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净染继续扣工作服的扣子。
小美捧着手机碎碎念:“唉,这个顾然长得这么好看,什么比赛啊学校啊我不懂,但是听起来很厉害,怎么是个人渣呢?”
她叹着气摇头:“居然搞大了女生的肚子、丢下对方不管就出国了……这也太垃圾了……”
林净染静静听了一会,心里隐隐有点奇怪:顾然没有在国内发展,按说应该没什么人去挖他的**,这种一分真九分假的恶意评论是怎么回事?
“诶,净染姐,你说这是不是这个顾然刻意炒作啊?什么被路人拍到、被认出来,怎么就那么巧哦……”
小美继续摇头,“结果没想到翻车了,啧……”
净染沉默片刻,忍不住开了口:“那条评论不是真的,是谣言。”
小美:“啊?净染姐你怎么知道?”
净染垂眸,因为她就是谣言里的另一位当事人。
当年顾然只在她家借住了很短一段时间,她和顾然没有虐恋情深,更不存在什么孩子。
“呃……”净染把脸侧的发丝挽到耳后,“我是说,这些明星的八卦,很多都是胡说八道的谣言,不一定是真的。”
小美点点头,又摇摇头:“也对、也不对,那什么,之前有几个‘谣言’最后不都证明是真的么。比如那谁、那谁谁谁……”
净染不好反驳,扣上最后一粒扣子,转移话题:“我换好衣服了,我们交班吧。”
便利店里每次交班,要清点一下今日剩余的生鲜热食、快到期的冷藏产品等。小美答道:“好~”
便利店不大,很快清点完毕。
小美换回便服,在值班表上签下名字:“净染姐,我下班啦,拜拜~”
“拜拜。”
*
小美离开后,店里暂时没有顾客,林净染安静站了一会,掏出手机,搜索“顾然”。
很快,她搜到小美提到的那条顾然回国机场视频。
视频只有短短十几秒,看起来顾然刚下飞机,高高的个子,穿着材质上乘的风衣,围巾浅浅地在脖子上绕了一圈。与拍摄者擦肩而过的瞬间,对方的手机清楚地记录下了顾然深邃的眉眼、冷冷的双眸、和挺直的鼻梁。
林净染笑了笑,顾然一向长得好。
其实比起“英俊”、“帅气”,顾然更适合超出性别的“漂亮”这个词。
顾然的母亲方婷是中国人,父亲是华裔,据说父亲那边有过混血,所以顾然的五官带一点点西式的深邃立体,肤色冷白,眼珠颜色偏浅、阳光下是清亮的琥珀色,头发则是浓郁的栗棕。
第一眼看到顾然,很容易被他异乎寻常的精致漂亮惊艳到。
13岁的林净染第一次见到13岁的顾然时,那一瞬间,她简直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或是活动的人形bjd。
不过,顾然很快就变成林净染最不愿面对的对照组:她与顾然,是瑕疵品与完美天才。
林净染出生后,林雅一直对她抱有很高的期待,希望她能够继承自己的音乐才华。
所以净染很小就被母亲安排学习各种乐器,小提琴、钢琴、大提琴等等。后来林雅让她专攻大提琴。
小时候,林净染拉的大提琴还能勉强达到母亲的要求,但越是长大,她就越是力不从心。
净染渐渐怀疑,自己的才能和天赋是不是不够。
但她不敢说,怕母亲林雅生气,只能咬着牙加倍练习。
而顾然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她自欺欺人的迷梦。
顾然也练大提琴,并且小小年纪就有了极为耀眼的履历。
顾然的母亲方婷是林雅的闺蜜,林雅那种张扬又自我的性子,依然有一两个投缘的好友,方婷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方婷的婚姻遇到了一些问题,带着儿子顾然回了国。
方婷母子在林雅家借住了一段时间,后来租下了林家隔壁的小别墅,顾然也随之转学到林净染就读的国际学校。
接下来的几年,在学校,林净染和顾然是不太熟的同班同学,偶尔说上几句话;回到家,林净染和顾然是至交好友的孩子,比邻而居,也是一起跟随名师练习大提琴的同伴。
在净染对自己的大提琴才能最迷茫痛苦的时刻,顾然的出现,给了她致命一击。
远在天边的天才,偶尔拿自己和他对比一下,大多数时间里其实不会太难过;而这位天才时时刻刻在眼前晃,就完全是另一种冲击了。
特别是同时接触一首新曲子,顾然很快就能上手,不久就能将它完美地呈现出来。而林净染怎么努力都追不上。
如果说顾然能轻轻松松地把一首曲子拉成一首缠绵悱恻的诗,林净染则只是一个磕磕绊绊的小木匠、一不小心就把拉琴变成锯木头。
即使林净染不吃不喝不睡地疯狂练习,也只是能把这支曲子完整连贯地演奏出来。
完成、平庸,与“完美”相隔十万八千里。
天赋就是这么残酷,不够就是不够。
勤奋无法弥补天赋的不足,痛苦与泪水也不能。
老天给林净染的天赋,只够让她推开艺术殿堂的大门,看到自己与真正的天才之间无法跨越的天堑与鸿沟。
哪怕拼尽全力,她也只能成为对抗齐天大圣的十万天兵天将中的一个无名小卒。
在林净染意识到自己在大提琴上无法更进一步的时候,也许是顾然太耀眼、林净染与他之间的对比太惨烈,母亲林雅对她彻底失望、毫不留情地指责林净染是天分不够的瑕疵品。
如果给“瑕疵品”分一个等级,微瑕是无伤大雅、中瑕是需要退换、重瑕是不可救药。
在林雅心里,林净染的天赋不够大概就是不可救药的重瑕。
如果不是血脉相连、不是生出来的孩子无法再塞回肚子里,林雅大概很想将林净染直接退货。
当然了,除了大提琴,在日常生活的其他方面,林雅没有亏待过林净染。
只是林雅想要的,一直是顾然那样光芒璀璨的天才传承者,而不是林净染这样黯淡平凡的普通小孩。
所以顾然的存在,常常让林净染的心感到深深的刺痛。哪怕他什么都没做。
人类本能地向往光明和温暖,但过亮的光会刺瞎双眼、温度过高的水会烫伤肌肤。
顾然对于林净染,就是过亮的光、过烫的水。
她会本能地被吸引,也会本能地想避开。
止住思绪,林净染收起手机。
这个时代,虽然有各种很方便的联络方式,但要与一个人彻底失联也很容易。
比如她母亲林雅与方婷:
七年前顾然选择去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就读、方婷和他一起出国。林雅与方婷没有发生什么矛盾,只是隔得远有时差、大家又各有各的生活,渐渐不再联系,彼此就消失在茫茫人海。
比如她和顾然:
林净染的手机里一直存着顾然的手机号和微信号,但不曾联系,顾然的微信大概沉在联络页面的最底端。
净染轻轻耸肩,A市这么大,她和顾然没有那么容易偶遇。至于手机号微信号,说不定顾然早就换掉了。
她又何必想太多,自寻烦恼。
有人进便利店买东西,林净染打起精神准备收银。
隔了一会,有人在网上下单,净染打出订单,一件一件找出购买的物品,装进袋子里,等外卖员来取。
一单又一单的忙碌着,林净染不再去想顾然。
就这么到了深夜。
*
深更半夜,一个女孩子守着便利店,其实有一些风险。有时候会遇到借酒胡来的醉汉、有时候会遇上看到店里只有一个女孩而心生歹念的恶人。
所以,店长在店里准备了一些防身物品以防万一。
当然了,这需要店员保持清醒,如果睡着了这些防身物品恐怕就无法及时生效了。
林净染拍拍脸,让自己不要打瞌睡,保持警醒。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净染抬眼望去,眼熟的风衣和围巾,不久前她刚在视频里看过!
目光往上移,是熟悉又陌生的偏浅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和深栗色的头发——
熟悉是因为这张脸她曾经从13岁看到18岁;陌生是当年对方18岁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脱尽的稚气,现在则多了一些成熟,但依然很漂亮。
进来的人是顾然!
林净染脑中仿佛白光一闪,“唰啦”一下蹲到收银柜后面,埋着头假装在整理什么东西。
如果说,七年前的林净染就常常想避开顾然,那七年后,狼狈不堪的林净染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顾然。
也许是残存的一点点自尊,也许是别的什么,林净染自己也说不清。
只是她的身体快过大脑,认出顾然的瞬间就本能地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
顾然似乎没有看到便利店店员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异样,只不紧不慢地逛着货架,时不时拿起什么东西又放下,弄出一点动静。
蹲在收银台后的净染扭着手指头、冷汗都快下来了。她从来不觉得这家小小的便利店有这么大、货架有这么多、能让一个人逛这么久。
净染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顾然逛一圈之后什么都不要买,直接离开、再也不见。
只是老天似乎永远不站在她这一边。
脚步声在店里慢悠悠地绕过来、又绕过去,最后停在了收银台前,净染的小心脏也跟着提到嗓子眼。
顾然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收银台面上轻轻敲了敲,淡淡地开口:“你好,打劫。”
躲在收银台后面的净染瞬间差点岔了气:?????
没等林净染想好该作何反应,又听到顾然语气轻快地说:“哦不好意思,中文有点生疏了……你好,买单。”
净染:……
僵了几秒,净染咬咬牙,把刘海扒拉到面前挡住眼睛,低着头慢慢站起身来,压低嗓音说道:“好的。”
她把头低得死死的,开始扫码顾然放在台面的东西,几瓶饮料、一盒橘子糖。
嘀——嘀——嘀——
净染压着嗓子:“一共xx.x元,您需要袋子吗?”
“要一个。”
“加上袋子一共xx.x元,我扫您。”
嘀。
收银完毕,林净染低着头将装好物品的购物袋递给顾然:“谢谢惠顾。”
顾然伸手接过袋子,林净染正打算松手,顾然却紧紧抓住购物袋上端、间接地连带着她的手一起一把拉住。
净染一惊,闷着头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一时之间抽不动——手指被塑料提手缠住了。
“对了,”顾然突然问道:“请问你们店里有肩颈按摩仪吗?”
林净染:?谁会在便利店买这种东西?
顾然接着说:“我认识一位喜欢把脑袋埋进沙里的‘鸵鸟小姐’,感觉她的脖子挺累的,想买个按摩仪送给她~”
十万天兵天将其中之一的梗来自网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