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关街的青石路渐渐隐去了暮色,不远处檐角的红灯笼一夜未灭,晕影悠悠荡在春宵阁匾头上。
这是扬州城最负盛名的销金窟,此时朱门半掩,昨夜的绵绵笙歌早已散尽,脂粉混杂的气息却还似长了脚,游荡过花莲巷的大半条幽径。
北侧的听竹院,便是头牌月芩秋的住处。
一曲《湘江吟》让她名满江南,追求者能从巷子头排到城门外,偏偏这人冷清得很,出了名的只卖艺不卖身。
因了这份清高,刘妈妈特意挑了僻静院落给她,又砌得墙高门严,哪怕是常客富商,没提前预约也是休想闯入半步。
卯时初至,阿梅捧着铜壶,哈欠连连地往房间走,照惯例,这会儿该送热水伺候月芩秋净面了。
快到门前时,她却不自觉顿住了脚,眸光下意识地落在木门处。
雕花木门微敞着,室内漆黑无光,往日燃着的烛火也灭了。
阿梅心中倏然一紧,试探着出声唤了句,“秋姐姐?”
房内寂然无声。
她犹豫片刻,缓步靠近,却忽然嗅到一股异样的腥甜气息,混进了熟悉的淡香里。
阿梅心中蓦地一跳,将门又推开几分,借着微弱的光线往里看,只瞥见帐幔垂落的一角似乎发黑,像是沾了什么粘稠东西。
她屏住呼吸又迈近两步,恰好一阵薄风擦着门框袭来,把室内照亮了些,她抬眼扫过床铺,仅这一瞥,手中的铜壶哐当坠了地。
下一瞬,刺耳的尖叫便划破了春宵阁的晨雾。
“啊——!”
……
混乱惊动了刘妈妈,她拢了拢寝衣便赶忙跑过去,却见月芩秋屋前已经站满了围观的伙计。
她不耐烦地拨开人群,快步冲进里屋。
可刚一抬眼,便像被冰水迎头一浇,本欲呵斥的话哽在嗓子里怎么也出不来。
拔步床上,锦被胡乱地堆在一旁,床上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
与其说是男子,不如说是一具躯干——上面的头,不见了。
伤处皮肉翻卷,血迹四溅,床上、帐钩乃至墙角都染上了触目惊心的红。
而床下蜷着一个昏厥的女子,正是此屋的主人月芩秋。
阿梅早被几个伙计扶到外间,她捂住眼睛,嘴里呢喃不休,“死人了……死人了……”
没等话说完,身子却一歪,人立时晕了过去。
……
等秦素和轻衫赶到,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碍于风月场所人多眼杂,二人没穿官服,领着几名捕快着便装匆匆赶来。
屋内早被先前安排来的捕快隔离开,轻衫一瞧床上的惨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惨烈……”
话未落,却像是想起什么,扭头看向秦素。
见她神色安然无波,反倒聚精会神地盯牢尸体,不由得愣了下,“你……没事?”
上回不还恶心得脸色发青?
秦素自然明白轻衫的意思,可类似场景也不是头次见,接受度还好。
这一回虽说惨烈,至少没有上回那股腐烂混着恶臭的糟心味儿啊。
她嗯了声,“血腥我不怕,只怕恶心。”
“……”
轻衫嘴角一僵,心道这还不够恶心的?
秦素懒得理他,走到床边,俯身查看尸体。
死者仰卧,全身僵硬,双腿弯曲未展,左手摊在小腹,右手自然垂下,指甲缝里嵌着皮屑,断颈创口参差不齐,像是被一把不太锋利的刀子反复拉扯造成的。
她又看向旁边被平放的月芩秋,幸好性命无虞,只是昏迷不醒,脑后有清晰的击打痕迹。
可模样说不上多体面了。
襦裙领口被撕开大半,露出一侧雪白肩头,还有几道抓伤和淤青,裙摆上溅了斑驳的血迹。
秦素注意到她右手紧攥着一支玉簪,外形独特,簪头雕着蛇盘月,显然不是寻常样式。
一个大活人躺在凶案现场终究有些不妥。
秦素喊来一个捕快,示意他小心取下簪子收好,随后吩咐道,“把月芩秋抬到外间的榻上,再找个稳婆来查查有没有受辱,叫个大夫瞧瞧。”
捕快前脚刚出门,后脚老宁拎着箱子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他扫了眼尸体,这次倒镇定得多,只唏嘘一声便蹲下身验尸。
“青壮男性,年纪推测二十至二十五,子时中到丑时中死亡,胳膊有一尖锐刺伤,身上颈部伤口边缘不平整,应该是被钝刃砍断,手法相当粗糙,不像是行家所为……不过,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秦素问。
老宁抬头,脸色略显尴尬,“死者下-体有撕裂痕迹,像是被逼迫过,但……却没发现-精-斑-。”
秦素挑眉。
人死在青楼头牌的房间,脑袋丢了不说,还疑似受过-侵-犯-,这凶手得是多恨死者啊?
秦素道,“身上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老宁摇了摇头,“一点线索都没有,干干净净,连个痦子都没见着。”
这时,轻衫问完话回来了,漫不经心补了句,“丫鬟醒了,说不认识那支发簪。依她所讲,月姑娘平日只用银簪或木簪,顶多镶颗小珍珠,这支簪可是上好羊脂玉,价格不菲。”
秦素点点头,又问,“刘妈妈呢?”
没多久,刘妈妈被带过来了,一进屋就忍不住瞟向床上的尸体,随即用袖子遮了脸,抖着声音走向前去。
秦素不动声色拉着人去屋外,还没开口,刘妈妈却噗通跪下,瘫软着哀号,“秦捕头啊——咱这春宵阁虽说是营生场所,但规矩却不敢懈怠,尤其是月姑娘那可是清倌人!昨夜绝无客人在她屋过夜,秦捕头,还请为我们做主啊!”
“……”
秦素张了张嘴,被这架势堵得话都忘了。
还没怎么着呢,大礼先出来了。
她道,“规矩这么严,那说说这男人是从哪儿钻出来的?你们前后不是管得紧吗?”
“是管得紧啊!”刘妈妈几乎拧成一团,嚷得更起劲了,“前后门都有护院把守,夜里亥时就锁了,哪能随便进外人!除非……除非是——馆子里有人带进来的……”
话音一落,屋里跟着的龟公和老妈子们脸色齐齐一变,急得忙摆手喊冤,个个说不知情。
这时,屋内一个看守捕快急匆匆跑到秦素跟前,低声禀报月芩秋醒了。
秦素听罢,轻嗯一声,抬脚进了外间。
小姑娘盖着薄被蜷缩在榻角,手紧紧捂在耳侧,浑身发着抖,“鬼……有鬼……有鬼……”
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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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在她面前半跪下来,柔声道,“月姑娘别害怕,这里已经很安全了。我想简单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月芩秋哆嗦着稍稍抬眼,盯着秦素看了片刻,犹豫着点了点头。
见状,秦素索性挨榻坐下,低声问道,“昨夜的事还记得吗?那个人,你可认得?”
只见榻上的人一抖,手指攥紧了薄被,断断续续蹦出几个字,“我、不知道……不知道!是鬼杀的……是鬼啊!”
这一声险些震得秦素耳膜炸裂,再看那月芩秋,竟是眼皮一翻,人又晕过去了。
“……”
秦素微张着嘴,半晌没能合上。
说来,她确实是头回真刀真枪和古代风月场的人接触。
只是万万没料到,这青楼人不是上来跪得虔诚,就是聊不过三句必晕。
扮猪吃老虎的高手啊,戏也太绝了。
眼下情景是暂时问不出什么了。
秦素抿了抿嘴,啧地转身朝门口去,正迎面碰上一个龟公模样的男子,托着茶盘从廊道那边过来。
秦素脚步倏地一顿,手心蜷了蜷。
伙计看着约莫二十七八,中等身材,肤色黝黑。
见秦素眼神凌厉朝他扫来,伙计浑身一僵,迅速低头,双手捧着茶盘递上前,“捕头大人辛苦了,这是茶水,您解解乏……”
秦素眸色微沉,扫过他额头薄汗,悠悠一笑接过茶盏,“嗯,多谢了。”
又随口问了句,“怎么刚才没见着你?你也是这春宵阁里的?”
伙计闻言眼神闪了闪,微弯腰,老老实实道,“回捕头,小的叫阿德,管些跑腿杂活。方才听刘妈吩咐去后堂给各位添茶了,这才耽搁了些时候。”
“原来是这样。”秦素语气不疾不徐,抿了口茶,又像是真在饮评,“茶不错,辛苦了。”
阿德忙点头应声,两三步便绕去前头忙活了。
秦素倚靠着廊柱,指尖转着茶盏,眼角余光悄悄落在阿德身上。
正出神之际,忽然耳畔落下一抹低沉嗓音,“看什么?”
被这声音吓得一激灵,秦素险些将茶泼了,她飞快转头,倒先被一身素白长袍晃了眼。
常汝琰这打扮她不是没见过,但许是前阵子习惯了他的黑衣妖孽装,眼下乍然清贵公子样,怎么看怎么不自在。
她缓冲两瞬,回神后敛起心思。
“你来的正好。”秦素低声道,“那个阿德,有问题。”
常汝琰眼神微变,点点头,准备先进房间查看尸体。
忽地脚一顿,侧眸扫她一眼,“一个人琢磨什么?”
“啊?”秦素茫然。
“刚才你不是要开口?”
“……”
秦素觉得这人太可怕了。
她寻思回点什么,楼上忽的一阵叽叽喳喳传来。
几位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正攒堆对常汝琰指指点点,笑容藏也藏不住。
显然早忘了这是杀人现场,那点儿胆怯全被县尊的俊脸冲得干净。
秦素眯眼瞧了瞧,啧了声,“真没想到,你这脸还有破灾本事。”
常汝琰不解,“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秦素扬手一做请,“大人快进去瞧瞧,那尸体可等您好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