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帐被缓缓拉开,十多年的朦雾在此刻消散。
纱帐后,宋俞眉眼间硝烟未散,剑眉如锋斜飞入鬓,一袭素白衣衫难掩挺拔身姿。眉梢眼角沉淀着岁月与战火的痕迹,眸光似寒星般瑞丽。隐约能看见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呵,这副皮相引得那时母亲深深迷恋,却又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将母亲抛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年来为何母亲一个字都不愿说起?
宋裴忆将这些信息从脑里一闪而过,向宋将军福身问好,将头埋的更低了些。
宋俞向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但是当他抬起头时,偶然瞥见了宋裴忆头上的簪子,不知道是触动了他心中的那一根弦,使得他心头微动,向全身输送一种重逢的喜悦。
“万一只是同样,不见得就是那支。”宋俞从鼻腔发了声叹息,心中想到。
“敢问姑娘,还有何佳作?”
“在这里,请大人上前挑选。”宋裴忆将画箱提到了桌上。
宋俞注视着宋裴忆,看到了她这番动作,目光自然也就到了画箱上。
“这箱上的锦鲤图,还真是栩栩如生,灵动可爱,敢问姑娘这画箱从何买来?实不相瞒,我夫人也喜欢作画,我想替她买来。”宋俞看见宋裴忆的画箱后疑惑越来越大,同时,心中的欢喜随之更盛。
宋裴忆心中冷笑,“哈哈,可真能装,还给母亲买画具,前几年干什么去了?”她心想。
“大人,这是我家自己制作,不向外卖的,不过大人可以看看这些画可有看得上眼的?”
说完右侧的窗户中便向茶室中打来一颗石子,向宋裴忆打去,宋俞还没注意到此。她的头便往旁边一躲,石子打落了她的木簪。看是躲得快,但好像是为了“迎合”这颗石子。
木簪掉落到了宋俞的脚边,他捡起来一看,木簪这支木簪以老桃木为材,纹理如流水般自然蜿蜒。簪头雕刻着并蒂莲纹,花瓣层层叠叠,花蕊处雕成圆,似晨露将坠。尾部微微收窄,隐约有一个小坑。历经岁月摩挲,更显古朴雅致。
宋俞的目光突然被转移到了十多年前,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给心怡的女子刻簪子,有日月相伴,同心偕老的期许。
他看见年轻俊朗的小将军坐在桃树下,乘着月光给妻子雕刻木簪,因为手艺不好,总是失败。唯一刻的好的一支簪子被他送给了夫人。
但是宋俞记得很清楚,他不小心将簪子刻了一个小坑,还把手给弄流血了,引得夫人心疼了好一阵呢。
面前伸出了一只素白洁净的手,才将宋俞的思绪拉了回来。“姑娘,这支木簪,你从何处得到的?”
事关妻子,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尖锐起来,连同音调也一同变得严肃了。
宋裴忆皱眉看向眼前人,“这位大人,我与你从未见过,你为何拿着我的东西不还?您刚刚说您已经有了夫人,请您归还与我,免得惹得…”
“我是问这簪子从何而来!”宋俞打断了宋裴忆的话,低头看着面前这个矮他一头的姑娘。甚至右手都抚上了剑。
宋裴忆看着此番场面,心中不屑极了。“呵,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装不下去了吧。”宋裴忆心中冷嗤道。
面对对面人的威压,宋裴忆坚定的瞪着他,夕阳斜斜掠过月白襦裙,将刚刚被打落散开的秀发罩上了一层圣光。远山眉下一双杏眼澄澈如泉,不似寻常闺阁女子怯弱,倒像藏着山野间未化的霜雪,清凌凌地撞进眼前人的威压里。琼鼻微挺,樱唇紧抿却不见半分瑟缩,白玉般的面庞笼着层薄雾似的冷意,即便衣袂在威压中簌簌飘动,脊梁仍挺得笔直,衬得她清雅出尘的姿容愈发醒目。和记忆中的某个人的脸,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请将簪子还给我,风御!”宋裴忆大声呼唤着门外侍卫的名字。
风御一个翻身从窗户外进了茶间,“嗖”的一声拔出了剑鞘,挡在了宋裴忆身前。
秋池看见风御刚刚的样子,默默抽了抽嘴角。“怪不得是主仆呢,进屋方式都一样。”
宋俞像是想到了什么,将簪子递到了宋裴忆手上。“是我失礼了,现将簪子还于姑娘,望姑娘不要生气。”
宋裴忆一把拿过了簪子,一言不发的收拾好东西往客栈外走。
看着面前的主仆几人登上了马车,宋俞便匆匆牵来几匹马,等前面的人走远了,他便驰马追去。
“将军,为何放走她?她好像有夫人的消息呀。”
“别废话,追上去看看。”宋俞几人一只和前面的马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让他不至于跟丢,也不会叫人发现。
马车有行驶在了林间,上山的路上天色已经渐暗了,宋裴忆将车窗推开了一脚,像是欣赏沿途风景一般向后看去。晚风微动,树林间响出一道道沙沙声。
她将窗户合上,靠在马车上阖着眼休息,嘴角微勾。“鱼儿,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