让秋池和春枝将屏风搬了出来,在屏风后放了把椅子。 “风御,将客人请进来吧。” 陆璟璘进入房中时刻意避开看见对方的脸,低着头走入了屏风后面。 “哼,还挺自觉。”宋裴思不屑的盯着陆璟璘。 宋裴忆无奈的拍了宋裴思,“好好说话。”随后转眼看着眼前人。 刚刚那一瞥,让宋裴忆看清了陆璟璘的容貌。 他身着月白锦袍,墨发松松束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为冷峻轮廓添了几分随性。剑眉斜飞入鬓,眉峰微蹙时似远山含黛,一双桃花眼眼尾微挑,惑人中带了一丝高冷。鼻梁高挺如削玉,薄唇抿起时棱角锋利。身形修长挺拔,宽肩窄腰,走动时衣袂翻的飞快,太阳摇曳的光影,在他周身镀了层朦胧金边。 真像呢…母亲有一幅画,生前时常拿出来看,宋裴忆也旁边看。母亲告诉她,画上另外一人是以前的老友,她们一起走过了彼此最难的时光,是最难得的友情。 画上另外一人就是许明懿,陆璟璘的母亲,也是唯一一个知晓母亲更多事情的人了。这让宋裴忆对陆璟璘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你怎的就知晓我在这里?” “楼主见谅,为了查事,去到了银川,后来打听见了紫香楼的分部在落霞岭,比你们快一点,在这里等到了你们。” “交代的挺细啊。”回头继续和宋裴忆咬耳朵,“那么有诚心?” 默契和宋裴忆对视一眼,看来这件事对他来说挺重要的,就是不知道此事关联昭京怎么样。 “我今天是想和楼主打听个人。” 宋裴思继续捣鼓着碗里的饭,迟迟不吃,一直戳它。 “哦,我知道啊。” 陆璟璘眼底的震惊一闪而过,“不愧是紫香楼。” “说吧,何人,何事。” 宋裴忆:就不能换一句话吗,装。 “此人就是落霞岭当地人,只不过一直在昭京服侍主家,因为犯事被赶回乡。此人名叫王诚。” “哦?你想问他什么?” “我们查到他去到银川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也来过落霞岭查探,任然没有消息。” “能让陆小王爷都查不到的消息,我还真有点兴趣呢。你都查不到,要看他背后有什么咯。” “到底是谁呢?”宋裴思借此打探昭京消息,喝着手中的茶。 “太保府。” “咳咳咳…”宋裴思被陆璟璘的果断呛了口气,但是听见这时,瞳孔猛缩,紧张的看向宋裴忆。 第9章 黑店 太保府?想到那个冷血疯狂的地方,宋裴忆不禁恶寒。他们这次是想杀人还是放火?惊动如此多的人,这事恐怕不小。 宋裴忆佯装冷静微颤的睫毛却出卖了她。 宋裴思自然注意到了,从小盘中夹一块龙须酥递给她,转头与陆璟璘继续说道。“王爷恕罪,紫香楼也不知他行踪。” “不知?想来是太保府还在保他。” 宋裴思的笑声落在案几青瓷盏里,惊得茶汤泛起涟漪,明明带着三分散漫,却无端透出几分狡黠。“想必小王爷也知道紫香楼各地遍布,消息广泛才来找我的吧。” 陆璟璘点了点头,“不错。” “毕竟紫香楼也要生存的嘛,您说对吧?” “那是自然,条件随楼主开。” “可以查,但是需要时间,还有…”宋裴思竖起了两根手指晃了晃。 陆璟璘在屏风后看不真切,就连在宋裴思旁边的宋裴忆也搞不懂他在做什么。 “二十万两。” “好,成交。” “啊,小王爷不问清楚是二十万两什么吗?竟如此心急。” “身外之物,不必在意。” “哎,那好吧,原本是想要二十万两银子的,既然小王爷不在意,那就二十万两金子吧。” 陆璟璘“……” 宋裴忆“……” 可恨的是宋裴思还摆出一副乐于助人的样子。 宋裴忆:掉钱眼里了吧… “好,那我等楼主消息。” “五日后再来一趟紫香楼吧。” “告辞。”陆璟璘起身随风御出房间,任然没有看屏风中二人一眼。 “你当真要收他二十万两金子?不就是找个人吗。” “哎,小丫头不懂,这桩交易事关昭京,那就难办咯。你再看他那个样子啊,交根交底的,不是就怕我们不信任他吗?怕他是京中人不可信,又是那么急切,况且还是…收多点也情有可原。” “还真是有点……” 宋裴思听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便随口一问。“有点什么?” “黑店。” “咳咳咳…”不问还好,把他呛了一口气,“小姑娘你不懂。” “你跟我同岁,何须叫我小姑娘。” “心智上的小姑娘。” 宋裴忆懒得同他争下去,就问起了正事“那你打算怎么查?” “这点小事本楼主何须出手?交给风御他们去做就行啦,我们先回昭京看看。” “哪里是出手,出丑吧。”宋裴忆小声嘟囔着。 宋裴思没有听见她说话,又在花瓶里面扯了根草叼着。 宋裴忆:还好不是我的花瓶,话说他在哪里学的,不会觉得自己很风流倜傥吧…… 简直没眼看了,和宋裴思告别之后就回了房里休息。 紫香楼里原本只有一间专门给楼主休息的房间,可宋裴思把他让给了宋裴忆,自己住在了旁边客人住的房间里。 宋裴忆还没有睡意,在房间里走了几圈,看着屋子里的布局。更宋裴思好似完全不符。 宋裴平时思狡黠不羁,嘴角总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流转的精光像藏着千百个鬼点子,连向师父行礼时都故意歪斜着身子,透着股散漫的痞气。经常惹得师父生气。 可他的房间里素色帷幔垂落如月,将香炉腾起的冷烟都浸染得飘渺。整室唯有素白纱帐轻摇,映得紫檀木案几上的青瓷瓶里,一枝梨花斜斜插着,花瓣飘落窗前,似是薄雪。窗棂漏进的月光铺在木板地面,倒比案头烛火更亮些,照得满室陈设像是泛着光的玉石。 跟他的模样全然不同。 说起师父,宋裴忆不禁陷入了回忆中…… 说是师父是,其实是宋裴思宋裴忆二人的干娘,母亲说师父是她从小的玩伴,早已情同姐妹。 宋裴忆长大后自是不信,玩伴怎么可能陪同她们一家蜷在这座山中?她想不通,母亲也不告诉她。所以宋裴忆从小就很敬重这位师父。 后来再长大了,还是师父告诉她的,她其实是母亲从小跟着的贴身侍女,后来陪同母亲一起到了将军,也就是他父亲家中。 可是其他的事情半点也不愿提起,宋裴忆猜想,这可能与母亲的身世有关… 宋裴思的房间被打扫的很好,明天要早起宋裴忆就早早睡下了。 不到辰时便起床了,原本说去打听打听宋俞他们的消息,可一推门便看见了亭中正在翻阅信件的宋裴思,旁边还有风御等人。 宋裴忆微微一笑:还说不用自己查,看来挺上心的嘛。 宋裴思看的专心,宋裴忆轻声走到了旁边他竟然也没发现。 “挺上心的嘛,宋楼主。” 宋裴思被吓了一跳,看见是宋裴忆也就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扶了扶胸口顺顺气。“还不是怕风御他们几个木鱼脑袋做不好事情,到时候本楼主还要去给他们擦屁股,麻烦。” 宋裴忆忍不住笑,“真‘麻烦’。” “对了,老让风御跟着我们两个怕是不妥,况且他还要在紫香楼中办事,偶尔也顾不上你。” 宋裴忆没有出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确实,遇见什么事风御不在她身边也不稳妥。 “挑个人吧,紫香楼里的人身手还行,保护你也绰绰有余。” 听见楼主的话,周边的几人抬眼看着那位女子。 一双杏眼含着晨露般的清透,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映着烛火时像藏了两颗琥珀,睫毛轻颤如蝶翼。瓷白的肌肤泛着珍珠光泽,明明未施粉黛,偏生比满园春色还要夺目。远山眉如青黛初染,不点而翠;樱桃唇似新绽蔷薇,未语先娇。 宋裴忆没管周围打量的目光,听着宋裴思说的话。可是周围的目光越来越多,宋裴忆想看一眼。 还没来得及抬眼,宋裴思一个箭步冲过来将宋裴忆的眼捂了个严实。 “把衣袖放下去!谁愿意看你们啊,练成这样也好意思?也不怕脏了我妹妹的眼!轮不到这群花孔雀!都给我滚!滚滚滚!” 宋裴忆无语:……原来是花孔雀开屏啊。 接着就听见宋裴思的声音,“江星遥,出来!” 第10章 旧事 话毕,过了不久,后院的墙上掉下来一个人…应该说是飞下来一个人。 宋裴忆:门就在旁边怎么不走…… “怎么不走门?”宋裴思重新做到了椅子上,一副大爷模样。 江星遥向宋裴思和宋裴忆做了一揖,整理着因为刚刚动作后微乱的衣摆。“楼主,刚刚办完事,在外面听见楼主召唤,这样快些。” “真快…”宋裴思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想起来他叫江星遥的正事。 “那啥……”宋裴思抬手抚着自己的后脑勺,仿佛接下来说的是是什么挟山超海的事。 “风御一个人待在我们身边忙不过来,又是要照顾我妹又要顾着楼里的事,所以我想……” 宋裴思怕江星遥多想,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有志向。 当年紫香楼刚刚建成,人手不多,但也接过几桩交易了。 江星遥生于安陵,也算是一个武将之家,父亲是个都头,母亲则是个绣娘。不在父亲惹了什么人,全家被杀害,只有江星遥在书院中还未下学,因此逃过一劫。 后来江星遥长大点了,打听到了杀害至亲的人,是个知县。父亲误打误撞知晓了他贪污的事情,明明知县想拉拢他留他一命,可是江星遥的父亲偏偏是一个正直的人,说什么也不会容忍贪污这样的事情在他眼前发生。 知县也没有过多浪费口舌,刚好前几天有个普通人家带了些礼给他,想叫他给自家的儿子寻个小职。既然江星遥的父亲撞破了这件事,那就更不能留了…… 一个小官,死了就死了,不会有人太过在意,于是知县第二天就把此事办了。对外宣称是江星遥一家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如今寻来报仇,杀了他一家。 老百姓们自然不信,江家平时待人有礼,自谦温和的,能惹上什么人呐?但是面对眼前的大老爷也不敢多说什么,于是就没人在乎这件事了,顶多就是惋惜罢了。 江星遥的老师喜欢他,他从小学习上的天赋就高,加上和父亲练得一身好本事,就偷偷收留了他,直到十五岁那年。 江星遥拜别了老师,说自己已经成人,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就搬出去住了。饶是老师再舍不得,也让他走了,他知道江星遥有自己的事要做 江星遥走前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报答老师的,于是就将自己所有的钱财留给了师父,孤身一人就走了。 其实他走还有一个原因,前几年老师告诉他,银川有个紫香楼,做过几桩“大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提醒。 后来他就来到了银川,找到了紫香楼,找到了宋裴思。 他说他有一桩生意要做,宋裴思听过他的生意,答应了他,问他收钱,可是他没有,一分没有。 “我没钱,我将自己压给你。” “你?”宋裴思目光挑剔的打量了江星遥几眼,想要拒绝时,江星遥拔出了身旁挂的剑,刺向宋裴思。 宋裴思反应快速,与江星遥正面对弈起来。 青锋出鞘时只带出一缕轻响,他立在中庭青砖上,素色衣摆被夜风掀起半幅。起手不过是寻常云手挽花,剑身却旋出细密银光,映得廊下灯笼的烛火都碎成星子。 剑走游龙,时而如寒鸦掠水轻点石面,时而似惊鸿振翅划破夜幕。剑锋扫过阶前落花,将花带至空中,花又缓缓落下,像是刚从枝头掉落,还留着鲜艳时的芳香。 风御等人在旁边看的入迷,渐渐都屏住了呼吸。他收势时长剑斜指地面,额前碎发沾着薄汗,却不见丝毫狼狈,倒像画中走出来的谪仙,漫不经心地挽了个剑花:“楼主对不住,我可以为紫香楼做事。” 后来安陵知县府被大火焚烧,一夜间化为灰烬,又爆出来了点知县贪污的消息,惹得人们同情心消失转变成了谩骂。 再后来呢,宋裴思虽然叫江星遥为楼中做了几件事,后来慢慢发现了江星遥露出的另一面。 平时都他都是对楼里尽心尽力,少说多做的。但是宋裴思发现他做事时的机智勇猛,随着他的成长也更加出色,所以将他调来做个小侍卫是不是屈才了? “全听楼主吩咐。” “你要是不愿意……” “属下愿意。” “真的?”宋裴思看他那表情不像不乐意的样子,算了,毕竟他只有这个表情了。 “那,多谢了。宋裴忆,你呢,接受吗?”宋裴思觉得自己像个…额…月老了。 “自然。”宋裴忆没有什么可挑的,毕竟江星遥看起来宋裴思十分信任。 “那好,江星遥,你站到我妹旁边去。” 宋裴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疑惑的盯着宋裴思。 宋裴思虚着一个眼睛,用一个手框住宋裴忆和江星遥,用另一个睁开的眼睛在手中看着二人。 “好,实力匹配,性格互补,容貌登对,成功!” 宋裴忆听见宋裴思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脸色就绷不住了,走过去往宋裴思肩上来了一拳,明明想打脸的,但是身高…… “脑子被炸碎了。”骂了一句就往房间走去。 “你回房干甚?要出发了,东西叫秋池她们收拾好了。” 宋裴忆调了个头,脚步不停的往门外走,直直上了马车。 江星遥跟着宋裴忆走到了马车边,看着她上了车。 宋裴忆本想打开车窗透口气的,可是一打开便看见了江星遥,宋裴思跟他讲过江星遥的事情,确实有点惋惜。 江星遥,江星遥,以江天为幕,星辰般耀眼却漂泊江湖,如江水般深邃却心向遥不可及的理想。如江上孤星,遥远而明亮,看似触不可及,却在命运的江涛中始终闪烁着自己的光。 命定的将星。 第11章 遇险 其实宋裴忆对江星遥并不是没有印象,因为他们见过一面。 当年她和母亲被囚禁在山上时,山中眼杂,所以干娘只能带宋裴思出去,因此宋裴思建成了紫香楼。 紫香楼建成不久,有一天宋裴思回来了,只不过还带着个人,那个人就是江星遥。 宋裴思和江星遥当时接受了一桩生意,在交易过程中不慎中计。江星遥为宋裴思挡了一击,正中要害。 当时江星遥忍着没吞声,等事情办完以后才倒下,宋裴思急忙带着他回山居。 其实已经找过大夫了,大夫也无能为力,用人参吊着一口气。宋裴思不信任何人的医术,除了他母亲。 江星遥当时奄奄一息,裴韵花了很多精力将他治好,在山上休养了大半个月。但是宋裴忆只见过江星遥一面。 江星遥在山居的大半时光都是发热昏迷的,宋裴忆只在他醒来时给他送了药。因为其余时间都是宋裴思在照顾,宋裴思说男女有别,便不让宋裴忆着手照顾。 想着想着马车便行驶了小半个时辰,宋裴忆想问问宋裴思宋俞他们的情况,就打开车窗寻找宋裴思。 望了一圈没有看见人,江星遥看见宋裴忆好像有事,驾马靠近了马车边。 江星遥突然出现让宋裴忆吃了一惊。江星遥看见了她略微惊恐的脸色连忙道歉。 “姑娘恕罪,属下冒昧出现让姑娘受惊了。”江星遥在马上对宋裴忆作揖。 “没事,我哥去哪里了?”宋裴忆趴在窗边寻找。 “回姑娘,楼主去寻宋大人了,我们在落霞岭边界汇合,” 宋裴忆了然的点了点头,觉得自己一个人坐久了有点闷,索性就与江星遥聊起了天。 “我们走了之后陆小王爷的事怎么办?” 江星遥知道宋裴思做事不会瞒着宋裴忆,且将宋裴忆当作了半个楼主,所以讲知道的都讲给了她。 “回姑娘,楼主会安排风御等人继续在落霞岭周边查勘打听,一有消息便会告知楼主,姑娘不必担心。” “风御确实挺忙的,那接下来的安危就交给你咯,多谢。” 江星遥听见宋裴忆道谢,连忙又对她作揖行礼。“回姑娘,这是属下的职责,姑娘不必道谢的。” 宋裴忆:这人真不怕从马上摔下来啊……着大动作…… “嗯嗯,以后就麻烦你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江星遥听闻此话点了点头,继续驾马前行着,但好像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一样,意犹未尽的瞟着宋裴忆。 宋裴忆被他这样飘着也有点不自然的感觉,便想问问江星遥“你……还有什么事吗?” 等了一会儿,江星遥任然沉默。但是宋裴忆的问号都快贴他额头上去了,“回姑娘,属下……不觉麻烦。” 后面几个字江星遥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还是让宋裴忆听见了,她感激的看着江星遥,“那多谢。” 宋裴忆:一口一个回姑娘回姑娘的,听多了怎么还觉得有些别扭呢,还有什么可说呢……要不不说了吧。 宋裴忆找不到什么话题可聊,水盈盈的眸子盯着江星遥看了许久,将他看的耳尖有些发红。 “姑娘可是还有什么事?” 宋裴忆终于回过神来,“没事了,赶路吧。”说完便关上了车窗,拿起旁边的医书看。 宋裴忆:找不到话题那就终止话题。 又赶了会儿路,终于出了落霞岭,江星遥便带着众人往约定地走,时不时向马车内的宋裴忆汇报当前位置。 很快便行驶到了落霞岭城外的林中,他们需要穿过这片林子才算到了约定地。 阳光在叶片间筛出细碎光斑,仿佛无数盏微型灯笼悬浮在半空。风掠过树梢时,光斑随之轻颤,却连一片枯叶都不曾惊动,唯有树影在腐叶堆上缓慢游移,像被按了慢速键的默片。 潮湿的苔藓吞噬了脚步声,唯有松针坠落的“簌簌”声格外清晰。偶尔传来啄木鸟叩击树干的笃笃声,惊起几只蛰伏的甲虫,它们振翅的嗡鸣在寂静中炸开,又迅速被密林吸进深不见底的洞穴中。 这样的静谧使人有点胆寒。 宋裴忆不得不警戒起来,马车外的江星遥也这样想着。 果不其然,破空声骤然撕开凝滞的空气,箭镞削过蛛网的轻响像根银针,挑破了林子里浓稠如蜜的寂静。惊起的鸟群扑棱声尚未炸开,箭矢已钉入腐木,震颤的尾羽搅碎满地光斑,余音在空荡荡的林间来回碰撞。 一支箭插进了宋裴忆乘坐的马车顶上。 “所有人,戒备!保护姑娘!”江星遥“铮”的一声拔出了挂在身旁的剑。 他将秋池与春枝送进了马车,自己则站在马车前,箭矢撕裂晨雾的锐响惊得马车剧烈颠簸,江星遥的素色披风如鹰隼羽翼般罩住车窗。他紧握着手中的剑柄,剑锋挑落三支淬毒弩箭,火星在剑脊迸溅。“姑娘闭眼!”他低喝着翻身跃上马车顶,软剑舞成银练,将呼啸而来的暗箭尽数绞碎在空中,飞溅的木屑混,簌簌的落在紧闭双眼的宋裴忆膝头。 “何人!怎么躲在暗处?难道是老鼠?不敢见天日吗!” 江星遥想要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于是就激将这他。 显然,这招很有效,对面很快就传来回话。 “老鼠?敢说爷爷我是老鼠?我看你是活腻了!” “那就出来堂堂正正的见人啊!躲在阴沟里,可不就是老鼠吗!” “我看你是真的活腻了!爷爷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