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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我来守夜了

作者:枕戈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顺子,之前听二太太称呼大少奶奶为‘婠婠’,这是大少奶奶的名儿?”


    “咋可能咧,婠婠只是太太们对大少奶奶的称呼。”


    王顺子撇撇嘴,说着从裤兜掏出张皱巴巴的草纸,“喏,你瞧,这才是大少奶奶的正经名儿。”


    陆牧生凑了一眼过去,只见草纸上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名字。


    其中一个名字“苏韫婠”。


    “你这是打哪来的?”陆牧生问。


    “俺让李叔写的!几个主子的名字还是要记住的,瞧见这第一个名字了没,大少奶奶叫苏韫婠,你认字不?这‘韫’字听说……说念‘运’,李叔讲是石头里藏着的美玉,‘婠’么……”


    说着,王顺子挠挠头,“反正是说人长得齐整、端正儿。”


    陆牧生捏着草纸念了两遍,“苏韫婠?苏韫婠,韫者石中美玉也,婠则是代表婠婠动人,体态美好之意,名儿取得怪贴切的。”


    心想从那个女人的相貌言行来看,倒也很符合这个名字。


    “陆哥,你还识字?懂的真多,识的字很多吧?”


    王顺子听着陆牧生的念叨,不由眼睛一亮跟看神仙似的。


    陆牧生把纸还给他,笑了笑:“识得几个罢了,不算啥。”


    “俺连自个儿名儿都写不利索!这年头识字的金贵着呢,那都是文化人!难怪之前第一眼瞧见陆哥 ,就跟一般人不一样。”


    两人说着话,转过几道回廊就到了练武扬。


    老远就听到叮当作响,只见里面二三十个护院扎着腰带耍把式。


    李三娃光着膀子舞大刀,刀穗子扫得尘土飞扬。


    张铁蛋闷头举石锁,脸涨得跟紫茄子似的。


    罗教头叼着旱烟,正冲几个端土枪的护院吆喝:“胳膊抬平!再抖搂,信不信老子拿鞋底子抽你?”


    扬边靠墙摆着十几杆汉阳造,枪管擦得锃亮,旁边堆着几匣子土枪子弹。


    王顺子压低声音说:“瞧见没?土枪用来练手,汉阳造金贵得很,子弹比肉还金贵,平时舍不得用。”


    “牧生!”


    这时罗教头一眼瞧见他俩,便冲陆牧生招招手,丢来条老套筒土枪,“会打枪不?”


    陆牧生接住枪,枪托抵肩的瞬间,只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来。


    他学着其他护院的样子,拉开枪栓,然后压子弹,抬手瞄准——


    五十米外一棵树杈上挂着块巴掌大的木块,麻绳在风里晃悠。


    接着他眯起眼睛,食指轻轻一扣扳机。


    砰——


    木块应声落地,惊得屋檐处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扬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几乎所有护院都看向了陆牧生这边。


    李三娃的大刀停在半空。


    张铁蛋手里的石锁“咚”地砸在脚边,差点儿就被砸中。


    “乖乖!陆哥,你是神枪手啊!”


    王顺子扯着嗓子喊,眼珠子瞪得有些大。


    别人都只是打中木块,陆牧生却直接把麻绳给打断了。


    罗教头也带着惊诧,把烟袋锅子在鞋底磕了磕,眼珠子瞟向陆牧生,“龟孙儿!你以前打过枪,还是当过兵?”


    “都不记得了……就是摸到枪,感觉跟见着老熟人似的。”


    陆牧生摇摇头,心里也犯嘀咕。


    罗教头眼珠子亮得跟灯笼似的,拍着他肩膀说,“如果你没打过枪,也没当过兵,那么这种老熟人的感觉就是天赋!这是老天爷赏饭吃!再打一枪!”


    说着,指向了最远处一棵树上挂着的木块。


    “那是一百五十步,这次你给我直接打那片木块。”


    “是。”


    陆牧生稳住身子,拉栓压弹又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


    只见子弹“嗖”地飞出去,远处木块“啪”地被打得碎裂。


    周围的护院们全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一个个眼神里满是佩服。


    如果说第一次存在侥幸的成分,那么这第二次便是实打实的枪法。


    就连自认在一众护院里枪法一流的王顺子,也对陆牧生心服口服。


    毕竟拿着土枪的话,王顺子没有百分百把握能够命中。


    神枪手!


    罗教头笑得合不拢嘴,直接将一杆汉阳造往他怀里一塞,“这杆汉阳造,以后就是你的专属兵器了!”


    王顺子凑过来,压低声音,“陆哥,你这手要是去保安团,少说能混个班头当当!”


    罗教头踢了王顺子屁股一脚,“滚一边去扯臊!去保安团有啥出息喝西北风?留在白家跟大少奶奶那才是出息!”


    王顺子捂着屁股缩到张铁蛋后头,直嘟囔:“俺就说说嘛……白家护院的伙食确实比保安团油水足。”


    “都给老子站好了!”


    罗教头扯开破锣嗓子,匣子枪往腰间上一别,“开始点卯换班!”


    最后结束时,罗教头看向陆牧生,“你归入张铁蛋一组,下半夜负责巡视内院外围。”


    “罗教头,大少奶奶让俺晚上去内院守夜。”


    陆牧生听后,走向罗教头压低声音道。


    罗教头闻言浓眉一挑,盯着陆牧生看了两秒,忽然咧嘴笑出满脸褶子,“得,你要记住在这白家大院,一切都以大少奶奶为主,那你自个儿把稳着,听大少奶奶安排就行。”


    说完转头冲众人挥挥手,“散了!”


    护院们哄笑一声作鸟兽散,三三两两往伙房走。


    晚饭是高粱饼子就咸菜,还有一碗碎面汤。


    陆牧生和一众护院们蹲在墙根扒拉饭,吃得那个叫香。


    夜里掌灯时分。


    罗教头敲开苏韫婠的房门。


    屋内几盏油灯挑得很亮,苏韫婠正对着账册拨算盘,指尖像沾着金粉似的,在纸页上沙沙滑动。


    “大少奶奶!”


    罗教头拱了拱手,“那个陆牧生……真值得信赖吗?”


    “嗯?”


    苏韫婠没抬头,玉簪子在烛火下泛着柔光,“你想问他能不能信?”


    “后天晚上那趟活儿……”罗教头喉结滚动,压低声音,“ 我想能不能让他跟着一起?”


    苏韫婠微微蹙眉,“他行吗?那趟活儿可容不得闪失。”


    “大少奶奶,我觉得他可以,因为他的枪法很准。”


    “哦?他的枪法比王顺子如何?”


    苏韫婠终于抬眼,凤眸在烛影里微微一凝。


    “比王顺子强!”罗教头道,顿了下又补充一句,“跟俺不相上下,后天晚上若有他在,那趟活儿更稳妥。”


    苏韫婠指尖顿在算盘上,账册边缘的“白记醋园”四字被风掀起角。


    外头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望着窗纸上的树影,苏韫婠忽然轻笑一声,“枪法再好,也得看人,他才来一日,有些事还是需要等等看。”


    罗教头点了点头,“只是俺瞧着他不像奸猾人,再说……”


    突然压低声音,“昨夜县城劫狱那事儿,他没把那位老周供出来,说明仗义。”


    苏韫婠的睫毛颤了颤,低头继续拨算盘,珠子碰撞声格外清亮,“仗义?这年头仗义能换几担粮?”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账册,“那趟活儿若出了岔子,白家上下两百多口都得人头落地……”


    说着抬眼看向罗教头,“你担得起?”


    廊下灯笼被风吹得晃了晃,罗教头后背沁出冷汗,连忙道,“大少奶奶教训的是,俺考虑不周!”


    “罗教头,你是不是对后天晚上那趟活儿没底气?”


    苏韫婠瞥了一眼罗教头。


    罗教头摆了摆手,“不是,我罗天柱这条命是大少奶奶给的,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还不至于没底气。”


    “既不是,那便去歇着吧。”


    苏韫婠将账册在案头合上,发出轻响。


    待罗教头退出外面月洞门后。


    苏韫婠起身来到梳妆镜前,从头上拔下了乌发中的一根玉簪子,乌发非常柔顺地垂下来。


    “大少奶奶你越来越好看了。”


    丫鬟喜桃走进屋站在身旁,由衷而发地赞美道。


    “我已虚岁三十哪还好看,倒是你这小嘴越来越甜了。”苏韫婠莞尔一笑打趣了丫鬟喜桃一句。


    “大少奶奶,我说的是真的,外边都在传着白家俏寡妇,月宫斗仙娥,把大少奶奶您比作月宫仙……”


    然而丫鬟喜桃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什么,声音便乍然而止。


    “是啊,一个寡妇,再好看也没人看……”只听到苏韫婠幽幽地叹了口气,用手轻轻地一下一下捋着乌发。


    丫鬟喜桃自知失言,赶紧低头闭上嘴巴。


    “大少奶奶,你睡了吗,我来守夜了!”


    就在这时,外面月洞门传来一道鬼鬼祟祟般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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