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天下午,周昳礼从李阳家教识字回来,在院子里大树下,吃西瓜乘凉。汀兰姐在院子另一边,在身强力壮又迅如飞燕的向靡的帮助下,照顾整理药材。
虎子在她脚边,玩毛线小球。
夏风轻轻吹过,周昳礼吃着吃着困了,抬头看顾周围,打算回房睡一小会儿。
门被敲响了,是熟悉的沉闷、踟蹰。
张叔、张婶,还有张东。
孟汀兰从药材里起身。
虎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甩甩脑袋,周昳礼揪着将它拎入怀中。
孟汀兰卸下围裙,请他们进来。
蒋酉收走周昳礼的西瓜,这次给大家泡了大麦茶。
周昳礼有点害怕这种场景了,她转身问站她身后的向靡:“你喝不喝大麦茶?”
向靡哪里敢接,自是不用。
“太好了,你不喝,那我也不喝了。”周昳礼说,“我们进去吧!”
上次是听张叔、张婶,汀兰姐说,当事人不在,周昳礼还可以把这当成是八卦,隔岸观火着看。
今天张东来了,那么大一个人,有家有媳妇有孩子,进门时跟在父亲母亲后面,又那样卑怯。
张婶还是那样冷漠,克制着愤怒不多说话。
周昳礼听到,主要是孟汀兰在说。
汀兰姐话音沉稳,并不多含指责,她在询问张东事情发生经过。
“你是怎么想到要去做这玉石生意的?”
张东:“赚钱。”
“你的父亲母亲给你买好了房屋、驴车,每季麦子收割后,还会给你送往补贴。你并不需要多余赚钱。”
张东:“小郑她爹旧病复发,她的兄弟姊妹都出了钱。囡囡也大了,我想让她上学堂,不想...不想再让爹娘掏银子...”
可是他已经把事情搞砸,爹娘又要掏银子了。
“这件事,小郑事先不知道吗?”
张东:“她不知道。”补充:“她说不过了。”
现在看来,事情是张东被骗,张东的毫无防备和疏忽导致亏欠钱庄二十两银子。依小郑那火爆脾气,她确实易说出这样的气话。
孟汀兰却问张东:“那要和她和离吗?”
张东不说话了。
孟汀兰不再多问:“先还银子吧,你爹娘和你说了?他们做担保人,你向我借银子,我帮你还清钱庄的债务?”
“说了。”张东忙从衣袖掏出一块布袋,打开,里面皱皱巴巴,厚厚一沓都是画押欠条。
孟汀兰接过,给蒋酉,看了蒋酉一眼。
蒋酉翻看,道:“这些钱庄,非官家营办,各自有各自的规矩,就比如这家,契约上写着的归还日期是三日后。”
“还有这家、这家。”蒋酉从中抽出,摆放到桌子上,给大家看。
“现在就是有钱,也还不了这些。得等到三日后,原定的利息和本金一块还,一分也不能少。”
孟汀兰对张叔、张叔,和张东说:“先还能还上的?”
张叔张婶点头。
蒋酉给张东拿银钱,张东签了部分给孟汀兰的欠条。他们走后,周昳礼出来,坐在大树下原来那个位置上。
倒杯大麦茶:“真好喝。”
给向靡也倒了杯,递给他。
“汀兰姐,你上次说银子不是最重要的,德行才是。”周昳礼说,“怎么这次......好像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孟汀兰:“张东说的是真话,想多赚点钱,让媳妇、姑娘,父亲母亲过上好日子,他的心是好的。”
“至于真相,他的父亲母亲不便问他,若想知道,三日后,张东来,我再问一问就清楚了。”
“他的父亲母亲若不想知道,日子糊涂着也不是不可以过。”
瓜也吃了,茶也喝了,日头西沉,周昳礼该回总督府了。
马车上,张婶和张东总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周昳礼来到前排,掀开帘子,问正在赶马的向靡:“向靡,你一个月能挣二十两吗?”
向靡背后一抽:“这个......”这个实在不好作答啊,他虽在军中有挂职,但主要是为大人做事。
钱也主要都是大人给。
怎么能在周姑娘面前随意议论大人呢?
“我是自愿为大人做事的。”
周昳礼:“我有件二十两的衣裳。”
“算了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总督府金碧辉煌,上面掉下来一块砖,估计都不止二十两。”
向靡却说:“周姑娘,金碧辉煌是前任总督建造的,大人来到这刚好住进去。”
“诶!我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胡说八道的臭毛病。”周昳礼说,“我刚刚说瞎话,什么砖能二十两。雍州总督还有前任?”
巡抚有前任,知府有前任,总督还有?这雍州官员调换够频繁的。
“商彧不是五年前就来了吗?”
向靡说:“有,就是那个五年前的,他通敌叛国,贪污军饷,搜刮民财,已经伏诛——”
“好了,不说了。”周昳礼说。再说又要提到商彧,说他英明神武什么的。他又不在雍州,说他干什么。
马车走到仙水县城,她正思考晚上吃什么,掀开窗帘,外面是熙熙攘攘的街市。
近处,面店铺开张,肉包子刚刚出炉,鲜香肉味绕过长龙车队,钻进周昳礼鼻子里。远处,县衙牌匾高高挂着,周昳礼对向靡说:“向靡,今晚就在仙水县吃吧,我饿了,我现在要去吃肉。”
仙水县衙侧门,出门右转,拐进一条小巷,一、二、三、四、五,第五个大院,进门,就是仙水县春风堂炙肉店。
“这么隐蔽?”周昳礼看见,门外连个招牌都没有。
但里面人都坐满了,衣香鬓影,临风玉树,别有一番天地。
乔朝言打了个哈欠,随意坐下,道:“酒香不怕巷子深。”
周昳礼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乔朝言,你不像个当官的,也不像读书人,像个大侠。”
乔朝言又打个哈欠:“什么,大侠?”
“嗯。因为你衣着很朴素,身姿很挺拔,时常挂着两个黑眼圈,不拘小节。”
乔朝言端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听完周昳礼的话,闭上一只眼,就着茶水面照了照:“我天,好大的黑眼圈!”
“什么时候爬上我眼睛的?”
“晚上早点睡吧。”店小二递来的菜单,周昳礼已点好,递给乔朝言。
乔朝言连点好几个硬菜,点的东西超周昳礼两倍。
“吃得完吗?”
“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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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路说话老打哈欠,没精神犯困,吃起东西来绝不含糊。
已经不是个吃货了,看起来像饿死鬼转世。
“乔朝言,我有个事想要问你。”周昳礼说。
乔朝言心说,我也有个事要问你,你得给我讲讲你哥。但等会儿,他先把嘴里这块肉咽下去。
“我们村有个人,不知他有没有报官,和人做生意被骗二十两,这钱,这被骗了的钱还能追回来吗?”
说到这个,乔朝言神情又与刚才吃饭不同,眼神清明,气态凝重,两眼放光了都:“我不知道。”
“能不能在追回来,你得跟我详细说说。”
“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就没了二十两。”乔朝言说,“二十两,一年不涝不旱,一家农户最多也就盈余三四两,怎么一下没了二十两。”
周昳礼将张东结识朋友、做生意,借钱经过说与乔朝言听。
“钱庄借钱手续完全符合律法,债务分明。”乔朝言听完说道,“生意不符合,朋友能抓,钱能追。但不一定追的回来。”
吃货周昳礼举着筷子静默良久,良久后大呼:“这些钱庄利息怎么这么高呢?
“利息高了,钱庄的主人才能锦衣玉食、奢靡享乐。”
“这就是你穿粗布衣服的理由?”
乔朝言:“肉香,肉食者何鄙?我穿粗布衣服是为了干活方便。”
“谁能管管这些钱庄?”
乔朝言:“诶,这事闹得,现在谁也管不了。”
“你好像很懂的样子?”
乔朝言贱兮兮的笑:“周昳礼,你好像很傻的样子。”
“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傻。”周昳礼以自我反思过后,冷静的、严肃的口吻告诉他。
乔朝言一愣,抬头看了眼周昳礼,夹肉吃,一筷子却没夹住。他又夹了几次,都没夹住。放下筷子,不夹了,喝口水,对周昳礼说:“这种‘玉石生意’是团伙作案,嫌犯手段高超,窝点几乎遍布西北。”
“老巢不知设置在那个深山的犄角旮旯。”
“你说的那个张东的朋友,很可能受团伙庇护,被安置在哪个地方了。但金额只有二十两,估计也不受重视。他很可能还会回来,所以衙门会抓到他。”
“但我这个仙水县令,只能抓到他。”
“不受重视,短短一月都能捞到二十两,老巢得有个金山银山。”
乔朝言说:“钱庄那事也复杂。”
“这些钱庄多是私家经营,庄主多是打工的,就像这炙肉店的账房。而且这些钱庄,一般并不与百姓做生意,他们规定的利息这么高,是要和商人做生意,买进卖出,中间赚一大笔。”
“张东一家是被逼到墙角了。”周昳礼说。
乔朝言眉骨很高,鼻梁挺直,面容硬朗,眼睛狭长但清澈不甚深邃,现在沉下来的模样,倒有几分饱经沧浪浊水涤荡,坚毅自守,真大侠的沉稳。
他说:“等我当上布政使就不会了。”
周昳礼:“诶?鲁伯忠先生为何不当官?”
乔朝言:“我也问过他,但他不告诉我。老师只是让我回去看看书,自己想想自己未来的路。”
“布政使之路?”
乔朝言:“哈哈!承蒙不弃,借你吉言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