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相思》 第1章 第 1 章 高考结束后,爸妈送了我一枚古铜镜,我爱不释手,却在把玩铜镜时被铜镜上的缺口划伤了手。 铜镜吸收了我的血,瞬间光芒大亮,等我再睁眼时,已经身穿到大雍了。 我知道铜镜是穿越的关键,只要找到铜镜就能有希望回去,所以我在穿越后落脚的地方找了许久,却什么也没找到。 绝望之下,我一头栽倒滚下山坡,晕倒在路边,被从大相国寺礼佛结束,正要回宫的太后救下了。 太后心善,见我满身泥污、穿着怪异又披头散发,以为我有冤情,便允了我近前陈情。 可我能说什么,我能说什么? 我跪在步撵下方,仰头望着眼前端坐在纱幔之中雍容华贵的妇人,眼泪夺眶而出,哑声道,“民女没有冤情。” “那你哭什么?”太后沉下声,语气带着点不耐。 我心中悲苦更甚,可嘴上却说的反话,“太后恕罪,民女是喜极而泣,民女与家人走失,又失足滚下山坡,若非太后心善,民女必死无疑。” 说完,我伏地磕头,太后许是相信了我的话,竟主动掀开纱幔,声音带着点着急,“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我不明所以,只能擦干眼泪抬头,却正好落入一双极其震惊地眼眸。 “像!像!太像了!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太后看向我的目光从震惊转为复杂最后又变成喜悦,“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心中警铃大作,可我深知古代皇权至上,我这会儿连犹豫都有可能被问罪,我只能回道,“民女叫云舒。” “云舒,好名字!”太后轻笑一声,而后坐着步撵离去。 至于我的未来,则在太后那一声轻笑里被敲定了。 深宫禁院,扑面而来的是一种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被安排在太后宫中的偏殿里头,无名无分,却享的是妃位待遇。 宫人内侍嘴上不说,可行为上却多有怠慢,好似笃定了我不会有名正言顺的那一天。 果然,平静如水的日子没有持续两天,一个不速之客闯进我房间,贵妃气势冲冲地来,却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红了眼眶。 片刻失神过后,她双眸蕴满怒火,抬手就是一鞭子将我打倒在地,火辣辣的痛感向我席卷而来,疼得我止不住地抽气。 耳边则是贵妃轻蔑地冷哼声,“区区赝品,竟敢假冒先皇后,这就是代价!” 丢下这句话,贵妃扬长而去,宫内几十余人,竟无一人帮我,而太后亦不过是在事后送来一瓶玉肌膏。 上药时,我神色平静,无悲无喜,倒是替我上药的小宫女面带不忍。 “先皇后的事情,你知道吗?” 我突然出声,竟把小宫女给吓了一跳,毕竟我自进宫后甚少主动说话,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哪怕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也从无反应。 小宫女眸子闪了闪,犹豫了一会儿才告诉我。 她说,她入宫晚,对先皇后知之甚少,但宫里如今只三位主子,陛下、太后和贵妃,而他们都与先皇后关系极好。 陛下深爱先皇后,自先皇后死后,陛下空置后宫,大臣联名上书,后宫才有了贵妃。 但实际上,贵妃和皇帝并没有夫妻之实。 至于太后,小宫女顿了顿,方才悄悄凑到我耳边,吐出两个字,“子嗣!” 我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太后将我带进宫的目的是什么了。 太后想让我生下陛下的子嗣,难怪进宫第一天便让太医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我的身体,想来是要确认我的身体是否健康易孕。 一直到小宫女走后,我平静无波的表情才破裂开来,我慌张地抱住自己,将自己缩成一团,汲取那一丝少得可怜的安全感。 我死咬着牙,任由眼泪在黑夜里无声地流淌着,思念一波接着一波,想回家的念头此刻清晰无比。 爸爸妈妈、叔叔婶婶、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舒儿好想你们啊! 第2章 第 2 章 鞭伤养好后,太后特地让嬷嬷来查看,看是否有留下疤痕,在确认没有后,太后才召见我。 我面无表情的跪在殿中,等待来自上首命运的宣判。 可我没等来宣判,却等来一句可笑的发问。 我错愕地抬头,看向尊位上华丽无比的妇人,唇边不可控制地溢出一丝笑,心中某种渴望被唤醒了。 其实太后本可以直接下令将我送入后宫,可偏偏她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大度,询问我是否愿意入宫为妃。 我当然是,“不愿!” 顶着太后震惊、愤怒、阴沉的目光,我毫不畏惧地直视她,声音坚定地足以刺破华丽的宫殿, “我不愿入宫为妃!” “你、你……”太后指着我,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这是我来到大雍最畅快的一天。 我想过打碎傲骨,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苟活下去,因为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我才有可能等到回家的那一天。 可是我的家人很好,太好了。 他们教导我,而不是规训我,他们既没有把我关进温室,做一株孱弱的玫瑰花;也没有放任我野蛮生长,做一株顽强的杂草。 我想成为什么样的我,那他们喜欢的就是什么样的我。 当自由的意志冲破理性的束缚,那句‘不愿’就如呐喊般振聋发聩。 如果我的家人也在场,他们一定会为我鼓掌。, 太后看出了我的决然,在平复下心情后恢复了高高在上的稳重模样,气定神闲道,“罪女云舒,以下犯上,即日起贬入掖庭为奴。” 我被押解着走出太后宫门时,外面天光正好,金黄的阳光洒在朱红的宫墙上,眼前青砖铺就得长道平坦得令人愉悦。 可下一个转角我就被贵妃宫里的人给带走了。 我被粗暴地扔到地上,而当我挣扎着要起来时,又被逼迫着跪下了。 从一个宫殿到另一个宫殿,上首的人变了,但我依然要跪着。 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平静。 贵妃一身轻装,像是从校场上刚回来,额角的汗水极其明显。 她斜靠在贵妃椅上,俯首看着我,手中还把玩着一只艳丽的小瓷瓶。 “本宫刚回宫,就听说有人忤逆太后,还被贬去了掖庭,云舒,你好大的胆子啊?” 贵妃虽是斥责我,但脸上的笑意却很明显,但很快她就收敛了笑容,转而将手中的瓷瓶丢到我面前,眼底的恶意一览无余。 “太后仁慈,只是将你贬去掖庭为奴,可本宫却不能坐视不管,瓷瓶中是鸩酒,本宫赐你自尽。” 原来是鸩酒,我松了一口气,贵妃看到我眼底的释然,很是意外。 而当我毫不犹豫地捡起瓷瓶,打开、一饮而尽时,贵妃愣在了原地,她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做。 我冲着她笑了笑,而后回眸望向殿外,方正森严的宫门框出了一方湛蓝的天空。 贵妃顺着我的视线,也向外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于是又靠回座椅上,声音浅淡慵懒, “别看了,刚给你的不是鸩酒,只是一瓶蜜酿罢了。” 我转回头不明所以地看着贵妃,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震惊、失望、后怕……好像都有。 愣神间,耳畔贵妃的声音再次响起, “本宫还在想,你拒绝入宫会不会是太后和你演的一出戏,可现在看,你是真不想入宫。” “不过……”贵妃话音一转,艳丽的眉眼微微上挑,“你与先皇后太相似了,且你得罪了太后,本宫救得了你,却不能放你出宫。” “就安心在本宫这漪澜殿住下吧。” 于是我成了贵妃殿中的三等宫女,不用近前伺候,只在殿外侍弄些花草。 偶尔贵妃也会召见我,跟我絮叨些前尘旧事,大多是陛下与先皇后如何如何恩爱,有时也会说她的事。 我这才知道,漪澜殿中雍容华贵的贵妃原来曾是叱咤沙场的女将军。 贵妃说,谁都不相信她能做好一个将军,只有先皇后信她,她从战场上伤痕累累的回来时,好多人嘲笑她的伤疤丑陋,但先皇后却说这是她的荣耀。 “先皇后是个好人!”贵妃眼眸幽深地看向我说道,好似在等我的回复。 我停下擦拭华丽摆件的动作,垂着眉眼低声附和道,“先皇后仁德。” “先皇后听人说谄媚话时,也跟你现在一样冷淡。云舒,你真的很像先皇后。”贵妃托腮,眼里盛满了忧伤。 我一瞬心悸,抬眼瞧见贵妃并非刻意说出这句话,便微微松了口气,先皇后再好,于我而言只是一道阴影,一道枷锁。 过了十月,宫中传出消息,说要办元日朝会。 漪澜殿中上至贵妃,下至宫人,无一人清闲,连我也被抓了壮丁。 许是我太过安分,贵妃已经不防范我了,连她的库房我都能跟着一起进去。 可即便如此,我依旧目不斜视,只将自己当做是听命令的木偶,不多听、不多看、不多做。 直到我在库房里看到了一样东西。 甫一拿起,我的手便克制不住的颤栗起来,心中有股滔天的浪潮席卷而来,差点就要呼吸不过来了。 我借着擦拭的机会,仔仔细细地查看着手中的铜镜。 大小、尺寸、图案,全都一模一样,和带我穿越的那枚铜镜一模一样。 我正激动时,忽的想起来,我是被铜镜上的缺口划伤,才穿越的。 可这枚铜镜完好无损,不见任何缺口。 一瞬间,我的心情犹如坐过山车一般,从峰顶跌入谷底,整个人如坠冰窖,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此时,贵妃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吓得我心尖一颤,拿着铜镜的手不由捏紧。 “你也喜欢这枚铜镜?” 我平复下激荡的心绪,抬眸望向贵妃,只见贵妃正笑意盈盈地凝望着我手中的铜镜,丝毫没注意到我的反常。 看来这又是旧物。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俯身将铜镜高举,似献宝一样将铜镜捧到贵妃眼前,方才回道, “奴婢不敢,只是觉得这枚铜镜甚是独特!” “是吗?”贵妃接过铜镜,望着我的目光中透着些许惊喜,“这你倒是和先皇后不一样。” “本宫这枚铜镜,是仿的先皇后那枚所造,原是不该的,但是陛下并没有责罚本宫,想来也是因为先皇后就不喜这铜镜样式。” 贵妃抚着光滑的镜面,脸上多了一抹惆怅。 我注意到了贵妃脸上的真情流露,但是此刻我却无暇细究,我满脑子都是‘先皇后也有一枚这样的铜镜’。 按捺住内心的急切,我不着痕迹地试探贵妃,感慨道,“如此精美的铜镜,先皇后竟不喜,岂非可惜了。” “你怎就知道可惜了呢?先皇后独得陛下恩宠,区区铜镜,不喜欢又如何?” 我瞧见了贵妃眸中的冷意,却并未慌张。因为如果是我心中的隐秘被人戳破,我也会恼羞成怒的。 更何况我本就是故意为之的。 我想弄清楚,先皇后会怎样对待一个不喜的铜镜,而这等旧事也只能从贵妃口中才能得知一二。 我匆忙跪下,低眉顺眼道,“奴婢岂敢替先皇后可惜!” “铜镜再精美,可不被喜爱,便毫无价值,一件没有价值的死物,下场想必……” “一想到这里,奴婢就忍不住替铜镜可惜。” 听我说完,贵妃神色明显和缓,她似是被我勾起了伤心,眼中似有化不开的愁绪, “你且起来吧,那铜镜现在还在皇后宫里好好放着,只不过被先皇后摔出个缺口罢了,不算可惜。” “谢贵妃娘娘!” 虽然早有准备,可真正听到的那一刻,我还是心绪难平,但在这一刻,我只能平静地起身,就连感激也只能藏在那寻常的话语中。 我狠狠掐了一把大腿肉,克制住喉咙中将要溢出的欢呼声。 我告诉自己,万水千山,我才走过第一重,我还有很多步,不要着急。 第3章 第 3 章 走出库房时,已至傍晚,残阳如火,照得宫殿金顶越发壮丽恢弘。 距元日朝会只余十多天,宫人越加忙碌,就连贵妃身边一贯稳重的常姑姑,脚步间都带有些许浮躁。 我虽也忙碌,但因着我置身事外的态度和零出错的成果,反而看起来比其他人要可靠许多。 不出意外,我很快就晋升成二等宫女,有了腰牌,能够自由进出漪澜殿。 但即便如此,我也从未妄动,除非贵妃有令,否则我绝不踏出漪澜殿半步。 我珍惜着每次离开漪澜殿的机会,牢记我所走过的每一条路。 宫内道路四通八达,可我脑子里印的最清楚的就是去往凤仪殿的路。 可是知道了这些也没用,凤仪殿外,禁军列队层层守卫,只有陛下能进去,就连里头的洒扫宫人都是陛下亲信。 我数次路过凤仪殿外,却也数次叹气。 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奉贵妃命前往内务府传话时,我路过凤仪殿时,我内心掀起的巨浪足以湮灭一切理智。 可每一次路过,我的心便凉一分,理智便回归一分,失望与急切也多一分。 这高高厚厚的一层红墙,竟成了横亘我面前的一道天堑。 元日朝会当夜,我听闻宫中禁军有所调动,便寻着机会再次路过凤仪殿,可没想到,凤仪殿外的禁军不光没少,反而多了。 这倒是也在意料之中,我拎着食盒慢慢走着,心中忍不住地失望。 因此当我回到漪澜殿时,并未发现殿中气氛凝滞,也未注意到宫里出现了几个陌生面孔。 我似往常般将食盒递给常姑姑,却不料一个巴掌重重落了下来。 我被打懵在原地,食盒也脱手而出,溅了一地。 我还是没有习惯宫中的残酷,竟还捂着脸呆呆地问她,“你、你为何打我?” 常姑姑冷笑不语,自她身后走出一媪。 她先是不痛不痒地斥责常姑姑一声,而后又上下打量了我两眼,才说是奉太后口谕要带我离开。 我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有心拖延时间,等贵妃回来,□□媪却叫我不要白费力气。 紫极殿外,太后与贵妃的仪仗占满了一条长街,殿内则是灯火通明。 还没进殿,我就隐约听见殿内有争吵声传来,明显太后和贵妃正是剑拔弩张之际。 我跟着荣媪走进紫极殿,一瞬,太后与贵妃的争吵声戛然而止,二人目光齐齐望向我。 太后看到我脸上的掌印,先是诧异,随后又故意赞道,“玉貌雪肤,身段玲珑,贵妃倒是会养人。” 贵妃听后脸都气绿了,咬着牙道,“区区贱婢罢了,当不得太后夸赞。” 太后神色微冷,“出身低就低了,云舒谈吐有礼、行止得当,容貌更是与当年的皇后一般无二,称得上绝色,哀家觉得很不错。” 贵妃脸上浮现一抹痛苦,却仍死咬着不肯松口,“一个赝品而已,岂可与先皇后比肩!” 太后彻底怒了,完全不打算给贵妃留脸,“赝品又如何?现下皇儿不容任何人靠近,贵妃要有本事近的了皇儿的身,这赝品哀家不要也罢。” 贵妃脸色微白,而后望向我,眼眸渗得吓人,“但云舒不愿意,对吧,云舒?” 太后似是想起了之前的事,脸上怒气更甚,厉声呵斥道,“现在由不得她!” 我垂首站在一旁,可袖子下的手早已死死攥着,掌心抠破了也浑然未觉。 也许以后还有更好的选择,但当下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机会溜走,哪怕这条路会让我吃尽苦头。 我没有犹豫多久,太后话音刚落下,我就跪下、磕头,一气呵成,毫不气短,“奴婢愿意。” 此后数秒,殿内鸦雀无声,等我被太后扶起来时,贵妃吃人的目光正死死的黏在我身上。 可这样的目光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太后勒令贵妃离开。 进陛下寝殿之前,太后拉着我的手道,“云舒,哀家跟你保证,你所求,只要无碍江山社稷,哀家都应你。” 太后看出我心中有所求,我并不意外,可她真会答应吗? 我不由想起凤仪殿外森严的守卫、宫人避之不谈的先皇后三个字,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无声地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寝殿。 一夜帐暖,满室春情旖旎…… 我记不清我是如何离开紫极殿的,我只知道我醒来后就在地牢里了。 贵妃怒极,不想让我好过,所以她叫人日日鞭打我,但她又不想我轻易死了,所以又让太医吊着我一口气。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我撑着一口气只是在等,等太医能诊出我怀孕的那一刻。 我之所以愿意当皇帝的解药,除了赌之外,也是因为那天恰好是排卵期。 三日后,太后终于想起了我,将我带出了地牢。 兜兜转转,我又回到了那个偏殿,同样享妃位待遇。 太后让太医日日为我诊脉,只为早日确认我是否有孕,可是我身子太差,养了将近两个月,太医才诊出喜脉。 诊出喜脉那天,太后几乎是喜极而泣,命人将殿中所有尖锐之物全都用绸缎包好,地上也铺上了厚厚的毯子。 我也很开心,我终于又走出了一步。 重阳日,我临盆发作,诞下了一对龙凤胎,产婆高喊,“龙凤胎,大吉之兆。” 我以为一切都会变好,可…… 马车吱呀吱呀地摇晃,耳畔还有马蹄声哒哒作响,恍惚间,我似乎回到了现代,正在坐公交。 我于梦中惊醒,才知周遭环境已经大变。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侍从、还有陌生的称呼。 “王妃……” “你喊我什么?”我拽住侍女端着药碗的手,厉声质问道。 侍女脸色微白,慌忙搁下药碗,跪下磕头,带着哭腔道,“王、王妃啊” “怎么了?本王的王妃!”一道慵懒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一个紫衣华服的高大男人推门而入,周身气质矜贵,俊美无俦。 “摄政王?”我松开紧抓侍女的手,仰头眼神冰冷地看向男人,压抑着心底的愤怒。 “王妃好眼力,第一次见本王就认出来了呢。”他挥退侍女,又亲自端起药碗喂到我嘴边。 我不理他,他却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后宫不需要一个先皇后的替身,但本王需要。” “王府后院虽不如后宫大,但也够你施展了,毕竟你的手段……” 他似有未尽之言,可最后几声轻笑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我看着他噙着笑容的俊脸,内心压抑已久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了。 他竟然、竟然想把我关在王府后院,他凭什么、凭什么! “你太无耻了!”我用尽全身力气,朝他挥出了一巴掌,响亮的耳光声在屋内炸开,我伏倒在榻上露出了轻快的笑。 摄政王收敛了笑意,沙场饮血的气势一下子释放出来,震得我有一瞬间失语了。 他掐着我的脖颈将我压倒在榻上,漆黑的瞳孔泛着冰冷地杀意,说出的话却是意外的玩味、不着调。 “王妃谬赞,这样说来,你我也算是天作之合!” 我被他像是**一般的话语气狠了,又正巧摸到他腰间的匕首,我抽出匕首,狠狠朝着他脖颈刺去,却被他起身躲过去了。 我起身追过去,这次他竟然没有闪躲,任由我将匕首刺入。 我充满仇恨地望着他,近乎宣泄一般嘶吼道,“你可以嘲笑我、讽刺我、蔑视我、瞧不起我甚至是利用我,但你不能、不能……” 我每说一字,匕首便刺得的深入一点,我要和他同归于尽。 而他竟还笑出声来,我清晰地看见他瞳孔里声满了笑意,他干脆利落地拔出匕首,随即拽住我的右手臂轻轻一转,从背后将我拥在他怀里。 异常的温柔、异常的缱绻。 我被他死死抱住,动弹不得,挣扎之间,只见他亲昵地将脑袋搁在我左肩上,还蹭了蹭我的脸颊,口中喃喃道, “云舒,这名字真好听,我叫景清,我们很般配。” 第4章 第 4 章 我没能杀得了景清,自然也没能和他同归于尽。 等我理智回笼时,我只觉庆幸,因为景清明显是脑子有病,他就想要个替身而已,甚至为此对我好的过分。 但我还是忍受不了他的亲昵与聒噪,每当他毫无防范地揽着我入睡时,我都想问问他, 是忘了我是怎么将匕首刺进他胸口的吗?但凡不是我产后无力,他早死了。 我也跟景清提过好几次,想去宫中看看我那两个孩子,但景清不是扯开话题便是装作听不见。 也是,他只想我当个替身而已,所以我将期望寄托于元日朝会。 景清在替身界也算是一股清流,不仅给了我摄政王妃的尊荣,还上了皇家玉牒。 我猜想他大概是会带我进宫的吧! 可是我不想赌那点可能性,我趁着欢好间隙,伏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小意温柔,哄着他答应带我进宫。 谁知他第二天就翻脸不认账了,偏我还不能拿他如何。 不知怎的,他发现了我不识得大雍的文字,我本不觉得有什么,可他笑得十分欠揍。 我白了他一眼,当即要走出书房,却又被景清拉进他怀里,“那我教你吧!” 他兴致勃勃地说道,眼里嵌满了碎星。 我趁机再次提了进宫一事,他不语,我拽着他的衣袖,眼泪簌簌而下,“景清,他们生下来,我连看都没看过,我甚至都想象不出他们的样子。” 我又哭又求,还刻意投怀入抱,百般央求下,他终于同意了。 但教我识字一事,景清显然是没安好心,在我第三次被他抱着走出书房后,我说什么也不进书房了。 景清只道惋惜,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我看着恨不得再甩他一巴掌,但怕甩完他又拿我的手去干坏事,还是忍下了。 可是景清就是个混蛋、骗子,他居然临时反悔,说什么也不肯带我进宫。 他任我打、任我骂,可是就是不松口,我问他是不是宫中不想让我去,他说不是,是他不愿意。 我问他为什么,他又不说。 “景清,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埋在他胸前,哭的泣不成声。 此后数月,我再没理过景清,也不曾说过一句话。 景清竭力想让我开心起来,给我买好吃的,带我出府玩儿,给我读天南海北的游记,许诺要带我游遍大雍。 他说了很多很多,我记不清了,我开始头痛、失眠,对一切都提不起精神。 在这场博弈中,景清认输了,他同意在玥儿和珏儿生辰日那天带我进宫。 “真的吗?”我恍如梦中醒来一般看向景清,他憔悴了很多,眼下青黑,脸上都有胡茬了。 我忍不住抚上景清的脸,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心疼,连我自己也没发觉。 “真的!”景清再三跟我保证。 我不信,但我没有继续追问他。 重九日,时隔一年,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的两个孩子,他们一左一右躺在木制的婴儿床里,欢快地舞着小手。 可一见到陌生的我时,他们就哭了,我愣在原地,满脸不知所措。 大抵是他们也知道我不爱他们。 太后哄好了两个孩子,安慰我说孩子认生,我再待一会儿就好了,我摇了摇头,没再试图靠近他们。 生辰宴开始了,太后要带着两个孩子入席,景清揽着我想带我一同去,被我拒绝了。 景清定定地看了我片刻,柔声道,“等我回来!” 我主动抱了他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目送他们远去后,我半点犹疑都没有,勒令不让任何人跟在我身后,便跑出了宁安宫。 这条路不长,却似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凤仪殿外的禁军首领见到我时很震惊,显然他认出了我身上超一品王妃的吉福。 在他震惊错愕的目光中,我随意抽出一把刀橫于颈前,又拿出了景清的龙纹玉佩,高声道, “今日拦我者,杀无赦。” 龙纹玉佩,景清和陛下都有一个,不仅是他二人兄弟情义的象征,更是权利的具化。 我知禁军首领却不会被龙纹玉佩吓到,所以我将刀刃又向里压了压,划出一道醒目的血痕, “我若死在这里,你、你这些弟兄,还有你们全族,统统要给我陪葬,但若让我进去,你们还有一线生机。” 我存死志,禁军投鼠忌器,我进一步,他们只能退一步。 踏进凤仪殿后,我转过身将刀丢出凤仪殿外,又将龙纹玉佩丢给禁军首领,“对不起,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你们拿着玉佩,景清会替你们求情的。” 凤仪殿很大,但布局却极为简单,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先皇后的卧房。 就在我看到铜镜的一刹那,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喊得我的名字,我心神俱颤,猛地冲过去拿起铜镜,想也不想就用缺口划破掌心。 我没能如愿回家,而是来到了十年前的大雍。 十年前的大雍陛下昏聩无能,宠信奸佞,偏爱幼子,不惜毒杀元后,废嫡立幼。 凡有替废太子求情者,皆被牵连下狱,以致朝野震荡,甚至波及到了边关。 青王景清将废太子景深秘密藏于京郊一座废庙中,而我第二次穿越的地点也是这里。 我与他兄弟二人果真是孽缘深重。 景清见到我时很是诧异,废庙被他派人守得严严实实,怎会有人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闯入。 大抵是我期待落空的次数太多,我见到景清时竟丝毫不觉意外。 “太荒唐了!”我看着少年时青涩的景清,眼里的恨意再也抑制不住了。 我一把扑向景清,拔出他腰间的匕首朝他胸口刺去,“我们一起死吧,这样一切就能结束了!” 匕首刺破他的胸膛时,我吻上他的唇瓣。 废太子目睹了这一切,他不会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杀了他的弟弟,所以他阻止了我,还要杀了我。 我仔仔细细地看了景深一眼,和十年后的帝王景深一样,眉眼温和清朗,神似山间清泉流水叮咚。 按道理,他这会儿遭亲父诬陷,又受了诏狱酷刑,可偏偏眼底一丝阴霾也没有,只略微泛着一丝寒意。 他剑尖直指我的喉咙,只差一寸便能划破血管,取走我的性命,谁料景清竟然不肯他杀我。 “你是受虐狂吗?”我扭头狠狠剜了一眼景清,没觉得解气便又打了他一巴掌。 我揪着他的衣领,冷冰冰、恶狠狠地问道,“这样还不杀我吗?” “你想死,我偏不如你愿?” 我就知道景清他欠揍的很! 他们不杀我,我也没有自己动手,我只是、只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景清真是脑子有病,居然还让我给他兄弟二人端茶递水,更奇葩的是景深也同意了。 他们议事时,我听见他们说骆元帅战死,骆家军群龙无首,而他们始终商定不了该由何人继任元帅一职。 他们两个嘴里说了好几个人名,就是没有骆玉娇。 其实我只见过作为贵妃的骆玉娇,没见过她真实上战场的样子,但民间称其为大雍空前绝后的战神。 大雍好几场关键战役都是她打胜的,便是再迂腐的文人都不敢写酸诗骂她。 可是景深和景清为什么提都没提骆玉娇,如果最终人选不是骆玉娇的话,十年后的那个盛世大雍还会出现吗? “为什么不考虑骆玉娇?” 我陡然出声让景深和景清都愣住了,我不明白他们怎么会是这个反应,骆玉娇作为骆元帅的独女,统帅骆家军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就用骆玉娇,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我见他们还是没反应,无意识地拉了拉景深的衣袖,满眼都是祈求,“陛……毕竟她是骆元帅的独女啊,殿下,或者您可以考校她一番呢?” 说完,我便有些后悔了,我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他们说不定也不是没有考虑骆玉娇,只是没有决定。 我静坐在废庙干涸的池塘边上,眉心不由自主地拧紧,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来到了这里呢? 忽然,耳边响起一道温润清越的声音,“帅印已送至骆府。” “真的吗?”我心中大喜,忍不住再确认一遍。 景深脾气极好,给了我肯定的回答,半点未觉得我冒犯。 “真好!”这是我来到大雍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我忍不住很小声很小声地跟自己说道。 “你刚刚在想什么?”景清问。 我眼底流出一丝黯然,“我在想……我想回家。” 景深问我家在哪里,他说他会送我回家,可我给他的回答只有雾蒙蒙的眼睛和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在枯塘边上不知坐了多久,可我一回头,景深还在那儿。 景深将我留在他身边,让我替他写文书,我干脆地告诉他,我不识字,其实我识字的,景清教过我,只是不会写 景深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随即说要教我。 我的字刚写成形的时候,景深重回了太子尊位,而我被接到了太子府。 我从马车里走出来时,景清朝我伸出了手,笑得如清风般和煦,“回家了。” 第5章 第 5 章 大雍积弊已久,景深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去做。 他带着我游历整个京城时,向我描绘了一幅很美的蓝图。 “你一定会做到的。”我很自信,因为我亲眼见过,就在十年之后。 “是的,我一定会做到。”景深同样自信地说道。 其实,朝廷的事情,景深跟我说的不多,他从不让我心烦,就好比,他会亲事农桑,却从不要求我一起。 但我一直觉得他很有心机,因为我对大雍的归属感越来越强。 强到我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皇后。 我早就知道他对我心怀不轨了,在他教我写字时,他的眼神和景清那时是如出一辙地具有侵略性。 我被吓得打了他一巴掌,我色厉内荏地喝道,“我不喜欢这样的眼神,不要这么看着我。” 我仓促地后退躲闪,却不小心没站稳向后倒去,然后落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里。 做皇后的第三年,我已经很少想起现代,我从没跟景深说过我喜欢铜镜,可是在我们的成婚日上,他送了我一枚铜镜。 就是那枚,一模一样,我无法接受,甚至连呼吸也不能,我只能摔了它,却摔出了一个缺口。 罪魁祸首真的是我自己。 景深抱着我,他什么错也没有,却在一直安慰哭泣的我,“景深,我要回家了。” 说完,我感觉到景深揽着我的手臂明显一僵,他拍了拍我的背,问道,“你找到回家的路了吗?无名。” 是的,我从没告诉景深我的真名,我只告诉过他,我是一颗找不到回家之路的浮萍。 “我不确定。”我看着他,泪水打湿了我的眼眶,让我看不清他。 “即使不确定,你也要离开,是吗?”景深不舍得看着我,却始终没有要留下我。 我扑进他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一遍一遍地说道,“景深,我爱你,景深,我爱你……” 我爱你也是对不起,即使不确定,我也要尝试。 铜镜被我摆在梳妆台上,我日日对着它梳妆,它照出了我与景深最恩爱地模样。 下定决心的那一天,也是景清离京去边关的那天。 我跟景深说,我想跟景清道歉。 景清和我约在了宫墙之上见,他一身铠甲,眼神肃穆,我却一眼望见他眼底的炙热,我避开视线,不去看他。 “对不起。”我道。 “你原谅我了吗?”景清问,我没答。 他又问,“你给大雍谱了一首舞曲,我再回京时可以跳给我看吗?” 我还是没说话,他迟迟等不到我的回答,终于要走了,我却在此刻给了他答案,“你可以逼我跳一次,我会原谅你的。” 未来的我背叛了过去的我,许下了一个痛苦的诺言。 景清走后,景深出现了,我倚靠在他身上,做出了最后的告别,“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景深。” “还有,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