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华寺地处南郊的陇山半山腰上,虽离皇城较远,却因香火灵验、风景清幽,在京中颇有几分人气。尤其是每逢初一十五,那些勋贵之家都会不远万里来此上香。今日这寺前就停满了马车,好不热闹。
顾行歌一行人到这寺中之时,已经是日上三杆。
马车拐过一处树林,停在慈华寺的一处侧门外。云信先下了马车,合掌行了一礼:“小僧先去禀报方丈,几位施主还请稍候。”
他走后不久,赵清略带些歉意地说道:“我昨日去打探消息,怕打听不着,就顺嘴扯了句,说那任公子是我远房表亲。还捏了个借口,说两家旧年有点龃龉,这回是爹娘让我来看看他过的如何。”
他顿了顿,苦着脸补了句:“这慈华寺的和尚八成是听了这套说辞,才死活把找人的事推给我们。说到底,恐怕是这慈华寺不愿担责任。唉,连累你们一道受累,真是不好意思。”
顾行歌笑了笑,她本不打算掺和这桩事,毕竟这任公子也算是砸了她年终赏银的头号人物。
但云信那小和尚也是个有本事的,小脸一绷,苦口婆心地哀求许久。
顾行歌本想一口回绝,可又转念想起了另一桩事。
慈华寺的檀香,她可是惦记许久了。
据说这檀香有修身养性的功效,任公子身上带着那檀香气息,想来是客居此地时沾染上的。
之前,她曾想着买点带回苑川县,孝敬爹娘。结果寺里几个老秃驴坐地起价,恨不得按克秤金。她只能灰溜溜地空手回去,连香灰都没讨着半点。
这回若是能捎带手帮个忙,换点檀香回来,也算没白跑这一遭。
于是她便理直气壮地带着合婚司全员出动,权当一起来踏青。
顾行歌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道:“既然话都放出去了,说是亲戚,那我们若真撒手不管,岂不是坏了合婚司的名声?没事,左右也是闲着,趁机积点德,顺带给你这位表亲尽尽人情。”
赵清眼睛一亮,忙点头如捣蒜,满脸敬佩:“主簿说的对!”
不多时,云信小和尚蔫头耷脑地出来了,支支吾吾半天才开口:“对不住了,方才方丈被一名贵人召去,恐怕一时回不来。”
赵清闻言倒有些不忿:“你们这专门叫人来,却又不见,这叫什么事。”
云信顿时脸涨红:“是小僧失察,实在是方丈那边,也没交代清楚……”
慈华寺素来香火鼎盛,接待王公贵人也不是头一遭。顾行歌想着,任公子不过是个暂住的外客,方丈若真有要事分身乏术,一时顾不上也属情理。也是正常。
她想了想,对云信道:“既如此,也不强求。”
说罢,又像是随口一提:“你先前不是说任公子昨夜去了山下?不若你领我们去瞧瞧,沿路找找,也好替你省点心。”
云信一听,连忙点头称是,转身引路。
一行人从慈华寺的侧门外绕出,沿着一条蜿蜒的小径一路下行。小径两旁树木茂密,晨间的露水似乎还未干,倒也清净。
云信在前头带路,顾行歌在后头跟着,边走边踢路边的碎石子,突然问了一句:“这任公子失踪的事,你们什么时候打算禀报给安成侯府?”
云信脚步一顿,回头道:“禀报?为何要给侯府禀报。”他想了想接着说道,“方才请走方丈的,好像就是那侯府里的人。”
顾行歌轻轻一笑,道:“原来如此。那你怕是还不知道吧?这任公子,眼看着就要成安成侯府的女婿了。”
云信一脸错愕,挠挠头:“竟是如此?可平日我瞧着,任公子与几位京中的贵公子来往多些,倒是与那位安成侯府的小姐……不算亲近。”
顾行歌眉梢微挑,倒有几分意外。她记得在侯府那回,俩人可是情比金坚,怎到了这寺里,竟像生人似的?
赵清凑近,压低声音笑道:“云信小师傅年纪还小,怕是不懂这男女之间的弯弯绕绕。也许是在寺里见得少。”
顾行歌接着问道:“这安成侯府的小姐,平时来寺里多吗?”
云信想了想,道:“早些年不常来,都是侯爷自己来找方丈,小僧还见不着人。近些日子才偶尔见那位小姐,来侧殿里焚香,但来得也不算勤。”
顾行歌点点头,没再说话。
话本里常是这么写的,庙里香火旺,最易牵情动心。她原也只当是坊间俗语,没放在心上,谁承想,最近倒好,真见着一对在佛前焚香的有缘人。
此时一阵风吹过,带了了点初发芽的枝叶的气息。
前方山脚已然在望,谁知才拐过一截树林,顾行歌忽觉前方似有响动,抬眼看时,果然,小径旁隐约站着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立在树荫下,阳光透过树隙,落在他的身上。
走近几步,才瞧出是个青年男子,身姿挺拔,只是下半张脸上也覆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
顾行歌一愣:“这不是王家的那位侍卫么?”
那人听到声响,偏头看了眼这边,没说话,只抬手行了一礼,算是回应。
顾行歌打量了他两眼,这人还是穿着那身黑色长衫,腰间佩刀看着不轻,刀鞘顶端被蹭的发亮,一看就是常年不离身。
倒不像个寻常侍卫。
顾行歌笑着搭话:“先前在安成侯府见过一面,不知该怎么称呼?”
那人只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并未回答。
顾行歌也不恼,自顾自说下去:“我们是户部合婚司的,我姓顾。”
那人的目光在她脸上略一停顿,最终回了一句:“姓李。”
“好呀,那这位李大哥……,”顾行歌声音和煦,“你今日在这寺里,是特地来烧香,还是……”
那人没搭她话,只看了旁边的云信一眼:“和你们一样。”
“那就是来找任公子的了?”顾行歌一脸恍然,“那我们可真有缘。”
她也不多问,笑着说道:“既是同路,那一块儿走罢。”
那人没答,沉默片刻,转头就往前走了。
赵清没好气地说道:“主簿!那人好生无礼,你为何要与他笑脸相迎?”
顾行歌只朝他招了招手,顺便把老郑一并叫到一旁,压低声音道:“还记得早上老郑说的么?王家的侍卫,从不蒙脸。”
老郑嗯了一声,神情郑重起来。
赵清反应也快:“你的意思是,他根本不是王家的人?”
顾行歌斜睨了前头一眼,那人走得不快,却始终和他们保持几步距离,不远也不近。
她慢条斯理地说,“我猜,他八成是王尚书自己请来的。”
“请来做什么?”老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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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人。”顾行歌道,“这阵子不是接连有富家公子遭人下毒吗?王景虽然老实,但也搞不好会被盯上。王家人怕了,出钱请个好手看着点,也不稀奇。”
老郑点点头:“确实。他穿的黑衣与王家其他侍卫都不一样。”
赵清却还皱着眉:“可他脸都不露,像防贼似的。”
顾行歌目光还落在那人高瘦的背影上,说道:“我瞧着,这人八成是个江湖中人。身手不凡,仇家不少,所以才裹得严实,省得走哪儿都被人一眼认出来。”
赵清不以为然:“那跟咱们有什么相干?”
顾行歌闻言,恨铁不成钢:“你忘啦?前阵子给严将军的次子牵线,那位少爷不满意,带着人跑来,合婚司差点没被掀了屋顶!最后还不是孟大人亲自出面,才把那事儿压下去的?”
老郑眼睛一亮,像是突然通了窍:“主簿的意思是……”
“聪明!”顾行歌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一看赵清还一脸懵,便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你看看,我、老郑、你,我们仨谁会武功?真有人踹门砸场子的话,谁上?咱合婚司什么都不缺,就缺个能打的!”
她声音放轻了一些:“这中毒案迟早会过去,王家若是不用他了,这侍卫不就成了自由身?到时候,咱要是能把他拉过来,谁敢在合婚司撒泼?”
赵清恍然大悟:“还得是主簿你啊,谋划得远!”
顾行歌笑了笑。
可一旁的老郑却神色微妙,迟疑道:“只是,我之前卜的那卦……”
“停!”顾行歌立马摆手,干脆利落,“那卦就当没起过,别再提了。”
说罢,干脆利落地提了裙摆小步快走,径自追上前头的云信。
那小和尚正垂头丧气地走着,眉毛都快拧成一团。顾行歌看他这模样,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
云信哎了一声,低声道:“我这会儿才想起来,昨晚到底是谁来找的任公子。”
顾行歌一怔:“谁?”
云信搔了搔头,有些疑惑:“昨晚他出去前,说了句‘去见见那姓王的,看他到底想干嘛’。姓王的多了去了,我当时也没当回事。可方才瞧见那位黑衣侍卫,我有了眉头。莫不是,这个王家?”
顾行歌没接话,只嗯了一声。
王景吗?
若是因为幺娘退亲之事,心里气不过,特地来任公子麻烦,也并非全无道理。只是,怎会挑夜里?又怎能避开安成侯府,单寻任公子谈?
她若有所思道:“别慌,等一会找到任公子,一问便知。”
说话间,前头的李侍卫忽然停了下来。
前方是一条河,波光粼粼。
顾行歌正想着该如何渡过去,刚抬起眼,就看见水面上似乎漂着一片白花花的东西。
她心头一紧,脚下加快几步。
等靠得更近,那抹白影随波浪飘荡到岸边,她忽地顿住了。
那不是水面浮光,也不是哪位僧人落了水的袈裟。
那是一件衣裳。
那衣裳层层叠叠缠在一具已经没了生气的尸体上。
河水轻轻一推,尸体靠在了岸边。
那一张脸,已泡得发白,五官略显浮肿。
可只一眼,就认得出来了。
是任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