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照霜一步踏上舞台,头顶的打光五颜六色、炫目刺眼,她下意识闭了闭眼。
“喔!林珩,你们从哪招的新人,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大概是看她装束与这里格格不入,底下有人吹起了口哨。
“没事,习惯就好,反正我们本来就奇怪。”林珩淡笑着回复,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显然徐勿凡的话对他刺激不轻。
他们分散站在台上,朝台下的观众们挥着手,顾客们坐得这样近,嗡嗡的嘈杂声如同海浪,无孔不入扑面而来,还能嗅到酒水的气味。
陆照霜上一次在类似这种环境的地方演奏,还是大学的迎新晚会。
她只参加了那一次,就被妈妈严厉地喝止了,认为她是在浪费时间不务正业。
而现在,她所做的远超当时,妈妈会怎么想呢?恐怕已不能用不务正业来形容,而称得上一种亵渎了。
陆照霜握着小提琴的手紧了紧,不是因这种场合而紧张,只是有种轻飘飘的不确定,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犯下什么罪过。
她下意识回头看去。
郁思弦没有去前方落座,而是倚靠着后台墙壁,站在晦暗阴影里,见她望过来,眉眼温和地下敛,朝她轻轻点了下头。
他那个角度差到不能再差,除了他们的背影,还能看到什么?
陆照霜既觉得他真奇怪,又不可避免地感到安心。
想到身后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他知晓她的悖逆,做了她的同谋,即便这是罪过,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深呼了口气,朝郁思弦微微一笑,然后转回身。
林珩同上次一样,正在热情洋溢地介绍着他们的成员。
轮到她的那一刻,林珩视线望过来,鼻翼微微抽动了一下,显得有点扭曲,但还是张臂向观众介绍她。
“这位是我们今天新来的支援乐手,但很抱歉,她的时间有限,所以只能为我们演奏接下来的这一首,《假面》。”
陆照霜有些意外。
林珩真的长着一张很自我的脸,但无论他私下对她有多大意见,却也不会在这种场合表露出来,是真心实意在为他们乐队的演出考虑的。
陆照霜不讨厌认真的人,所以,接下来,她也绝对不能在这一步出差错。
最前方,林珩朝徐勿凡点了下头,随后,电吉他的声音从林珩手下流淌而出,带着一种干燥、茫然、失真的味道,为这首《假面》开了场。
徐勿凡身体微微摇晃,轻声吟唱。
“每天从寂静清晨中醒来,
生活在日复一日地重复。
没人在意,
我的模样,
安安分分规规矩矩成为所有的一员。”
随着她的每一句歌词,鼓手贝斯都加入进来,伴奏变强。
陆照霜握住琴弓,闭上眼睛。
底下不少观众都是熟客,听到这里,已朝自己的同伴露出会心的微笑。
接下来,就该到小提琴出场的时机了,但逃出人间的小提琴嘛,他们私下都觉得还不如没有呢。
但下一秒,随着一段连弓,悠扬婉转的音色从其他所有乐器的声音中突围而出,将整首歌的情绪铺垫起来。
无论是林珩还是高若涵唐湾,都下意识望了过来,险些忘了自己手下的节奏。
只有徐勿凡一如往常,握着麦克风,唱起第二段主歌。
“每天在互道晚安后入睡,
夜晚在终日疲惫后开始。
可我不甘,
就此结束,
轰轰烈烈风风火火戴上梦境的王冠。”
最后一声落地,唐湾手握鼓锤狠狠敲下,随着这一声鼓声,副歌唱响。
林珩踩住音箱,堪称炫技的电吉他响起,张扬极了。
徐勿凡那种极富金属质感的音色,在副歌中毫不掩饰地宣泄而出。
“我们就活在这巨大的差距,
我们就依靠这些幻想麻痹。
别无选择,继续生活。
我们就活在这巨大的差距,
我们就依靠这些幻想麻痹。
迫不得已,戴上面具。”
陆照霜闭着眼睛,感受着灼烧过她的那把火焰,离她离得这么近。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原来她会畏惧,是因为羡慕;她会躲避,是因为不敢直视。
她的心跳在每一个音符下狂热跳动,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要伸出手,将把火拢进胸口。
小提琴高亢而嘹亮的声音,和徐勿凡的嗓音几乎融为一体,声嘶力竭地将歌曲导入高潮。
这间酒吧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台下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望向舞台最边缘处,那个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的小提琴手。
连不多的议论,都压得很轻。
“这是谁?”
“林珩从哪里找来这么厉害的小提琴手?”
“刚才林珩是不是说她只拉这一首,真的假的?”
所有乐队里,最引人注目的是主唱,其次是吉他手,其他成员大多只能靠舞台动作来吸引观众的注意,这几乎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但那个小提琴手,仅仅只是站在那里,紧闭着眼睛,似乎完全沉浸在一个只有她自己的世界。
却像一场盛夏的风暴,没人能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是的,这首《假面》确实不错,对于不少顾客来说,他们之所以没有向老板投诉,把逃出人间赶走,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再听他们演奏《假面》。
可他们之前有预料到,这首歌竟然如此有力吗?
歌曲进入了过度段,徐勿凡的嗓音平和了下来,高若涵一边弹着贝斯,一边为她和声,两种音色结合,丰富着这首歌的层次。
“我们浑浑噩噩做笑脸,
保持你我体面。
任它溃烂,
任它腐败。
当天放晴,
我们又互道早安,
戴上假面。”
陆照霜的琴声跟着平稳下来,内敛又坚实地托在了其他音色下面,并没有把这首《假面》变成她的独角戏,而是牢牢地紧守着这首歌应有的节奏。
然而,就像蝴蝶效应,一只蝴蝶的振翅,几乎带动着其他所有人的表现。
整支乐队眼里都闪动着灼灼眸光,演奏比以往更加精练、更加激动,就好像共享了同一片炽热的火。
就连逃出人间里一直被人诟病,最为木讷呆板的唐湾,今天敲鼓的动作都格外张扬炫技。
后台,在观众看不到的角落,郁思弦环抱双臂,微微歪头靠着墙壁,额前的发丝下,黑眸倒映出陆照霜的背影。
既像是欣慰,又像是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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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也盯着舞台,跟随观众一起鼓着掌。
“看来,我星期天晚上的夜场,终于不是赶客时间了。以后恐怕有大把人要冲着他们来了,恭喜,你不用再继续帮你的老同学给我补贴损失了。”
郁思弦轻笑了一声,“如果真是这样,那恐怕,他们待在你这里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了。”
那男人眉梢挑起,“这个面具,你从半个多月前就已经放在我这儿了,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有了这位神秘姑娘的加入,他们乐队确实会浴火重生啊?”
郁思弦眼睑微垂,只答了声:“以防万一而已。”
男人“啧”了声,“你当初说你看好这支乐队能上你们节目,我还觉得你真是白日做梦,现在看来,你还真挺有眼光的。”
顿了顿,他忽然像是咂摸出什么,盯着郁思弦的眼神都微妙起来,“等等,我怎么突然觉得,你一年前把林珩牵线到我这里,恐怕为的不是林珩吧。”
郁思弦肩头微耸,“我还不会未卜先知到这种程度。”
那男人却不信,揶揄道:“我可看到了,那姑娘手上可戴着婚戒呢,你这么多年连个恋爱都不谈,不会是因为看上了人家有夫之妇吧?”
郁思弦回过头,低头审视着他,眸光中带着冷意,“牧衡,事关她的声誉,慎言。”
牧衡瞬间汗毛倒竖,窜起一身鸡皮疙瘩。
郁思弦这人,外表看着冷,熟悉了以后,就觉得他其实既没有架子,也挺好说话。
可一旦你真觉得他外冷内热,想做他的朋友,就会发现,他骨子里泾渭分明,对每个人都划了明确的界限,认识他再久,也无法彻底靠近他。
而一旦有人试图越线,他就不会留任何情面。
看来这个拉小提琴的姑娘是他的某种底线。
牧衡不会蠢到去挑战郁思弦的底线,见好就收,“好好好,我们今晚只欣赏音乐。”
《假面》唱到了尾声,所有乐器、人声,都跟着歌词的情绪推到了高潮。
“我们就活在这巨大的差距,
我们就依靠这些幻想麻痹。
但是今天,我再醒来,
想清晨是夜晚,
想夜晚是白天,
我厌倦了体面,
丢掉假面,
丢掉假面!”
最后一弓拉完,陆照霜就好像从深潜的水底猛地浮起,全身都被汗水濡湿了,心脏还在为了刚才的那四分钟振动。
酒吧里先是安静了好一会儿,随即,掌声山呼海啸般响起。
这才是逃出人间的第一首歌,可整个场子却已经被彻底焐热。
“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这还换什么人,再来一遍!”
林珩显然也被刚才的演奏撼动了,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回头怔怔看着陆照霜,似乎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但陆照霜只是紧紧抿着唇,朝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就转身朝后台走去。
郁思弦站在那里,身体重新站直。
等她走近,他低下头,静静看着她,“阿照,开心吗?”
无人看到的晦暗处,陆照霜抿紧的唇一点点松开。
“嗯,”她看着郁思弦的眼睛,不知为何,忽然有种想哭的冲突,“开心,真的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