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今晚我将启程前往帝京。”
马车上,商彧忽然说。
马车在大道上平稳向前,周昳礼愣怔几秒,直觉不悦,还没想明,听商彧又说道:“皇上大病初愈,此番召我进京,必论及平阳一战功过刑赏。”
“你兄长过世,家里与宗族久不来往,联系薄微。皇上赏予秩礼的富贵名禄,你只身一人,难以恒留。”
“但你兄长是为国征战,念你从此只身一人,皇上会格外开恩允准,你想要什么恩赐?”
什么恩赐?
这可是天子的恩泽。
求得一大片禄田,管理田庄,然后顺便开个米行,继续过更上一层楼的锦衣玉食的悠闲田园生活?还是代理一门生意,过富得流油的官家小姐诗情画意的生活,盐商?矿产?
“什么恩赐?”周昳礼说,“什么恩赐都是我哥的,又不是我的。”
“都已经受我哥养育爱护十八年了,结草衔环无以为报,难道还要进一步作贪图吗?”
桀骜不驯、一身反骨的周昳礼继续说:“你上次不是说,我哥这么做不为其他全为百姓吗,既然这样,我讨得奖赏,我哥的这个‘全为’不就被我败坏了吗?”
“纵然人们头脑清晰不为道听途说所迷惑,考据史书发现我哥的‘全为’,也会顺便骂我贪财好利。”
“人怕出名猪怕壮,我不要,你也别跟我说了,诱惑太大,抵挡不住。”
亲爱的哥哥,我是多么爱你,你在泉下可得有知啊!
贪财好利的周昳礼在心里咬牙切齿,痛心疾首,忍痛割舍。
“嗯?你看着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要?”商彧说,“你清楚这赏赐意味着什么吗?”
周昳礼捂住耳朵:“不听不听,你别跟我说。”
意味着什么?你商大人说的时候眼睛不眨一下,语调没个起伏的,你以为就你一人能够不为所动?自大狂,瞧不起我周昳礼。
我也姓周呢!
周昳礼放下手,劲劲儿道:“不要不该我的。”
可能就是因为失去这个虽然还没有得到的东西,周昳礼这一路开心不起来。
回到商府,马车停下,周昳礼出来,旁边已候好一辆行李备足的马车,是去帝京的。
“你去多少天?”周昳礼目光在行李马车上停留许久,看不见时,问商彧。
“十天左右。”商彧说完,等待周昳礼接下来的话。
周昳礼没再说话。
王严和商彧说话,在周昳礼耳边,说了一路,她听得心烦气躁。
来到先前住的屋子,推开门,和来时一模一样,华贵、富丽,冰冷。虎子,早知道不把虎子丢田庄了,虎子来,还可以陪陪她。
周昳礼没有进门,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转身去找商彧。
“你无理取闹——”周昳礼找来商彧卧房,王严在门前,她看门开着就直接进去了。
王严本想开口阻拦,但周姑娘一反常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怒冲了进去。
冲到里间,绕过屏风,商彧正在换衣服,原先的戎装被搁置在衣架上,他单薄一层里衣,领口敞开,周昳礼这才发现,商彧完全不是好好穿着衣服时那样清瘦。
比李阳的好看。
“什么事?”他拿起一件外衣,不急不缓披上,问周昳礼。
看不出来了,真神奇。
不对不对。周昳礼羞愧低下头,早知道他在换衣服,就不进来了,进来...进来都打乱我的节奏了!
这种事情就跟行军作战一样,讲究一个“一鼓作气”,好了,这下六成的气没有了。
算了,她现在就是砧板上的王八,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你无理取闹。”周昳礼低着头,给商彧开门见山,点明主旨。
商彧穿好衣服,在椅子上坐下。
周昳礼瞄见,慢慢抬头:“你从我从李阳家里回来你就不高兴,我都说了我待的时间久了跟你道歉,你说不久。你不接受我的道歉!”
“不接受我的道歉就算了。”周昳礼说着说着气势渐渐找回,“让我一个人住在这总督府里,你知道田庄里我的房间那些东西是我花费多长时间精挑细选收集布置的吗?这总督府房间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一点也体现不出房间主人是周昳礼的特色!”
“还、还让向靡跟着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连自己自由出行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她说得没错,商彧确实不高兴。
察觉到这点,他冷静下来,发现自己除了不高兴,还有恼怒,不是因为周昳礼说的这番话,却是像她说的那样,从她从李阳家里回来就开始。
行动完全符合理智,情感不受控制焦躁。
为什么?他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
商彧从不羞于直面自己的缺点,他反而担心有什么缺点一直隐藏,没被发现,在关键时刻暴露出来,坏事。
爷爷十七岁病故,他十九岁中进士,入翰林院。爷爷告诉他,做臣子应该谦和恭驯,所以二十岁,入内阁恰好三年、商彧也刚好三年未见的那位从前在爷爷手下办过事的阁员被斩于市,那天,他看了好久爷爷留下的谏言,最后将其送进火烛。
火舌舔舐,“谦和恭驯”很快随着纸张化为虚无。
他想的是:从小锋芒毕露善恶必究,被爷爷以温良恭俭让的礼义框束了这么久,经年而来,自己还是这么
睚眦必报。
商彧的目光,周昳礼第一次感到这样强势、毫不遮掩,一寸一缕,像要把她解构了,把她置于原始混沌,无知何来无知何去,赤身裸体单个的分散的彼此孤立的绝境之中,分辨,审视,究明。
她心慌难耐,想要逃跑,又委屈非常:“就算、就算你要作为我哥哥那样对待我,也不应该你想让我待在哪,我就要待在哪吧?”
说着说着,周昳礼自己也没想到,原先高涨的气焰竟降为负数——这话她一张嘴,眼泪就不争气的从眼眶中掉落下来。
周昳礼抬手擦眼泪,擦完鼻子还酸着,她觉得会再流,没有放下手:“我不跟你说前面的事了。”
不说前面的事,不说商彧的不高兴,周昳礼也不能再让自己的情绪泛滥,她用力揉了揉,说:“你下次这样,有事出去,让我回来住之前,能不能早点和我说呀?让我有个提前准备,太突然了。”
说完又举起手。
这次快速放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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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不争气的眼泪看商彧,周昳礼心想,你快说呀,快说好,说完好我走了,十天、不对半个月之内都不想看见你。
商彧了然自己心意。
先前还有些模糊不甚确定,刚刚明晰,因为周昳礼哭了,他觉得周昳礼哭的时候很好看,很美。
“昳礼。”商彧收回目光,从座椅上起来,他一步步逼近,走近,靠近。
这个绝境这样小,又那样大,幻彩炫目实际致命的情感重瘴铺天盖地,交织冲撞,她无所可遮无处可避,像是已经预感到了即将任人处决的既定被俘获的猎物。
他仁慈停在距她不远而两人距离又不会让她感到逼仄的位置,说道:“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
言辞却是臣服。
周昳礼望着他,她感到呼吸顿涩,脖子至胸腔传来大片的酥麻,接着便是清晰的心跳声,而因恼怒或别的什么而哭的情绪波动还未平稳,她急急喘息,只觉眩晕。
“这和起初说的那个一样,不会改变。”
商彧说:“不是不告诉你。”
“你从未问过,我以为你并不会在意我的行程。”他解释道,“之前你说你在帝京没有家了,我想这次你应没有回帝京的打算。”
“所以没有提及。”
什么是他真实的面目?
刚刚那样不容抗拒的审视,还是以前大多数时候让周昳礼感到安全、熟悉,面面俱到的温和和耐心?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周昳礼认为,现在这副中和了两极的模样,最接近他的真实。
她不说话,静静听着。
“觉得房间空旷,不喜欢,你喜欢什么样的,就让它变成什么样。”
他的目光流连追逐在她滴落的滚烫泪珠上。
“对秦州不熟悉,可以找王严,想买什么告诉他,他会带你找到想要的。”
泪珠沾湿浓密眼睫,浸红双眼,滑落在玉石也无其万分之一柔软温润细腻的肌肤上。
“至于向靡,我不在雍州,若是突发急事,他可以找到江承安。承安可以付诸信任。”
放任遐想,缱绻旖旎,葳蕤潋滟。
“其他的事情再等等,很快就会有个了结。”
周昳礼不懂其所想,心之所动,为之牵引,她真是中了这布下的迷雾重瘴,不知何来不知何处不知所往,慢慢步入,自陷罗网。
昳礼,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恶魔披着圣洁外衣,有蛊惑人心的容貌,以扰乱心智的甜蜜语言在她耳边作阵阵回响,牵着她的步子,混沌之情占据她的身体。
周昳礼走来商彧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不由自主贴近。衣袂相触,裙裾相撞,轻盈丝绸散落明媚若春光碰撞在深色衣摆上。她伸出手,想要扶住商彧手臂,靠近。
商彧没有后退,反握住她的手腕,他又不沉迷眷恋,微微牵近,便移开目光,轻拥在怀中,安抚着拍她的背:
“不哭了,我错了。”
晚上,商彧走了,周昳礼待在自己房间,心想,一个月不见!
21.
第二天下午,周昳礼从李阳家里教书回来,吃了午饭正准备午睡,院门再次被敲响,沉闷的、踟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