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隔日上午,周昳礼静坐书房读书,恍惚听见阵阵马蹄声响。
她放下书,凝神仔细听了一会儿,起身。
堂屋,商彧果然来了。
他今天穿着黑色,很朴素的黑色,手腕处有皮革护腕,铁扣森然,这一身戎族剥去他身上最后几分的书生气,临旁木桌花瓶里的雏菊似被影响,挺立茎杆,竟也有梅松傲然霜雪的神韵?!
汀兰姐也在,汀兰姐好像对所有公门中人都很冷淡,但对商彧很尊敬。她和商彧说话着,周昳礼远远看见,商彧问一句,孟汀兰简短的回复一两句...额,他们都好淡。
商彧:“我今天来,接周昳礼回秦州。”
孟汀兰:“桌子上花瓶里的花,昳礼觉得很好看。”
商彧:“那应该答谢送花的人。”
“大人说得是。”孟汀兰说,“昳礼是个好孩子,前日花费一上午熬了绿豆汤分给农夫们,将留给自己的那碗作为答谢赠给了夏巡抚的儿子。”
“天热,是该喝绿豆汤。”商彧说,“晚上可以再熬。”
孟汀兰沉默许久,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声轻叹,再开口时心中已平静些许:“晚上有客来访,熬不了。”
“孟姑娘,你好好保重身体。”商彧说,“操心劳力的事会有人来完成。”
孟汀兰说:“这也称不得操心劳力,都是秩礼生前就有的一些事情——”说着说着,她忽的愣住,抬眼之间多了审慎的深思。
“什么些事?”商彧态度又很随意,问。
孟汀兰和商彧聊完周昳礼和李阳及张叔一家的事,周昳礼刚好进来。
“来了?”商彧对周昳礼说,“正打算去找你,走吧,去书房。”
周昳礼“哦”了一声,低头跟着商彧转身。一路上,周昳礼滔滔不绝的向商彧倾诉这几日发生的事,熬绿豆汤过程中的糗事、茫茫麦田带给她的平静欣悦,因拒绝李瑛而感到愧疚、为张家一下损失二十两银子而惋惜。
“我看着他们耕作劳作,觉得好热闹,要不是下午还有书要读,恨不得卷起裤脚跟他们在地里一起劳作。”
......
来到书房门口,商彧开门,周昳礼还在念叨:“怎么办、怎么办呢?”
“二十两,张叔张婶一下没了好几年的积蓄,张东怎么办呢?”
商彧一直静静听着,周昳礼对他这位听众非常满意,因为他总能让周昳礼感觉默契的配合。
她觉得有趣的地方他也会笑,她情绪的表达自己充满偏见的观点时商彧也不会认真指出她的狭隘。
现在,她正在激情的自言自语,周昳礼根据以往的经验,知道他也不会打断、接话。
令她疑惑的是,商彧看向了她,这似乎不符合这句话该有的效果,周昳礼很快又打消了这份疑虑:“对,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要问你。”
进入书房,周昳礼将正在读的书递给他,指道:“你读这段。”
商彧顺着周昳礼的意接过,看到内容归还,背给她听:“‘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使欲必不穷于物,物必不屈于欲。两者相持而长,是礼之所起也...’”
本是对学术问题进行探知,商彧这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一开口“人生而有欲”。周昳礼真想问问“你的‘欲’是什么”,若没有,岂不不符合人生常理?
接着满是“欲”和“求”,他这一脸禁欲模样,真懂什么是“欲”、什么是“求”吗?周昳礼心想。
“‘...礼者养也。’”商彧古井无波的说完,问周昳礼:“什么地方不明白?”
周昳礼说:“这里的‘礼’是什么意思?”
这段来自《荀子·礼论》,商彧说:
“荀子主张性恶,因性恶而欲无厌,欲无厌则相争,争则乱,乱则穷,所以用礼来约束个人性恶的天性。
用礼来分别清楚个人在社会中应当享有的和应当做到的,分别清楚了就不会争享受和怠工作。
于是社会安定,人民康乐。
对应到《荀子·荣辱》篇就是‘故仁人在上,则农以力尽田,贾以察尽财,百工以巧尽械器,士大夫以上至于公侯,莫不以仁厚知能尽官职。夫是谓至平。’
在这样达到了公正的社会里,人人都不会作无厌之求,人人节制欲望获得财物,得到的财物足够满足了个人的欲求,所以荀子说‘礼者养也’。”
“礼的最后目的在于养民。
养民可以‘节用以礼,裕民以政’,这是《富国》篇的内容,荀子并不认为单单节俭就足以富国,所以‘裕民以政’不仅有孟子同样主张的‘轻田野之税,平关市之征,省商贾之数,罕兴力役,无夺农时’,还有流通财物之说......”
虽然周昳礼也知道自己读书领悟道理的重要性,但由于商彧实在好用,问什么阐释什么,鞭辟入里旁征博引,最重要的是不会骂她笨——小时候,在帝京读书,和发小李青树一起,可恶的李青树虽然自己都不太懂,但经常嘲笑她:
周昳礼,你和秩礼哥加在一起终于把你们老周家读书学习的水平拉到平常人家水准了。
周昳礼一开始听到这个,很生气,总是殴打李青树。树儿贱兮兮的,一被打就求饶,但下次还来。
周昳礼最后跑去青常大哥面前哭,青常大哥狠狠教训了李青树一顿。这次被教训,小孩李青树却没有哭,因为他听他大哥说他的好伙伴周昳礼因为他的话很伤心。
悻悻来到周昳礼面前,周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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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不理他,他反倒一副快哭的样子,最后鼻涕眼泪满是的绕着小女孩周昳礼:
“周昳礼,对不起,你不要不跟我玩,下次我再也不说了。”——所以,每次商彧来,周昳礼都不自己读书抄书了。
也不知道树儿在帝京怎么样了。
商彧讲述完荀子的治政思想,顺带提了提由荀子之礼继承的孔子的“正名”、主张性善的孟子与主张性恶荀子的不同、荀子的两个徒弟韩非和李斯对其理论的发展与变形。
周昳礼在小本本上记了好多。
她感觉自己学到很多,但笔一停,回顾思索,总觉有理解不充分的地方。
到底是哪理解不够呢?周昳礼望着笔记,一时也不清楚。待会儿再翻翻原著吧!
抬头,商彧正在看她,他问:“周昳礼,你的名字里的‘礼’是什么意思?”
周昳礼说:“我们家轮到我和我哥这辈取名就得用‘礼’,我猜没什么意思。”
“不过我很喜欢我的名字,昳是容貌美丽的意思,礼可以理解为知书达礼,寓意着聪明漂亮又明白事理。”
商彧目光落在她身上,如晨曦轻柔抚照万物纤微,他这样“嗯”了一声,之后却说道:“收拾收拾,午后跟我回秦州。”
“这么突然?”周昳礼不满,“我昨天都和人说好了,今晚要教她识字呢!”
“李阳?”
“李瑛。”周昳礼说,“李阳?你怎么会认为是李阳?李阳整日忙着耕作,天晚了要好好休息,才能保证第二日有足够的精力。
应该不会对文章词句突然感兴趣吧。”
商彧没有回答:“明天可以回来,你不方便,我可以替你去陈说——”
“不要。”周昳礼立刻拒绝,说完也觉得自己的态度出奇坚决,有点不对,瞄瞄商彧,他看起来似也不在意。
“我自己去吧。”周昳礼说。
商彧没有回应。
周昳礼和商彧一同走出房门,房前的小院内,石桌上,虎子正四仰八叉躺平晒太阳。
田庄的风景宜人,这些日子以来,虎子长大了不少,此刻太阳下,橘黄绒毛微微,金色莹光闪烁。
商彧偏离过廊,走入院中。
虎子听闻动静,惺忪双眼,看见是商彧,一个鲤鱼打挺从桌上坐起,低头羞愧四顾反思自己不雅睡姿。
商彧顺理它的毛,修长手指穿梭其中拨弄阳光,虎子很快舒服的抬起下巴,闭着眼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它忽又睁眼,前腿一蹬,朝前一扑,商彧伸手挡住身前腰带坚硬物什,稳稳接住。虎子离远金属锁扣,在他结实的臂弯处窝下,小小一团,毛儿扬了一片。
商彧调整姿势,让它睡得更舒服些。
怎么这么突然亲虎子?怪异。周昳礼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