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能杀得了景清,自然也没能和他同归于尽。
等我理智回笼时,我只觉庆幸,因为景清明显是脑子有病,他就想要个替身而已,甚至为此对我好的过分。
但我还是忍受不了他的亲昵与聒噪,每当他毫无防范地揽着我入睡时,我都想问问他,
是忘了我是怎么将匕首刺进他胸口的吗?但凡不是我产后无力,他早死了。
我也跟景清提过好几次,想去宫中看看我那两个孩子,但景清不是扯开话题便是装作听不见。
也是,他只想我当个替身而已,所以我将期望寄托于元日朝会。
景清在替身界也算是一股清流,不仅给了我摄政王妃的尊荣,还上了皇家玉牒。
我猜想他大概是会带我进宫的吧!
可是我不想赌那点可能性,我趁着欢好间隙,伏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小意温柔,哄着他答应带我进宫。
谁知他第二天就翻脸不认账了,偏我还不能拿他如何。
不知怎的,他发现了我不识得大雍的文字,我本不觉得有什么,可他笑得十分欠揍。
我白了他一眼,当即要走出书房,却又被景清拉进他怀里,“那我教你吧!”
他兴致勃勃地说道,眼里嵌满了碎星。
我趁机再次提了进宫一事,他不语,我拽着他的衣袖,眼泪簌簌而下,“景清,他们生下来,我连看都没看过,我甚至都想象不出他们的样子。”
我又哭又求,还刻意投怀入抱,百般央求下,他终于同意了。
但教我识字一事,景清显然是没安好心,在我第三次被他抱着走出书房后,我说什么也不进书房了。
景清只道惋惜,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我看着恨不得再甩他一巴掌,但怕甩完他又拿我的手去干坏事,还是忍下了。
可是景清就是个混蛋、骗子,他居然临时反悔,说什么也不肯带我进宫。
他任我打、任我骂,可是就是不松口,我问他是不是宫中不想让我去,他说不是,是他不愿意。
我问他为什么,他又不说。
“景清,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埋在他胸前,哭的泣不成声。
此后数月,我再没理过景清,也不曾说过一句话。
景清竭力想让我开心起来,给我买好吃的,带我出府玩儿,给我读天南海北的游记,许诺要带我游遍大雍。
他说了很多很多,我记不清了,我开始头痛、失眠,对一切都提不起精神。
在这场博弈中,景清认输了,他同意在玥儿和珏儿生辰日那天带我进宫。
“真的吗?”我恍如梦中醒来一般看向景清,他憔悴了很多,眼下青黑,脸上都有胡茬了。
我忍不住抚上景清的脸,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心疼,连我自己也没发觉。
“真的!”景清再三跟我保证。
我不信,但我没有继续追问他。
重九日,时隔一年,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的两个孩子,他们一左一右躺在木制的婴儿床里,欢快地舞着小手。
可一见到陌生的我时,他们就哭了,我愣在原地,满脸不知所措。
大抵是他们也知道我不爱他们。
太后哄好了两个孩子,安慰我说孩子认生,我再待一会儿就好了,我摇了摇头,没再试图靠近他们。
生辰宴开始了,太后要带着两个孩子入席,景清揽着我想带我一同去,被我拒绝了。
景清定定地看了我片刻,柔声道,“等我回来!”
我主动抱了他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目送他们远去后,我半点犹疑都没有,勒令不让任何人跟在我身后,便跑出了宁安宫。
这条路不长,却似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凤仪殿外的禁军首领见到我时很震惊,显然他认出了我身上超一品王妃的吉福。
在他震惊错愕的目光中,我随意抽出一把刀橫于颈前,又拿出了景清的龙纹玉佩,高声道,
“今日拦我者,杀无赦。”
龙纹玉佩,景清和陛下都有一个,不仅是他二人兄弟情义的象征,更是权利的具化。
我知禁军首领却不会被龙纹玉佩吓到,所以我将刀刃又向里压了压,划出一道醒目的血痕,
“我若死在这里,你、你这些弟兄,还有你们全族,统统要给我陪葬,但若让我进去,你们还有一线生机。”
我存死志,禁军投鼠忌器,我进一步,他们只能退一步。
踏进凤仪殿后,我转过身将刀丢出凤仪殿外,又将龙纹玉佩丢给禁军首领,“对不起,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你们拿着玉佩,景清会替你们求情的。”
凤仪殿很大,但布局却极为简单,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先皇后的卧房。
就在我看到铜镜的一刹那,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喊得我的名字,我心神俱颤,猛地冲过去拿起铜镜,想也不想就用缺口划破掌心。
我没能如愿回家,而是来到了十年前的大雍。
十年前的大雍陛下昏聩无能,宠信奸佞,偏爱幼子,不惜毒杀元后,废嫡立幼。
凡有替废太子求情者,皆被牵连下狱,以致朝野震荡,甚至波及到了边关。
青王景清将废太子景深秘密藏于京郊一座废庙中,而我第二次穿越的地点也是这里。
我与他兄弟二人果真是孽缘深重。
景清见到我时很是诧异,废庙被他派人守得严严实实,怎会有人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闯入。
大抵是我期待落空的次数太多,我见到景清时竟丝毫不觉意外。
“太荒唐了!”我看着少年时青涩的景清,眼里的恨意再也抑制不住了。
我一把扑向景清,拔出他腰间的匕首朝他胸口刺去,“我们一起死吧,这样一切就能结束了!”
匕首刺破他的胸膛时,我吻上他的唇瓣。
废太子目睹了这一切,他不会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杀了他的弟弟,所以他阻止了我,还要杀了我。
我仔仔细细地看了景深一眼,和十年后的帝王景深一样,眉眼温和清朗,神似山间清泉流水叮咚。
按道理,他这会儿遭亲父诬陷,又受了诏狱酷刑,可偏偏眼底一丝阴霾也没有,只略微泛着一丝寒意。
他剑尖直指我的喉咙,只差一寸便能划破血管,取走我的性命,谁料景清竟然不肯他杀我。
“你是受虐狂吗?”我扭头狠狠剜了一眼景清,没觉得解气便又打了他一巴掌。
我揪着他的衣领,冷冰冰、恶狠狠地问道,“这样还不杀我吗?”
“你想死,我偏不如你愿?”
我就知道景清他欠揍的很!
他们不杀我,我也没有自己动手,我只是、只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景清真是脑子有病,居然还让我给他兄弟二人端茶递水,更奇葩的是景深也同意了。
他们议事时,我听见他们说骆元帅战死,骆家军群龙无首,而他们始终商定不了该由何人继任元帅一职。
他们两个嘴里说了好几个人名,就是没有骆玉娇。
其实我只见过作为贵妃的骆玉娇,没见过她真实上战场的样子,但民间称其为大雍空前绝后的战神。
大雍好几场关键战役都是她打胜的,便是再迂腐的文人都不敢写酸诗骂她。
可是景深和景清为什么提都没提骆玉娇,如果最终人选不是骆玉娇的话,十年后的那个盛世大雍还会出现吗?
“为什么不考虑骆玉娇?”
我陡然出声让景深和景清都愣住了,我不明白他们怎么会是这个反应,骆玉娇作为骆元帅的独女,统帅骆家军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就用骆玉娇,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我见他们还是没反应,无意识地拉了拉景深的衣袖,满眼都是祈求,“陛……毕竟她是骆元帅的独女啊,殿下,或者您可以考校她一番呢?”
说完,我便有些后悔了,我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他们说不定也不是没有考虑骆玉娇,只是没有决定。
我静坐在废庙干涸的池塘边上,眉心不由自主地拧紧,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来到了这里呢?
忽然,耳边响起一道温润清越的声音,“帅印已送至骆府。”
“真的吗?”我心中大喜,忍不住再确认一遍。
景深脾气极好,给了我肯定的回答,半点未觉得我冒犯。
“真好!”这是我来到大雍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我忍不住很小声很小声地跟自己说道。
“你刚刚在想什么?”景清问。
我眼底流出一丝黯然,“我在想……我想回家。”
景深问我家在哪里,他说他会送我回家,可我给他的回答只有雾蒙蒙的眼睛和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在枯塘边上不知坐了多久,可我一回头,景深还在那儿。
景深将我留在他身边,让我替他写文书,我干脆地告诉他,我不识字,其实我识字的,景清教过我,只是不会写
景深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随即说要教我。
我的字刚写成形的时候,景深重回了太子尊位,而我被接到了太子府。
我从马车里走出来时,景清朝我伸出了手,笑得如清风般和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