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纯情心猿意马。
骤然听见这面色娇嫩的学生女娃说,昨晚买走的三十斤牛奶,今早被卖光了。
巴厂长虎目圆瞪,“啥?不到十分钟?!”
要是一两个小时他还信,几分钟实在太离谱了!
巴厂长从不可置信到半信半疑,甚至露出怀疑的眼神,怀疑楚棠是不是看他们可怜,所以干脆来做慈善帮扶他们的有钱
高中生
他越想越有理,操着一口别扭的地方话,劝他眼中刚成年的学生女娃别玩了,有时间还不如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楚棠本来就没想着单凭几句话拿下盛华,也不和他废话,直接道:“您要是不信,明早直接来我们摊子上看,事实胜于雄辩。”
气质是一种玄妙的东西。
比如此时此刻,在巴厂长眼中,年纪不大的女孩脸上的笃定与自信,已然压过了年龄带给人的不信任感。
更何况厂子都快倒闭了,巴厂长连做梦都在苦求一条出路,心里不由升起一丝妄想——
万一呢?
万一她说的是真的?
想起厂里那些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们,这段时间脸上的愁色,还有大巴山里落后困苦的环境。
巴厂长当即下了决定,“成!”
于是第二天天还没亮,巴厂长饭都没吃,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金岭高中旁边的街上。
然后
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平平无奇的小摊子排了老长的队,不到一半小时,两百份楚棠口中牛奶制成的双皮奶被学生们哄抢光了!!
甚至还有人面带不满,问怎么才这么点?!
要知道这可是一百斤牛奶啊!
以盛华糟糕的状况,半个月都卖不了这么多!
等摊子忙过最热闹的阶段,楚棠才有空,视线一扫,轻易找到了大山似的壮汉,站在墙角处一动不动,好像在沉思着什么。
楚棠摘了手套走过去,扬起了淡淡的笑意,“怎么样,巴厂长,之前说好的约定还作数吗?”
先前楚棠找到盛华时,提出如果她能一天卖光三十斤牛奶,盛华就得接受她的投资,并且以后她要所有经营指挥权,以及五一成股份。
楚棠心里明白,这对于任何掌控欲强的人来说,都是很难接受的。
为什么要五一成股份?
所有人心知肚明,这是要厂子的绝对话语权,如果巴厂长答应了,那么以后盛华虽然还是大巴山的人为主,但实际上和姓楚也没什么两样了。
巴厂长昨天不信她,估摸也有舍不得原因。
看着巴厂长天生显得凶神恶煞的黑脸,作为曾经的王者级画饼大师,楚棠正准备给巴厂长来一套展望未来,就见这面无表情的铁汉子,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子刷地流了下来!
然后顾不得男女之防,紧紧握住了楚棠的手,嚎着嗓子道:“楚厂长!”
楚棠:“??”
楚棠冷不丁被铁汉落泪给整懵了,“厂、厂长?”
她啥时候当上厂长了?
巴厂长硕大的牛眼通红,乍得一看更要吃人似的,嘴里说的话却卑微极了。
他目光热切道,“甭说劳什子股份了,就你投资那一千块钱,把俺们厂买下来都绰绰有余,小楚啊,俺看你就是别人说的那啥对,商业奇才!合同的事俺答应了!”
“俺是发现了,俺当厂长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还得你来,你来,以后咱们厂跟着厂长你走!你说咋搞就咋搞!”
巴厂长快高兴疯了!
胸口的心脏几乎快跳出了喉咙。
别看他没读过书,算数那是不差的,刚才他心如擂鼓算过了,大巴山现在有四十多投产奶期的奶牛,一天能产1200斤牛奶。
从前只是因为这边卖不出去,更多还是自用,毕竟大巴山村民们从小就是喝牛奶长大的。
他早上可听楚棠说了,那叫双皮奶的小东西,那么小一份,居然能卖五毛钱!
甭说1200斤,就算一天能卖一半,那么就是一千二百块钱!
这是什么概念?!
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
楚棠过来的时候,巴厂长看着面色凝重,实际上差点快昏过去了。
眼下楚棠在他心里,哪是学生女娃,这是天上的仙女,救苦救难的菩萨啊!!
听巴厂长抖着声音算了这笔账,楚棠总算反应过来,虽然意外巴厂长让权的利索程度,却仍旧给他泼了桶冷水。
“账不是这么算的。”
“这两天卖得多,不过饥饿营销而已,大部分人没见过双奶皮这种新奇玩意,图个新鲜罢了。”
“时间一久,这么冷的天,人们还是宁愿吃着大热包子,喝滚烫的粥。”
巴厂长那小心脏一抖,连忙道:“那咋整?以后没人买咋办啊?”
楚棠笑了笑,“没那么严重,销路肯定是有的,再说谁说牛奶只能做双皮奶了?”
毕竟刚确定合作关系,她倒是不介意打针安心剂,“双皮奶这块,每天卖一百斤牛奶不算难,您不必担心。”
巴厂长听了是一点都不难受,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一百斤?那也不错啊!咱们厂总算能活下来了!”
楚棠微笑着看蹭亮的光头红得发光,她果然没看错,巴厂长并不是眼高手低、贪婪的人。
等巴厂长激动的心绪稍微平静了些,两人才找了个安静地方,郑重地签订合同。
眼看楚棠即将在末尾签下姓名,她笔尖一顿,离开了纸面。
巴厂长心里一紧,“咋啦?”
楚棠想起原剧情里盛华出的事故,正了正脸色:“突然想起件事,咱们丑话说在前面,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手底下的人万万不能动不该动的心思,在牛奶里加不该加的东西,以后销售策划交给我,您不用操心,只管在厂内看好手底下的人,这是重中之重。”
巴厂长松了口气,当即拍着胸脯保证,用他的尊严起誓,说手底下没有那种人,打包票自己大巴山的人都是老实忠厚的人。
楚棠这才签了合同。
瞅见巴厂长,哦不,现在是巴副厂长无比珍惜的收起合同,跟捡了黄金似的高兴模样,有种融入这里的微妙感。
现在她手里不但有厂子了,手下还要养活一批淳朴的大巴山村民,沉甸甸的责任感压了下来。
让她感到很真实。
书里的世界,对她来说已经不是冰冷的文字。
任由思绪飘忽了会儿,楚棠略微思索,直接安排起了工作:“巴叔,奶厂地方还是太偏僻了,不显眼,明天起,您安排两个口头利索点的人,就在包子摊旁边摆个奶站。”
巴副厂长被这句叔叫得微怔,心里更是亲近几分,爽快应了下来。
接下来几天,果然和楚棠想的一样,双皮奶在金岭高中一传十,十传百,很是爆火了十几天。
月娥婶根本忙不过来,还是楚棠找了厂里几个忠厚老实的婶子帮忙。
楚棠倒不担心有人偷学手艺另起炉灶。
双皮奶的制作本就简单,最近街上已经有了跟风者,只是刚开始不得窍门,要不了多久,估计满地都是,那个时候盛华名气已经打了出去,进入另一个阶段。
过了顶峰时期,销售量果然放慢了,毕竟只是甜品,不是主食,除了少部分零花钱充裕的学生,很多人过了刚开始的兴头,每几天才想着解解馋。
但是就这样,每天早上摆摊那一两个小时,两百份双皮奶也能卡着点卖完,连带奶站的销售量也不错。
给盛华带来了一份稳定的收入。
不过这些钱不可能全都落入楚棠兜里,除去牛奶的基础成本,大巴山的分成,还得留出未来运营计划中的投入,人力工资等等,分到楚棠手里只有几十块钱。
听起来似乎没有自己做买卖来得多,但长远目光看去,盛华未来的前景更值得投资。
它缺的是口碑,是名气。
楚棠这几天正在筹划让巴叔从大巴山里喊更多的人出来打工,腿脚健全,算数没问题就行,再培训下方言和她定的销售语术,过段时间就员工街头售卖,就以“岭高学子都爱喝的盛华牛奶”等等为噱头
大巴山富余的牛奶产出,早晚能用上!
玲子最近嘴巴都笑歪了,碰见往常德兴的人露出盛气凌人的面孔,腰板挺得直直的。
自从年纪轻轻还在读书的楚厂长上任,一段时间下来,厂里账上总算有钱了。
之前厂里生意都没有,巴叔哪来的钱给大伙儿发工资,大巴山民们亲如家人,知道厂里情况,没人主动要钱,只埋头苦干,希望能
减轻巴叔负担。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不说玲子家里的情况,她好几次撞见柱子半夜在茅房里无声哭泣。
柱子家媳妇快生了,最近经常肚子痛,村里的赤脚大夫来看过,只猜测说胎儿太大,胎位不正,很有可能难产,最好去镇上的卫生所生孩子。
柱子哪拿得出这笔钱!
眼看柱子媳妇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随时可能生产,柱子绝望极了,体重一天几斤的往下掉,身上没了活气。
谁知楚厂长任职第二天,听说厂里许多人饭都吃不起了,直接小手一挥,不光补了过去欠下的工钱,还批准给家里特别困难的员工,提前预支了三个月工钱!
玲子马不停蹄把自己残疾的爹接到镇上卫生所,第一次鼓起勇气踏入卫生所的大门,亲耳听见医生说她爹的腿还有救,能治好——
那瞬间,她泪流满面。
伺候好老爹住院,交了费,玲子小心翼翼揣好剩下的救命钱,去厕所畅快痛哭了一场,出来恰好撞见从男厕所出来,精气神完全不一样的柱子。
两人看着对方同样通红的双眼,不由露出了笑容。
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他们得用心干活儿!
*
巴副厂长听话极了,每天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全程监督制作流程,盛华这边欣欣向荣,逐步走向正轨。
楚棠没被表面的繁荣蒙蔽,她这段时间忙得飞起,不光要每天去上课,回家还得做盛华的计划书,哄越发粘人的弟弟睡觉,还得忙里偷闲应付小白脸。
十多天下来,楚棠深感连被气运改造过的身体都有些受不住,每天被心疼的月娥婶疯狂食补。
其他问题对她来说都好解决,主要是小白脸太傲娇。
嘴里说不喜欢,你别碰我,不要动手动脚,好像巴不得离她一千公里,但是每天只要她出学校,男人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她,非要把她送回家。
怎么说都不听。
哎。
太黏人了。
楚棠原本对于自己的进度还比较满意,但眼瞅着尹柏更块小鲜肉似的,每天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晃来晃去那笔直修长的腿,宽直的肩,还有那窄痩有力的腰
这天晚上。
尹柏照旧送放学后去盛华加班的楚棠回家,停在院子门外告别时,不知是否是皎洁的月色太迷人,月辉洒在男人挺拔俊秀的身姿上,尤为亮眼。
纵使身体疲倦,楚棠也没忍住心猿意马起来。
说起来两人虽没敞开聊过这段暧昧的关系,但她委婉表达要包.养尹柏时,他可是没拒绝。
想来早已心知肚明应当付出什么。
谁敢相信,别说拥抱亲吻了,他们纯情的连手都没好好牵过!
这像话吗?
殷白汀和往常一样,沿路耳目警觉,确定没有疑似余勇那类人的可疑人员在附近,将楚棠安全送到家门口,心下微松。
他朝今日格外安静的楚棠点点头,等了几秒钟,见她没什么话要说,便要转身离开。
刚走出几步,背后忽的传来风声,殷白汀眼神一寒,还当有潜伏的漏网之鱼袭击,担心楚棠受到伤害,手臂肌肉登时紧绷。
他猛地转身,刚要反手制住来人,鼻尖就嗅到了扑面而来,熟悉的香气。
不对!
殷白汀全部精力放在了控制住险些伤人的手,以至于没能及时推开裹挟着香风扑入怀中的柔软身躯,等缓过劲儿来,身躯骤然僵住。
下一秒——
他敏感察觉到腰间被人轻轻捏了下,难以言喻的酥麻感顺着脊柱蜿蜒而上,紧接着,怀里的人仰着脸,那双勾人心魄的眸子直勾勾看着他。
“就这么走了?”
那嘴唇缓慢张合,殷白汀微凉的下巴皮肤便立刻沾染上了温热的气息。
他脑子瞬时一空。
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胆大包天的女人暧昧地眨了下眼,语调旖旎地说。
“要不要亲一下”
“再走。”
第42章 下毒德兴盛华命运转变的这一天,到来……
楚棠家所在这一片都是青砖房,在金岭镇的地位,换成现代的同等居住条件,相当于密集公寓楼外零散分布的洋房别墅,门外人流稀少。
孤男寡女。
月黑风高夜。
此时此刻,洁白的月辉如流淌的白色糖浆,香甜的,无处不在的,恰好促使了某人的色胆膨胀。
终于,楚棠如愿搂住了男人窄痩的腰,扔下那句胆大包天的话后,手没忍住又轻轻掐了一把,立马察觉到男人底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如石头般坚硬。!
果然是真材实料。
这一刻——
堂堂楚总,心里竟感到了一阵充实。
说句没出息的,上辈子她虽然称得上事业有成,但顶多算是成功事业背后的影子。
空有被人称赞的权利名声与足以挥霍的财富,却永远套不到她本人身上。
只要她出现,所有人都像被世界诡异地蒙蔽了双眼,视线落在她身上,如同扫过一粒不起眼尘的埃。
毫无痕迹的轻轻略过。
因此她通宵达旦的工作,病态的追求世间最闪亮的东西,收集无数极致的美貌。
她自己不曾拥有旁人的注视,便着魔一样,试图以金钱权利,来吸引、占有那些引人注目的,像珠宝钻石一样的美貌。
可还是失败了。
她是一个被世界诅咒的人。
楚棠无比感谢能穿越进这本年代文里,她看着两辈子,她唯一真正切切实实拥抱住的,漂亮美丽的——
嗯?
看着尹柏那张被口罩遮挡得严严实实,至今不知道下面是美是丑的脸
楚棠顿了下,眼神飘忽。
咳咳,没事。
身材好她一样喜欢。
不过她发起邀请至少有一分钟了,尹柏怎么木头似的还杵在这里,一点反应没有?
楚棠清理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距离近了,她更能感觉到尹柏的个子多高。
费力仰起头,才能对上一双略僵硬的眼。
里面似乎还残留着几分震惊,还有被打破了某种认知观的茫然之感。
人傻了?
他这副仿佛被人糟蹋了的样子,几乎让楚棠误以为自己是调戏骚扰了街上黄花闺女的流氓。
不至于。
真的不至于。
两人不是早就心领神会,你知我知确定了金钱关系么?现在摆出这副被迫害的样子是为什么?
楚棠向来机灵的脑瓜子都有些运转不动了,毕竟她是个男女关系理论丰富的大师,却并没有实践过。
电光石火间,毕竟曾居高位,深受娱乐圈暗面荼毒的楚棠终于想到了一个合理的可能。
难道
思想开放度一直走在时代前言的尹柏,已经自发自通和她玩起了扮演play?
——他真会玩儿。
——真是个大宝藏。
嗅着尹柏身上没有其他人常见的汗味,反而很好闻的香皂气息,楚棠心里跟被蚂蚁爬过似的,麻痒痒的。
自认为接受到了正确信号,她便彻底放开了本性,轻轻哼笑了声,手突然勾住男人的衣领往下一拽,垫起脚尖,对着对方嘴唇所在的位置,突然亲了上去。
最后那一刹那,尹柏像是才反应过来,险之又险抬头,这个蜻蜓点水的吻,便落在了他的下巴上。
令楚棠完全没料到的是,尹柏表现得简直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把她推开,捂着下巴,如避蛇蝎般后退了好几步。
“你疯了?!”
楚棠:“?”
“你简直,简直是”尹柏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羞愤至极地瞪着她,“不知羞耻!”
好真实!
演技一百分!
楚棠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这人还沉迷play呢。
啧啧,这演技要是能分给她手下某个圈内出名的花瓶几分,早就拿影帝了!
楚棠浑身的兴趣都被调动起来了,往前一步,正打算配合尹柏,谁料尹柏跟见鬼似的,转身就跑。
这人身高腿长,几秒就消失在夜色中。
楚棠在原地微张着嘴。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她怎么从尹柏的背影看出了几分愤怒和仓皇?
这一晚上楚棠都没睡好觉。她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
呢,这人好像真的有点生气。
冥思苦想了半夜才睡着,早上她爬起来洗漱完毕,对着镜子里的人影琢磨半晌。
镜子里的女人谈不上白皙,却有着健康光滑的肤色,内眼角朝下,眼尾却是上勾的,标准的狐狸眼,眼瞳黑亮如墨,长长的发丝顺滑蓬松,衬着脸蛋愈小。
不算一眼惊艳的大美女,却怎么都不至于吓走尹柏,丑到让人被亲一下都无法忍受?
那是为什么?
楚棠浑然不觉自己的道德方向没走对,临出门才得出一个最最靠谱的结论。
找富婆的,干这行吃软饭的,不是图钱就是图利,再瞧瞧她现在,盛华这边刚接手,赚进来的钱为了后续发展又投了进去,荷包常年干瘪。
仔细想想,她还真没给尹柏什么好处。
楚棠心里不由升起了惭愧之意,实在是昨晚月色迷人,没想到有一天她竟也成了自己最嫌弃的那种人。
白嫖党。
什么都还没付出,几顿饭而已,就想白嫖有着极品身材的年轻男人。
楚棠难得的感到了不好意思,摸了摸微烫的脸,下定决心先搞事业,再搞男人。
尹柏这块鲜牛肉,她非得下口不可。
大清早给自己狠狠打了几管鸡血,只休息了两三个小时的楚棠精神奕奕,帮着李月娥收拾好出摊的东西,斗志昂扬走出了家门。
她不会让尹柏失望的!
等她!
*
接下来一段时间,楚棠没急着搞大动作,也没再去找尹柏,而是先摸清楚了盛华内部的业务情况,成员结构等。
学校门外的双皮奶就是最好的广告,每天光靠双皮奶的收入,和旁边临时搭起盛华奶站的生意,就已经把盛华从破产的危机里彻底拯救回来。
她知道目前最要紧的不是大力发展,而是稳定局势,并找出原剧情里对牛奶掺料,被德兴曝光后上了报纸,导致盛华身败名裂的人。
不然发展的再好,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楚棠每晚放学都会去厂里看看,偶尔借着培训动员会的机会,观察每一个厂工。
都是大巴山本地人,皮肤黝黑,眼神淳朴,连一个干活偷工减料的人都没有。
这年代的工人,对于改变盛华的楚棠,每个人都很感激,一个个抢着干活,生怕厂子经营不好倒闭了,怎么看都是忠厚老实的人,做不出那种事。
随着原剧情里被曝光时间的临近,楚棠渐渐有了压力,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那不是大巴山的人,究竟是谁干的?
难不成,是德兴找人陷害?
楚棠心里一紧,觉着并不是没可能。
和德兴厂长仅见过的一面,她就看出那人是个会钻营的,干出这种事不足为奇。
更何况最近她一直在关注江宁的动静,通过蛛丝马迹,大概知道江宁这么个没脑子还恶毒的玩意儿,还是如原剧情一般,和德兴搅和在一起了。
五毒俱全,什么事都有可能干的出来。
楚棠不放心,又找来雷厂长仔细交代了好几次,除了厂子大门,所有入口都关了。不但不允许任何外来人员进厂,还特意加强了夜晚的保安巡逻,确保安全。
就这样,在楚棠和江宁截然不同的情下,原剧情里,德兴盛华命运转变的这一天。
终于到来了。
第43章 掺料她飞黄腾达的未来,就在今天了
夜气潮湿,万籁寂静。
对于大巴山熟睡的村民来说,这是一个普普通通,和以前没什么区别的夜晚。
今晚守夜的人是巴副厂长。
和别的厂子不一样,大巴山的村民们亲如一家,性情淳朴,心底没什么等级之分,反倒是巴副厂长觉得自己身强力壮,安排的守夜远多于其他人。
凌晨两点多,巴副厂长在亭子里昏昏欲睡。
白天厂子忙,他又是个亲力亲为的性子,导致这会儿眼皮子打架,好几次差点靠在亭子上昏睡过去。
想起楚厂长这几天的叮嘱,他使足了劲儿用蒲扇大的手拍了拍脸,拎着手电筒走出亭子,准备去厂子外面的茅坑放水,吹冷风醒醒脑子。
放水放到一半,他突然听见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动静,是从厂子门口传来的。
巴副厂长顿时警觉起来,三两下栓紧裤腰带,随手从墙边捡了根废铁管子,放轻脚步往那边走。
远远就看见一个黑影蹲在大门口,行为鬼祟似乎在撬门上那把崭新的大铜锁。
巴副厂长眉头一竖,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干什么的?!”
平地一声惊雷,那人被嚇得跌坐在地上,受了惊,本能爬起来就要往外跑。
巴副厂长几步上前把人擒住,正准备绑住,就听底下的小贼张嘴大喊:“巴叔!巴叔!是俺——”
巴副厂长一愣,几下把人翻过来,用手电筒一照脸:“嘿!姚家小子!大半晚上你干啥?”
姚家小子骨头硌在地上生疼,痛得直叫唤:“叔你先松手!俺事情忙完了,想着该回厂子上工哪知道门上锁了,俺正搁那儿琢磨你就来了。”
巴副厂长这才发现自己还摁着姚家小子那小鸡崽子似的身板,连忙松开手把人扶起来,“哎呀,误会了,俺还以为来贼了!”
他边给人拍灰,边顺嘴关心:“厂里的事不急,你媳妇咋样了?”
姚家小子眼下青黑,闻言扯了扯嘴角,“还成,好多了。”
“那就好,瞧你这脸色难看的。”巴副厂长憨笑道,“你不知道。咱们厂最近变化可大了,你先进去休息,明天跟你说件好事。”
姚家小子有些心不在焉,勉强笑道:“好,好。”
巴副厂长取下腰带上的钥匙,给他开了门,目送他往宿舍那边走去,才哼着歌回到了守夜亭。
半小时后,男人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很大,后背湿漉漉的,黏着床单很不舒服。
听着外面没什么声音了,他像是下了决定,蹑手蹑脚爬起来钻进厂房里
天还没亮,巴副厂长亲自把牛奶送到了楚家。自从厂子有了收益,又有楚棠的投资,前些天特地买了台冷鲜设备,楚家的牛奶都是当天早上提前送来的。
出门前,楚棠一如既往让家里大大小小喝了热牛奶才走,奶香依旧浓郁香甜。
或许是提防,又或许是心里不安,今天出摊特别早,比过去早了大半个小时。
等岭高外面的摊子架起来时,街上还没几个人,楚棠看着月娥婶忙上忙下的样子,罕见的没有上前帮忙,而是思考还有没有哪里的遗漏之处。
不知不觉,快到来人的时间了。
包子的香味萦绕在鼻间,楚棠视线移过去,王月娥手脚利落,做好的双皮奶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白色的奶皮子抖了抖,衬得面上的水,晶莹透亮。
等等,水?
哪来的水?
楚棠蓦地看过去。
只见大约有三分之一出门前还好好的双皮奶,从底下渐渐渗出了半透明半浑浊的液体,可能是天色暗,也可能是刚刚浸出,她现在才看见。
恰在这时,有起得早的学生过来,“来碗双皮奶,再来两个鲜肉包。”
王月娥哎了声,正要动手,被楚棠面不改色挡了回去:“不好意思,刚才有客人提前预定了摊子上所有东西,今天不做生意了。”
王月娥疑惑地看向楚棠,看见她隐藏凌厉的眉眼,到底没说话。
等学生一离开,楚棠面色一变,连忙让王月娥把摊子收回家。
王月娥被她不同寻常的举动吓住,“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楚棠示意她看双皮奶。
王月娥定睛一看,心头猛地一跳,慌张地看向楚棠:“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小楚,我什么都没做”
还好今天来得早,楚棠连忙抱住惊慌失措的王月娥,安抚道:“没事,我知道不是你,是牛奶有问题。月娥婶,先冷静下来,这奶不能卖,你赶紧收摊回家,我得去一趟盛华,你别多想,等我回家。”
“别怕,万事有我在。”
楚棠竟有种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对王月娥一字一句交代道:“回家先把所有牛奶和双皮奶处理掉,这很重要,听清楚了吗?”
“好好,我知道了。”
王月娥只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失了分寸,不像楚棠上辈子经历过无数的职业危机,她性格本就坚韧,强行镇定下来后,雷厉风行收起了摊子。
而楚棠则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盛华。
她来得快,这边奶站的员工正要出发,被楚棠喊回了厂里,叫人把所有人喊过来,同时紧闭了大门。
巴副厂长被喊起来时才刚睡下,整个人都是懵的,“咋的了?出啥事儿了?”
楚棠这时正穿着白色工作服,被同样穿好工作服的几十个员工簇拥着,站在几桶今天要装瓶配送的鲜牛奶面前,说:“巴叔,您过来看看。”
巴副厂长意识到什么,脑子一激灵,连忙走过来,拧着眉看向楚棠身前被开了封的牛奶。
所有牛奶都标注了生产日期,这是一桶昨夜才从大巴山送来的新鲜牛奶,绝不可能有问题。
然而他看了又看,看出了点端倪,亲自用消毒后的勺子,从桶里捞了一小勺出来,用指尖蘸了蘸,尝了一点后脸色大变,喃喃自语:“不对,味儿不对。”
大巴山村民都是从小被牛乳喂养长大的,用舌头一尝立马知道不对劲。
巴副厂长光头上冷汗都下来了,拿着勺子的手甚至哆嗦起来,虎目瞪向在场的员工,第一次对着村里人发火:“谁,是谁?”
“谁他妈往里面掺东西了?!”
或许是早就做好了这一幕的心理准备,楚棠心里无比冷静,知道这不是追责的时候,正要吩咐下去,突然看到人群里一张陌生面孔。
楚棠突然看向巴副厂长:“他是谁?”
楚棠前脚进盛华没几分钟,后脚就有一群人气势汹汹找到了厂门口,厂子的铁门被敲得哐当响。
“人呢?”
“盛华的人在不在?”
敲了好半天,门被从里面打开,玲子小心翼翼露出半张脸,看见打头的人是德兴的雷厂长。
旁边还站了个皮肤白净的女学生,个子小巧,嘴唇红红的,是她匮乏的言语形容不出来的好看。但她脸上异常亢奋的神情,让玲子看了有些害怕。
玲子问:“有什么事吗?”
她的话音落下,雷厂长冷笑一声,往旁边一让,几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人走出来,对玲子道:“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们盛华牛奶掺东西,喝了上吐下泻。”
玲子看着公安们冷肃的脸,还有公安背后扛着相机的报社记者们,表情肉眼可见的紧张,“等等俺去找厂长出来跟你们说”
公安和记者们越看越可疑,哪里呆得住。
“你是不是想去通风报信?大家别听她的,直接进去查!”那相貌秀气的女学生往前一步道。
江宁眼里闪烁着亢奋的光芒,她特意引来了记者和公安,就是为了踩着盛华上位。
她飞黄腾达的未来,就在今天了!
众人一听是这么个理,一行人哪顾得上叫着要穿消毒后的工作服鞋套才能进去的玲子阻拦,粗暴抬手拨开她,哗啦啦全部涌了进去。
江宁犹如闻见血腥味的鬣狗,混在人群里也进了盛华,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能看见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江宁先是一惊,随后大喜。
“楚棠?”
第44章 争锋泥人还有三分火气。
江宁凭借着高利贷借来的钱入股,以及重活一世的便利,随便拿出几个后世贬低泛滥的营销策略,就使得雷厂长惊为天人,极为看重她。
此刻她站在德兴雷厂长身旁,旁边是穿着制服的公安和报社的人,俨然提升了社会阶层,在心态上已经彻底瞧不起还在努力读书,妄图和她在月考里较量的楚棠了。
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她特意找来报社的人,就为了踩着盛华上位,楚棠再会读书又怎么样?
未来大学生遍地走,有什么了不起?
在这种飘飘然心态加持下,猛地瞧见了楚棠,能让最痛恨的人亲眼目睹她人生的高光转折点,江宁跟吃了人参果似的,浑身舒坦的开了口。
“姐姐,你怎么在这?”
“江、江宁?”楚棠像是对她出现在这里惊讶万分,那张总是镇定从容的脸,似乎掠过惊慌之色,“我在这里上工。”
“上工?”江宁惊讶道:“你怎么没告诉我?”
她面露不忍,捧着心难受道:“早知道姐姐你白天读书,晚上还这么辛苦,我和雷厂长认识,在德兴也有一些股份,肯定想办法把你介绍进德兴,怎么就想不开,要来盛华这种黑心厂子打工呢?”
“辛苦被压榨不说,能挣几个钱?”
这个年代的人,还没听过绿茶婊这种概念,但不妨碍玲子他们听得浑身不舒服。
员工们操着一口还能听出乡音的话,七嘴八舌替楚棠说话,“谁黑心了?女娃子别乱讲!”
“楚厂长是我们盛华的大恩人,谁舍得压榨她,咱们个个恨不得对厂长掏心掏肺的好哩!”
厂长?
一段时间不见,楚棠成了盛华厂长?
江宁下意识皱起眉头,下一秒却反应过来,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看到楚棠出现在这里,被盛华那群乡巴佬包围,俨然是核心人物时,江宁第一次没有生出嫉恨之心,反而情不自禁颤抖着,为想象中即将来临的一切兴奋不已。
楚棠完了。
彻底完了!
旁人却以为她气得发抖,嘴皮哆嗦指着楚棠:“你你知不知道,盛华为了节约成本,往牛奶里掺料,这种丧良心的事恐怕不是一两天了,你作为厂长不会知情吧?”
虽说江宁如今失去了秀丽顺滑的长发,秋瞳剪水般的双眼,皮肤也只能堪堪称得上白皙。
但失去这些的加成,仍然有着纤细婀娜身材,鹅脸琼鼻,樱桃小唇的她,在普遍相貌灰沉沉,少有人化妆打扮的年代里,她依旧是耀眼的一朵百合花。
——古往今来人类都具有颜狗属性,在别人眼里,不管做什么都显得好清纯,好不做作,她真是个善良的女孩。
对比之下,有些刚因为楚棠长相第一印象还不错的人,下意识生出了反感。
妇女能顶半边天,妹妹善良正义,不怕报复,主动找到报社记者,揭发黑心厂家的不法之举。
而姐姐带头做黑心厂,岂止是没良心?
同样是姐妹,怎么差别这么大?
楚棠像是被众人看得紧张,连忙解释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虽然上任没几天,但大家的淳朴热情我都看在眼里的,绝不可能往牛奶里加东西。”
江宁本能注意到“上任没几天”的话术,作为深谙甩锅之道的老绿茶了,下意识认定楚棠是想脱身。
她表面痛心,实则咄咄逼人:“绝不可能?你是全程亲眼见证了,还是敢为他们打包票?姐姐,做错事不可怕,死不认错才是走上歧途啊!”
楚棠眉眼挣扎,半天没说一句话,反倒是巴厂长他们听不得有人诋毁楚棠,涨红着脸替她说话。
江宁见状更是加大了输出,如同暴风雨里坚韧不拔的女战士,以一对多,在盛华厂门口掀起了一场道德教育之战,受尽了瞩目。
不知过了多久。
“停下,都停下吧。”
楚棠揉了揉眉心,长长叹了一口气,主动侧身让开了路,“算了,既然说破了嘴你们都不信,再拒绝显得我们心虚,你们自己进来看吧。”
盛华的人面露不甘,却依旧让开了路。
自从楚棠分家后,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退让,江宁大获全胜,心里畅快得很。
就是
口干舌燥的。
不知不觉,居然说了十几分钟。
她雄赳赳气昂昂,带头就要迈步进入盛华,却被楚棠一把拦住,“等等。”
江宁顿了顿,一脸不赞同道:“不是你说让我们进的吗,怎么又反悔了。”
楚棠眉头微微拧起,看着她:“里面是给牛奶消毒装瓶的工作车间,你们不穿工作服就想进?”
江宁呆了一呆,迷茫道:“啥?”
楚棠示意她看自己束起紧裹在帽子里的头发,还有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色工作服、鞋套,满脸不解:“你们德兴不换衣服就可以随便进吗,这得带进去多少细菌灰尘,做出来的食品恐怕不能给人食用吧”
所有人的目光登时刷拉拉落在江宁披散在背后的长发,还有一路走过来皮鞋上沾染的灰尘。
一股热血冲上了江宁的脸,憋得她满面通红:“当、当然不是了!我只是一时生气,忘了!”
楚棠听着信了,对外面的公安记者大方笑了笑,“我想也是,其实我们盛华完全不介意同志们来督查情况,毕竟我们走得端行得正,不怕查。但你们来势汹汹,玲子说了好几遍要换衣服才能进,你们还一味往里面闯,我们才阻拦你们不让进。”
“也是我的错,看见公安同志就紧张,没跟你们说清除,让我妹妹废了半天口舌。”
这年头哪个老百姓看到公安不紧张?
众人们见楚棠言辞诚恳,眼神清明,气质端正大气,想起之前那叫玲子的开门女孩,确实似乎一直说着什么换衣服,气得快哭了,脸上都有些不自在。
这不显得他们横不讲理么?
这么一想,气势顿时往下落了几分。
这时,随行的一名公安看了半天楚棠,不确定道:“你是,你是宝河大队的楚棠?”
“那个险些被舅母一家,推下河害死的楚棠?”
这名公安一直站在人群里不算显眼,楚棠闻言看去,一眼认出来了,激动道:“唐叔?!你怎么来了,哎呀,人太多了,我居然没看见你。”
这句唐叔,叫得那个曾经跟着办理了江有福一案的公安心里熨帖,板正的脸柔和下来:“看来你过得不错,女大十八变,要不是同名,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这是当然。
当初楚棠突逢大变,浑身湿漉漉的到了卫生所,衣服脏乱,头发乱成一团,又没有经过太多次气运改造,与现在明艳的楚棠完全是两个人。
唐姓公安忽然想到什么,视线落在江宁身上,“不过我怎么记得你只有一个弟弟,哪来的妹妹?”
“宁宁她,其实是我表妹”楚棠有点尴尬道,话音落下,发现周遭有反应快的人脸色先变了,她连忙解释道:“宁宁她一直在镇上读书,不知情的,她和她妈还有她那个杀人犯弟弟不一样,你们别这样看着她。”
自从听见江有福案件就浑身僵硬的江宁此刻:“”
察觉到同类茶艺气息的江宁,心里简直无数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贱人害她!
楚棠不说就算了,一说所有人都听明白了,感情江宁还有个杀人犯弟弟!
这么一想,之前就觉得江宁未免表现过激了,就算盛华牛奶真掺东西了,她激动个啥?
难道早就知道是她表姐的厂子了?
啧啧,家学渊源啊。
一道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江宁身上,与先前欣赏赞同的意味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江宁哪还敢带头冲锋,嘴里狡辩了几句:“我真的是为了姐姐好,你们干什么这么看我!”
没出息的东西!
德兴的雷厂长心里暗骂几句,一直稳坐钓鱼台的他终于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说那些不相关的事干什么,大家来都来了,既然楚厂长盛情相邀,咱们赶紧换了衣服进去看看,也好还盛华清白。”
说着他主动向盛华的人介绍了人群中一位鹰鼻深目,棕黄色卷发的外籍人,“听说接到举报后,报社的同志们怕有人恶意举报,误会你们,特意请来了意大利的食品质检员杰森过来检测。”
扛着相机的报社负责人推了推眼镜,严肃道:“这位杰森专家上过好几次报,连省里的领导都赞扬过,专业性毋庸置疑,我们是在采访中接到了举报,杰森专家听说后,自己感兴趣过来的。”
楚棠不动声色看了眼那名外籍人,并不意外。
原剧情中,这个时间线国内食品质检这块发展确实还没跟上,是在未来几十年里,国家迅猛发展,日新月异,很快赶上,甚至超越了国际水平。
但至少目前为止,杰森专家在国内食品业很有名气,这也是为什么剧情中,盛华这么个蜗居于小镇上厂子的丑闻,能一举发散到全国,甚至引起了京都领导层的重视,作为对食品行业杀鸡儆猴的典范。
楚棠表现越发坦然,嘴角带着安心的笑意,“既然同志们都有准备,那我们就放心了,请大家去隔壁换好衣服,做好消毒处理,我和巴厂长亲自带领大家参观盛华。”
毕竟还在读书,年纪尚晓,脱离了初见公安的紧张,少女笑吟吟的,眼眸漆黑光亮,五分的美貌搭配上不落俗的言行,都衬成了八九分。
众人心里想。
完全不输于小巧精致的江宁。
双方人不再针锋相对,有商有量的更换好衣服,套好鞋套,喷了消毒水,才有序进入了盛华。
步入盛华内部的加工间,来访的一行人先是被干净整洁的环境所吸引,地上光洁蹭亮,工人们装备严实,部门分工明确,滤过,均质,加热杀菌,冷却,装灌。
来华国有几年了的杰森专家眼前一亮,他去过国内很多家加工厂,这时候许多人对食品安全的认知不够重视,相关制度不够完整,少有如此干净卫生的环境。
别说工作服了,甚至有那不讲究的厂子,一边抽烟,一边口沫飞溅的吹牛,手底下还在处理食品。
他本来就有洁癖加强迫症,见那些瓶罐摆放整齐,更是舒心,高兴地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没忍住带了地方口音,充当翻译的报社记者只艰难地听了个大概,还有一句Professional。
眼看大家都目光灼灼等他翻译,记者绞尽脑汁道:“呃杰森专家他说,你们非常专业,他很欣赏。”
众人狐疑,就这么一句?
盛华的人才不管那么多,腰板挺得直直的,这可是楚厂长亲自出的厂规和制作流程,不然他们哪里懂那么多?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啥都懂!
楚棠笑而不语。
后世人对食品安全十分重视,这些流程不过是基本操作,不过江宁从不在乎细节而已。
楚棠好歹也是一流大学毕业的,虽然不是化工生物专业,对这些常识还是知道的。
江宁藏在人群中十分着急,偏偏大家已经对她有偏见了,不好出头发现,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周围。
不可能,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么。
上辈子也是德兴的人举报了盛华,就是今天,由杰森测出来盛华的牛奶掺料,她不过加了把火力,把公安的人也请了过来,把事情闹得更大。
一定在哪个地方有猫腻。
是哪里?
到底是在哪儿?
江宁的焦急不说,这边众人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于是由杰森随机取样做检测。
在一众人的围观下,完成对取样品的色泽、气味、组织状
态、乳糖含量、蛋白质含量,硝酸盐亚硝酸盐等几十种因素的检测。
最后终于得出了结论。
——盛华奶制品品质异常的高,远超出于市场平均水平,营养丰富,口感极好。
公安们松了口气。
报社记者们拍照的拍照,在本子上飞快记录杰森的评价,连新闻标题都想好了。
“杰森专家亲临车间,称盛华牛奶品质绝佳!”
“恶意举报牛奶掺料下的真相是什么”
“”
眼看着楚棠被自己带来的人包围住,言语中赞叹不绝,取代自己成为众星拱月中的人物。
江宁急得嘴角都快上了泡,神经质地在原地跺脚,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突然间,她余光瞥见了车间外匆匆闪过的一道人影,心里电光石火的一动,快步跑过去,扒在门边看过去。
那道人影左顾右看,穿着盛华的工作服,手里提着一桶白色液体,轻手轻脚钻进了一个房间,反手关上了门,门上清清楚楚标着一行字。
废品处理间。
江宁瞳孔剧烈震动。
强烈的第六感涌上心头。
找到了!
被她发现了!
江宁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笑出声,装作困惑的大叫一声:“那是谁?”
突兀的惊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发现是她,有人微微不耐地道:“你又怎么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断你们的。”江宁咬着嘴唇,眼眶里含着泪,“我只是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他好像提了桶牛奶,鬼鬼祟祟钻进了那个什么废品处理间”
她话说一半,似乎觉得自己好像在告状,难为情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但目的显然达到了。
提牛奶的人。
鬼鬼祟祟。
废品处理间?
众人的想象力不受控制的扩散。
场面一时间陷入凝滞,便是对楚棠十分有好感的杰森专家,听见记者低声的翻译后,眼神都有些变了。
负责翻译的那位记者看向江宁,“你还看见了什么?”
“我我不敢说了。”江宁含着泪哽咽道,“我知道我家里人对不起姐姐,反正我做什么都不对,你们自己查吧。”
说完却悄悄给了雷厂长一个眼色。
雷厂长一个激灵,意识到这是抓到盛华把柄最好的机会,连忙站出来,义正言辞道:“难怪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之前你们在外面就慌慌张张拦着我们不让进,原来是在拖时间处理劣质牛奶!楚厂长不地道哇,你小小年纪心眼这么多,还不走正道,你家里人知道吗?”
一直表现的好脾气的楚棠却是变了脸,像被抓住了痛脚,厉声道:“雷厂长,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公安同志和记者同志们一句话没说,你和我表妹三番几次泼我们盛华脏水,你当我不知道,举报盛华的人,就是你们德兴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
雷厂长早知这事瞒不下去,并不慌张:“那又怎么样,我确实有确切的渠道知道你们盛华做的事,不为个人,只为集体,也得举报你们这股歪风邪气!”
“废话不多说,我就问你,你敢不敢让大家伙儿进去,亲自看一看?”
“好,好。”楚棠脸颊染上了愤怒的红晕,“既然你雷厂长咬定了盛华有猫腻,让你看又有什么不行,但是——”
楚棠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又扫了眼江宁:“既然你们德兴坚持要查盛华,可以,我答应。我有个要求,如果确定盛华没问题,咱们得去德兴也检查一遍,不然对我们不公平!”
她冷笑一声,“莫名其妙遭人污蔑,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雷厂长确定渠道消息的真实性,当楚棠嘴硬,闻言也冷笑,“好啊,去就去。”
只要确定盛华有问题,谁还想的起来德兴?
他这一应,楚棠脸上的愤怒之色敛去,好像之前那个愤慨至极的人不是她一样,眉眼之间笼罩着超越了年龄的冷静与淡定,看得几次受挫的江宁心里本能不安。
楚棠神色懒洋洋的,示意玲子上前打开了废品处理间的门,对着身后一众人挑了眉。
“进来吧。”
“还等什么?”
第45章 爆发雷厂长人都傻了啊。……
楚棠脸上还带着坦然自若的笑意,让开身,背后便是那“神秘”的废品处理间,大门毫不掩饰的张开,似乎在嘲笑众人方才脑子里的恶意揣测。
记者专家们在门外,你看我我看你,都感到一丝尴尬。
江宁不安地咬着指甲盖,动作幅度极小的往人群里退了几步。
她偷觑着楚棠的脸色,心里尖叫。
又来了!
——又是这种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情!
从小到大,楚棠不过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只要她想算计楚棠,从来没失手过。可自从楚棠跳河被救起来后,整个人变得实在很邪门。
这段时间来,她已经数不清在楚棠身上吃了多少次瘪。
可是明明她才是被命运眷顾重活一世的人啊!
不管心里怎么想,江宁有了不好的预感,本能不想再出头,谁知刚往后退了几步,背后猛地传来一股大力——
有人推她!
江宁踉跄几步,控制不住冲进了门里,她愕然回头,正好看见雷厂长从底下悄然收回的手。他动作隐蔽,除了江宁,没人看见。
在其他人眼里,又是江宁这个积极的女同志,看没有人进去,急冲冲打了头阵。
江宁恨得咬牙,偏偏在这么多人面前,又不好和作为“自己人”的雷厂长撕破脸。被赶鸭子上架,她只能露出不自然的笑容,努力挽救道:“我就说姐姐不是那样黑心的人,既然姐姐邀请同志们进来看,大家都进来吧,也好为姐姐澄清。”
她这话说得急,没怎么过脑子,就有人听着不高兴了。
嘿,不是你个丫头片子说看见有人鬼鬼祟祟进来吗?怎么现在说得好像是我们非得找你姐的茬,合着好人都是你当了是吧?!
一行人到底还是走了进去,只是气氛比之前沉默许多。
废品室里打扫得很干净,导致江宁找挑刺也挑不出来,里面只有寥寥两个人,在水槽里处理什么东西,听见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工作。
被迫打头阵的江宁原本没放在心上,心不在焉扫了一眼便挪开,毕竟楚棠愿意让他们进来随便看,想来再傻的人也知道里面没什么把柄在。
怎么办?
上辈子就是今天,盛华被德兴的人找上门,抓到了售卖掺料牛奶的证据,导致盛华身败名裂,德兴乘着东风一举成为国内畅销几十年的良心老品牌。
怎么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难道是她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
江宁悔的肠子都清了,早知道她入了股就别掺和,说不定事情还会按着上辈子的轨迹正常发生
现在可怎么办?
她为了搭德兴的顺风车,还借了那么多高利贷。
就在江宁陷入绝望的情绪里时,屋子里却响起了雷厂长的大叫声:“等等!你们在干什么?赶紧给我停下!”
“住手!叫你别倒了!”
雷厂长几步冲上去掀开防水的帘子,劈手躲过闷头工作的二人手中的桶,低头一看,神色震怒:“好哇!我说我们进来你们一声不吭,一点礼貌都没,原来在忙着销毁证据!”
被夺桶的员工愣了一愣:“我不是”
“人赃俱获,还狡辩!”雷厂长喝道,没给厂工好脸色,把人几下推开,连忙招呼记者们过来看“案发现场”。
有猫腻!
记者们扛着相机激动地跑过来,只见帘子后面的水槽里,居然倒满了牛奶,下水还在潺潺的往下流,旁边最多只剩最五六桶牛奶,想必他们晚来几分钟,销毁得什么都不剩了!
那两个厂工一脸懵,下意识抬眼看向了从头到尾没出声的楚棠,像找到了主心骨:“厂长,这咋回事啊?”
“没事,你们先出去吧。”楚棠安抚道。
等到楚棠出声,大家才发现她甚至都没进来,就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人仰马翻,表情淡淡,好像对发生的一切并不感到意外。
若说先前看着还觉得她沉稳自信,现在被抓了现场,瞅着就有那么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了。
雷厂长十分敏感
,阻止道:“往哪跑,急着出去干什么?畏罪潜逃?”
那俩厂工一听急眼了:“放恁娘的狗屁!俺犯啥罪了要逃?俺处理牛奶处理的好好的,你——”
雷厂长像抓到了痛脚,厉声打断道:“听!盛华的人自己都承认在偷偷处理牛奶了!这不就是心虚吗?”
厂工嘴笨,情急之下偏又说不好这边的方言,急得红赤白脸还想解释,被楚棠拉住了:“没事,别急,待会儿我跟他们说。”
一旁江宁万万没想到,原来剧情点在这里!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差点没压住喜悦的神情,努力压了压嘴角,惊讶道:“姐姐,这是做什么?难道你们盛华真的在牛奶里掺东西了?”
楚棠挑眉:“嗯?掺什么?”
江宁捂着心口道:“要是掺水也就算了,喝牛奶的很多都是小朋友,你千万别猪油蒙了心,掺些不该掺的东西呀!”
楚棠笑了笑,眉眼露出几分犀利:“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掺了东西,知道这么多,你半夜翻进来爬墙上亲眼看见了?”
江宁被她说得一噎,咬了下唇:“我只是怕你做错事”
楚棠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你说掺不掺不作数,凡事得讲证据。”
证据?
江宁视线落在人群里的杰森身上,心里一动,柔声道:“这里不刚好有专家在吗,咱们扯嘴皮子没有意义,不如让专家说说。”
听了随行人对事况的翻译,专家杰森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拨开挡路疯狂拍摄的几位记者,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槽底的液体,嗅了嗅。
过了会儿,他皱了下眉,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翻译点了下头,对大家解释道:“专家让我去车里拿他的包。”说完噔噔噔跑了出去,没多久带了个箱子回来。杰森没再说话,从箱子里取出一系列仪器模样的设备,兀自检测了起来。
检测时间相当漫长,杰森的眉头越皱越紧。
记者们心里觉得八九不离十了,在心里构思稿子怎么写,1不敢打扰杰森的思路,绕着废品间拍了半天,想采访几句当事人楚棠,楚棠又一副不愿多说的表情,只能去三三两两去盛华其他厂间拍照,试图找出盛华更多的“违法犯罪”的证据。
楚棠没阻止他们,像心如死灰一般,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盛华的员工反倒各忙各的,一派序然,偶然有几个不上工的过来看热闹,也被玲子她们给匆忙赶出去了,远远的往这边打量。
落在外来一行人眼中,就是担心受怕的证明。
终于,过了一个小时左右。
随着一声:“结果出来了!”
所有人乌泱泱围了过来。
其中以江宁和雷厂长态度最积极,眼睛都快黏在杰森手里的设备上了,嘴里道:“怎么样?牛奶里掺了什么东西?不会吃死人吧?”
杰森一听,眉心彻底散开,激动道:“NONONO!牛奶非常纯正,没有任何添加剂,很难相信在华国能有这么纯天然的高浓度的优质蛋白,营养价值比我在家乡最好的奶牛场还要高出1.57倍!”
听了翻译一说,江宁雷厂长瞪大了眼。
“不可能!”
“这么好的牛奶,没问题楚棠为什么要倒掉?”
杰森看了下仪器数值,正要解释,楚棠开口给出了答案:“废品室里的都是过期牛奶,过期食品人喝了有害无益,每天都有专门的员工清理。”
雷厂长耗费这么大功夫,哪肯死心,指着桶上面的日期:“两天前产的牛奶,哪里过期了?”
楚棠却是疑惑了,“难道德兴会卖过了两天的奶制品?”
雷厂长刚要冷笑,突然反应过来,就是一滞。
市面上奶厂少,目前都是采用传统的煮沸杀菌,保质期极短,但牛奶本就是珍贵食物,就算口感有些细微变质,也没有哪家奶厂舍得倒掉,多是卖给了那些平日舍不得买,逢年过节才舍得给家里小孩老人买牛奶的贫困家庭。
这些人家就算喝出了奇怪的味道,也没有经验,只觉得自己喝不惯精细东西,还会忍着怪异感,让家人不要浪费,一点点喝干净。
这已经是业内约定俗成的规则了。
但雷厂长再蠢也知道不能承认,他警铃大作,只能顺着楚棠的话,艰难笑道:“当然不卖了,我就是考验考验你。”
楚棠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说:“没关系,反正进来之前咱们都说好了,既然盛华没问题,过会儿咱们还得去德兴学习学习。”
雷厂长人都傻了啊。
进来之前,他信誓旦旦里面一定有问题才敢放言,德兴经不经得住看,他难道不知道吗?
雷厂长还是觉得不对,他得到的消息百分百真实,盛华的牛奶必然有问题,难道盛华早就收买了杰森?
顾不得什么专家不专家,雷厂长垂死挣扎地看向杰森,愤怒指责道:“如果不是掺了料,那你为什么全程皱着眉头?”
杰森听了,纠结的直拧眉,澄澈的蓝眸看向了门口白色防尘衣也掩不住高挑身型的少女,终于忍不住眼带热忱道:“楚,你们的奶牛是怎么饲养的,饲料又是怎么调制的?还是说奶牛品种与众不同?”
像是发觉了自己的请求过于冒昧,他严肃古板的脸略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想说,能否带我去你们农场参观一趟?”
第46章 再次变美气运再次开始转移,令人惊讶……
如果说杰森解释之前,雷厂长还抱着侥幸念头,那么亲眼看见来之前态度高高在上的外籍专家,对楚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摆出这副热情态度后——
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
盛华根本就没有所谓掺料的牛奶!
该死的,他一定是上套了!
雷厂长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还算风生水起,在金岭多少也有些人脉。他当然不傻,如果不是厂里的心腹亲眼看见盛华一个厂工半夜鬼鬼祟祟出去卖牛奶,他哪能这么胸有成竹的带了一大批人过来,势必要把盛华搞垮。
事实上,那姓姚的小子一开始胆子还真没这么大,最初只敢偷摸盗一两袋牛奶出来,在黑市交易了就跑,胆子小的跟兔子一样。
雷厂长知道这事后,立马想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安排手底下的人去接触他,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得到对方信任,得知姓姚的厂工媳妇重病,家里急要钱,才不得不铤而走险干这种事。
在雷厂长这种心眼里子有几十道弯的老油条刻意诱导下,姚小子果然上了勾,还用上了雷厂长特意从其他渠道搞来的俗称“蛋白粉”的东西,这玩意儿有微量毒性,用了能增加牛奶的口感,市场面上是禁止使用的,他以为大巴山这种乡下人铁定不知道。
结果没想到这群面忠心奸的小人给他下套!!
雷厂长是认定了如今这番局面是被盛华下套了,可惜他来之前信心十足,连后续采访怎么回答都构思好了,结果现在
不等他想出什么办法,只见被记者们热情包围采访盛华怎么能生产出让知名专家都惊讶地高质量牛奶的楚棠,突然朝他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问道:
“盛华看过了,接下来是不是该去德兴参观一趟,外面的人都说德兴的奶源是金岭第一,刚好让我们见识一番,互相学习学习。”
雷厂长笑得很勉强,“都是乡亲们赏脸,哪里称得上金岭第一,我看就不必去了。”
然而杰森听说还有比盛华更优质的牛奶,十分感兴趣。
雷厂长心里拔凉拔
凉的,还欲再推脱,却听楚棠似笑非笑地说了句,“这可是咱们提前说好的,雷厂长不会想反悔?难道厂里有什么不能看的?”
这么多人都看着,雷厂长没法推拒,最后半被人群推搡着去了没多远的德兴,直到杰森真的兴致勃勃拿出了检测仪器——
就在这一刻,雷厂长知道。
德兴完了
和过往一样,金岭镇的人们度过了平平无奇的几天,日子如水珠滚入油锅里,温度缓慢达到了沸点,首先泛起涟漪的,是一周后的早上。
正是学生们上早课的时间,无数张脸带着清晨的困意,学生们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早饭,打着哈欠往学校走去。
几个结伴的学生正经过离金岭高中不远的某个巷子口时,猛地听见几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退牛奶!不,退钱!”
“退钱!退钱!”
“俺就说娃前段时间闹肚子咋回事,考试都给落下了,看病花了好几十都没找到原因,原来是喝了你家的过期牛奶!俺家药钱也得赔!”
“我家孩子从小底子弱,卫生院里的大夫说最好多喝牛乳,这种精贵东西,都是一家子省吃俭用才扣出来买的,结果你们厂居然卖崴货,你们还有良心吗?!”
只见一群神色愤怒的人们成堆堵在巷子深处奶厂门外,厂子里的人听见动静,刚把大门拉开了点缝隙不耐烦地探出个头,还没说话,就被外面蜂拥而上的人吓了一跳,立马缩了回去。
德兴的人心惊胆战地看着大门里缠绕着链条的大铜锁,被怒火上头的老百姓撞了好几次,险些没被撞烂。外面的人数还在不停增长,撞击声越来越大,这人生怕下一秒就被人群撕碎了,匆匆扔下一句:“你们等着,我去找厂长来!”
赶紧撒丫子跑了。
站在巷口看热闹的学生不由瞪大了眼,有人震惊道:“咋回事?德兴卖过期牛奶?”
德兴面子功夫一向做得足,雷厂长这人特别擅长一些阴损小道,成天就花几毛钱找些托,天天在学校门口忽悠人德兴牛奶好,我婶家的孩子考上了哪里哪里,谁谁谁家瘸腿的老人喝了腿脚利索得很,一口气能走十来里路!
这个年代的人们没经过资讯时代的荼毒,朴实单纯,几乎人人都信了,这就导致德兴在金岭高中的名声一贯不错。
如果不是雷厂长此人嗜赌,败光了厂里的钱,光从德兴每月的纯利润来看,称得上一本万利的缺德生意。
有家庭条件好订了报纸的学生,抱着豆浆杯冷哼一声,“你们还不知道,德兴的事上了好几个地方报纸,还有个市报也登了。听说前几天单位上的人和外籍专家临时去咱们镇里几个厂子抽检,发现德兴不光卖过期牛奶,甚至还往部分牛奶里加了什么化学用品,报纸上说吃多了会肾衰竭。”
“等着吧,我看这事还没完。”
几个学生一听都惊呆了。
“妈呀,这不是谋财害命吗?”
“缺阴德的玩意儿!”
看着离上课的时间还早,几个热心肠的学生互相看了眼,义愤填膺加入了声讨的人群里。
“德兴必须给老百姓一个解释!”
德兴差点被愤怒的民众们打砸之时,江宁正被人按在泥泞地里。
那天她抱着侥幸心理跟着去了德兴厂子里,是眼睁睁看着杰森专家是怎么从期待到气红了脸的全过程,江宁好像灵魂浮出了身躯,一语不发,扔下背后的一团糟,独自游魂一样浑浑噩噩走出了德兴。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她是重生者,知道未来的命运,她占据了楚棠的气运,终于有了美貌,有了英俊帅气家境清贵的男友,却还是把日子过成了这副狗屎样,为什么?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江宁想不明白。
她本来就不是多聪明的人,这段时间被残酷的现实接连打击,一时间精气神都被毁了,甚至逃避地怀疑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可就在江宁拖着僵硬疲惫的身体,转过一条熟悉的街道时,刚好瞥见一群皮肤黝黑的男人围在一个小摊面前,领头的人嘴边叼着烟,拎着摆摊的中年男人,劈手就是一耳光:“借了爷的钱,从来没人跑得掉。”
中年男人被打得鼻青脸肿,丝毫不敢还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青爷,我的本金早就还你了,是你利息太高了!卖了我爷还不起啊!”
叫青爷的男人烟一摘,胎脚又给了男人心窝一下,无视地上痛苦呻吟的人,笑了:“借钱时说得好听,说老子是菩萨给了救命钱。还钱老子就成了高利贷是吧,白纸黑字写的好好的,去派出所老子也不怕!”
那人满脸血污还想去抱青爷的腿求情,被周围的小弟拉来,不一会儿一群人围上去,一人一脚发泄起了怒气,青爷在一旁惬意地吞吐着烟雾。
突然,他像感觉到了什么,往江宁的方向看了一眼。
江宁吓得心跳都快停了,连忙转过头,哪里顾得上顾影自怜,急急跑了。
这群人!
这群人就是给她借钱的那群人!
完了。
完了!
德兴垮了,她拿什么还高利贷?!
她会被打死吧。
江宁脸色惨白,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心里早就没了法子,连跑了好几条街才喘着气停下。
不知不觉,她跑到了偏僻的巷子里。
四周无人,江宁稍微冷静了些,这会儿天还没亮透,巷子深处黑黢黢的,像张口巨口吞噬光线的怪物,潜伏在黑暗里。
江宁有点害怕了,扶着墙往回走,走了几步,隐约听见背后有脚步声跟上来,没等江宁跑出多远,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搭在她的肩膀上。
“宁宁?”
差点尖叫出声的江宁呆住,愣愣回头,看见一张出乎意料的脸,“王喜孟?”
从巷子里走出来的人正是被岭高开除处理的王喜孟。
看见是熟人,特别是爱慕自己,被自己呼来喝去的王喜孟,江宁肉眼可见的放松了,怪他:“鬼鬼祟祟不知道早点出声?吓我一跳!”
王喜孟一半的脸淹没在阴影里,哑着嗓子道:“宁宁,你怎么在这?最近过得怎么样,怎么不来找我。”
和之前在学校里耀武扬威的模样相反,现在的王喜孟骨瘦如柴,眼窝深陷,嘴唇起了一层干燥的死皮。
江宁差点没认出来。
她这段时间忙的脚不占地,哪里还记得他,嘴里不由敷衍:“最近忙,没空。”
黑暗里。
王喜孟神色痴迷地看着面色不耐的江宁。
他很久没看见过江宁了。
自从被金岭高中开除后,王喜孟被爸妈强行关了禁闭,不准他出门,他这段时间大喊大叫过,绝食过,甚至假装闹过自.杀,总之就一句话——
他要见心上人江宁!
王喜孟他爸妈更觉得事态严重了。
好家伙,自家孩子这是被狐媚子迷了眼啊!
哪还敢放出去?
就这样下了狠心,王喜孟闹腾了一阵子发现没用,倒也消停了。
在家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
他是真的爱江宁这个人,江宁的眼睛、嘴巴、鼻子、玲珑的身材,没有哪一处不长在他的心尖儿上。
得知江宁早就有男朋友了,他当然恨过。
可长久的禁闭过去,消磨了他的恨意,他为江宁付出了一切,当然爱江宁了,不然他在认识的圈子里丢的脸,被废弃的学业,借了江宁那么多的钱
不都成了笑话?
想到这里,王喜孟舔了舔嘴巴上干裂的口子,神色一如既往的讨好:“宁宁,你不知道我好想你,我做梦都在想你——”
“我还有事,先走了。”江宁心急如焚地打断他,满脑子都是钱钱钱,看都不看他一眼,扭过身就要走。
王希孟眼神略深,正要跟上去,江宁突然反应过来,回头双眼发亮,声音变得甜腻起来:“对了,喜孟,你身上有多少钱呀?身上没有没关系,你爸妈不是很有钱吗?你回去偷偷拿几千给我,我保证会还你。”
说着她熟稔地落下了眼泪,神色凄凄:“我知道这笔钱有点多,可我真的走投无路了,不还钱,那群高利贷会打死我的。”
几千块钱。
在她嘴里只是有点多?
王喜孟觉得很讽刺,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死死看着面前这张俏丽的脸蛋,虽然
不知道为什么,江宁这几个月肤色暗淡了些,过去小鹿般清纯闪亮的眼睛,现在提起钱时充满了算计的光,有些倒胃口,但总体还是美的。
说话时挺翘红润的樱桃嘴唇。
被腰带恰得细细的腰。
微微起伏隆起的胸脯。
江宁没发现王喜孟呼吸的异常,还在那里擦着眼泪,“你怎么不说话呀,我以为我们的交情不至于这么冷淡的,你是不是觉得我烦了?”
王喜孟说:“有钱。”
江宁一听,欣喜若狂:“真的?在哪,赶紧给我!”
王喜孟别过身,低头说:“在我家,你跟我走,回去拿。”
江宁虽然觉得他声音有些奇怪,却没多想什么,反而被意外之喜砸昏了脑子,她知道自己的优势,于是贴得王喜孟更紧了些,拽着胳膊撒娇:“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还等什么,赶紧走吧。”
王喜孟反手抓住她的手,闷头往巷子里走。
江宁沉浸在喜悦里,没有发现两人越走越深,周围越来越暗,直到两人走到了一片阴冷孤寂的枯林里,她才意识不对,迟疑道:“我记得,你家不住在林子里吧?”
话才说了一半,王喜孟就扑上来撕扯她的衣服。
“宁宁,宁宁,反正你也爱我不是?”江宁那点子力气完全反抗不了身上的男人,只能大喊救命,王喜孟抽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喘着粗气哄她:“别怕、别怕,我家里真的有钱,老头子柜子里还放了一万块钱,你听话,完事儿我就回去拿。”
江宁折腾的幅度小了些。
王喜孟哪里察觉不到,她趁机脱了江宁的裤子,急吼吼解着裤腰带,嘴里还不断保证:“我发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宁宁,给了我吧,我肯定不负你,你要的几千我拿来当彩礼,不,那一万我都拿来给你!”
江宁这下彻底不动了,虚虚遮住身子,红着眼睛说:“一万都给我,今天?”
王喜孟jing虫上脑,也不觉得她死要钱的样子扫兴了,搂着人直点头。
江宁叫了这么久也没人来,知道今天是跑不掉了,她绝望地躺在枯叶上,想着反正她的清白已经给了文望,王喜孟一看就是个初哥,哪里知道不同。
上辈子被屠夫强迫这档子事多了,她早就没有那么在意,不然这辈子也不会轻易和顾文望早早滚到一起
就这样,两人半推半就纠缠起来。
过了会儿,林子里响起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十分钟后。
王喜孟两眼发白了好半天,然后才一脸餍足地从江宁身上爬了起来,他心想事成后倒也晓得心疼人,把江宁从垫着的叶子上小心拉起来,低声下气地给她穿衣服:“累不累?要不要喝水,我去河边接点给你。”
江宁心理生理上都不是情.事生涩的小姑娘,刚琢磨出来味儿就戛然而止,心里暗骂一句废物男人,没好气甩开王喜孟的手,兀自穿起了衣服。
“不喝,我哪有那心思。赶紧把衣服穿好,我们去你家拿钱。我急着用呢。”
王喜孟美人到手,露出了久违神气得意的笑,他倒没想真的骗江宁,反正老东西的钱以后都是他的,江宁成了他的人,就是他媳妇了。
自家东西早点给媳妇怎么了?
王喜孟舔着脸给江宁整理衣服,余光不经意扫过了刚才江宁躺过的地方,心头突然一咯噔,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事。
怎么没见红?
江宁收拾好了自己,瞧那废物盯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疑心王喜孟是不是反悔了,不舍得把钱给她?
没等她发问,王喜孟抬头,劈头盖脸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江宁这小身板直接给扇到了地上,她愕然抬头,看着王喜孟一脸的凶相:“你疯了?!你居然打我!”
王喜孟却像变了个人,神色凶狠,“臭女.表子?你早就跟顾文望睡了?”
江宁捂着脸整个人一僵。
王喜孟快疯了,扑上来又狠狠给了她几耳光,“贱人!贱人!亏我还想娶你,你怎么敢骗我,怎么敢”
江宁被从干净的叶子上拽到了脏兮兮的泥泞地里,这回王喜孟没心疼她,只恨不得打死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粗鲁地扯烂人衣服,又压了上去。
“破烂货还想要钱?老子睡你都嫌脏!”
这回林子里响起了凄惨的惨叫声。
江宁痛得嚎了起来,太痛了,太痛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这辈子想走捷径,却又回到了上辈子最糟糕的处境。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啊。
不知道是不是王喜孟的错觉,这回再也没了之前顺利的感觉,连手底下的幅度都明显干瘪了许多,让他十分不尽兴。
他看着浑身裹着泥巴,早就昏厥过去的江宁,脏兮兮看不清脸,但瞧着好像整个人黯淡了很多,仔细看脸上身上都没那么完美,他先前怎么会失了心爱上这么个女人?
王喜孟没多想,将事情归为他看透了江宁的本质。
匆匆完事,连衣服都没给人盖。
他跑下人兴致缺缺地走了。
真没劲儿
外面发生了无数事,好的坏的,楚棠都不知道。
只因为她又一次陷入了熟悉的沉睡中。
气运再次开始转移。
第47章 仙女天爷,他们看见仙女了!
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周。
楚棠是被隔壁院子的鸡鸣声吵醒的。
她睁开双眼,眼里不见久睡的昏沉之意,从床上径直起来,推开房门,院子里却是安静极了。香樟树下的石桌面上,蒙着浅浅的一层灰,显然好些天没人打扫了。
在发现身体的不对劲时,楚棠提前做好了准备,保险起见,先是托王月娥去学校请了十天长假,再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要和几个交好女同学备战月考、同吃同住,让王月娥带着弟弟楚秋泽暂时回宝河大队住一周,腾出房间来。
王月娥没读过书,在她眼里读书是顶顶高贵重要的事,二话没说,利索收拾了包裹,劝着满脸写着不高兴的楚秋泽走了,一点儿没怀疑过楚棠说的话是真是假。
楚棠没急着去照镜子,说不上心情是紧张还是期待,或是两者都有,她深吸一口冷冬清爽的空气,让大脑彻底清醒后,又回到房间里,把这段时间的生活垃圾收拾了一番。
虽然说这是一本书里的世界,在楚棠身上更是有气运这种科学解决不了的事,但很显然,特殊如她,也做不到不吃不喝连续沉睡一周。
中间短暂醒了几次,浑浑噩噩解决了生理需求,又陷入了昏睡中。要不是看到桌子上的食物残渣,楚棠还以为那只是自己做的几场梦。
把收拾好的垃圾统一装进麻袋里,堆在院门旁边的角落,忙过一阵,楚棠才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虽然不知道她昏睡了几天,但最多不超过十天,此时正是近十二月的气候,天气冷极了,她却穿着薄薄的睡衣,从暖和的炕上爬起来,来回在院子里穿梭了几趟,连厚实的棉大衣都忘了披,竟是完全没觉得冷!
想到这里,楚棠心里一动。
抬眼看向隔壁院子里的那株槐树。
当初她选择租这个院子,正是喜欢这里的房子不密集,院子和院子间隔了至少七八米远。
这么远的距离,她却能清晰地看见树干上纵横的纹理,甚至能看到树上鸟窝里窝了两只眼睛都没睁开的小鸟。话说回来,早上隔壁的鸡叫声未免也太大声了?
不光体质、视力、连听力都提升了?
纵使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楚棠还是被这么多惊喜砸得有点晕,她想了想,又去提了几样重物,做了下力量测试——发现除了体质变得不那么怕冷外,力气提升得并不多。
好吧。
差点以为把年代文穿成
了异能文。
她没变成超人,只是各方面素质提升到了普通人的最大,顶多算个力气大点儿的成年女人。
不过光是这些,已经让楚棠心情大好,毕竟比起这些东西,她最重视的还是那据说世间少有的美貌。
盛华这一次绝地求生,从原剧情里的身败名裂脱离出来,想必让她那好妹妹江宁彻底失去了财富的底气,不然也不会转移这么多气运回来,让她发生了脱胎换骨的改变。
那她的脸
楚棠恢复平静的心,再度擂鼓般跳了起来。即便经历过好几次,她对上辈子到死也放不了的执念依旧做不到心如止水。
照镜子之前,她按捺住怦怦直跳的心,深吸一口气,步伐略带急促来到了镜子面前。
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被镜子里的景象定在了原地
楚棠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自己,久久不说话。
半晌,脸庞传来一阵热意。
楚棠恍惚间摸了一把,低头一看——
哦,原来是泪水啊。
她不是在做梦。
一切都是真的。
她,楚棠,终于拥有了上辈子得不到的美貌。
再也不会被人忽视了。
赚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呢?被命运诅咒的她,根本入不了别人的眼,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恋人,即使坐拥万贯家财,住在空空荡荡的豪华别墅里,开着令人艳羡的豪车,穿戴普通人一辈子都买不起的昂贵配饰。
可无时无刻,如影随形的孤独永远包裹着她。
楚棠闭了闭眼。
她也是个情感欲望正常的普通人,希望每天回家有人和她聊几句家常,开心时有人分享生活中的有趣或无聊的琐事,悲伤时有滚烫的身躯拥抱,冰冷的心似乎落入温暖的巢穴。
即使对方可能没有真心,那又怎样呢?
她就是个俗人。
这就足够了。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外突然传来急促剧烈的敲门声。
来人很急,院门被敲得哐当响。
楚棠从怔愣中醒来,用袖口擦掉脸上变凉的泪水,略作整理,出去开了门。
门外是满脸红光的巴副厂长。
猛然瞧见楚棠,巴副厂长还没反应过来,先是一喜,等目光落在楚棠脸上,又是一惊,迟疑开口:“你是小楚?”
巴副厂长不可思议的眼神大大取悦了楚棠,那颗担心即使变得再美,还会被命运诅咒的心,彻底落了下来。
她眼神晶亮,“是我,巴叔有急事?”
虽然震惊于短短几天不见,楚棠焕然一新的容貌,但巴副厂长本身就不是在意这些东西的人,闻言笑得露出了牙龈:“哎呀,楚厂长嘞!俺来找了你好几次,一直不在家,可算找到你了!有大喜事啊,天大的喜事!前几天市里的记者来咱们厂子做采访,说杰森专家的话传进了市里,说要上报纸,好好宣传俺们这种良心厂家,给其他厂子做什么对,做表率!!”
铁塔般高大的汉子,手足无措地搓了搓生着冻疮的手,“你看,你看,因为一直没找着厂长你,俺们这不是没遇过事儿么,采访咋说啊,俺不会说话,怕上报纸在全国给俺们厂子丢人,要不”他摸了摸光头,小心翼翼看向楚棠,“俺知道你学习忙,能不能抽点时间来?很快的,说最多半小时!”
眼看着盛华从一个濒临倒闭的小厂子,一步步走到现在订单量一天比一天多,连大巴山现有的奶牛产量都快跟不上的火热现状,甚至还把名气传出了金岭镇,连报纸都能上了!
大巴山的人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所以楚棠在大巴山的人眼里,几乎等同于自带佛光的救世主。
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山民们都在想,读书人就是能干哇!等俺工资下来,也要送俺家娃子来读书,说不定以后还能帮上楚厂长哩。
楚棠还真没料到醒来能听见这么个好消息。
如果她没记错,原剧情里,德兴借着大义凛然揭发盛华的“恶行”一事,利用不知情的杰森专家把事情刻意渲染出去,引来了市里的报社来人采访,借着这股东风,站在时代的风口,一举起飞。
如今剧情似乎改变不大,只是双方调了个头?
楚棠没忍住笑了笑。自己真是恶劣啊,凭着预知剧情,拦截了女主江宁的金手指,真是应了恶毒女配的角色。
但那又怎样?
商场如战场。
拿着一手好牌不打岂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楚棠说要准备稿子,让巴副厂长去约了下午的采访。等人走后,第一件事却是去灶房烧了水,慢悠悠洗了个香喷喷的澡。
采访这种事,上辈子虽然因为她的情况特殊,轮不到她出镜,但私底下的准备她是做过千万次的,早已是本能反应。
确定每一根头发丝儿都打理得齐整精致,她兴致高涨,从衣柜里翻出金岭镇应季的,她能买到的最漂亮的衣服,在镜子面前沉迷打扮了一个多小时,翻出很久前搜罗的这个年代能找到最好的化妆品,换了好几个妆容,都不太满意。
最后,楚棠洗掉所有多余的妆粉,只上了一点滋润的珍珠霜,连口脂都不必上,就是最完美的效果。
看着镜子里的人,脑子里自然的浮现出一句话。
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
她迷醉地欣赏这次被气运大手笔改造的几个部位,任何多余的妆粉,都只会掩盖天然雕琢的自然美。
楚棠什么都没干,就这样静静坐到了下午。
下午两点,盛华厂子。
听说今天厂长要来接受采访,盛华就要扬名全国了,员工们亢奋得午饭都没怎么吃,恰好因为采访需要安静,大家手里都没安排活儿,都聚集在厂子门口翘首以望,等着看市里的记者们扛着摄像机过来,太有面儿了!
周围的摊贩、居民们听说,也跟着围拢过来。
这可是大事!没听说金岭镇哪个厂子被采访过。
凑近点,说不定也能跟着上报上电视?!
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厂子门口跟赶集一样,闹哄哄的,巴副厂长喊了好几声,也没把声音给压下来。
直到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从街道徐徐响起。
记者们来了?
众人齐齐看去,不由噤了声。
只见一道风姿摇曳的高挑身影蓦然出现在视线里,随着来人的面容在冬雾里逐渐显露,震天的吵闹声彻底消失不见,好像刚才乱糟糟的一幕只是错觉。
近了,更近了。
不知是谁,无数道口水吞咽的声音响起。
清晰的,突兀的。
天爷,他们看见仙女了!
第48章 璀璨好像生来她就该这样璀璨夺目。
看热闹的人们对上楚棠那张脸的时候愣住了。
盛华门口密密麻麻扎堆的人们,男女老少,
像约定好了一般,头齐齐转向她走来的方向,视线无法控制地被她牢牢抓住。世界好像变成了一副拼接的画作。
——在看到这个女孩的一瞬间,别的人、别的景、别的物,都像墨笔随意勾勒的黑白画,而她从灰扑扑的画里走出来,鲜明的色彩便从她身上开始蔓延。
亮眼的,夺目的。
和这时候的人们常穿的军绿色、黑色灰色的基础款不同,楚棠穿了件白色的长风衣,精致的纽扣,细细的束腰,勒出窄窄的曲线。
衬着有些单薄纤细的躯体,都显出几分风情。
视线上移,女孩有一头海藻般的长发,浓密的,茂盛的,风吹过来,微卷的发尾轻轻摇曳,有几丝长发从白皙光滑的脸颊掠过,先是搭在挺直的鼻梁,接着停留在红润饱满的双唇上。唇瓣的颜色泛着粉,让人想起甜津津、红艳艳的樱桃。
她像是有所察觉,行走间轻轻将这几缕长发拨开,对着众人所在的方向,大方自然地露出了微笑。
笑起来时,那张完美的、世间造物主所能赋予极致巧思的面容,散发出了强烈的,充满攻击性的美,和老一辈崇尚的端庄、内敛、含蓄的美截然不同。
她站在那里,如美艳大气的海棠。
坦荡荡的,无需遮掩。
与此相反的,是她的一对眼瞳。
黑亮、清透的双眼看过来时,又有一种清冷的美感,像初秋的泉水潺潺流动,使得她的美不带一点庸俗,让人好像生出一点别样的念头都是对她的玷.污。
看呆的人还不知道什么叫来自书中女主气运金手指,是科学无法解释的Bug级碾压。
他们只知道这辈子没见过的漂亮得如此无可挑剔的人,刚才从他们面前走过,径直进了盛华厂子。
直到楚棠的背影彻底消失,一行人好像被按了暂停键的人才晕乎乎醒过神来。
“天爷,走过去那女娃子哪家的?咋生的恁端正?”
“可不是,我差点以为仙女下凡了!”
“你说人家那脸咋长的?哎呀,长得那叫一个俊!怎么说反正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
“有人知道那是哪家姑娘不?怎么盛华的人全都呼啦啦跟进去了,厂里的女工?还是谁家家属啊?”
“有没有人知道?”
“”
“认识的婶子给个消息呗!”
瞧见好些个在镇上条件顶好的青年动了起来,平时眼高于顶的男同志,装作不经意地跟平时看不上的碎嘴婆子,脸上还点着点儿笑,打听刚才那女孩儿的信息。
甚至还有那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混子也在那兴冲冲的打听,被熟悉的人背地里狠狠啐了几口。
逼崽子不如撒泡尿照照镜子。
什么货色就敢做梦!
然而行动起来的只是极少数,大部分人看着眼前乱哄哄的一幕,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样的人
谁配得上呢?
“记者还没到吗?”
楚棠侧了下头问道,波浪一般的长发随之晃动了一下,惊醒了一圈晕乎乎的员工。
巴副厂长因为早上刚见了楚棠一面,有了心理准备,第一个开口,愤愤道:“快了,听说人本来早就该到了,德兴那群人突然跑出来闹事,生生给耽搁了!”
楚棠没有感到意外,随意道:“不用管他们。”
德兴败在媒体上,自然也想从记者这里爬起来。只是木已成舟,德兴偷工减料的事实不可能改变,时代正在快速发展,为了搞活经济,各单位都在允许推动个人经商,扩大生产经营自主权。在这么个风口上,德兴这种率先栽在敏感浪头上的厂子,只可能被打压进谷底,绝不可能翻身。
上辈子盛华就是这样消失在岁月中,没掀起一点浪花。
今天重点是采访,楚棠懒得来回换衣服,便没进生产车间,趁着没事,在外面看了一圈,其他员工默契地跟在她身后,偶尔偷偷看一眼她的侧脸。
巴副厂长则走在楚棠旁边,脸上带着亢奋的神色,跟她大致讲了讲这些天她不在发生的事情。
楚棠这才知道她昏睡了足足七天。
从江宁带着德兴的人灰溜溜离开盛华那一天起,很多事情就在明面或底下有了巨大的变化。
那天在场的记者回去后,很快把当天发生的一切,稍作总结,发到了各自所在的报纸上,作为食品相关问题的报道,老百姓切身体会下很容易共情,许多人写信到报社控诉德兴这种毫无道德底线的行为,大夸盛华仁义,有华人务实之品德,讨论情形之热烈,消息很快从金岭镇传到了市里,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而真正点燃局势的是杰森。
杰森作为省里特意邀请过来指导交流的专家,在国际上颇有美誉,居然在某一个国家台采访中,提到了这一次令他印象深刻的盛华,缺乏精密的工具仪器,居然也能生产出优质到令他震惊的优质牛奶,实在不可思议!
采访一经播出,各地报纸针对这为国争光的好事纷纷进行了夸奖,同时顺便对德兴那等小人行径大肆批评,背地里的某些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盛华彻彻底底在全国人民面前刷了个脸熟,这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广告。
很多人脑子里从这个时候就有了认知,盛华这个品牌,和高质量健康牛奶挂钩,值得信任。
总之,在楚棠浑然不知的情况下,盛华像原剧情里的德兴一样,乘着这股东风——
彻底火啦!
看着源源不断的订单雪花般涌来,盛华从副厂长到挤牛奶的小工,每天嘴都快笑裂了,毕竟盛华自楚棠当上厂长发布了新规定后,他们的工资可是和销售量挂钩的。
连在街上跑着发传单的,还有大部分摆奶站的人全都回来了,实在是厂里忙不过来,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两个人使,都还不够用,急得巴副厂长嘴角长了几个大燎泡。
但即使忙了一天,热饭都没吃上几口,盛华里大巴山的村民们晚上肢体疲惫的躺在炕上,心里却充满了喜悦。
因为他们知道,盛华活下来。
那大巴山就有未来了!
巴副厂长满面红光,声音洪亮,气息绵长,说起这些事来,居然自带振奋效果,听得其实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美貌点,本心不那么单纯的楚棠,都忍不住热血沸腾了一阵子。
顶着背后无数道炙热崇拜的视线,楚棠面不改色,赞叹地看向貌不惊人的大光头。
不错啊。
没想到巴叔还是个打鸡血的好苗子!
难怪以前能当厂长。
这时,有在外面等的人眼见,远远朝这边喊了声:“厂长,好像是记者们来了,到门外了!”
一行人才意犹未尽中止了话题,大部分人自觉散去,巴副厂长和几个管事的领导班子,带楚棠去这些天厂里临时搭建的厂长办公室去接受采访。
临进办公室前,楚棠突然想起件事,停下步子,身后几个人赶紧跟着停下。
“玲子。”只见她朝不远处往这边巴巴望着不敢过来,脸上还带着两坨高原红的少女笑了笑,“这个月工资发了,带你爸去镇上卫生所看没看?怎么样了?”
玲子肉眼可见的一愣,意识到楚棠在跟自己说话后,被晒得黝黑的脸蛋,蹭的一下子全红了,结结巴巴道:“带,带去看了,大夫,大夫说能治,好好养没啥问题。”
楚棠点头:“那就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我说。”
“哦,哦好。”玲子被她一笑,脑子几乎不能思考了,她红着脸偷看楚棠的脸。
真好看呀。
怎么会有人这么善良,还长得这么漂亮呢,可是明明厂长一直长这个样子,怎么突然变得像夜晚大山上天上的月亮,被闪烁的星星环绕,是独一无二的焦点。
只要你看见她的脸,你的眼神就控制不住地黏在她的脸上,没有办法忽视她的存在。
一切都那么自然。
好像生来她就该这样璀璨夺目
顺利结束了采访,等晕乎乎的记者们接连离开,楚棠一个人坐在尚有些简陋的办公室里,垂眼看着桌上被不知道谁摆放,立着的荷花背景的方形镜子。
动作温柔地轻抚柔软的嘴唇,指腹一点点按在这张完美无缺的脸庞上,半晌,露出一个活色生香的笑容来。
“难怪所有的五官都被调整成最美的样子,原来江宁再也不可能靠德兴发家了。”
“没了富裕的身家,能养出顾文望这种人的‘清贵’京城顾家,还看得上她吗?‘女主’江宁还能拥有幸福美满的爱情和婚姻?”
楚棠从未感受过这样几乎溢出心间的幸福感,捧着这张她百看不腻的脸,勉为其难为江宁,流下了一滴美人鳄的眼泪。
真可怜啊。
不知道她名义上的堂妹变成什么样了。
不如明天去学校看看?
第49章 学校这也能碰瓷?
去查了下账,看到分到存折里接近四位数的钱,楚棠清楚的意识到,穿书这么久,不知不觉,她居然已经可以过上躺平收钱的日子了
不,也不算。
毕竟她好歹是盛华厂长,巴副厂长做事认真,但热情有余,眼界不够。很多事情还需要她亲自拍板,否则以盛华的发展速度,还会慢下许多。
但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可比之前跑上跑下的轻松多了。
楚棠并不是凡事亲手亲为的性格,效率太低,况且盛华缺的不是一个女工,而是做出决策的领导者,对盛华这艘具备巨舵资质的小船引领正确方向。
因为忙不过来,巴副厂长已经让人回去叫更多农务之余,还有空闲时间的村民过来先培训,合格了再上岗。
大巴山啥也不多,人手是绝对足够的。
只是以前挣不到钱而已。
至于那个姓姚的,在盛华牛奶里掺料偷运的大巴山人,巴副厂长也只是闷着头提过一嘴,说叫公安抓走了。
楚棠没细问。
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巴叔不是那种心软到不论是非的人,那小子要是只祸害巴叔一人,估计一心软就算了。可他这一动手,差点害了整个大巴山的人,还有那些什么错没犯,喝近劣质有毒牛奶的无辜镇民。
巴叔不会放过他的。
楚棠还有事要做,没在盛华呆多久,往下安排了牧场扩张、产量跟不上之前,预约制订购的方案等等。
等全部忙活完,下午四点半左右。
楚棠又去厂里为了接客户电话咬牙接的老式拨号电话,往宝河大队打了过去,让大队长帮忙通知一声,叫王月娥可以带着楚秋泽回来了。
挂了电话,她还有最后一件事。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人只要稍微站得高点,手头再有些钱,人脉一扩张,不需要自己去求,就有人绞尽脑汁为你办事。
得知有人长期送的客户,最近正偷偷摸摸想把手里头一张自行车票高价处理了,楚棠马上起了心思。
自行车?
还是凤凰牌自行车?
楚棠变美的心愿初步达成了一半,手里头的财富也以一天比一天可怕的速度增长。
所谓饱暖思□□,人之常情嘛。
是时候和盘条靓顺小白脸的关系再进一步了。
楚棠理直气壮地想。
她这么辛苦,拿点福利不是应该的吗?
从国营百货店里出来,楚棠带走了百货店里唯一一辆凤凰牌自行车。
别说大队里大队长都买不起自行车,在金岭镇有凤凰自行车的人也不超过十个人,很多人不是买不起,是觉得太贵,没必要,有这功夫不如去换粮食。
所以在楚棠眼中还泛着油漆味,设计十分老套的自行车,在人们眼里,无疑于富人才配拥有的奢侈物件。
别误会,她不是给自己买的。
当然是给尹柏买的。
两人都认识这么久了,手都没怎么拉过,唯一一次收获福利,还是尹柏受伤那一次,她帮人清理伤口。
黑灯瞎火的,看不太清楚。
只记得底下的手感。
肌肉薄薄一层很有力,分布均匀,不是那种肌肉虬结的感觉,想必如果当时是大白天,一定能看见一片形状漂亮,苍白的腹肌。
只可惜没等她好好感受感受,男人似乎是疼得颤抖起来,指腹下的肌肉紧得像块石头。
楚棠又不是禽兽,当然专心清理伤口了。
可惜啊。
不知道下次再看见是多久。
入了冬,风刮得很大,回家的路不长,楚棠便没有骑上自行车,而是一路推回去。
她绝不是为了全程感受路上行人惊艳的目光,主要是骑太快了风刺脸,伤皮肤。
回来楚棠在周围逛了一圈,果不其然,没碰上尹柏。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尹柏到底住哪儿,只听尹柏说住得挺远的,不在附近。
想到这里,心硬如楚棠这样的女人,心里都冒出了一点甜津津的滋味儿。
为了刷她的好感度,这么冷的天,每天跑那么远来陪她。很多时候楚棠忙着学习、事业,来不及哄尹柏。
尹柏也从来不生气。
只远远跟着她,看着她进学校或者盛华,才转身离开,从没发出过哪怕一句抱怨。
做一行爱一行。
真是尽职敬业的小白脸。
就算对她的财产程度有所不满意,也从来没直说过,只是委婉暗示她需要更努力。
想到这里她就心疼。
跑累就算了,可千万别把人跑瘦了,她家小白脸还挺挑食的,再瘦身材手感可没那么好了。
她现在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给尹柏买了辆代步工具,换成现代,怎么着也算是送了辆保时捷敞篷小跑,想必这回矜持如尹柏,也会满意了?
她有钱有闲,人还长得美。
对方也有所求。
嗯?
这不是双向奔赴是什么?
不说别的。
牵牵手,亲个嘴不过分吧?
短短一截路,不夸张的说,楚棠连尹柏要是表现得好,以后房子买哪里都想好了。
可惜到家都好一会儿了,也没等到尹柏来找她。
甚至后面几天,王月娥和楚秋泽都回来了,尹柏没上过一次门,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棠觉得不对劲。
她知道尹柏有很多闲得蛋疼的兄弟,分布在金岭镇各个街道,有时候她去哪儿买个东西,都有认识或不认识的青年帮上一把手。
眼线之密集,要不是那些男青年眼神清澈,给个包子吃都乐得像捡了金子似的,她差点以为尹柏是什么帮派大哥了。
总之只要楚棠出现在家门以外,尹柏就跟闻着味儿一样,不出十分钟能找到她。
太不对劲了。
连着几天没找着人,堆积的事情全处理得差不多了,偏偏没人见过尹柏的脸,楚棠连找人都不方便,只能暂时托盛华里的人,出去留意有没有戴口罩、个子高高,性格冷淡的男青年。
*
在某次出门遭遇了一个镇上有名的二流子调戏,楚棠不得不初次向世界展露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防狼擒拿术后,她那恨不得像全世界展示自己美貌,希望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的迫切感,收敛了许多。
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别人的偏爱,所以攥住了渴望已久的糖果,才忍不住总是对外炫耀。
看。
是我。
她又实在清醒,过了头几天,切切实实知道自己吃掉了糖果,所有人都会注视她,节奏瞬间回到了正常。
跟学校请的十天假到了。
这天出门的时候,外面少见的出了太阳,楚棠挑了件蔚蓝色毛衣,针脚细密,领子高高的,遮住小半张脸。披了件常规黑色大衣出了门。
刚走到教室外面,就听班上不知谁在说:“你们听说没,咱们学校校花估计遇着事了,整天面无血色,憔悴得很,瞧着跟换了个人似的。”
一道女声露出吃瓜的激动感:“对对,我前天放学还看到她了,那张脸变化好大,糙了好多
,我差点没认出来。”
有搭嘴的:“为啥?生重病了?”
“嘿!”教室后排孔燃的嗓音嘎嘎一笑,“一看你们消息就不灵通,人家昨天晚上亲口在她班里说的,是和我棠姐打赌月考成绩的事,心理压力太大了。”
这货还骄傲呢,“也就是我棠姐牛逼!”
其他人恍然。
还在外面的楚棠:“”
不是。
这也能碰瓷??
第50章 翻车翻车的尹柏
里面的人浑然不知,当事人正在外面听他们八卦江宁。毕竟没当着面说她坏话,楚棠也没有打断别人快乐吃瓜的恶趣味,看了看上课的时间还一会儿,扭头就要走。
啧啧。
勾起她该死的好奇心了。
不如去看看江宁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谁知她从前门往回走了一截,没走几步,教室后门正好有个一脸愁苦相的女生出来,心不在焉的,差点和她撞了个满怀。
楚棠反应速度很快,抬手就把人扶稳了。
那女生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要道歉,等抬眼看见是楚棠,先是为她的脸呆滞了会儿,接着却很快蹙了蹙眉,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哀愁神情。
“楚同学,我有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楚棠想都没想:“那就别说。”
她向来对这种无时无刻满脸挂着“我好苦”“我想不明白”“你快来分担我的痛苦”这种类型的人过敏,一听她开话匣子就知道多半放不出好屁。
那女生好像叫唐静,楚棠和她没说过几句话,不熟,能记住她的名字,也是因为她的不合群。
经常其他人都在认真听课或做笔记时,楚棠看窗外的绿植放松眼睛时,冷不丁就看见唐静面朝操场,神色凄苦,仰望天空不知在想什么,流下几道清泪。
楚棠:“”
反正精神状况不太正常的样子。
唐静没想到楚棠拒绝的这么利落,脸上的表情更哀愁了,几步拦在楚棠面前,期期艾艾地说:“楚同学,我认为你还是应该听听我的建议,刚才里面的话,你是不是都听见了?你一定也觉得江宁很可怜吧?”
楚棠无语地俯视不到她下巴的人:“你从哪儿看出来我可怜她?”
唐静跟看不懂脸色一样,沉浸在自己悲痛的世界里:“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们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姐妹。你去看过她吗?你要是看见她就知道了。以前那么好看的女人,因为爱情受了情伤,她的心,痛死了,一定是真心悔悟不该误会你勾引她对象,以至于容貌憔悴枯败。”
“大家同是女人,你就不能原谅她吗?她有什么错啊?她不过是太单纯,被两个心怀不轨的男人欺骗了罢。”
楚棠:“??”
还容貌?枯败?
受了情伤?
你搁这儿拍琼瑶剧呢?
楚棠惊为天人。
唐静误把她对遇到脑残的敬畏当触动,精神一震,继续说道:“反正对你也没造成多大损失,非要看到江宁惦记和你的姐妹情,心血熬干吗?”
“换个角度思考,要是顾同志真是你对象就好了。你这一辈子吃的苦,都是为了你的下辈子积的福。”
楚棠:“???”
唐静道:“今天你们两姐妹为了一个男人感情破裂,然后经历磨难再和好,情比金更坚,世间还有什么能打败你们的感情呢?你为什么不能打开格局?”
“我总算听明白了。”楚棠听乐了,“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唐静有点不好意思,“一点心里话而已,我每天都在思考人生道理,你听得进去,我也没白费心血了。”
楚棠礼貌发问:“冒昧问一句,你有对象吗?”
唐静闻言,愁苦的神情里露出一点羞涩之意:“有,快谈婚论嫁了。”
楚棠点了点头,说:“难怪,那你对象很难满足你的癖好吧。”
唐静微微瞪大眼:“癖好?什么意思?”
楚棠比她还惊讶,“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我听你意思,你有绿帽癖,就喜欢对象出轨别的女孩子,最好女孩子再憔悴可怜惹人爱一点,这样你的滥好心得到了极大的触动,立马故作大度原谅小三,让你能从高高在上施舍欲得到满足。”
“最好对方再痛哭流涕跪下说她错了,让所有人看到你们重归于好其乐融融的一面,感动于你们的真情,这不比和你对象相亲相爱来得爽快?”
唐静吓得声音直发抖:“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有!”
“嘘——”楚棠善解人意关怀道:“小声点,不然别人都知道你喜欢三角关系了,你对象知道了不好。”
“也不对。”她抱着胳膊,话题一转:“其实也无所谓,反正你都快谈婚论嫁了,喜欢就大胆承认啊,不好意思转达给你对象的话,我帮你?”
唐静脸都白了,不可置信地瞪着楚棠:“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三角关系了,我不是那种人!你、你别想害我!”
楚棠意味深长地给她一眼,“随你怎么说,反正和我没关系,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就走了,唐静怕她是去给自己对象造谣,在后面急得脸红脖子粗的,碍于腿短怎么撵都撵不上。
没过几秒,楚棠满意地听见。
后面有人嗷地一嗓子哭了。
什么玩意儿
刚才的事只是小小一段插曲,楚棠甚至都没放在心伤。她是真的好心江宁变成什么样了,溜溜达达来到了江宁在的教室,大方站在教室门口往里看。
——看了一圈愣是没找着人。
还是仔细扫了第二遍,才在教室中间的位置看到对方。
江宁和以前一样,打扮比周围同学鲜亮,鹅黄色的外套,厚实的羊毛围巾裹住了半张脸,埋着头在纸上计算着什么,看上去学习的很认真。
有人认出了楚棠这个全校名人,张口就要帮她叫江宁,被楚棠嘘了一声,“别出声,让我给宁宁一个惊喜。”
其他不知不觉看向这里的人,都默契地没出声,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这对堂姐妹。
于是,楚棠就这么悄悄的来到江宁背后,把高领毛衣往下一拉,然后轻轻拍了下江宁的右肩,发出充满惊喜的声音:“宁宁,瞧瞧谁来看你了——”
正在发呆的江宁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回头,那张上辈子才见过,只属于楚棠的噩梦般的脸直接撞进了她的眼里。
关键那贱人还笑靥如花,露出令人恶心的担忧的表情:“听说你废寝忘食的学习,我太担心你了,是不是太累了,怎么跟变了个样儿似的。”
江宁:你他娘的不明白?
江宁差点咬烂了舌尖,猛地低下头去,生怕被人看见自己愤恨到狰狞的眼神。
这段时间,噩梦一个接一个的来,她好像做什么都不顺利,无数个痛苦的夜晚,江宁不断复盘从哪个时候起,事情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想了好多个夜晚,才得出结论。
——从楚棠跳河被救起那一天起,从她高烧褪去,从阴暗破旧的屋子里走出来起,楚棠就变了。
楚棠也重生了!
和她一样!
不然怎么解释这辈子被她刻意磨得懦弱自卑的楚棠,连话都说不清楚,一朝变得口齿伶俐,充满了心机。
江宁倒没想过芯子里换了个人,主要是她上辈子从来不信顾文望嘴里那个善良单纯没心计的人是楚棠,这个贱人只是伪装得好,不然怎么勾搭上了金龟婿。
这辈子没得男人依靠,果然早早暴露了真实面目!
贱人!
江宁越想越恨,偏偏这会儿在教室里,人来了大半,注意力都落在这边。
她只能低着头说:“没有,我就是有点累,不碍事的。”
一副精神疲惫,不方便叙旧的样子。
正常来说,稍微有眼色的人,这时候该撂下几句关心的话,然后懂事的离开。
但楚棠就不。
自从她完整露出了脸,其余人都忍不住去看她,虽然知道不礼貌,但又忍不住偷看,看得脸红心跳的,红着脸在心里想,这人到底怎么长得啊。
怎么有人可以长成这个样子?
楚棠这具身体因为天生亏损太大,发育太晚了,十八岁才来月.经,各方面跟不上来。吃了王月娥每天精心准备的滋补餐,也没长太多肉。
不看脸光看前面,像个清瘦单薄的男人。
胸前一
马平川。
洗澡的时候,她自己都嫌弃。
硌人的慌。
这也是她迟迟没有吃掉尹柏的原因。
她希望这种事情双方都能满意。
还能再等等。
但有了她这张脸,这么动人心魄的脸,谁的关注点又能落到其他地方去呢。
这时候的人们不知道什么叫超模美,但楚棠妩媚动人的脸庞,配上高挑纤瘦的躯体,一举一动,竟也能让人品出几丝风情万种的滋味来。
真是动人啊。
被楚棠当面一笑,面对失智光环的攻击,江宁前面一直暗恋她的男生晕乎乎就让开了位置,起来前还狗腿的用袖子擦了擦椅子,才让楚棠坐下。
江宁看似不在意,余光将这一幕收进了眼里,装模作样握着水笔的手微微发颤。
江宁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清晰的认识到——
她来了。
她是来抢回自己东西的。
巨大的恐惧袭击着江宁的心,她脑子一片空白,听见近在咫尺的人靠近了些,关心地问她:“虽然过去有些不愉快,但我其实都忘了。听说你为了月考学得身子都顾不上了,这样不行的哦。”
“谁说的,我才不是为了赢过姐姐努力的,我只是,我只是知道自己之前做错了一些事,识人不清,耽误了太多学习,想回头补起来,恰好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而已。”
江宁知道楚棠是来看她笑话的,但她偏不让贱人得意,垂着眼小声道:“真的和姐姐没关系,你不要总想这些,我没那个和你较劲的意思。”
楚棠没被她节奏带走,陷入自证陷阱。
只是一脸无奈地说:“你说是就是吧。”
说话的时候叹了一口气,睫毛轻轻颤抖,底下的黑瞳雾蒙蒙的,像沾着水光。
可美了。
站得最近,让座的男生鬼迷心窍跟着劝江宁:“是啊,你姐姐就是太担心你了,你别嘴硬,有啥好拼的。”
江宁:“”
瞎了眼的看不出贱人在装模作样?!
江宁没忍住刺了一嘴:“我真的没有,棠姐怎么就不信呢,该不会还记我的仇吧?”
楚棠微微一笑:“瞎说什么,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姐妹,就算你喜欢上欠我钱不还的糟心男人,但你又有什么错呢,只是太单纯,连续被两个心怀鬼胎的男人骗了罢了。”
不得不说,唐静的语录还是有用的。
“姐姐真的没和你生气呀。”
教室里的人:“”
因为太单纯,所以找备胎借钱养男人?
不是,这也太蠢了吧?
江宁被这当胸一剑戳得心里直滴血,其余人不是没人听出一点不对,但只要看见楚棠的脸,那点小心思全都消散了。
这么美好的脸,怎么会说出与意有所指的话?
江宁对这一幕并不陌生。
她在吃气运红利代替楚棠成为命运女主角时,就亲身感受过。被气运笼罩的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似乎取信度都要高很多,让人下意识就想信赖。
江宁心里已经有了退却之意,明知楚棠也重生了,上辈子还是京都大学毕业的楚棠,想要在小小的月考赢过她,不是很简单吗?她不能再失去气运了!
至少她还有小部分气运在手,只要不和楚棠纠缠,老老实实嫁给顾文望当豪门富太太,过得比楚棠好,说不定还能抢回来。
江宁好像被冷水洗了脑子,思路连贯了,不甘心地看了眼楚棠,第一次退让道:“既然姐姐误会了,那我索性就不考”
“等等,你脸上是什么!”
不参加考试的话还没说话,坐着的楚棠突然站起来,冷不丁扯掉江宁脸上的围巾,惊讶道:“宁宁,你的眼睛怎么肿了?小了这么多?嘴唇怎么这么发青呀,天啊,你还长法令纹了,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
江宁这段时间苦苦遮掩的脸,措不及防曝光在同学眼中。
微微浮肿的眼袋,略显宽厚的鼻翼,还有不再红润光泽,略显厚实的嘴唇,以及肌肉纹理不再平整的脸部。
这哪里还是他们印象里的清纯校花?
顶多能夸一句还算清秀!
在同学们惊愕的眼光,和江宁这个骤然爆发出的尖叫声,楚棠一脸伤心地说:“都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了还犟嘴,为了读书成了什么鬼样子。算了,既然这是你的执念,你想和我比月考成绩就比吧,姐姐满足你的心愿。”
楚棠像被江宁的不自爱伤了心,美眸泛着泪光,心满意足地走了,留下一片乱摊子。
爽了。
神清气爽。
*
这天过后,楚棠听说江宁生病了好几天。
她还以为江宁月考不会来了,没想到月考来临这天,楚棠进教室之前,遥遥看见了江宁面无血色的面孔。
顺利考完了几场试,交了卷子,走的时候她没看到江宁,不知道来参加了几门考试。
楚棠满足了好奇心,不再把这个手下败将放在心上,能被她放在心上的,只有美人。
说起美人,身靓气质绝的尹柏快消失半个月了。
楚棠一直没打听到尹柏的消息,几乎快放弃了,从事这行业的人都很无情,指不定在哪里看到更好的选择,招呼不打,直接奔下一春也很常见。
楚棠挺惋惜的。
她还没吃到手里过呢。
因为意外的伤感,楚棠考完最后一堂,突然兴起想散散步,换了条绕一点远路。
快到家时,在家的另一边,撞见了刚刚踩着墙头翻下来的尹柏,熟悉的口罩,熟悉的窄腰长腿。
抬头看着紧挨着自己家的院子墙壁。
楚棠:“”
尹柏:“”【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