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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不入朝堂,不拜公卿,只在此间教良知!

作者:谈笑风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因为,他那观测了数百年星辰、自认为洞悉了宇宙终极奥秘的“道”,在对方的“良知”面前,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他发现,自己或许,真的……算错了。


    王歌看着那片恢复了平静的星空,缓缓地,对着它,行了一礼。


    这一礼,不是臣服,也不是敬畏。


    而是一个开创了新“道”的宗师,对另一个同样走到了“道”之尽头的求道者,所给予的,最后的尊重。


    然后,他转过身,向着山谷之外走去。


    月神和张良,都用一种看待神祇般的、无比复杂的眼神看着其背影。


    两人知道,从今天起,天下间的“道”,不再只有原来的诸子百家。


    多了一个,名为“心学”的,王歌。


    “你要去哪里?”月神下意识地问道。


    对方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平淡,却又让整个时代都为之震颤的话语。


    “去齐鲁大地,寻一处书院,教书,育人。”


    “将这‘良知’之火,传遍天下。”


    王歌的身影,消失在了山谷的尽头。他的传说,却刚刚,拉开了真正的序幕。


    王歌离开了阴阳家的山谷,身后,是陷入了百年未有之迷惘的东皇太一,以及心神激荡、久久无法平静的月神与张良。


    张良最终没有与王歌同行。


    他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深深一揖,然后便匆匆离去。


    他要回到小圣贤庄,回到那张天下的棋盘上。


    但张良知道,自己以后落下的每一颗棋子,都会带着对“人心”二字,全新的考量。


    而月神,则在得到东皇太一的默许后,选择远远地、不远不近地跟随着王歌。


    名为监视,实为见证。


    她想亲眼看看,对方这足以动摇阴阳家根基的“心学”,将如何在这片大地上,生根发芽。


    王歌一路向东,来到了齐鲁大地的腹地,一座名为“稷下”的小城。


    这里,曾是战国时期百家争鸣的中心——稷下学宫的所在地。


    虽然学宫早已在秦国统一天下的过程中被废弃,但那股浓厚的学术氛围,却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这座城市的骨子里。


    城中书院林立,文风鼎盛,随处可见负笈游学的士子。


    这里,是王歌选择的,播撒第一颗“心学”种子的土壤。


    他没有去拜访任何名宿大儒,也没有宣扬任何惊世骇俗的理论。


    他只是,在城中最偏僻、最破败的一个角落,用身上仅有的一点盘缠,租下了一间几乎快要倒塌的院子。


    王歌亲手修葺了屋顶,打扫了庭院,摆上了几张破旧的桌椅。


    然后,在院子门口,挂上了一块木牌,上面,是他亲手写下的两个字——“良知”。


    良知书院。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张了。


    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名家的背书。


    只有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每天,只是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或读书,或擦拭桌椅,或对着一棵老槐树发呆。


    起初,根本无人问津。


    城里的人,都当这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的胡闹。


    甚至有人嘲笑,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少年,也敢学圣人开院讲学?


    王歌对此,毫不在意。他只是,在等待。


    终于,有一天,书院迎来了它的第一个“学生”。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满身污泥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


    他是一个小偷,因为偷了集市上一个富商的钱袋,被追打到这里,慌不择路地躲进了这个院子。


    他蜷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王歌,手中还死死地攥着那个钱袋。


    王歌没有报官,也没有驱赶他。他只是,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对方。


    对方警惕地看着他,不敢去接。


    王歌将水杯放在其面前的地上,平静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偷东西?”


    “我……我饿……”


    少年怯生生地回答。


    “饿,所以要偷。这是你的‘理’。”


    王歌点了点头,随即又问,


    “那个富商,追打你,想要回他的钱袋。这是他的‘理’。现在,你的‘理’,和他的‘理’,冲突了。你觉得,谁对?”


    少年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自己饿,需要钱买东西吃。


    王歌看着他迷茫的眼睛,缓缓说道:


    “偷窃,是不对的。这是世俗的‘法’。但饥饿,是生存的本能,它没有对错。这是生命的‘道’。”


    “你的行为,违背了‘法’。但你的内心,却遵循了‘道’。所以,你才会感到痛苦和迷茫。”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那个钱袋,而是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你问一问这里,”


    王歌说道,“问一问你的‘心’。它会告诉你,你真正想要的,不是这个钱袋,而是一个,可以让你不再因为饥饿,而去做违背‘法’的事情的……方法。”


    那少年,呆呆地看着对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钱袋,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思索的光芒。


    王歌没有再多说。


    他只是,将一本最基础的《仓颉篇》(秦朝识字课本),和一串铜钱,放在了对方的面前。


    “钱,你先拿着,去买些吃的。吃饱了,如果你还想找到那个‘方法’,就来这里。我教你识字,教你明理。”


    “至于那个钱袋,等你觉得自己有能力还回去的时候,再亲手还给人家吧。”


    说完,王歌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看起了书,仿佛已经将其忘记。


    那少年在原地,挣扎了许久。


    最终,他没有拿王歌给的铜钱,而是将那个偷来的钱袋,和给他的那本《仓颉篇》,一同留在了地上。


    然后,他对着这位比自己还小的奇怪的少年,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跑了出去。


    第二天,他回来了。脸上虽然还有些怯懦,但眼神,却多了一丝坚定。


    他,成为了良知书院的,第一个学生。


    王歌的“心学”,没有从高深的理论开始,也没有从王公贵族开始。


    它就从这个最卑微的、一个不识字的小偷身上,开始了它最质朴,也最坚实的……第一步。


    那个曾经是小偷的少年,名叫“狗子”,一个在底层挣扎的孩子最常见的名字。


    王歌没有给他改名,只是告诉他,名字只是一个代号,重要的是,他如何看待自己。


    他开始教对方识字。从最简单的“一、二、三”,到“天、地、人”。


    王歌的教法很奇怪,从不要求对方死记硬背。


    教“天”字时,他会带其躺在院子里,看一整天的云卷云舒;


    教“地”字时,他会让其用手去触摸泥土的质感;


    教“人”字时,他则让其去观察集市上往来的行人,看他们的喜怒哀乐。


    他教的,不是字,而是字背后所承载的“理”。


    狗子的到来,像是一块投入池塘的石子。很快,良知书院又迎来了新的“学生”。


    有因家境贫寒,被其他书院拒之门外的孩童;


    有屡试不第,心灰意冷的落魄书生;


    甚至,还有一个因战争而残疾,对生活失去信心的退伍老兵。


    他们来到这里,大多是抱着一种好奇,或是一种走投无路的心态。


    王歌的书院,不收学费,只要求来者,能静下心来,听他讲一些“奇怪”的道理。


    他从不讲经义,也不讲策论。讲的,都是众人自己的故事。


    他对那个落魄书生说:


    “你读了万卷书,考卷上写的,却都是圣人的道理,而不是你自己的道理。你连自己的‘心’都说服不了,又如何去说服考官呢?”


    他对那个退伍老兵说:


    “你的腿虽然断了,但你那颗保家卫国的心,依然完整。你失去的,只是行走的‘器’,而不是活下去的‘道’。你为何不拿起刻刀,将你经历的沙扬故事,刻在木头上,让更多的人,知道‘守护’的意义?”


    他从不给出答案,他只是,像一面镜子一样,帮助他们,看清自己的内心。


    然后,引导他们,自己去寻找答案。


    渐渐地,良知书院的名声,以一种很奇特的方式,在稷下城的底层流传开来。


    人们不说这里能教出大官,也不说这里能教出大儒。


    他们只说,那个院子里,有一个奇怪的少年先生,他能“治心病”。


    这天下午,王歌正在院中的老槐树下,给几个孩子讲解一个“心”字。


    他告诉众人,心,就像这棵树的根,虽然看不见,却决定了整棵树的荣枯。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就是这里!那个妖言惑众的小子,就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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