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照样要去,只是严安不准他随意出府,但凡他有这个意愿,小七已经拦在府外。
“我又不是去杀人放火。”江晚清再一次被拦住,无奈道。
小七平静道,“杀人放火可以,找人不行。”
好,杀人放火是吧。江晚清面无表情回里屋。
……
朱红的大门紧闭,往日车水马龙的景象早已不见,只有门前石狮沉默地注视着空寂的长街。府内,压抑的死寂蔓延,仆役们步履匆匆,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书房,暖炉烧得通红,驱散了侵入骨髓的寒意。江晚清半倚在铺了软垫的紫檀木圈椅里,一条薄毯覆在双膝之上。
他面前,一张巨大的京城舆图几乎占据了整张书案。舆图并非官方制式,其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只有他才能解读的朱砂点、墨线、蝇头小楷的批注。吏部侍郎王庸、兵部武库司李贽的名字上,已画上了猩红的叉。户部尚书刘子敬的名字旁,则打着一个问号。
然而,江晚清的目光,此刻却锐利地锁定在舆图中央稍偏上的位置——吏部尚书,李崇文。
“李青天……” 江晚清薄唇微启,声音低沉清冷,在寂静的书房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这个名字,在朝野清流口中是刚正不阿的象征,在民间百姓心中是两袖清风的“青天大老爷”,是唯一敢与他这“奸相”在朝堂上针锋相对的“国之柱石”。
他伸出修长却略显苍白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个名字。安顺,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边,垂手侍立。
“李崇文。” 江晚清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舆图上,“查。事无巨细。”
“是,主子。” 安顺的声音平稳无波。
“一查其历年主理或经手的重大工程、赈灾款项,尤其是江南清丈田亩、三河水利修缮、去岁北地雪灾赈济,每一笔银子的最终流向,经手官吏名单,重点关照其门生故吏掌控的环节。”
“二查其家族产业。江南老家的田亩、商铺;京城内外,包括挂名他人、甚至偏远州府的产业;其妻族、子侄名下所有资财变动。”
“三查其与各地‘清流’官员、知名书院山长的往来,书信、诗会、‘学术’交流背后,有无利益输送、门生举荐交易。”
“四查其家眷、核心门生近半年的行踪、开销,尤其留意大额、异常支出,以及是否有转移家眷、变卖产业的迹象。”
安顺一一记下,躬身道:“属下即刻去办。”
江晚清微微颔首。安顺退下后,书房重归寂静,只有暖炉内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江晚清目光幽深,指尖无意识地在舆图上李崇文的名字周围画着圈。伪君子比真小人更难对付,也更为可恨。他们披着道德的外衣,吸食民脂民膏,败坏的是整个朝廷的根基,比那些**裸的贪官污吏更具欺骗性和破坏性。铲除李崇文,不仅是计划的一部分,更是他心中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与责任感的驱使。
他铺开一张雪浪笺,取过紫毫笔。笔锋饱蘸浓墨,落笔时却非平日的杀伐决断,而是刻意带上了一种圆滑世故的腔调。
“崇文兄台鉴:”
开篇是虚伪的寒暄,称赞对方“清名卓著”、“朝野共仰”。笔锋一转,便开始诉苦:“然则,朝局纷扰,暗流汹涌。陛下虽圣明,奈何国库空虚,百废待兴。更有宵小之辈,嫉贤妒能,屡屡掣肘,致使诸多利国利民之策,推行维艰……” 他将矛头隐隐指向皇帝或保皇派势力,暗示自己这个“奸相”也备受排挤,处境艰难。
接着便是“推心置腹”:“兄乃国之干城,深孚众望。弟窃以为,值此多事之秋,你我二人若能摒弃前嫌,内外呼应,同心戮力,疏通关节,则于社稷、于黎民、于你我之前程,皆大有裨益。弟诚心相邀,望兄三思,盼复佳音。”
信末,是他龙飞凤舞的签名和私印。这是一块裹着剧毒的蜜糖,一块投向伪君子心湖的石子,静待其贪婪与野心泛起的涟漪。
他将信仔细封好,交给悄然返回的安顺:“用‘丙三’渠道,务必亲手送至李崇文书房。” 安顺接过,身影再次融入阴影。
三日后,安顺带来了第一份关于李崇文的密报:“主子,李崇文心腹管家李福,昨日戌时三刻,于城南‘醉仙楼’雅间密会江南盐商总会执事钱茂才。钱茂才献上一只紫檀木匣,内装东珠十二颗,颗颗圆润饱满,价值逾万金。李福已收下。”
“另,我们的人潜入江南按察使司档案库,取得部分去年清丈田亩时,当地士绅‘自愿’捐输以颂扬李崇文‘清名’的原始账册副本。其上记载数额,与最终上报朝廷并载入邸报的‘清名银’总数,相差近十倍!巨款去向不明。”
江晚清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的寒意更甚。他走到舆图前,指尖重重敲在李崇文的名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伪君子,比真小人更该死。” 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冰,“饵已下,静待鼠动。告诉他们,盯死李福和江南那条线,我要知道每一两银子的去向!”
窗外,落叶簌簌而下,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清算奏响序曲。江晚清攥紧了膝上的薄毯,双膝的的隐痛丝丝缕缕传来,却丝毫无法动摇他眼中那磐石般的冷冽与决心。棋盘已布,棋子已落,只待那披着羊皮的豺狼,自己踏入陷阱的中心。
权谋瞎写的,想必宝宝们都发现咱们晚清腿有问题啦[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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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