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帮我那形状漂亮的喉结上,点缀着一颗……
殷白汀感觉到脸侧沾上了泥水,努力想要睁开眼,却被扑面而来的大雨浇得视线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脑子像喝醉了酒,世界颠倒,光影重重,他用了最后一点力气,侧过身来,让雨水冲刷掉脸上的污泥。
这一动作却扯到了腰腹伤口处,不知名药剂麻痹了神经,痛感迟迟传递向大脑。于是意识不清的殷白汀,发出了在清醒状态下绝对不会发出的呻.吟声。
他微微弓起身体,避免雨水直接砸在伤口处,迟钝的脑子努力回想今天发生的事,试图保持清醒。
随着他们的追踪,那群犯罪团伙的马脚露得越来越多,就在晚上七点,殷白汀带着训练有素的兄弟们潜入目标地,正式发起了抓捕。
有线人提供信息,抓捕过程异常的顺利。
这次抓捕行动浩荡,连同宝河大队里伪装的知青,还有在山里训练的兄弟们,加起来几十号人出动,出其不意打了个突袭战,把团队里的小鱼二把手抓了个干净。
除了团伙首领余勇反应快,提前翻窗跑了。
也就是余丽丽他哥。
腿脚最快的殷白汀率先追了上去,身后还跟了个线人。
线人在这个团伙里潜伏了大半年,传递出不少有用的线索,又是殷白汀新兵时候的老朋友,因此殷白汀对他根本没设防,导致吃了大亏。
他扑倒余勇的瞬间,被紧随其后的线人注射了麻醉剂。
不知道哪里来的
药剂,效果极强,不到两分钟,搏斗中的殷白汀突然感到头晕目眩。
这一分神,腰腹上当即中了一刀,好在避开了要害处,只是皮肉伤。
但再呆下去,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殷白汀果断踹开扑上来的余勇,趁着仅有的几分清醒,踉踉跄跄沿着巷子跑了。
突如其来的暴雨掩盖了路上的血迹,殷白汀脑子越发昏沉,几乎看不清路。
不知跑了多久,他浑浑噩噩间,隐隐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花香气,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殷白汀此刻神智已经不清醒了,最后的理智只剩下紧紧捂死了腰腹伤口,不让血迹流下,翻越围墙的瞬间,失了力道,重重摔进了墙边的落叶堆里。
在地上躺了有几分钟,又或者更长时间,殷白汀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能力,半昏半醒间,他似乎看见了一道纤细的人影朝他走来。
等再次恢复意识时
殷白汀感觉到一双手在扒他裤子。
“!”
墙外的巷子里没有路灯,整个金岭镇黑压压一片,雨势极凶,等楚棠好不容易把尹柏弄进自己屋子里时,全身都被打湿了。
尹柏看着高高瘦瘦,一上手分量沉得很。
他全身上下湿漉漉的,还在不断滴水,楚棠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人扶到床边,想都没想,先把他浸满水的外套和鞋子脱了。
只是手刚放到裤腰上,冷不丁被一双冰凉的手抓住,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楚棠被捏得生疼,“松手,是我!”
过了好几秒,在黑暗中躺着的男人似乎才想起她是谁,迟疑地松开了手。
楚棠揉了揉手腕,尽管看不见,都能猜到肯定红了,她不由往尹柏的方向瞪了一眼。
可惜窗子对着床尾,没有闪电的时候黑压压一片,室内伸手不见五指,她连尹柏的脸都看不清。
过了好一会儿,楚棠若无其事道:“你衣服裤子全湿了,我怕你感冒才帮你脱。既然醒了,你自己脱完钻被子里去,我去点灯,给你找几条毛巾擦擦头发。
她察觉到尹柏状态似乎不对。
所以没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从哪里来,又为什么翻进她家院子,想干什么。
她没想过尹柏起坏心的可能性,不说他明显不正常的身体状况,单说尹柏这个人。楚棠还是相信自己识人的能力,对方绝不是心思不正的恶人。
尹柏沉默了好几秒,才道:“不点灯。”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像每一句话都经过了漫长的思考,声音比之平时,有种虚弱的意味。
楚棠安静了下,说:“为什么?我单知道有怕黑的,没听过还有怕光的人。”
黑暗中,尹柏似乎侧过了脸,默然道:“我不想被你看见我的脸。”
楚棠怔了一下。
尹柏每次出现在她面前,都戴着口罩,若不是他眼神清明,行为举止都很坦荡,身形气质又格外出挑,楚棠恐怕也得心里嘀咕,这人该不是个通缉犯吧。
不然何必总藏头露面?
但眼下都这种情况了,尹柏身体似乎出了很大的状况,但他依旧坚持不想被看见脸。
难道他脸上有隐疾?
楚棠一个人胡思乱想,打死她都想不到面前脾气看着不怎么好,还爱钱事多的俗人尹柏,是她无数次在心里赞叹的,完全脱离了世俗光环的神人殷知青。
更不知道殷白汀不愿意让她看见脸,没有什么复杂深刻的原因,只因为他的马甲尹柏不知不觉在楚棠面前低下过无数次头,他一生要强,绝不允许自己丢人至此。
被钱和食物收买的人是包工头尹柏。
和他殷白汀有何关系?
楚棠虽然不理解,但是她很体贴,主动表示:“我不点灯,怎么给你拿东西?”
“没事,我不往你那照。”
“你先收拾收拾,我不看你。”
楚棠恍惚间感觉自己就像一不小心就会玷污清白女孩的男人不但口头小心安慰着对方,还身体力行,背对他点燃了油灯,没回头看一眼。
借着光,她从衣柜里翻出两条没用过的毛巾,背对尹柏,轻轻放到了床上。
等了一会儿,床上的人没有动静。
楚棠寻思,就算不那么“老实”的尹柏,也有着这年代对人们带来的影响,比较保守
她在屋里,尹柏不好意思脱?
想到这里,楚棠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即使尹柏可能相貌有疾,但想着对方瓷白的皮肤此时可能微微带着点不自在地红
楚棠突然清了清嗓子,正经道:“我出去烧壶热水,待会儿回来。”
这么冷的天气,如果尹柏坚持不脱掉衣服,一晚上过去,第二天铁定发烧。
作为一个心理足够成熟的女人,她没有坏心思的为难对方,体贴留下了足够对方打理自己的时间。
数着点,她先刻意在门口咳了咳嗽,过了会儿,才一手拎着油灯,另一手端着盆热水进去了。
她目不斜视把油灯和盆子放到桌上,脸侧对床,礼貌问了一句:“好了没有,我可以转过来了?”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她听见很轻的一声。
“嗯。”
短短几秒,楚棠转头之前。
大抵预想了两种情况,一好一差。
差点的情况——
可能是他身体已经恢复好了,意识到不该在她家中久留,悄然无声穿好衣服离开,没发出一点动静,连声招呼都不同她打。
好点的情况——
她应该能看见地上堆着一摊蓄满了水的衣物,而床上的男人已经用毛巾打理好了自己,然后避开床边被浸湿的部分,躺进了另一边格外温暖干燥被子里。
他可能心有顾虑,不愿意露出全脸,所以将脸深深埋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似月般的眸子,里面倒映着摇曳的灯光,朝她看来。
尽管楚棠做好了充分的预想。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回头会看见那样的一幕,以至于她手上一颤,差点打翻了油灯。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第一眼看见了一双寒玉似的手,垂落在床边,修长的指尖还慢慢滴着水,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微微蜷了起来。
男人依旧躺在她走之前的位置,不曾动过,底下浸湿的床单褥子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外套早再之前被她脱掉了,剩下的是一件解开了四五颗扣子,被她扯得乱七八糟没脱下来的内衬衣物。
他像是耻于被看见这一面,脸上搭着楚棠扔过去的素色毛巾,使得楚棠的视线自然下滑。
只见暖黄闪烁的光线下。
那件黑色上衣大面积的敞开,有些凌乱,露出底下紧实有力、白得发光的肌理,弧线好看的脖颈,和
明显突起的喉结。
楚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
她清晰地看见了,那形状漂亮的喉结上,点缀着一颗红褐色的小痣。
此刻正幅度轻微的,上下动了动。
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时,尹柏低低的声音从毛巾底下传来。
他说:“我中了药,四肢无力腰上有道外伤持续出血,你能不能”
他极为难堪地请求:“帮我换衣,止血。”
第32章 嘴唇尹柏的嘴唇,好像很适合接吻。……
眼高于顶,向来事多还爱挑刺的殷大少爷在黑暗里做了长久的心理准备,那药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虽不至于使他昏厥,但大脑昏沉,四肢乏力。
楚棠出去后,他尝试过了。
光是抬起右手这样简单的操作,他足足用了几十秒,别说褪去衣物钻进被子里,他连翻身都做不到。
然而他的腰腹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尽管刀口不深,速度极慢,但几十分钟过去,已然浸透了贴身衣服。
只是光线太暗,衣服又是黑色的。
楚棠一直没发现。
如果一直不止血,任由这么长一道口子自己愈合,恐怕殷白汀今晚就失血过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殷白汀面临了一个艰难的问题。
——性命和脸面。
他选谁?
殷白汀沉默了很久。
直到身前衣服的触感越发湿润,门外响起了那女人刻意的咳嗽声,他终于做了决定。
殷白汀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没有喧闹着拉过被子,更没有选择把衣襟拢上,他只是艰难把楚棠扔过来的毛巾抓住,随后轻轻盖在自己脸上。
很好。
他终究维持住了最后的体面
听见尹柏难掩羞耻发出的请求,楚棠总算良心还在,她第一时间并没有想东想西,表情瞬间凝住了。
匆忙将刚扶稳的油灯拿上,她快步走到床前,借着油灯打量无法动弹的男人腰部。
走得近了,她隐约闻到了铁锈味。
楚棠不由紧紧皱起眉。
她确定,她出去烧水前,没有闻到这么明显的。
也就是说,在这短短一二十分钟里,他知道伤口在出血,不但没有叫楚棠,反倒冒着伤势加重的风险,都要盖住他的脸,就为了不被她看见。
楚棠真是服了。
又气又想笑。
当她什么人啊,她楚棠难道是那种趁人不备,一有机会就看人模样的人吗
好吧她可能是。
总之楚棠对这么一位猛人肃然起敬,别说找机会看人真面目了,她但凡多往毛巾底下扫一眼,都觉得自己对不起尹柏的努力。
脑子里情绪跌宕起伏,丝毫没耽搁她手上动作,楚棠略做思考,找了把剪刀,再去柜子里拿出一摞白天开水烫煮过,刚晒过一天的白色布巾。
外面狂风暴雨不止,时不时有惊雷,就算楚棠随着夺回的气运变多,运气已经恢复到普通人水准,不说她出去有没有危险,光找大夫的时间也耽搁不起。
她得尽快给尹柏止血!
楚棠将油灯放置在床头柜照明,先用热水清洗了手指,仔仔细细,包括指缝。清理完毕后,她屏住呼吸,轻轻掀开颜色最深,血迹泅开处的衣服。
她第一次干这种事,手上动作意外的平稳,观察着尹柏身体的反应,一点点把几乎与伤口黏在一起的衣服剪开,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伤口。
伤口乍得一看有些骇人,血糊糊一片。
把皮肤上的血迹清理完毕后,伤势情况变得明显了。
楚棠松了口气。
那是一道大约十多厘米长,宽约一指的伤口,不算深,看缓慢的出血量,并非致命伤。
难怪尹柏还有耐心等她烧水。
汗水从额上流入眼睛,模糊了视线,她才惊觉自己大冬天的出了一头汗,习惯性抬手想擦一下脸,却看见一双血红的手,跟刚犯下案的凶手一样。
“”
她用胳膊擦了下眼,认命地继续干活。
又过了一段时间,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响起,尹柏的腰腹被一层层布巾裹了起来,血被止住了。
楚棠长长舒了口气,直起了身子。
成功了。
虽然包扎伤口总体耗费的时间不长,但聚精会神那么久,还是很累人。
楚棠瞅了眼尹柏。
他姿态安详地躺在床上,脸上盖着一张素色毛巾,一动不动,任凭她怎么做,这人硬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根本感觉不到痛一样。
若不是他呼吸时,面上毛巾微微起伏,她都以为尹柏被她折腾没了
楚棠把手放进水盆里清洗,说:“好了,止住了。”
尹柏没出声。
楚棠擦干净手,顺带收拾了犯罪现场一样堆起来的废弃布巾,又等了会儿。
她怀疑尹柏睡过去了,于是端起彻底变红的水,轻声道:“你先歇息会儿,我出去一趟。”
直到她快走到门口,才听见尹柏低低说了句:“你去哪?”
楚棠面色正经:“烧水,给你擦一擦身子。”
“”
药力麻痹了殷白汀的神经,以至于等他迟迟反应过来这句话意思时,楚棠人都走远了。
可能失血太多了。
殷白汀直挺挺躺在那里,心里拔凉拔凉。
她说什么来着?
擦、擦身子?!
时间像被慢镜头拉长,一分一秒过得极其缓慢,等门外重新响起不急不慢的脚步声时,殷白汀立刻感到了头皮发麻。要是他能恢复行动力,第一件事就是翻窗逃跑。
他在内心祈祷再慢点,再慢一点。
然而魔鬼一样的脚步声依旧在靠近,一步、一步,来到了床前,停下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殷白汀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时,才听见盆子放在床头柜的声音。
“嗒”地一声,很轻。
接着,旁边微微一陷。
楚棠坐下了。
毛巾下,殷白汀嘴唇紧抿。
片刻,他说:“不用。”
“嗯?”
头顶上传来楚棠的声音:“不用什么?”
夜深人静,外面的雨势似乎变小了,以至于楚棠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殷白汀被蒙着眼,失去视觉的同时,其他感官被放大了。女人说话爱脱半个尾音,像撒娇,又像呢喃软语,终归听着跟情人间的密语一般,让他万般不自在。
伤口处的疼痛这瞬间都远离了。
殷白汀舌尖抵住下颌,让自己挣脱了纷乱的念头,试图反抗:“不用给我擦。”
他被药物影响的神智拖累,以为自己这一声是铿锵有力的,坚定的,气势磅礴的。
但其实楚棠听见的声音,又低又轻。
哪有丝毫抵抗之意。
楚棠根本没当回事儿,跟哄楚秋泽似的,嘴里道:“好不容易才止住血,要是不换掉湿衣服,碰着伤口,恶化了怎么办?何况天这么冷,你湿哒哒躺一晚上,感染加发烧,你不要命了?”
不等殷白汀说话,她安抚道:“你已经把床边这一块弄脏了,还想把里面也弄脏不成?”
“行了,大不了我闭眼。”
“你要实在不放心,把毛巾取下来,全程监督我有没有睁开眼偷看。”
“我说话算话,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我是那种占便宜的人么?”
楚棠拿出上辈子哄小奶狗的十成功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口都说干了。
殷白汀浑浑噩噩,听了半天楚棠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但与此同时,又有哪里怪怪的。
他总觉得在楚棠嘴里,有些事情好像被颠倒了,什么叫她偷看?什么叫她不是那种占便宜的人?
这种事难道吃亏的人还是他不成?
他一个大男人!
脑子刚清醒几秒,冒出一个叫离谱的词,很快又被其他混乱的思绪压过,重归混沌。
最后殷白汀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但他没想到自己后悔得更快。
当脸上的遮挡物被人取下,放在一边后,殷白汀缓缓睁开了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坐在床边的楚棠.
昏黄的光线映亮了她紧紧闭着双眼的面容,皮肤蒙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没了那双流光溢彩的眼加成,从他的角度看去,竟也看出了几丝柔美。
怪顺眼的。
殷白汀不动声色观察她。
楚棠如她所说,眼睛闭得很紧,睫毛都未曾颤动过,她的手非常巧,避开了记忆里包扎的位置,几乎没有碰到殷白汀的身体,就帮他把湿衣服和外裤脱掉了。
接着——
楚棠面色淡定,摸索着新拿来的干净毛巾,在温水里搓洗一遍,拧干。
她维持这个动作,开了口:“我先给你擦把脸?”
声音听起来平稳镇定,仿佛面前躺着的不是她暗恋的人,而是其他不重要的人。
殷白汀都快怀疑楚棠根本不喜欢他了。
但这女人确实在“殷知青”面前说过。
沉默在某种时候等同于允许,不等他细想,一只被温水泡过的手迎面抚了上来,一开始却摸错了位置,径直碰上了他的鼻子。
“不好意思,我看不见。”
手的主人“哎呀”一声,道了声歉,然后没等
殷白汀反应过来,循着鼻子往下走,又碰到了他的嘴唇,像被烫到一般,最后挪到了脸侧。
他看见楚棠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似乎在庆幸终于找对了位置。
就这样,楚棠左手捧着他的脸,右手捏着温热的毛巾,轻柔地为他擦拭脸上的痕迹。
不知是不是雨夜里的温度太冷,楚棠的手肌肤太柔软,缓慢移动过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如星火燎原,泛起了一阵阵细密的麻痒感。
屋子里异常的静谧,就连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都仿佛是演奏的暧昧曲调。
殷白汀偏过头,克制地闭上了眼。
黑暗遮掩下,从耳垂到脖颈,都浮起了一层淡淡的,微不可查的绯色。
于是。
他错过了楚棠脸上满意的笑容。
她在脑子里一寸寸描绘。
脸小,皮肤光滑,没有预想中的疤痕,鼻梁的轮廓挺拔笔直,微凉的双唇似乎抿住了,触感很好,光是那短暂的一两秒触碰,她已经想象出其上的光泽。
尹柏的嘴唇。
好像很适合接吻。
第33章 盛华新开始。
擦完脸,按照顺序,自然还得擦脖子,身前,略过受伤的腰腹和敏感处,还有四肢。
具体过程无法细说。
总之等一切结束,已经半小时后了。
楚棠洗把盆里的水端出去倒掉,回来便看见了一个彻底被被子淹没的人
不,不算彻底。
楚棠眉头一挑。
她记得,她走得时候,有闭着眼“协助”尹柏挪进干燥温暖的床中央的。
而现在,男人基本上快贴近墙面了,并且原本原本似乎只盖住了下半张脸,现在整张脸都遮住了。
看来这人恢复了一点力气了。
楚棠视线下移。
不由定住了。
她的身材已经算同龄女性中较高的了,还在长,没测量过,目前大致在一米六八左右。
这床被子对她来说空间十分充裕,然而对一个至少一米八五,接近一米九的成年男性来讲,想要盖住全身,那就很吃力了。
刚有点好笑,她突然想到件事,又有点担心尹柏口中的药,是不是能让人变傻。
不然这人怎么会顾头不顾脚。
被雨水浸泡得太久,一截略显苍白的脚踝露在被子外,在绣着海棠花的大红色棉被下,那双脚的肌肤显得格外的白,皮肤紧致,薄薄覆盖在男人的骨骼上,十分的
嗯,楚棠不知道怎么形容。
像精致的艺术品。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这样仔细看男人的脚。
作为金牌经纪人,她手底下的艺人很多,亦不缺不少长得漂亮精致的爱豆偶像。
出于对美人的喜爱,楚棠好几次特地去练习室看过好几个男团排舞,事实证明,不管长得多好看的男孩子,出一身汗,还是会变成臭男人。
尤其是当时主动加她微信,和她聊得火热的一个小狼狗,一次热得不行,当场脱下了鞋子。
就在一旁,现实里存在感始终薄弱的楚棠当时:“”
那小狼狗后来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在网上和他打得火热,暧昧的只差捅破一层膜的经纪人兼楚总,为什么突然变得冷淡,渐渐和他回归了正常上下级关系
没别的原因。
楚棠本人还是更喜欢干干净净,香喷喷的男孩子。
抱歉,个人喜好作祟。
很显然,现在的尹柏在她心里的好感度又加了几分,尽管看不见脸,但她摸了骨骼与五官,相信这么小的脸、这么挺的鼻子,再丑总归不能低于五六分。
这样完美的身材完全可以弥补其他。
怎么会这么合她心意的人?
虽然今晚她心满意足,感觉收获了一个和平时的拽样完全不一样的尹柏,但楚棠还是有点担心,尹柏会不会被药傻了。
想着明天一大早还是得看看,不行把人送医院里看看最好,这样想着,她对床上一语不发像是睡过去了的男人缓声道:“好好休息,我去隔壁房间睡,明早再来看你。”
楚棠拿了桌上的油灯,确定窗户关好,不会有风吹进来,才离开了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刹那,被子被缓缓拉下。
露出底下殷白汀神色恍惚的一张脸,与总是对外冷漠高冷的状态相比,他头顶都快冒烟了,整个人跟煮红的虾子似的,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丢死人了。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好半天,殷白汀才睁开眼,从那种陌生的战栗感回过神,看着门口的眼神又气又恼,有种熟悉的憋屈感。
是,是他自己昏了头撞进了楚棠家。
也是他自己提出请求。
请对方帮忙。
按理说他该感谢楚棠,如果不是她的救助,他可能失血过多,戏剧性地死在某个角落里,直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
楚棠全程主动,善良,没有一丝过错。
她救了他的命不假。
但——
殷白汀又狐疑地看了眼门,好像这样视线就能直直穿透门,看见那个奇怪的女人。
他是看着楚棠一脸正经,满脸无欲无求的表情给他擦身体,好像他只是个木桩。
但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的,当那双柔软温热的手不小心蹭过他腰侧时,殷白汀没忍住打了个颤。
察觉到他的动静。
那双手似是短暂的停顿了下。
他怕痒。
打小就怕。
只是在他五岁后,能清晰表达自己的不爽和愤怒后,再没人故意挠他痒痒了。
殷白汀原本只当是意外。
在接下来在第五次被楚棠不经意碰到腰窝时,那种又麻又痒的战栗感再次窜上了来。
殷白汀为自己的不争气愤怒。
同时,不由怀疑楚棠是不是故意的。
换作其他人他都不会这么揣测,显得自己像白眼狼,但主要是楚棠在“尹柏”面前从没掩饰过自己的焉坏。
别看她现在一副坦荡样子,心里指不定在冒什么坏水儿。
任凭殷白汀内心如何咬牙切齿,如何胡乱猜测,单从此时他的外表来看,薄薄的汗水附在脖颈上,头发微湿,凌乱的贴在脸颊,哪有平时光华霁月的无暇气质。
兀自恼怒了许久。
殷白汀才迟迟反应过来,自己裹着楚棠的被子好半天了,洁癖竟一直没发作。
他从小事多还讲究,有洁癖,在重要时刻能凭意志力压制住心里的不适,克服洁癖。
但空暇时候,从不勉强自己。
虽然药力有所减退,但对殷白汀的影响还是很大,他想了半天,把原因归结于刚才的感官刺激。
楚棠身上一直有股香椿树的香气,似有似无的充斥着整个房间,更别说刚才她俯身时,发尾好几次扫过殷白汀的脸,淡淡的香气变得浓郁。
以至于现在裹着她的被子,像被刺激过度,到现在都没出现难受不适的感觉。
殷白汀认床,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觉,但整个人被楚棠的气息包裹着,不一会儿,他沉沉睡去。
昏睡之前,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药力作用真强。
第二天,做了一晚上旖旎梦境的楚棠端着热粥走进自己房间,透过熏腾的热气,只看见空荡荡的一张床。
字面意思的空。
连沾了血迹的被套褥子,全都不见了。
只剩下孤零零的床板。
楚棠:“?”
原谅冬天早起艰难,脑子被低温冻僵,楚棠一脸懵逼端着碗站在门口时,第一反应居然是——
尹柏把她被子偷了??
*
当然不可能了。
吃过早饭,跟着王月娥一起出摊的路上,楚棠一边对着手哈气,一边忍不住的笑。
王月娥看她笑了一路了。
不知道她大清早怎么这么高兴。
实在是只要她一想到尹柏这么高的一个冷酷青年,脸色难看,鬼鬼祟祟抱着一床绣着花的被子,跟盗香窃玉的贼似的,从她院子里翻出去的场景
太诡异了。
不过能抱这么大一堆重物行动自如,说明尹柏的伤势确实不严重,让人放心不少。
楚棠保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
李悠悠不光是个小吃货,还是个打听消息的好苗子,江宁最近的动向,全是她告诉楚棠的。
听说江宁最近状态很差,还请假了。
没了江宁在,学校对楚棠来说才真正恢复了本质上的意义,学习,进步,汲取知识。
她也不想搞得学校乌烟瘴气的。
原剧情中,原身被冒名顶替高考成绩,以江宁一个人的力量绝对做不到,至少说明了她在某些单位里,有认识的人,并且地位不低。
不管是男女那点事,还是江宁手里有对方的把柄,总之对方愿意为她做下知法犯法的事。
还不止一次。
原身的中考成绩就被动过手脚。
按照楚棠目前的进度,考上大学她还是很有把握的,但如此下去,原书剧情里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就算被顶替后,她跑去写信揭发,或者直接去相关单位举报,但她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又有多大的能量,可以预想那又是一连串麻烦事情。
她有信心长久耗下去,却不确定结果。
还不如一开始就换种结局。
如果她的高考分数,好到了无法简单掩盖,以江宁的水平绝对考不出来的程度。
她还能动手脚么?
好歹自己学生时期也是一骑绝尘的学霸,既然有机会重新开始人生,不管是为了夺回气运,还是为了未来的前途,楚棠必须要做到最好。
卷王永不停止!
入学以来,除了顾文望借条事件分了些神,其余事件楚棠都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在整体摆烂的自费班算得上一股清流,好在有小弟孔燃几个在,没人敢表现出异样眼神。
和前几天不同。
今天楚棠看着草稿纸上的公式,老是出神,浮想联翩回忆起了昨晚的梦境。
在她的梦里,昨夜用手描绘的场景一一化为了具体的画面——流畅的线条,窄实有力的腰身,随着她的触碰,绷紧了不薄不厚恰到好处的肌肉
直到放学后楚棠来到盛华的厂子门口。
才勉强把这副画面扫出脑海。
该办正事了。
毕竟她的好表妹都在努力呢。
熟知主角剧情的楚棠一听说江宁请假,哪里还不知道这人干嘛去了。
只能是投资德兴。
楚棠唯一不清楚的是,江宁哪来的钱投资德兴,但女主角嘛,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机遇。
她正了正脸色,打量在剧情里,注定给德兴当崛起垫脚石的盛华。
盛华的位置离德兴不远,隔了三条街,两家厂子以岭高为中心,恰好成了一条对角线。
与德兴显得逼仄陈旧的门口不同,盛华看上去似乎没那么落魄。厂子周围围了层篱笆,围出几块小园区,种了一些花卉蔬菜,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旁边还有座绿皮保安亭。
瞧见她在门口晃悠了会儿,里面走出来一个光头,人高马大的,厚袄子都掩不住底下鼓起的肌肉,瞧着凶神恶煞的,朝楚棠走来。
第34章 火烧云她怎么敢——
看着迎面走来的光头,楚棠不动神色。
她今天还是穿的去德兴那身,倒不是玩什么扮猪吃老虎,她现在也算不上老虎,主要是现在用不起洗衣机。
不说有没有票买的问题,家里倒是通了电,但金岭镇用电紧张,大部分时间都没电。
冬天的衣服弄脏真的很难洗。
虽然有王月娥,但是楚棠还是不习惯把自己的衣服交给王月娥洗,人家又不是保姆。
现在楚棠有点后悔自己没换身体面衣服了。
主要是这光头和德兴瘦瘦弱弱好像一拳就倒的雷厂长不一样,看着就不好惹,很凶。
光头男面无表情走过来,或许是察觉到楚棠的警惕,在离她七八步远的距离停下了,问她:“啥事?”
声如其人,粗犷雄浑。
说话跟讨债似的。
就是口音有点严重,听不出是哪的,但肯定不是金岭镇附近的人。
想起雷厂长,楚棠心里一动,没说自己有投资意向的事,只说:“听说盛华卖牛奶?我想买两斤。”
光头男一拧眉,看着更凶了:“学生娃?”
“是。”
楚棠感觉光头男好像很不高兴,难道也嫌弃她买得太少了?
楚棠和江宁不同,她掌控欲很强,她是希望自己有话语权,而不是投了钱只能被动等分红。
更何况做生意这种事,从细节就可窥见一个人的经营理念,虽然不知道光头的职位,但以小见大,员工的表现,大多时候总能反映出厂子领导层的观念。
她后退半步,心里不由发愁。
两个对立的厂都这德行的话,她难道要单干?
不现实,她再能干,这么短的时间也拉不起一个厂,光说牛奶从哪里进,就是一个大问题。
就在她发散思维想别的办法时,光头男瞪着铜铃大的眼睛,不赞同地说:“俺们厂有信箱,这么冷的天,你个学生娃不好好读书,跑恁远干啥?”
他口音很重,有些字的吐音还很拗口,楚棠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才听懂什么意思。
峰回路转。
她眸子一亮,仔细观察光头男。
光头男长得凶神恶煞,盯着人时牛眼微突,乍得一看是挺唬人的,但仔细看他眼神,却不带恶意,还有几分憨厚。
楚棠心里微定,笑着说:“现在牛奶可精贵了,我想看看厂里的环节,亲口尝一下再说,要是牛奶好,我打算长期定下来,读书还挺费脑子。”
光头男摸了摸光头,嘀咕:“学生娃就是想得多,奶不好俺又不是不退钱。”
嘴里说着不满,下一秒却叫了个穿蓝色工服的女孩出来,“玲子,带这个学生娃进去瞅瞅咱家奶。”
等光头回了保安亭,旁边叫玲子的年轻女孩道:“巴叔只是看着凶,心肠很难好,他不会说话,怕你害怕他,才叫我出来陪你,同志你千万别把他的话往心里去。”
玲子看着年纪不大,和她年纪差不多,皮肤黝黑粗糙,脸上有两酡高原红,没什么心眼。
她说话也带着和巴叔差不多的口音,但吐词标准很多,交流起来不费劲。
往盛华里面走的路上,被套出来不少话。
楚棠顺着道:“巴叔是门卫?”
玲子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不是,是我们厂长,最近厂里效益不好,咱们人少,巴叔心里急,守在门口,不想错过想买牛奶的人。”
楚棠顿了下:“然后效益更差了?”
玲子十分震惊:“啊,你咋知道,以前除了老客户,每天还能卖十来斤,最近一斤都卖不出去了。”
楚棠心想这还用猜么。
刚才连她都差点拔腿走人。
光看面相,巴厂长豹头环眼,狰狞怒目,看着就让人觉得这手里头怕至少得几条人命吧
她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敷衍过去。
只因为她发现玲子言语中对巴厂长十分尊敬,因此并不觉得巴厂长长相凶狠,从她的口中,楚棠知道了盛华这家厂子,从厂长到员工,全部是从一个叫大巴村的地方来的。
金岭镇的人基本上没听过大巴村,离这里很远,海拔较高,环境闭塞,山里有个养殖奶牛的牧场,生活自给自足,和外界联系极少。
这就导致了大巴山生活物资紧缺,教育医疗条件匮乏,婴儿夭折率久高不下。
新的村长上任后,改变出现了。
巴厂长便是大巴村这一任村长,他年轻时有幸在外面打过几年工,思想相对更开明。
意识到继续与外隔绝,大巴村永远发展不起来后,他中途下山,到最繁华的金岭镇打听过一阵,他运气好,意外救过一个老领导,老领导看他人实在,了解他的情况,隐晦提点他可以开个牛奶厂,并帮他办理了手续。
于是多种因素下,巴厂长做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卖了十几头奶牛崽子,攒了一千余块钱,带了一批山民,来到了最繁华的金岭镇开厂子。
一开始比现在更艰难。
他们一伙人说话有口音,本地人根本听不懂,适应了一两个月
,持续亏损,才勉强学会本地口音。
好在这几年随着国家大力推广乳制品,镇里开了个牛奶站,凭介绍信或奶票可购买,供不应求。
牛奶在金岭镇成了奢侈品。
于是盛华的生意就这么做了起来,说不上大赚,但大山村的人们初衷就是为了牛奶易物,已经非常满足了。
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这一片又开了家牛奶厂,叫德兴。德兴的人看上了岭高附近的有钱人多,甚至直接把目标盯上了盛华的长期客户身上。
雷厂长是个人才,说话油滑,处事八面,每天专门派人盯着盛华门口的客户们,一瞅见就上去踩一捧一,这年代的人们老实,被唬得晕头转向。
很快,德兴开厂子不足半个月,盛华的客户流失了足足八成,日销量越来越少,牛奶囤积,每天看着过期的牛奶白花花的被倒掉,大巴村的人晚上都睡不好觉。
带着楚棠在厂里走了一圈,玲子看着熟悉的环境设备,眼睛不由自主红了:“我弟弟今年六岁,是早产儿,这几年好几次生病差点没了。我爹为了多挖点给弟弟补身子的药材,一次跌下山脚,腿断了。”
“我娘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家,听外面大夫厉害,啥都有,叫我跟巴叔出来帮忙。巴叔说,等挣了钱,以后我爹的腿,我弟弟的身体,都能治好。”
“但是我们没想到,外面不光有好东西,还有坏人!”玲子没忍住骂了一句德兴的人卑鄙,话音刚落,才想起楚棠就在旁边听着,连忙住了嘴。
“对、对不起我跟你说那些莫名其妙的干啥。”玲子尴尬地红了脸,连声跟楚棠道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被面前的漂亮女同志温声细语问了几句,就产生了浓烈的倾诉欲。
“没有关系。”楚棠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安抚了玲子的忐忑,心里却了然,盛华的人如果都是巴厂长和玲子这种一根筋,哪里搞得过雷厂长那种浑身上下几百个心眼的人。
她一边收集信息,一边没忘记观察。
盛华租的地方比德兴那边其实没大多少,但盛在干净整洁,布置环境用了心,所以看着宽敞许多。
她们此时站在工作区外,里面几个同样皮肤黝黑,脸颊染着高原红的同志穿着统一工作服、佩戴手套,正在给一瓶瓶牛奶装袋,尽量保证了良好的卫生条件。
当着她的面,玲子叫人现场接了一小杯牛奶,给楚棠尝了尝。
经过消毒处理,祛除本身的腥味,奶香味浓郁,醇厚,甜味适中,没有掺过水。
楚棠一滴不剩喝完了这小半杯,品味了片刻,然后对紧张看着她的玲子说:“麻烦你帮我通知巴厂长,我想再见他一面。”
玲子心下一紧,担心道:“啊?奶有什么问题吗?”
“不,味道很好。”楚棠笑吟吟地说:“是我个人有笔生意,想和盛华谈一谈。”
巴厂长龙虎阔步从门卫室往厂里赶,听人说刚才进去的女同志有急事找他,急的汗都下来了。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回出现。
他确信自家牛奶绝对新鲜,每天山民们在牧场里挤出来新鲜牛奶,连夜送过来的。
喝不惯牛奶的人确实是有,但这段时间不知怎么冒出了一群口味奇特、不讲道理的人,口口声声说他们牛奶有股怪味,或者干脆质问他们是不是售卖变质奶,就为了要个低价。
每回搅得嘴笨的巴厂长急赤白脸,稍微大点声,对方就变了脸色,叫喊着往外跑,说盛华厂长打人了。
拦都拦不住。
这段时间盛华效益不好,风评越来越差,这群人作用不小。
巴厂长心存侥幸,快步到了目的地,结果一来就看见玲子红了眼望来,心里猛地一跳。
糟了,又来了!
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接连不断的坏消息,和每天看着牛奶卖不出的压力,瞬间压垮了巴厂长。
铮铮铁汉佝偻了背,心如死灰,从心底蔓延起了一股绝望感。他知道那家叫德兴的厂子处处为难他们,恨不得挤垮他们,独占这一片区。
巴厂长像被抽走了坚持到今天的意志力,心想或许他不该坚持己见出山,辜负了乡亲们的期待。
他哪里是开厂子的料!
等这一批牛奶送来,就叫山里的人停了吧,他们收拾收拾,卷铺盖回家得了。
巴厂长深吸一口气,勉强振作精神打算应对劈头盖脸的指责,走到楚棠面前,刚要低头,就听他以为是来挑事的女娃开了口。
“巴厂长,我刚才看了一圈,盛华的牛奶品质高,味道好,听说最近你们经营不善,有没有考虑找合伙人?”
“我想投资盛华。”
巴厂长底下的头颅猛抬起。
瞪着嚇人的牛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甚至忘了维持在外“厂长”应有的体面,动作粗鲁得搓了搓耳朵,转头不可置信看着玲子。
“啥?刚才女娃子说了啥?”
玲子热泪盈眶,对他肯定道:“巴叔,你没听错!这位楚同志想投资我们厂!咱们厂有救了!”
巴厂长呆立当场数秒。
随后给楚棠表演了一个猛汉落泪。
楚棠:“”
但巴厂长极悲到极喜的情绪震荡只维持了一会儿,从做梦般的状态里出来。
听说楚棠打算投一千,吓得立马找回了理智。
要知道他们卖了十几头奶牛崽子,也才凑个一千来块钱,怎么这看着年纪不大的女娃,张口就要投一千?
巴厂长担心楚棠被谁忽悠了,忧心忡忡道:“哪来那么多钱啊,你家里大人知道不?”
楚棠听出他的顾虑,心生好感,面上却收敛了笑容,摇头道:“巴厂长,你不要多想,我不是慈善家,投资你们是有条件的。”
她道:“这一千不是白投的,我要你们五一成股份,以及全部经营指挥权,白纸黑字。”
巴厂长彻底冷静下来,苦笑道:“哎,这些都是小问题,你不知道俺们厂情况。前段时间的奶,没有一天卖完,不是带回去给村民们喝了,就是过期倒掉。”
“卖不掉才是最大的问题。”
前几年牛奶卖得便宜,近几年大家认识到了牛奶的好处,加上国家推广牛奶站,价格飙升到了八毛一斤。
以前还要特供证,现在倒不需要了,但还是要凭票据,才能去牛奶站定量取奶。
但总的来说,即使周围最繁华的金岭镇,也不是人人都养成了喝牛奶的习惯。
家庭条件好点的,都有介绍信或奶票,根本就不需要在德兴或者盛华购买。
反而是不上不下的家庭,会来厂里买,这也导致了目标用户数量有限。
巴厂长当然不知道,楚棠压根没考虑过靠卖牛奶发家,她只是相信自己看见的,盛华绝不可能像原剧情一样在牛奶里掺东西,除非动手的人瞒着巴厂长。
她需要彻底掌控盛华,从根本上抹除这种情况,从而让江宁失去借德兴发家,拿回气运的可能。
见巴厂长实在固执,不愿意坑害她,楚棠便和他打了个赌,——她出三十块钱买厂里今天没卖掉的奶,这些新鲜奶的保质期有两天。如果她在明天内全部卖光了,那么巴厂长就按照她说得来,同意她的投资。
最后巴厂长劝说无果,见她实在坚持,不得不答应了。
两人白纸黑字写下了协议。
只等明天见分晓。
*
从盛华出来,楚棠办妥一件大事,心情愉快回到了家里,第一件事便是拿出了存折。
她算了算自己的身家。
从江家那里拿了一千七,这段时间和月娥婶的包子摊赚了不少,前些天每天能有七八块纯利润,后面有尹柏那些兄弟们的吸睛效应,一天能有十来块,加起来一百块出头。
去掉楚秋泽的医药费,岭高学费,以及方方面面的开销支出,现在她手头还有
一千四百多。
也就是说,楚棠穿过来还不到一个月,已经花了三四百了,这换到任何家庭,不得骂一句败家娘们。
但楚棠坚信,该花的钱就得花。
她是个花钱习惯大手大脚的人,享乐主义,即使如此,上辈子赚了那么多钱,到死没花到十分之一。
一朝猝死,全白攒了。
这辈子在她有能力的基础上,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快乐一点?
楚棠穿过来是享受的,不是继承原身的炮灰命,专程来受苦受难的。
她留了四百多维持生活,以及王月娥尹柏他们的工资,打算把剩下的一千投入盛华。
盛华背景干净,是一家有良心、有责任的民营企业,并且厂里人成分单一,恰好缺乏一个有主见引导方向的人。
等盛华的人跟着把三十斤牛奶送过来,放到了院子里的井里冰镇,楚棠才跟王月娥说:“月娥婶,我想推出一款新品,早上不卖,专门在放学后卖。”
王月娥早就对包子摊只出早市这件事有意见了,她是个忙碌命,一停下来浑身都不得劲。
自从搬到金岭镇,除了每天早上出摊两小时,其他时间全在家里闲着、做家务,真是浑身难受。
好几次跟楚棠说,其他时间也想卖包子。
见楚棠终于松了口,王月娥脸上快笑开了花,摘下楚棠给她买的围裙凑过来:“卖啥?”
“一种甜品,叫双皮奶。”
楚棠把提前取出的一碗奶拿过来放桌上,鸡蛋,蒸笼,什么都有,她洗了洗手,花了半个小时,教会了王月娥。
两人算了下,半斤牛奶能做两小份双皮奶,加上其余材料,因为是原价拿的盛华的奶,成本在二毛五左右,一份定价五毛。
等后面入股盛华,成本还能再低。
王月娥看着手里小小一份,白嫩嫩的鸡蛋羹一样的东西,咋舌:“这么小一份,一块真的有人买?”
肉包子才几分呢。
楚棠说:“婶子你没发现么,岭高的学生特别嗜甜,红糖馒头卖得比肉包还多,他们不差这点零花钱,你放心。”
岭高有钱人学生多,更何况有老客户打底,基础流量在,销量怎么都不会太差。
两人忙活完了一阵,把地方清理收拾了,准备做晚饭去。
王月娥突然想起件事,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小楚,问你个事,你要不想说,甭理我”
“大队里那个殷知青,是你对象?”
楚棠没想到这事都传到王月娥耳朵里了,但她在王月娥面前像来不避讳的,便回道:“是吧。”
王月娥手里菜洗到一半,闻言紧张了,“什么叫是吧?是还是不是啊?”
楚棠跟着洗菜,嘴里含糊:“是,是。”
王月娥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俩吹了,还在处就好,那咋没见过面呢?”
楚棠嗯嗯地敷衍:“太远了,不方便。”
其实她心里也不清楚。
上回去宝河大队搬家,她帮殷知青挡了烂桃花,按理说两人应当是说妥了假对象的事,但后面殷知青那态度瞧着好像反悔了,摸不准成没成。
楚棠一边洗菜,一边出神地想,不行寄封信回去,委婉问一嘴,这吊着人不上不下的,没个准话。
“哎。”王月娥叹了声气,劝道:“啥时候你叫殷知青过来看你一趟,我看那李家侄子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来摊子上骚扰你几天了,跟听不懂话一样。”
“要我说,殷知青过来警告他几句,总该听得进人话了。”
李家侄子就是之前李大娘在卫生所,恩赐一样说要介绍给楚棠的,耕地贼厉害那位。
楚棠本来以为李大娘早放弃了,没想到这人不死心,还替她侄子惦记她手里的抚恤金。
好几次楚棠看见李大娘鬼鬼祟祟出现在附近,一脸艳羡看着她和王月娥收钱。
每当她跟孙七他们聊天时,李大娘就一副抓到她水性杨花证据的不耻样,远远盯着她。
楚棠一直没把她当回事。
直到李家侄子每天早上跑来殷勤送花。
乡间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
一送一大把。
这连送了两天,每回被孙七他们一瞪眼,吓得屁滚尿流之余,还不忘深情地看楚棠一眼,把花往推车上塞,给王月娥膈应得不行。
好像他跟楚棠多熟一样。
这两天楚棠白天晚上都有事,没空跟这么个玩意儿计较,但俗话说,事不过三。
这种人明显只坚信自己的想法,楚棠瞪过那玩意儿一眼,他还嘿嘿笑呢,估计以为楚棠在和他调情,趁乱把花一塞,扭头就跑了。
楚棠当时就在心里琢磨着,要是明天早上再见到那张猥琐脸,她就要拜托孙七几兄弟,好好恐吓哦不是,是好好跟李家侄子讲讲人生道理了。
这种事没必要和王月娥说。
于是楚棠只故作羞涩地别过头去,“明儿我就跟他写信,这么久不见,我还有点想他了。”
然后一抬眼,就撞上了刚走到门口,拎着一箱子全新四件套,褥子枕芯弃全的尹柏。
楚棠:“”翻、翻车了?
当着暧昧的小狼狗说想另一个人?
尹柏一大早恢复力气,跟被鬼追一样,带着沾了血迹的床被翻出了楚家。
处理收尾了余勇团队那边的事,等闲下来,已经快晚上六点了,他这才纠结万分,精挑细选找人弄了套全新床上用品,脚步沉重来到了楚家院子外。
站了几分钟,好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冷着张酷哥脸,就要走进去时。
就看见院子里的女人,坐在香椿树下的石凳上,微卷的黑发及腰,长发如瀑,一双妩媚的狐狸眼微微勾起,像宝石一样明亮,吸引人的视线。
此时,她脸颊泛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浑身散发着温柔而动人的气息,说想“他”。
刹那间,两人视线在半空中撞上。
对视上了。
尹柏心里莫名不爽,提着箱子的手用力。
想谁?
哪个他?
接着,只见楚棠神色如常:“你来啦。”
尹柏站在门外,口罩隐住了他的神情。
楚棠隐隐察觉到空气里别样的气氛,见状不妙,黑得纯粹的眸子发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笑靥如花道:“我都一天没看见你了”
见男人还是面无表情。
楚棠一狠心,顾不得自己在王月娥眼中摇摇欲坠的形象,眨了眨眼,语气暧昧道:“难道你就不想我么?”
“”
尹柏口罩下的脸,腾地一下子烧了起来。
这女人
怎么当着别人的面,就说这种话!
她怎么敢——
第35章 分手(第一更)怎么让楚棠和“殷知青……
突如其来的翻车场面,阅历丰富的楚棠第一时间稳住了,赌尹柏刚到不久,没听见她和王月娥有关殷知青的对话。
她却不知,殷白汀几分钟前早早就到了。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碍于隔音问题,确实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头全尾。
一句没漏下。
他此行专程过来,除了道一声谢,以及来送一套崭新的被褥给楚棠外,还有一件迫在眉睫的急事。
没想到在墙外听到了这么一段话。
饶是自认为对楚棠清清白白,坦坦荡荡,毫无儿女私情的殷白汀,心里也冒出了微妙的不爽快。
通过最近几次接触,他确定楚棠对“尹柏”这个身份,有不可言说的心思。
这还是第一个,没见过他的脸,单单喜欢上了他这个人的女孩。很显然,没有其他可能性——
楚棠被他的内在深深吸引了
殷白汀当然不至于为这么件小事沾沾自喜,没必要。但楚棠明明对“尹柏”态度不同,怎么刚才嘴里口口声声,说想另一个男人?
殷白汀浑然没去想那个
男人还是他的问题,方才在院子外眉梢间拢着的纠结之意,转为了明显的不愉。
不知怎么想的,他一时脑抽,跨出几步,整个人出现在了楚棠面前。
他发誓,他亲眼看见了楚棠表情一滞。
瞧着很有几分心虚。
——呵呵,确实该心虚。
殷白汀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别以为他不知道楚棠对他干了什么事。
昨天他脑子被药糊住了,一晚上没觉着不对,今天忙完事情,清醒回顾了一遍昨夜发生的事。
立马察觉出了不对劲。
楚棠这个人分得清轻重缓急,替他处理伤口的动作很利索,这里没什么好说的,但后面的情形开始不对劲了
虽说他倒地后沾染了些许泥土脏污,但弄脏的基本是外衣和四肢。
他没记错的话,衣服下面总是干净的吧?
怎么楚棠替他擦胳膊腿擦得那么随意,几分钟草率擦完了,效率高得可怕。
等手停在在他胸腹部位,就跟换了个笨手笨脚的人似的,来回反复,硬生生耗了十余分钟,毛巾都拧了七八回——皮都快给他擦破了!
只恨他当时脑子短路,竟被她脸上的坦荡神情给糊弄住了,现在回想,结束时似乎有那么点念念不舍
想到这里,殷白汀胸膛起伏着,分不清究竟是对楚棠徘徊在“殷知青”与“尹柏”之间三心二意的反感,还是昨夜被莫名其妙摸了好几通的忿意。
他冷下脸,心中怪异非常。
正要放下手里箱子,说上几句不轻不淡的道谢之语,就见在他眼中形象已然离经叛道的楚棠,坐在院子正中间的圆石桌前,就这么看着他。
“你来了。”
殷白汀无动于衷。
接着楚棠对他微笑,“我都一天没看见你了。”
殷白汀仍然不动,他看着楚棠脸上的笑容,或许是心中对她的本质有了清晰认识。
如常的一抹笑,落入他眼中,说不上轻浮,更谈不上端庄,但的的确确,含着一种隐在香气里的挑逗意味,像昨夜记忆里空气中浮动的烛影微尘,叫人思绪跟着混沌。
殷白汀背脊如松,冷眼旁观。
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和旁人一直不同,别的女人在意的东西,对她来说从不是束缚,想做的当场做了,爽快淋漓。
既然已经对他生出了那种心思,想必以她的性格,不会错过放在眼前的机会,接下来大抵会提起救他一事,用来正大光明向他索要什么
殷白汀心里浮现出无数可能,俊美的脸庞神色几度变换,提前预想了好几种方案。
却不料下一秒,楚棠柔情似水的朝他望来,近乎撒娇的说了一句:“难道你就不想我么?”
那嗓音实在柔媚,以至于殷白汀身体不由心,耳廓微麻,昨夜的药效仿佛逆卷而来,烧得他口罩下的脸发烫。
她怎么不按套路来
这种话怎么可以当着其他人说出口
殷白汀心乱如麻。
忽然,他的视线落在了王月娥脸上。
他知道王月娥,被楚棠从宝河大队带了出来,一起摆摊做事,和楚棠关系很亲近,像寻常长辈一样相处。
看见她脸上的震惊、防备、担忧,殷白汀像被打通了灵窍,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受上次余丽丽那事的影响,在宝河大队其他人眼中,知青殷白汀和楚棠已经是明面上的对象。
楚棠先前说出那么一番话,自然不是真的对“殷知青”有想法,在关心她的长辈面前演戏而已。
楚棠心里依旧只喜欢尹柏。
此刻披着尹柏马甲的殷白汀所有负面情绪莫名其妙消退了,还有点胜负欲得逞的骄傲。
等他反应过来,突然呆住
不是,他骄傲个什么劲儿?
楚棠喜欢谁,管他什么事?
殷白汀天生有一张冷脸,即使遮了半张脸,站在那里不说话时,也是清冷疏远的,让人察觉不出他此刻震惊的心绪。
于是心里有鬼的楚棠见他迟迟不说话,摸不准情况,便声色不动的起身,过来半引半拐把人带到了正屋里坐下,还主动给他倒了杯热茶。
“路上冷不冷,端着热茶暖暖手。”
昨晚那种情况,尹柏都坚持不让她看他的脸,现在更不可能了,所以楚棠没让尹柏喝水。
殷白汀回过神来,态度矜持地坐下了,嘴里道:“客气了。”
楚棠看得好笑。
仿佛昨晚烧成虾子的人不是他一样。
在感兴趣的人面前,她向来是个无微不至的人,于是一边在尹柏旁边的位置坐下,一边体贴道:“早上怎么招呼都不打直接离开了,伤口去医院处理了吗?严不严重?”
殷白汀一直提防着她又冒出什么惊人之语,却不想她态度一转,正经关心起了他。
心里说不上松了口气还是什么,他手里转动着茶杯,回道:“你处理的很好,没有大碍。”
楚棠依旧冲着他笑:“那就好。”
似乎从看见他起,楚棠脸上就一直挂着笑容,殷白汀自认坦荡,刚开始还与她对视。
只是后面发现对视久了,楚棠还是对他笑,没有丝毫羞涩或是闪避,两人谁也没说话,气氛逐渐古怪起来。
最后殷白汀不得不避开了视线。
他觉得哪里越发怪异了。
为了打破这让人浑身不自在的氛围,高冷如殷白汀,眼睛盯着茶杯里映出的倒影,绞尽脑汁想着话题。
刚才他听见了楚棠和王月娥的对话,知道近几天有不知好歹的人骚扰她,因此才提及了他。
他其实不介意楚棠用宝河大队殷知青的名头,挡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毕竟这种事,男人永远不会吃亏,更何况是他请求楚棠帮忙在先。
但问题来了。
也是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昨天那场突袭行动,搏斗中,他的脸
被余勇看见了。
殷白汀并非好看而不自知的人,他审美正常,加上身世不俗,从小到大身边不缺人追捧。
有不少人明里暗里都赞叹过,凡是见过他一面的人,绝不会轻易忘记他的相貌。
要通过他这张脸,查出他的身份。
对在以金岭镇为大本营,经营数年的余勇来说,不是一件难事。
手下狼狈为奸的人被抓得差不多了,但余勇还有不少隐藏的人脉,做不了什么大事,但查个人很轻松。
殷白汀已经打过电话,叫人办理殷知青回城探亲的手续了,从此以后,在抓捕到余勇之前,只能以尹柏的身份活动。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难事。
不管是通过余丽丽,还是其他目睹那天知青点发生事情的人,都能知道殷知青和楚棠在处对象的事。
余勇在得知殷知青回城探亲了,找不到人报复,会不会牵连到楚棠?
殷白汀今天过来之前,忍痛把楚棠隔壁那家院子租了半个月——不仅把自个儿身上掏得一文不剩,还祸害了一群刚从包子摊上赚了点外快的兄弟们。
任凭他们鬼哭狼嚎,下手无情。
连身上的钢镚都给搜刮干净了。
没办法,房租太贵了!
但楚棠一家的安全更重要。
为了省钱,他还把原来的落脚点房子给退了,带着几个长期住在镇里的人,雷厉风行,男人的东西不多,不到半小时整个搬到了楚棠隔壁。
这件事殷白汀不打算跟楚棠说
换位思考,一个年轻女孩带着一家老小租了个房子,没过上几天安心日子,突然发现自己认识的一群人高马大干苦力活的“工人”,集体跟着搬了过来。
像不像尾随的变态?
针对余
勇团伙的调查,本就是秘密行动,殷白汀既不能从头到尾解释清楚,又担心楚棠出事,真是有口难言。
两家院子大门正对着的。
刚才过来楚棠家,殷白汀为了不被撞见,明明是自己租的房子,却不得不从侧面鬼鬼祟祟翻墙出来。
活到他这份上,也是不容易。
殷白汀心里憋屈,但这事着实怪不得楚棠,只怪他自己做事漏了马脚,导致如今的局面。
于是他一动不动坐在正屋里,被楚棠目不转睛看着,心里千愁百转,想着怎么
怎么开口。
让楚棠和“殷知青”分手。
第36章 共识(两三更合一)殷大少稀里糊涂把……
是的,光搬过来保护不够。
保险起见,他还得让楚棠主动往外说,说明她和殷知青因为相处不合,早就分手了。
这样更加降低了风险。
但以尹柏的身份,他该如何开口?
难道必须要自曝身份?
不行。
不说他浑身上下的秘密,该怎么给楚棠解释清楚,单说他披着尹柏的壳子,前前后后在楚棠面前不知道丢了多少人,靠着一张口罩现在才能勉强坐稳。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他绝对不能说实话!
楚棠托着下巴,津津有味看着旁边只露出一双眼的青年,两人只隔了不到半米远,因此她可以清晰看见青年好看的眼型,连长长的睫毛都能一根根看清楚。
与她对视时先是冷淡的情态,后来像是比不过她的厚脸皮,轻皱着眉移开了视线。
楚棠感觉很奇妙。
如果换作他们在黑市时刚认识的情况,尹柏应该会冷冷看他一眼,起身走人。
而不是傻呆呆坐在这里,手里茶杯转了百八十遍了,被她看得微恼,却还忍住没发作。
真是可口极了。
楚棠看着尹柏左立不安的样子,没再恶劣的继续看下去,她给那杯可怜的、早已冷透的水换了一杯热的,笑了笑:“来都来了,正是饭点,吃了再走吧。”
对面,殷白汀本能蹙眉:“不——”
“我知道。”楚棠微微倾身,打断了他的话:“不勉强你在这里吃,和上次,打包饭盒好不好?”
自从上一次气运优化后,楚棠便不再折腾头发,自然地披散着一头丝滑柔顺的长发。
此刻随着她的动作,黑黝黝的头发顺着肩膀滑落到了身前,带来一股幽香。
原本心乱如麻的殷白汀微微一怔,很快不动神色向后靠去,脱离了狩猎场一般笼罩的香气。
他道:“好。”
楚棠像没察觉到他的动作,神色自然的起身,“那我出去帮月娥婶的忙,你先一个人坐一会儿。”
不能逼太急。
一张一弛。
直到她走了几分钟,殷白汀似乎都能嗅到似有似无的香气,独属于楚棠身上的,昨夜就这样笼罩了他一夜,连模糊不清的梦里都充斥着她的味道。
殷白汀看着茶杯,出起了神。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殷白汀这边还没想出个头绪,外面已经传来了走动的声响。
楚棠和王月娥端着饭菜进来了。
殷白汀顿了一下,想要帮忙,被楚棠用眼神止住了,王月娥盛好了饭菜,进去叫楚秋泽和石头出来吃饭。
领着一大一小出来,恰好听见那陌生男人,跟小楚暗示道:“我有点事,能不能出去说?”
楚棠刚张开嘴,就被王月娥警惕地截住了话头:“说啥?啥事这里说不了?”
殷白汀:“”
王月娥不认识他,但打第一眼看见他起,就没有好观感,年轻人个子高高瘦瘦,有啥见不得人的,非得捂着脸?
老一辈人就看不惯这种人。
藏头露尾的。
一看就不是好人。
瞧见尹柏被哽住的样子,楚棠不但没帮他解围,还在那里拎着饭勺笑个不停。
一桌人都坐好了,石头有些怕生人,但这段时间王月娥天天带他出摊,胆量锻炼大了许多,正好奇地瞅着殷白汀。
而楚秋泽还在调养身体,总爱困,刚睡了个饱觉,起来就撞见了之前在卫生所见过一面的男人。
困意一扫而光。
他记得这个分走过他饭菜的人。
手里护着饭碗,眼神警惕盯着殷白汀。
就这么。
一桌子人都看向了殷白汀。
眼神各异。
殷白汀身躯僵硬,视线不由自主落在楚棠身上——那可恶的女人还在那里发笑,十分恶劣。
兴许是良心作祟,又或者是笑够了,楚棠清了清嗓子,在一家老小面前,先不忘解释一句:“你失血过多,家里下午炖了鸡汤,还差点火候,你再坐一会儿。”
说完才含蓄表示了一句,“你刚才想说什么事来着?月娥婶说得对,都是自家人,直接在这里说吧。”
一般来说,楚棠还是很给王月娥面子的。
毕竟是真心关心她的人。
殷白汀一直是个很要脸面的人,用楚棠的话来说,尹柏是有点偶像包袱在身上的。
但此时此刻,他像坐在刀山火海一样,顶着各异的眼神,看着楚棠故作正经的表情——
这一天在楚棠身上经历的种种情绪飞快地从他胸口处掠过,最终奇异的,转成了破罐子破摔。
他还有点想笑。
做什么。
他一个男人。
竟被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女孩子拿捏得心里辗转反复,真是矫情做作,楚棠都不扭捏,他有什么好扭捏的?
真是啼笑皆非。
殷白汀诡异的平静下来了。
舌尖轻轻抵住了下颌,当着一桌人的面,微微侧头,对被王月娥刻意隔开了一个位置的楚棠,态度称得上彬彬有礼:“抱歉,我之前在门外,不小心听见你们聊天。”
“你有对象了?”
这话一出,楚棠夹菜的动作一顿。
王月娥更是睁大了眼。
尴尬又忐忑。
因为突然上门的男人提着礼物,又藏头盖脸的,她虽然震惊于小楚复杂的男女关系,但印象不好在前,始终担心小楚是被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
结果现在看来。
怎么有种小楚当了负心汉的感觉?
殷白汀眼中没有其他人,楚棠的反应落进了他的眼底,他像是找回了认识楚棠之前那个沉稳镇定的自己,淡然道:“怎么不说话,很难说出口?”
这时,楚棠颇有种自己给自己下套的无奈感,动作流利地放下碗筷,跟其他人说了句:“你们先吃。”
然后把无比从容的男人径直拽到了院子里。
殷白汀全程淡定,还有空擦了擦院子里的石凳,施施然坐了下去,对楚棠挑了下眉。
然后呢?
楚棠脑子里飞快地产生了无数应对方案,她不是个会自作多情的人,这一天的相处,她感觉到尹柏并不排斥她,有时候尽管看着很不高兴,但肢体表现不会骗人。
对她的出动出击。
他不反感,不厌恶。
这难道不是对她也有些好感?
楚棠其实可以说实话,解释她和殷知青是假对象,为了应付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但话到嘴边,她心里一动,忽的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可以用来试探尹柏的想法。
尹柏话少,神出鬼没。
她一直没机会知道尹柏究竟怎么想的。
是想和她当生意往来的朋友?
还是和她正儿八经谈恋爱?
又或者互相提供某些价值?
楚棠略一思索,刨去了脸上亲昵的笑容,对尹柏正儿八经道:“对,你听得没错,我在老家有一个相好的知青,处了有一段时间了。”
说完她看着放松,实则仔细观察尹柏。
只恨这人戴着帽子,神情又被口罩遮了个全,只能通过那双瞳色比常人浅淡的眼,揣测他内心想法。
谁料尹柏似乎并不惊讶,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气愤或是被玩弄的恼怒之色。
而是好生生坐在那里,点头,然后直接问道:“能分手吗?”
“”
楚棠都惊住了。
直到现在,她才感觉到自己小觑了尹柏。
说实话,尹柏在她心里一直是个身材绝佳,穿衣显瘦,脱衣有型,面目模糊的俊男。
说起来惭愧,她以前有那么点怀疑尹柏这个“包工头”只是个噱头,什么包工头宁愿吃不上饭,自己也得买体面好看的衣服?手底下带了那么一群相貌出色的“工人”,瞧着还都没什么正经职业——
神神秘秘的。
不怪楚棠多想。
她怀疑这群人在干某些特殊行业。
但这话,不管真假,问出口总归得罪人,所以楚棠心里怀疑,但从未流露过想法。
但昨晚对尹柏那么一番折腾,她又察觉出了违和之处。
虽然她也没什么实操经验,但光从理论上来讲,被现代数据流侵袭过的楚棠,称得上理论丰富的大师。
她怎么觉着
尹柏表现怪生涩的。
尽管楚棠说话算话,没看见,但在她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了如有实物的景象。
想起昨晚的美景,和那层分布得恰到好处肌肉群的手感,她看着尹柏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不怕男人经验丰富。
就怕他明明有上好的身体条件,不好招惹的暴躁脾气,偏偏在这方面生疏又为难
更吸引人了怎么办?
总之昨晚过去,楚棠对尹柏的职业变得不确定了,再加上孙七陈安那群人身上不但没有风尘气息,反而严肃起来,颇有种兵戈铁马的肃然气场。
楚棠心里痒痒。
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真让人好奇。
抛开这些背景信息,楚棠眼下倒是确定了一件事——尹柏果真和殷知青不一样。
属于思想得比较开放的。
不然怎么会咄咄逼人追问她有无对象,但在得知她有相好后,却根本不在意?
于是楚棠心里那点担忧完全没了,轻轻笑了一声,尾音像把钩子,接着假模假样地问:“为什么呀?他对我挺好的,不瞒你说,我相好长得可俊了,十里八乡找不出第二个,我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婊里婊气的。
还带着点明知故问。
如果不是因为殷知青那边纯粹是合作的假对象,楚棠是万万说不出这种话的。
别看她嘴里没个把门,似乎什么话都说得出,但楚棠其实是个很重承诺的人。
她不愿意陷入一段用心的感情,正是因为原生家庭的影响,她不相信爱情,但不妨碍她努力做一个和她爸不一样,负责任的人。
如果答应了,必须要做到。
但名义上的对象是假的,她说这种话简直没有心理压力,还诡异的有种刺激感。
她有点悟了
不怪上辈子的富婆们爱玩角色扮演。
楚棠这边演技高超,就见尹柏眼角微抽:“他这么好,怎么没来看你。”
这句话说完,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种莫名隐忍的表情,说道:“遇见麻烦不管用,这种男人有什么好,还是分了吧。”
楚棠沉迷扮演,义正言辞道:“不好吧,这又不是他的错,我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没有特别重要的原因,我是不会和他分手的。”
她俨然入戏了,还瞪了殷白汀一眼:“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
殷白汀快被她气死了。
嘴里说得冠冕堂皇,一心挂在她那对象身上,表现得自己是个什么专一痴情的女人。
昨晚对他摸来摸去的人是谁??
他浑身上下都被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摸遍了!
殷白汀被楚棠的装模作样气得脑子都糊涂了,过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差点忘了,她有个鬼的对象!
那不是假的吗?!
偏偏他又不能揭穿自己知道她和“殷知青”的事,不然怎么解释?
殷白汀紧紧盯着楚棠,忍气吞声道:“你直说吧,怎么才愿意和他分手。”
昨夜刚下过雨,夜幕被雨雾清洗过了,遍布着时隐时现的星子,作为很久没见过星空的现代人楚棠来说,不能不说是一副极为漂亮的美景。
但此时此刻。
没有什么比眼前的星星更耀眼的了。
楚棠看着尹柏那双唯一露在外面,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因为染着忿意,比平时亮了很多。
真漂亮啊,他的眼。
盛华的事有了开头,楚棠心里对之后的事情有了八成把握,因此,她再见到尹柏,心里有了不少底气。
表现出的,是她比之前更盛的进攻性。
楚棠直勾勾得看着尹柏,烟波流转,轻声道:“你知道的怎么样,我才愿意分手。”
她却不知,在她眼中,男人的双眼漂亮极了,而在她说出这句话后,在殷白汀的眼中。
她有一双极黑纯粹的瞳仁,目不转睛看着谁时,像看着自己的全世界,专一又大胆。
殷白汀哪里不知道她想听什么。
他很早就知道,楚棠对尹柏这个身份的自己蠢蠢欲动,眼下有了机会,岂能不暗示他?
但他确确实实对不起楚棠。
余勇那种穷凶极恶的人,被他逼的走到了穷途末路,狗急跳墙干什么都可能。
他殷白汀不是那种狼心狗肺之人。
不过是
不过是说上几句好听话。
殷白汀成功完成了自我说服,好像接下来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局着想,完全没注意自己被衣领遮盖下的脖颈红得滴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我喜欢你。”
“你能不能和殷知青分手!”
“”
楚棠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尹柏怒气冲冲的样子,哪里像告白,简直像要出去打架。
你说他这样子,像喜欢楚棠?
楚棠是不信的。
顶多是有点好感,但称不上喜欢。
她简直喜欢死了这种高傲又坏脾气的小白脸,特别生动,比殷知青那种似乎脱离了尘俗气儿,没什么情绪波动,木呆呆的样子要可爱多了。
半天楚棠还在那里装,无奈道:“不好吧,我可是在乡下有对象的人”
殷白汀已经麻木了,面无表情:“我不介意。”
楚棠心里大呼能玩。
这家伙道德水准真低啊。
为了搞点钱,这都不介意?
楚棠算是完全搞明白了她在尹柏心里的定位,正是她之前考虑过的第三种情况。
互相提供对应价值,不考虑未来。
很显然,尹柏也是这样想的。
有的事情,成年人懂得都懂。
但说出来可就不好听了。
楚棠心里欢喜,面上便带了出来,笑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你放心,等我忙完一件事,抽空去宝河大队找他,跟他当面说清楚。”
有些事不方便和尹柏细说。
她想着反正殷知青上次看着也不大愿意和她协议对象,不如等盛华的事情忙完,就去找他说清楚。
这件事毕竟涉及两人的名誉,她倒无所谓,却不能玷污了冰清玉洁殷仙男。
如果有人问题,也好统一口径。
谁知尹柏想都没想,反驳道:“他不在,探亲去了。”
楚棠一顿:“你怎么知道?”
她似笑非笑看着尹柏:“你还去打听过了?”
对面尹柏整个人一僵,眼睛飘忽了一瞬,像是无话可说:“反正不行,我我急。”
“哦。”
楚棠意味深长,拉长了尾音。
殷白汀这一瞬间简直想夺门而出,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忍住了,强调道:“如果有人问起你们的关系,你就说搬家后,你们早就不来往了。”
楚棠:“嗯嗯。”
殷白汀说:“你记得,你们感情破裂了。”
楚棠:“嗯嗯。”
殷白汀还不放心,又说:“千万记得,你和他不熟,谁问都这么答。”
楚棠:“嗯嗯。”
殷白汀脸一黑:“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楚棠赶紧露出个笑来:“没有啊,我在认真听。”
她心情愉悦得看着手长腿长的男人,像看着属于自己的完美私有物,只是恶劣性子不改,冷不丁冒出一句:“对了,你喜欢我什么?”
殷白汀:“”
殷白汀精力交瘁了。
抓捕余勇都没应付楚棠累。
只是楚棠好不容易松了口,现在正眼神天真地看着他,像在期待他说几句好听的话。
这样纯粹的眼神,让殷白汀不敢直视。
竟有些愧疚了。
低下头来,努力去想
结果想了半天,他居然一个都没想出来。
楚棠在他心里的印象,全沾不上好词,狡诈,善变,谎话连
篇,没有世人眼中女性应有的腼腆羞涩。
他永远记得楚棠在顾文望江宁面前的大胆发言,骚话连篇,还有对他不加掩饰的夸赞语句。
偏偏他回回栽在这么个人手里。
楚棠还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殷白汀完全不知道事态怎么就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
一定是昨晚的药效还有存留,影响了他的脑子殷白汀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绞尽脑汁抠出了楚棠的客观优点:“喜欢你做饭好吃,喜欢你有钱。”
楚棠这下子舒服了。
堪称身心巨爽。
真是直白坦率啊。
她喜欢。
楚棠目光里流露出一点喜爱又无奈的神采,特别温柔地说:“你放心,我不是白咳,那种舍不得付出的人,我一定好好赚钱,不让你表错心意。”
“我岂是那种不付钱先拆商品的人,你等着,等我办完了事情,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楚棠自诩把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避免她理解错了尹柏的意思,产生乌龙。
而殷白汀这阵脑子都是乱的,被自己的羞耻发言击破了防线,也没顾得上楚棠在情真意切说着什么,大致是好和他好好相处的意思。
他混乱点了头。
就这样。
殷大少稀里糊涂把自己给卖了。
第37章 美色肥章,两更合一
楚棠察言观色,自认死死踩在分寸线上,瞧着铺垫得差不多了,才一举抛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要知道这年代和几十年后的开放程度可不一样,现在仍有女子不小心落河,被男人救了,有了肌肤之亲后,居然不得不嫁给对方的陋习。
若不是殷知青机灵,救了原身后悄无声息离开,免不得会被大队长压着头,逼他对原身负责。
总之男女关系还属于极其保守的阶段。
就比如典型人物殷知青,相貌俊美,烂桃花不断,但他却非常守礼,注意距离,除了自己和余丽丽,楚棠从没听过他和其他女人说过话。
其他男人差不多也是这样。
楚棠刚穿过来的时候,还叹息,估计在自己清纯貌美的时候,是找不着合心意、还放得开的小奶狗小狼狗了,难道还得等到自己四五十岁?
结果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她居然遇见了尹柏。
不但没有对她离经叛道,或者说在这时的人看来“不正经”“水性杨花”的行为,他不但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态度,还和她达成了完美的共识。
她负责出钱出力,对尹柏从物质到精神状态进行关怀照顾,而尹柏则不用太费心,做自己就好,她现在就喜欢尹柏这种看着又冷又横的,实际上一碰就腰身发抖的纯情小狼狗。
不管是装的还是本性如此。
她就爱这个调调。
而且听听,刚才尹柏说喜欢她什么?
喜欢她做饭好吃,喜欢她有钱,这对其他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对个人魅力的羞辱,但楚棠却从不这样想。
钱财和能力都是个人属性,楚棠才不会像有的过分自信的有钱男人一样,四十多岁了找了个清纯大学生小情人,被对方爱慕崇拜的眼神会看,尾巴翘得老高,自认为人小女孩就图自己的成熟稳重,可嘚瑟了。
呵呵,人家图你年纪大不洗澡?
还是图你啤酒肚秃头?
当然楚棠是不会把自己和那些人比较的,不说她此时称得上一句貌美,该温柔时能温柔,该大方时大方,该撒娇时也会适当给对方一点甜头
反正她美滋滋收下了尹柏对她能力的夸赞。
要不怎么说俩人合拍呢?
此时正屋里还安静的很,楚棠不用猜,都知道里面吃饭的人恐怕无心吃饭,耳朵竖起老高,试图听清楚外面的人在聊什么。
但她心思完全没在这上面,当心里认定尹柏现在是她的人了后,和出来时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有些坐不住,目光灼灼,用让尹柏浑身不自在的眼神,细致地观察面前的男人。
他的皮肤即使在黑夜里也是白得发光,黑色的口罩越发衬得他眉目清净,右眼尾后留了几道新鲜的伤口,也不知是不是昨夜摔进院子里被树枝划破的。
如同完美无暇的一尊玉佛表面,不经意留下了几道划痕,叫人想要亲吻、舔舐它。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真叫人心疼。
即便是个瞎子,也再也不能忽略这道滚烫的视线,殷白汀再怎么也做不到继续沉浸在自己说出那种话的羞耻感里了,忍不住瞪了楚棠一眼。
他不知道楚棠在想什么。
但多半不是正经事!
楚棠看着他那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倒不生气,确实,她的条件现在还不够好,不怪小白脸嘴里答应了,心头还有点不乐意。
上辈子她和那个小奶狗暧昧的时候,关系都没确定,就先大手一挥,给对方送了一辆红色超跑,无数个爱马仕的包,还有一个国民品牌的代言。
她可不是那种抠抠搜搜的女人。
光凭昨夜她用手摸出尹柏的骨相,皮肉,条件不知道甩出那小奶狗几条街,等她有条件后,少说也得给他定制个几十套手艺大家制作的衣服吧,再买几套房子金屋藏娇,或者送辆越野车,这才匹配得上尹柏的大长腿。
等尹柏心满意足了,就可以确立关系,把人合情合法的吃抹干净了。
楚棠向来很享受这种追求的过程。
楚棠对拿下盛华有着前所未有的动力,几乎是拍着胸脯给尹柏打包票:“你放心,等我见到殷知青,一定当面和他提分手,要是有人问起,我就说离得远,感情淡了。”
“嗯。”
尹柏眉头一松,脸色果然好看了不少,看上去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的样子。
嗯完了,看着楚棠脸上对他不加掩饰的兴趣之色,尹柏似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之间气氛的暧昧。
他艰难的将自己的唇张开,想要解释,但嘴唇保持着微张的动作,却不知道说什么。
直到楚棠对他笑了笑,态度自然伸过来,握住了他垂在大腿上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
只那么一下。
柔软而光滑的触感,让殷白汀一个激灵,心中奇异非常,下意识抽出了自己的手。
他浓密的睫毛抬起,怒道:“你!”
他自以为动作大,没给女孩留面子,却不知在楚棠眼中,他身躯微颤,炸毛似的反应,都很有意思。
暧昧的趣味就在于此。
一潭死水又有什么意思?
要是尹柏真的对她的触碰反感,恐怕就不是抽出自己的手,只会大力甩开她,抬腿走人。
而不是嘴里动作上都充满了抗拒之意,一副被逼迫的模样,然而身体还老老实实坐在石凳上,活像她在凳子上涂了胶水似的
楚棠眼中流露出笑意,只捏了那一下,便识趣地没再去逗弄尹柏了。
尹柏只是嘴里说着喜欢她,但两人谁也没有主动提出是否确立新关系,这还得看她日后的表现。
她懂规矩的。
虽然晚上的星空很美,但再呆下去也不会有多少进展,楚棠笑盈盈站起身来,说道:“鸡汤估摸着差不多了,我去给你装饭菜,你进去等还是外面等?”
她没再动手动脚,殷
白汀紧绷的肌肉松缓下来,他低下头,看了眼被自己被捏过的手指。
为什么要在外面等?
他有什么值得心虚的事不成?
殷白汀将心底冒出来的一点失落情绪,理解为被楚棠小觑的不满,将那只手插进口袋里,跟着起身,声音冷淡自持:“外面冷,我进去等你。”
他没再看楚棠的脸,迈着长腿率先进了正屋,目不斜视坐在了先前的位置上。
跟在自己家一样自然。
楚棠在背后笑了一声,才跟上来。
之前担心饭菜冷太快,没提前装上,这会儿楚棠让王月娥他们先吃,自己去灶房盛了一大碗鸡汤,装在比她脸还大几圈的陶瓷大碗里,手刚碰上碗边,就被烫得嘶了一声。
美色果然会让人失了智。
都忘了垫两张湿帕子。
那么轻的一声,其余人都没听见,偏偏殷白汀耳尖一抖,目光穿过屋子看了过来。
然后眉头一皱,臭着一张脸,越过不知情的一桌,大步走近了灶房,眼神示意楚棠让开,端起滚烫的碗那瞬间,眼皮子冷不丁弹跳了一下。
但只是停顿了那么一下,他面不改色,端着那碗泛着黄金色泽油花的鸡汤走了出去。
片刻,殷白汀坐了回去,感觉到熟悉的香味袭来,一道身影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
他眼睫微颤,端坐如松。
要感谢他了?
那倒不必。
他可不是为了讨好这个女人,纯粹是鸡汤有他的份,殷大少向来做不吃白吃白喝的事。
搭把手而已,小事一桩。
可殷白汀等了又等,看着楚棠当着他的面,把洗干净的饭菜装好,还单独盛了一小碗泛着醇香香味的鸡汤,光看着汤里面呢浮着的金黄鸡肉块,都能想象出唇齿留香的鲜美口味。
但下乡后总是吃不饱的殷白汀,第一回注意力没在面前的美食上,腮帮子咬了又咬。
虽然说是没关系。
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还是头一回主动帮年轻女孩做事,做完了才发觉不对,总觉得看着像讨好一样,实在不妥。
既担心楚棠多想,但对方如他所愿那般无动于衷,心里头又有点不舒服
殷白汀脸色更臭了,奈何被口罩一挡,没人看得出,只隐约察觉到饭桌上气压变低,却不知从哪里来的。
没多久,他看着楚棠最后把一双筷子、一个勺子放进去,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全部装进一个包里,打包得漂漂亮亮的,放在了自己面前。
然后笑眯眯看向了他。
殷白汀没说话,他本来就不是容易和人打好关系的类型,手插在兜里,即使不说话,天然高冷的姿态就在那里,他人生得白皙高大,看着不免有些傲慢。
王月娥母子不懂什么叫气势,但端着碗的手有些僵硬,嘴里的饭都不香了。
楚秋泽则是绷紧了嘴角。
任谁也想不出气场如此充足的人,此时揣在兜里的两只手,掌心被烫得通红。
突然间,故作淡定的尹柏察觉到楚秋泽夹菜的动作一顿,忽的盯住了这边。
他还没想这小孩不吃饭看他做什么,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从兜里拿了出来,然后捏住了。
“那么烫的碗,谁让你直接上手碰的。”带着些许责怪意味的嗓音从耳边响起,一双多情妩媚的眼睛凑到了眼前,对他眨了眨。
随后捧着他的手,一点点把蜷起的手指扳开,不经意蹭过有一层薄茧的指腹,对着掌心,低下头轻轻吹了吹。
“傻子一样。”
通红的掌心,被一股小小的凉风抚过,说不上舒服,但凉丝丝,酥痒痒的。
殷白汀仍然不动。
像被施了定身术。
楚棠不知从哪掏出一管药膏,给两只手都上了点药,完了还跟哄小孩似的又吹了吹,才大方放开了手。
完了无事人一样,淡定道:“没事了,东西提走,吃完了饭盒记得还回来。”
“哦。”
殷白汀动作僵硬的把手重新揣回兜里,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饭盒,像上面长了花一样。
这两人气氛之黏糊,王月娥只觉得自己母子实在多余,应该在桌底,不应该在饭桌上。
但楚秋泽不这么想。
小小的爪子端着碗,看着姐姐全程眼里只有那个陌生男人,呵护备至,眼神都快缠出丝了。
呵呵。
别以为他年纪小,什么都不懂。
这么大把年纪了(五岁孩子视角),看着至少二十了吧,白长那么高的个子,端个碗还要姐姐吹吹,真是不要脸,五岁小孩都不干这么幼稚的事了!
楚秋泽日渐圆润的脸颊高高鼓起,像个气冲冲的包子,碗筷一放,艰难跳下椅子,正要过去抱住姐姐的腿,让姐姐的视线重新回到自己身上时。
他鼻头动了动。
忽的闻到了男人身上的味道
和楚棠身上的香气不同,那气味是清正的,像竹子一样的淡淡香气。
和他白天在姐姐屋子里闻见的。
一模一样。
楚秋泽小脸一垮,脸色比刚才尹柏还臭。
他最近和楚棠越发熟了,正是黏糊的时候,基本上楚棠一回家,除了上厕所洗澡,无时无刻都有这么个黏人的小尾巴。
他虽然很喜欢姐姐给自己布置的小房间,但是一个人睡着总会想起一些不好的记忆。
所以楚秋泽大多时候喜欢抱着小枕头小被子,穿着毛绒绒的拖鞋,敲响隔壁楚棠的房门。
今天中午午休的时候,他推开楚棠房间门,看着空荡荡的床铺一头问号。
问楚棠,楚棠不说,只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像是回味,又像是心满意足。
楚秋泽年纪小,看不懂。
但他五感敏锐,像一头敏锐的小狼崽子一样,在空气里嗅到了除了姐姐之外,存留的陌生气味。
心里困惑了一整天。
结果现在找到了罪魁祸首。
这个男人。
昨晚闯进过姐姐的房间。
今天还吸引走了姐姐的全部注意力!
对于刚感受过来自亲人宠爱的楚秋泽来说,无异于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不但拥有和他一样的地位,分走了楚棠对他的关怀,简直是天都塌了。
楚秋泽站在那里,个头还没坐着的殷白汀胸口高,桌子挡住了他红红的眼睛。
小爪子扯了扯楚棠的衣角,但美色当前,反应格外有趣,楚棠头都没回,只伸出去一只手,格外敷衍得揉了揉楚秋泽的头,然后就没了。
“”
楚秋泽更生气了。
越看殷白汀越不爽。
但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他早熟,看得出姐姐对这个戴口罩的男人格外青睐,看着很喜欢的样子。
安逸的日子和楚棠的宠爱,带给了楚秋泽的底气并不多,他性格敏感,不愿意做出会让楚棠生气的事。
于是大大的眼珠子机灵的一转,视线下移,看见了桌子下男人格外干净的鞋子。
没人注意他,楚秋泽维持着小大人一样冷静的脸,路过殷白汀的时候,狠狠踩了他一脚。
殷白汀一顿,低头看过来。
楚秋泽像不小心的一样,睫毛上还挂着刚才委屈的水珠,颤颤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抱紧了楚棠的小腿,仰着小脸巴巴道:“姐姐我想上厕所。”
楚棠收回了停留在尹柏脸上的目光,虚虚扒拉了下小孩的手,奇道:“你不是不喜欢我陪你么?”
自她救了楚秋泽以后,小孩在她面前脸皮可薄了,在卫生所时,楚棠想抱着他,陪他上厕所。
楚秋泽脸皮都羞红了,把她退出了厕所。
楚棠乐得清闲,没再主动。
所以这会儿楚秋泽一副乖巧模样,想让她陪自己上厕所,楚棠感到十分奇怪。
更诡异的是,今日显得格外软萌的小崽子,还主动踮着脚牵住了她的手。
看来这厕所是不上也得上了,楚棠倒没多想,对木头人一样的尹柏说了句:“等我出来,我送你出去。”
就离开了桌子。
殷白汀又一个人坐在桌子边,没了楚棠在,他坐了半晌,扯了扯衣领,意味不明地吐了口气。
没了楚棠在。
王月娥母子的存在对他毫无影响。
王月娥起先还想趁着楚棠离开,跟这个戴着口罩的男人交谈几句,套点话出来。
这人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和小楚什么关系,以后怎么打算?
但看着他眉头蹙起的样子,不知怎
么的,嘴都张开了,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心里有种来得莫名的惧意。
只能看着男人时不时低头,往底下看。
殷白汀又一次控制不住地看向鞋面上小小的脚印,存在感分外强烈,他眉头蹙起老高,洁癖渐渐盖过了来自某人恶意的戏弄。
这鞋印就像个疙瘩一样,堵在他心里,不处理掉它,老分神,心神都挂在上面。
终于,他实在忍不住了。
匆匆站起来,走之前勉强还记得跟时不时欲言又止看着他的王月娥留了一句:“我有事,先走了。”
想起手里满当当的饭盒,在礼节上向来做得不大好的殷白汀,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谢谢婶子的饭菜。”
王月娥一时间竟有种受宠若惊的错觉,连忙站起来道:“哪里,顺手的事。”
说完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说得什么话,哪有女方家里人这么上赶着的!
不等她找补几句,殷白汀神色匆匆,跟背后有鬼追一样,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等楚棠出来,外面只有王月娥和石头了。
她挑起眉头:“他人呢?”
王月娥还在懊恼自己表现不佳,垂头丧气道:“刚走。”
楚棠眉头挑起。
不是让他等等她吗?
殷白汀匆匆走出了楚棠家,找了个有水的地方,洗掉了鞋子上的鞋印,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变得轻松下来,眉梢眼角都有了笑意,看得路过的女孩一呆,脸颊泛起了粉意。
正在女孩绞着手指,羞答答想要过来,假装问这位眉眼格外好看的男同志,红星路怎么走时。
就看见一个踩着及膝长靴的女同志从背后快步走过来,拍了下男同志肩膀:“怎么不等我?”
她穿着体面漂亮,笑起来很好看,不觉轻浮,只会让人想起盛开的海棠花,分外艳丽。
但落入被锁定的殷白汀眼中,楚棠的一举一动,乃至每一个笑容,都充满了攻击性。
他没有留意到不远处失落的女孩,全部精神落在楚棠身上,背上的肌肉一点点绷紧了:“有事?”
在他心里。
应付楚棠,比抓捕罪犯累多了。
楚棠瞧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真是差点没笑出声,她是亲手见证了尹柏身上肌肉的力量,这样高大有力的男人,竟然在她一个不到一百斤的女人面前,露出这副屈辱的良家模样。
两人不是各自都心里有数么。
早就商量好了,怎么露出这种样子?
楚棠想来想去,只能认为是尹柏配合她,刻意玩弄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情趣了。
关键她确实很吃这套。
自穿越以来,除了自己每一次变美外,这还是楚棠心情最好的时候了。
她哪会让小白脸失望,扫了眼路边眼神闪躲看过来的女孩,配合轻笑:“我追出来,是想问你明天有空吗?”
“没空。”
殷白汀被她笑得刻意冷淡的神情都绷不住了,抿了下唇,又道:“顶多能挤出一点时间。”
楚棠正经道:“我也很忙的,白天要上课,晚上还有其他事。”
接着话锋一转,“那早上吧,早上我要和月娥婶出摊,你不来看看你的朋友们吗?看一眼更放心。”
她不说看自己,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好似真的只是想殷白汀来关心一下孙七那伙人怎么样。
殷白汀心道那群一天就知道吃的蠢货有什么好看的,嘴里道:“不用,我很放心。”
“那怎么行!”楚棠义正言辞道:“你知道现在黑心老板有多少吗?万一我苛待了他们,万一我少发了钱,万一他们在摊子上自尊受到了侮辱,你作为好兄弟,怎么能一点都不关心他们的身心健康?”
殷白汀:“”
殷白汀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没等他说话,却见楚棠凛然的表情一收,目光略略在他的窄腰长腿上停留一下,忽然道:“你有没有比较严肃正经一点的衣服。”
殷白汀:“?”
这话来得突然,殷白汀脑子一懵,理解透里面的意思,当时就黑了脸。
什么意思?
他现在穿得难道很不正经吗?!
“我身上的难道有什么问题?”
殷白汀气极反笑,觉得认识楚棠再久一点,估计他能被气得少活十年。
谁知下一秒——
楚棠眼波似有水光流转,嗓音软绵:“我是说那种,嗯修身的,最好制服一类的衣服,你有没有?”
“你的身材那么棒,穿上一定很好看。”
“明天穿出来好不好,我想看。”
殷白汀燃起的怒意滞住了,渐渐回过味来,顿时臊红了脸,瞪着楚棠半天说不出话来。
胸膛剧烈起伏,他对着楚棠说了句。
“想都别想!”
说完转身就走。
这个她这个!
“流氓”两个字卡在喉咙里,说出来像是对身为男人的自己嘲讽,于是到底咽了进去——
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他疯了才会如她意!
当天晚上。
楚棠睡得很香,梦里都是美人。
楚家隔壁。
殷白汀气得睡不着觉。
尽管菜很香,饭很软,汤鲜美得差点被一众小弟抢走,但殷白汀在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好半天睡不着觉,他不免迁怒。
这床怎么这么硬?
不像隔壁的床,又软又香——
等等!
打住!
夜深人静,一个不留神,思想就抛了锚,不知道遛哪儿去了
殷白汀强行逼自己忘掉那晚上的事,思索明天早上去不去岭高外面见楚棠。
他越想越不对,明明自己是为了楚棠的安全着想,顶多、顶多在意了一下脸面。
怎么稀里糊涂的,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但话都说出了口,恐怕这时楚棠已经误会他喜欢她了,不然今天也不会提出那种无理要求。
殷白汀苦思冥想。
好不容易才想了个招。
这事还得怪他,当时脑子一乱,随便找个其他借口也好,怎么就脱口而出喜欢她的借口?
虽然交代了孙七陈安等人余勇可能会盯上楚棠的事,可能性不高,但提防点没错。
虽然楚棠恶劣,爱戏弄他,张口闭口都是些不正经的话,但说到底都是殷白汀的错,他应当负责她的安全。
就这样。
殷白汀合理说服了自己。
孙七那伙人脑子不聪明,粗枝大叶,哪里有他目光如炬,身手好。
明天还得去一趟,免得楚棠出事。
至于会不会被她误会殷白汀岂是那种为了女人打扮拾掇自己的男人。
随便挑几件不起眼的衣服,为了逮捕余勇罢了,真当他为了楚棠去的不成?
笑话!
第二天。
一大早就起来了的殷白汀,两条长腿搭在桌子上,沉着一张俊脸,冷冷看着一群蠢货争抢不休。
孙七最瘦,灵活的从无数道胳膊窜了出去,手里拎着一件特别有范的黑色皮衣:“唉,不就借你件衣服,瞧你那小气吧啦样儿。”
陈安闷骚得很,平时不怎么和人说话,结果这段时间攒够了钱,居然跑去搞了件皮衣。
一群人看得眼热。
男人的梦中情衣,又酷又帅!
他拍了拍平整的皮衣,幻想着自己穿上英俊潇洒的模样,没忍住得意道:“不是我说,就算不跟你们抢好看的衣服,只要我往那儿一站,棠姐姐一眼就能看见我。”
“她最喜欢和我说话了。”
“你们懂个啥?”
隐约间,一道冰冷的视线直直射到他的背上,孙七打了个寒颤,猛回头——
只看见垂着眼皮养神的汀哥。
“”
他一头雾水摸了摸头,只当是错觉,接着回过头,高高兴兴穿上了皮肤,觉得自个儿真是帅气逼人!
只是没穿几秒,就被不知道从哪儿偷袭过来的陈安胳膊一夹,两人打闹了一番,皮衣回到了陈安身上。
别说,陈安那副神似杀手的寡言酷哥样。
穿着就是比孙七合气质。
孙七焉哒哒的,在自己包裹里翻了又翻,终于找出了一件没穿过的衣服。
他相貌白净,还有甜甜的酒窝,穿着刚找出来的绿色夹克,越发衬得青春活泼,是和陈安不一样的风格。
孙七又高兴起来,在陈安面前炫耀了还不罢休,还不怕死地跑到殷白汀面前转了几个圈。
“哥,你看我精神不?”
话音刚落,只听“咔嚓”一声,他眼睁睁看着殷白汀手里的笔被折断,成了两截。
孙七愣了一下,又笑:“啥牌子的笔啊,质量这么差,等我再在棠姐姐那里上几天工,就给汀哥你买一支!”
殷白汀冷笑不语。
像个直立的大葱成精。
有什么好嘚瑟的!
这是双皮奶出售的第一天,王月娥嘴里不说,心里是担心的,实在是牛乳实在昂贵,保质期还短,如果今天卖不出去小楚买的那些牛奶只能浪费了。
于是这天早上,她起得比以往都早,连带着楚棠都跟着早起了,等到了岭高附近,天都没怎么亮。
王月娥小心的把几十份精致小巧的双皮奶,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搓了搓手,十分忐忑。
即使这段时间挣了不少钱,她心里还是没谱。
这么小一份,几口就没了。
五毛啊!
真有人愿意买?
王月娥如何紧张不说,楚棠却是频频看向街口,脸上带着期待之色。
没过多久,陈安和孙七出现了。
楚棠视线自然落到他们身上。
陈安相貌冷峻,到校阔斧般的脸庞,配上冷冰冰的皮衣,气质锋锐,十分吸人眼球。
而一旁的孙七同样出彩,本就偏乖巧可爱的相貌,军绿色的夹克衬得他跟个青葱少年一样,嫩得滴水。
两人一冷一热,又有类型迥异的好相貌,楚棠向来爱美,目不转睛,欣赏的眼神一直落在二人身上。
这一幕被暗中的某人看了个全。
等他们走得近了,楚棠才慢慢收回了目光,对最爱说话的孙七微笑道:“尹柏不来吗?”
“啊?”
孙七发自内心的疑惑不似作假:“我哥说了要来?我怎么不知道。”
楚棠说:“没什么,我就问一句。”
心里却很遗憾,反省自己是不是太直接了,吓跑了尹柏。
但是不应该啊,她试探过了,感觉尹柏是很能接受这种分寸的要求,难道还是太着急了?
不过没关系,没有制服看,不还有青葱少年和冷峻酷哥洗洗眼睛么。
大清早看着这样的美男,心情哪里能不愉快?
楚棠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眼睛的人,她想要和人交好,即使是沉默如陈安也能聊上几句。
两人都过来帮忙,一行人聊得热火朝天,孙七正和楚棠吹嘘他去过的一个大草原,景色有多么波澜壮阔,足有人高的草被风吹起来多么的美丽。
温柔漂亮的棠姐姐脸上总是带着笑意,露出倾听之色,让孙七嘴角疯狂乱他妈上扬,还想多显摆几句时——
他忽然发现面前的楚棠笑容微凝。
视线直直穿过他,落到背后某个方向,眼珠子连转都不带转动的。
那眼神该怎么形容呢?
极其赤裸。
孙七看了都脸红。
嗯?!
棠姐姐不看他,在看谁?
难道是陈安那个闷骚货又干了什么?
孙七不高兴了。
嘴角一撇,转过身去。
这一看,他浑身一震,露出了见鬼般的表情。
只见他那个从来只爱穿着轻松休闲衣服的汀哥,今天跟中了邪一样,穿了剪裁得体的烟灰色西装,雪白的衬衣从袖口钻出来一截。
不对——
说得体吧,那衣服是不是太修身了?腰怎么裁得那么紧,衣服完美掩盖了底下结实有力的肢体,越发显得肩宽头小,比例绝佳。
再往上看。
这么冷的天,里面似是仅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衣,此刻像是觉得扣子有点紧,男人不经意解开了两颗扣子,极为自然的露出光洁好看的喉结,和底下如雪般的肤色。
堪称形体风流,斯文俊美。
第38章 软饭11.5更?
殷白汀对自己的优势十分有数,稍微拾掇一番,称得上是闪亮登场,降维打击。
孙七陈安呆若木鸡。
他傲慢的眼神从两人身上一扫而扫,最后缓缓落在了楚棠脸上——刚才还把视线落在其他人身上的女人,此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那眼神极为炙热。
光看着,都感觉衣服已经被扒光了。
很显然,从他出现后,楚棠的全部注意力被他所吸引,哪还顾得上看别人?
尽管不应该。
殷白汀还是感到了些许自得。
所以你大哥还是你大哥。
一群手下败将。
陈安本就话少,光从表面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与他相反的是,孙七是个言行于色的。
他被突然冒出来的殷白汀惊的呆了好一阵,但殷白汀恐女高冷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以至于他完全没猜对殷白汀此行的目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大哥买新衣服了!
大哥还特地穿着新衣服来视察他们工作了!
孙七心里美得很。
没想到汀哥平时看着冷言冷语,动不动还上脚踹人,对他们嫌弃得不行,没想到面冷心热,偷偷关心他们呢
孙七没忍住露出喜滋滋的笑,拽着自己心里木讷的陈安上前,狗腿子似的邀功:“哥!这点儿活哪值得你专程跑一趟啊,有我俩在,这里简直不能再安全了!”
看着孙七一脸我超努力求夸奖的蠢样,殷白汀难得心里浮现出一丝心虚,虽然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他隐晦地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楚棠,那女人半张脸隐在高墙落下的阴影中,笑得意味不明。
殷白汀登时脸一黑。
笑什么?
该不会以为他特地穿这么一身,是听她的话,来和几个被觊觎都不知道的小弟争宠的吧?
殷白汀怜悯地看了眼什么都不知道的孙七和陈安,心想他们懂什么,要不是怕他们遭毒手,他堂堂殷家大少爷,何至于付出这么多。
这女人脸皮奇厚,手段又高超,拒绝是没有用的,她非常擅长趁人不备攻入防线。
他倒是能抵抗得住,一大早跟孔雀开屏似的来上工的孙陈二人,哪里知道人心险恶?
好歹叫他一声哥,又是跟着他下乡的人,也是他亲手引来的祸端,做人需得有责任心。
有什么都冲着他来吧。
孙七满脸问号看着自家大哥不说话,杵在那里神色不停变换,时不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像极了他们有一次缉拿毒贩被埋伏的时候,汀哥大手一挥,决定冒着牺牲自己的风险,独自断后的坚定模样。
孙七突然晃了晃脑子。
想什么呢?
汀哥不理他,一定是觉得自己半途跑过来找他说话,丢下了正事,跟他生气呢。
孙七自以为猜中的殷白汀的心思,讨好地笑了笑,又拽着陈安回到了摊子上,哪还有心思和楚棠说话,力图表现出最勤快的一面!
恰好这时候渐渐有学生围过来了,孙七连吆喝带帮忙装袋递东西的,一时间忙得不亦乐乎。
陈安倒是忙里偷闲看了殷白汀一眼。
微微皱了下眉。
真的是来看他们的?
他怎么感觉不像
围着包子摊的人越来越多,随着孙七陈安熟稔的指挥,学生们和以往一样,有序排起了长队。
前几个人买的爽快,纷纷离开,很快轮到了励志尝遍天下美食的李悠悠。
楚棠只给她带了几天早饭,就被李悠悠不好意思地拒绝了,哪能一直麻烦人家呢。
更何况,美食就要现场趁热吃才好吃,带到教室里都
凉了一半了,味道大打折扣。
她的双手兴奋地搓了搓被冷风吹得发红的脸颊,眼神为难地落在红糖馒头、灌汤包、还有最近的新欢奶香馒头上
人为什么不能长两个胃呢?
她根本吃不下这么多呜呜!
艰难下了决定,买了两个热乎乎的奶香馒头,李悠悠正要让出位置来,忽的看见了一份份奶冻模样的食物。
其色洁白,其壮如膏,被盛在小而精致的粉青瓷碗里,上面点缀着饱满的红豆,其间露出的白色奶皮光看着就能想象出它的口感有多么细腻嫩滑。
小小一碗,瞧着十分可爱。
脚都迈出去半步了,顶着背后滚烫的无数道视线,李悠悠又站回去了,指着那东西好奇道:“这是什么?前些天怎么没见卖过。”
瞅着比女学生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双皮奶,想到它高昂的价格,王月娥心里有些没底,正要开口介绍——
旁边楚棠笑着插话:“试卖的新品,双皮奶。”
“双皮奶?”
作为资深吃货,李悠悠听她远嫁的小姨说过。
双皮奶几十年前就出现了,但金岭镇虽然是附近十几个镇里最繁华的,但和京都那种大城市根本没法比,许多时兴的衣服款式,流行的食物,都是京都过时的了。
其中就有双皮奶。
李悠悠一直想尝尝她小姨嘴里夸上天的双皮奶什么味儿,还以为只能等自己考上京都大学才有机会,没想到楚棠不声不响,搞出这么个大事!
她迫不及待道:“快给我来一份,不!这么小一碗,直接给我来五份!”
“多少钱?”
提到价钱,王月娥瞬间提起了心。
楚棠笑得依旧那么好看,嘴里却吐出一个可怕的数字:“一块五,一份”
话没说完,连多少带了几分刻意来捧场意图的李悠悠都惊呆了。
这么贵?!
一份?
更别说后面排队的人的反应。
“小老板娘,啥金贵东西一块五一份啊?”
“看颜色像牛乳做的,但就算是牛乳,这么小一碗,哪里卖得起一块五!我还不如直接去奶站买牛奶呢!”
“都是老客户了,这不是杀熟嘛”
“就是!前面的人不要买,别上当了!”
排得近的人们是七嘴八舌炸开了花,吸引了许多原本路过的人,排得远的人更是挠心挠肺的,支着脖子往前瞅,好奇前面到底在说了啥。
这时,楚棠才慢吞吞说完剩下半截话:“吃完可凭碗退一块钱,随时有效。”
众人:“”
你说话大喘气是怎么回事?
能不能一句话说完!
大家的视线因此落到了那碗上,才发现那碗确实做得精致,成本不低,收一块押金倒也正常。
这么算下来,一份双皮奶也就五毛钱,确实不贵才怪!
贵还是贵的。
不是所有人都像李悠悠那样家境富裕,但有楚棠的大喘气在前,冷不丁听见才五毛钱,队伍里的人居然觉得还挺合适的怎么回事?
要真是牛乳做的,那种精贵东西。
人家又没按头逼你买不是?
瞧着大家安静下来,楚棠接着笑道:“本来打算用一次性盒子,但考虑到会影响风味,所以最后用了瓷碗。”
“由于是新品试卖,今天双皮奶只有六十份,先到先得,小本生意,请大家见谅。”
就说了这么几句话,楚棠便不再多说了。
算下来五毛钱一份,李悠悠还是买得起的,听见拢共只有六十份,她掏钱掏得比谁都快。
然后拎着装好的袋子闪到一边,站在摊子旁边,小心端起一小碗双皮奶,用赠送洗净的木勺舀起颤巍巍的一块,美味在舌尖上绽开。
李悠悠瞬间被浓郁奶香味,还有那丝滑无比的口感给征服了!
正如楚棠所说,金岭高中的有钱学生比王月娥想象的多很多,他们不怕价格贵,就怕你名不符实,把人当冤大头宰,那就让人很不爽了。
有先前江宁的狗血戏码在,加上楚棠本身初见端倪的美貌,她在岭高不说人人都知,至少知名度已经不低于江宁了。
有这么一位校友打包票,还有摊子旁边忙前忙后的两位美男,双皮奶卖得比楚棠预想的还快。
好些个心疼零花钱,嘴里抱怨定价太高的学生,好不容易决定忍痛买一份尝尝鲜。
犹豫了半天,一咬牙把钱掏出来,才发现几分钟前还整整齐齐摆了一堆的位置,现在变得空空如也了。
这人目瞪口呆:“就卖完了?!”
“怎么这么快!”
一听他这么说,后面排了半天队的人急了,扯着嗓子急赤白脸地喊:“老板,说好的六十份?这才几个人啊!该不会是唬我们的吧!这年头做生意不兴骗人啊!”
孙七嗓门大,人反应又快,当场就回了话:“这也没说限制一人只能买一碗啊,卖完不就几分钟的事吗?”
他这一说,大家循着看去。
果然!
已经拎着袋子的人,几乎没有人只买一份,最少的也是两三份起步,长长的队伍还没往前走多少步呢,双皮奶就一扫而空了!
有那眼尖的人,瞧见那买得最多的,足足拎了几口袋,可不就是之前叫得最凶,呼吁其他人不要买的那个人么!
“你这人!”
“刚才不是嫌贵吗?你买那么多干啥?”
那人闻言,却一脸得意:“多动动脑子吧,买了这么多天早饭了,咋还不相信老板的手艺,能有难吃的?”
“我都排到十几位了,不忽悠住你们,怎么抢得到?”
他嘿嘿一笑,赶紧遛了。
免得被因为犹豫没买到的人打。
有这么一群捧场的人在,本来就打算买,拍着大腿懊悔不迭的人不说,剩下一部分对双皮奶没有好奇心的人,反而被高高吊起了好奇心。
真有那么好吃?
不想吃是一回事,买不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于是每排到一个人,王月娥和孙七都不厌其烦地解释,今天只是试买,什么叫试卖?
卖的好,以后就会多做。
您可放心吧!
不存在吊人胃口的事儿。
于是这天早上,要上学就必须经过灌汤包摊子的江宁隔得老远,看见那边异常热闹,许多人买到了早饭都不走,站一边追着老板问,隐约听见是非要个什么准话。
往天经过这里,江宁都得忍住心里嫉妒难忍的恨意,强迫自己不去看楚棠。
今天她却是站定了,下意识摸了把衣服里的合同,想到上面的股份转让内容,精神面貌一扫前段时间的压抑憋屈,变得意气风发。
此时她看着楚棠的眼神,犹如看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鄙夷之余,还带着几分居高临下。
区区卖包子的。
瞧她那高兴的样子!
可怜她毫不知情的表姐,不知道上辈子这会儿的她,本来应该在京都当千金大小姐,这辈子却在窄□□仄的街道上,沾沾自喜卖起了包子。
生意再好又能挣多少钱?
没了富裕的家庭环境,没了宠爱的养父养母,楚棠终究被养废了,小家子气。
不像自己。
果断借了高利贷,顺利成了德兴的合伙人之一,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等到十天后,就能乘着时代的东风,青云直上,成为楚棠这辈子触手莫及的大人物。
和楚棠相比。
高下立见。
至于月底的月考,江宁完全没放在心上。
文望移情别恋
喜欢上了她,她那表姐估计心里都恨死她了,还做梦月底靠成绩碾压她的美梦呢。
呵,她才不会如她意。
等德兴按照上辈子的轨迹起来,她马上退学,过自己的好日子去了,比什么劳什子月考。
有用吗?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以后大学生遍地走,最不值钱,钱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想到这里,江宁低头,心痛的从肩膀上挑起十几根微黄干枯的长发,又想起出门前在镜子里看见的,那双不再如小鹿般幼态的眼
她紧紧咬住了唇。
没关系。
暂且让楚棠再得意几天。
再忍忍,最多半个月,当她的财富积累得足够多,楚棠自然没有能力同她争夺气运——
她的美貌迟早会回来的!
江宁眼中投射出势在必得的光芒
与此同时。
随着上课时间的临近,生意终于缓过了一波,忙得脚不沾地的孙七好不容易松了口气。
累死他了。
这可比站岗累多了。
不过也是值得的,想必汀哥已经把他的表现全部看在眼里吧,他能说会道,不比陈安能干?
孙七已经在心里臆想冷面汀哥会怎么欣慰的夸奖他了,一抬眼,却被旁边陈安的脸色给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好家伙。
这啥脸色啊?
陈安本身肤色就偏黑,但孙七硬是从他的脸上,看出了黑沉沉风雨欲来的气息。
陈安没说话,眼神死死盯着一个方向。
孙七还以为好兄弟发现了危险分子呢,绷紧了心神看过去,却看见意想不到的一幕——
只见他以为在必定在严肃观察他们表现的汀哥,正被棠姐拉到唯一一个小凳子上坐着。
场面看着有些滑稽。
个子那么高大的男人,竟被身形纤细的女人一脸不情愿的按住了,光看他那模样,好像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不是,那么不乐意。
你倒是反抗啊!!
看到这里孙七都没想太多,只以为他汀哥担心余勇潜伏在附近,怕打草惊蛇。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震碎了他的三观。
只见棠姐看着汀哥露在外面的锁骨心疼不已对,那应该是心疼的眼神吧?
想都不想,从推车上拿了一杯豆浆,塞到他汀哥手里,并一脸疼惜:“怎么穿这么少?唉,都是我的错。”
孙七迷茫了。
他哥穿的少,怎么是棠姐的错?
然后下一秒,她棠姐做了个危险举动,半蹲下去,把一语不发的汀哥被冷风吹得微红的手指包在手心里,就着对方拿着豆浆的姿势,捧到面前,哈了哈气。
“冷不冷?我给你暖暖。”
氤氲的热气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孙七:“!”
孙七秀气的脸庞被惊恐覆盖住了,只觉得下一秒惨案就要发生——汀哥最讨厌被人碰了。
以前在军队里,有个团长的女儿看上了汀哥,有一次装作没站稳,径直对着汀哥投怀入抱。
谁能想到,手刚碰上汀哥的胳膊,汀哥愣是本能反应,直接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掀翻了!
听说摔得可狠了,伤筋动骨,在医院躺了几个月,那段时间团长撞见殷白汀,看鼻子不是鼻子,看眼不是眼,恨不得私下把人给打一顿。
孙七真怕他哥直接豆浆泼烫姐脸上!
他一脸急色,刚往前跑了几步,就看见殷白汀像是愣了一两秒,别过头去,下巴抬得挺高,手却老老实实被那双根本裹不住的小手捏着。
他轻哼一声:“知道就好。”
孙七:“”
他发誓,这人绝对不是他哥!!
孙七目瞪口呆了半晌,他这人别的不说,脑瓜子灵活过了头,看着离谱的那一幕,脑子里突兀的冒出一个想法。
“我知道了。”
他对着同样震惊的陈安,游魂似的呢喃:“该不会”
殷白汀哪能不知道俩小弟正搁旁边看着呢。
他倒没想太多,虽然坐在在小板凳上稍微有损威严,但他左看右看,觉得明眼人应该都懂。
这架势,很显然是楚棠在追求他。
没看他从头发丝到脚底都充满了不情愿么,自己态度摆的如此矜持,不会丢面儿的。
那俩蠢货虽然被楚棠唬住了,但想必不至于太蠢,看楚棠迫不及待替他暖手的样子,自己牺牲了这么多,他们应该能看明白这女人的好色本性吧?
他却不知道。
不远处,孙七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痛心疾首道:“该不会因为我们吃太多,养不起我们了,汀哥终于放弃了男人的尊严——”
“靠脸吃软饭去了?!”
第39章 手办来家里的那个哥哥姐……
楚棠和这时候其他人最大的不同,便是她拉得下脸,从不觉得很多事情只有男人才可以做。
女人也可以。
所在在尹柏很快把手抽了出去,不太愿意现在就给碰的样子,楚棠从善如流放开了手,好像刚才只是一时担心下的本能反应。
她才不是那种急色的人。
这才追求第一天。
这个小插曲没有在她心里留下一点芥蒂,好听话跟不要钱似的,一串串从她嘴里冒出来。
把小白脸哄得服服帖帖的。
什么?
有人说尹柏眼神看着像要刀人?
楚棠笑意更深。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许久未见的殷知青,在尹柏身上找到了和他唯一的共性。
光看气质,都像傲慢的雪貂。
高冷且昂贵。
但殷知青在她面前始终是冷淡的,冰块一般,而尹柏却曾在钞能力的威力下,曾在那夜淅沥雨声昏黄烛光里,对她露出了坚硬外壳下柔软的肚皮
手感一百分。
让人上瘾。
楚棠面上是没有掩饰的赞叹,殷白汀看着她的眼,仿佛看见了里面笼着的那晚狂风暴雨,与月色朦胧。
或许是时间过得太快了,摊子那边似乎忙过了顶峰,周围吵闹的声音渐渐消退了许多。
楚棠没有再去碰尹柏,轻声道:“你今天真好看。”
“整个金岭镇都找不出比你更俊的人了,光看着你就叫人欢喜,我很高兴今天你能来。”
她说着情话时,眼神如那晚闭上眼之前的纯粹与直接,瞳仁里泛着温和的光芒,让人不自觉降低警戒心。
冰凉的手心被豆浆的温度暖热,殷白汀心思不在这里,被楚棠一错不错看着分了神。
他遇见过各种各样委婉或直接的告白。
却没遇见过这样的。
每一句话都仿佛蜻蜓轻点湖面,泛起了微不可查的涟漪,仿佛没有什么变化,那一圈圈微弱的水波荡漾开去,吹乱了人的心湖而不自知。
殷白汀嘴唇微张,竟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话到了喉间,鬼使神差吐出一句:“没见识。”
是了,这才是他的真实想法。
殷白汀哼了一声。
金岭镇才多大?
他在京都也是头一号的,无人可出其右。
这女人真没见识。
他这样不满的说着,却不知道自己眉尾微微扬起,对尹柏微表情有了更近一步分析的楚棠就知道了——
这是愉快的意思。
要是他是只猫。
恐怕此时毛绒绒的尾巴已经缓慢摇晃起来了。
惹得楚棠更想上手薅几把了。
再恶劣得掐一把尾巴根。
看他羞怒变色的模样。
殷白汀哪里知道楚棠芙蓉般的单纯笑面下掩藏了多少污浊的心思,她其实还想做点更过分的事,但现在明显还不到那个阶段,而且人也太多了。
楚棠余光先扫过时不时往这边瞟的孙七陈安两人,这两人倒没什么。
随后又略过那些微微眼熟,在学校似乎见过几次,买了早饭还徘徊在附近偷看她的学生们。
她虽然总爱欺负尹柏,并且发自内心觉得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但不代表她脑子有问题。
旁人的观感她虽然不在意。
能少点麻烦当然最好。
于是她又对尹柏自然地笑了笑,毫不留恋直起身,去摊子上继续帮忙。
一切恢复了有条不紊的状态。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东西几乎卖光,摊子附近才没几个人了。
这时,楚棠把孙七陈安给喊了过来。
当然没忘了尹柏。
几人走过来的空隙,她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番,按照往常收入,包子馒头等利润大概十块出头,这块倒不出奇。
但多卖了个新品,双皮奶。
双皮奶五毛一碗,利润对半,今天一共卖了六十碗,算下来利润高达十五块钱!
更别说有的不差钱的学生,捧着那小小的瓷碗,越
看越喜欢,干脆难得退了。
这碗,是楚棠批发价买的,是黑市附近的一个烧陶瓷厂的学徒练手用的,手法细节处还有些粗糙,所以跳楼价卖了楚棠,利润不低。
一整套下来,今天估摸至少挣了三十块钱。
轻轻松松的。
对王月娥来说,是想都想不到的一笔巨款,看她亢奋到现在的脸色就能看出来了。
搂着那腰包生怕给人抢了去。
不过这点钱楚棠是不放在心里的,上辈子的钱,到最后对她来说和纸也没两样了。
她在意的不是钱,而是新品顺利推出,所代表的势在必得拿下盛华的意义。
大巴山的人老实巴交,手握资源却不懂得利用,像一团散沙,只差一座指引方向的灯塔。
如果没有原剧情发生的事,不便宜她,早晚也有其他慧眼如炬的人发现这块宝藏。
这便是即将步入沸腾时代的阶段了。
遍地都是机会。
几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围了过来,楚棠先看向孙七陈安,感谢道:“辛苦你们了,原来只说好帮忙维护安全,没想到你们还自发做了超出工作范畴内的事。”
陈安简短说了句:“没事。”
孙七嘿嘿笑道:“顺手的事。”
他们一边说,一边眼神不断在楚棠和尹柏身上反复移动,揣测两人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还是帮了我们不少忙。”楚棠笑眯眯的,抛出一个惊雷:“我打算给你们涨一倍工钱。”
陈安鹰隼似的双眸微微竖起。
孙七的狗狗眼瞪大。
“一倍?!”
楚棠贫瘠的良心都快摁不住了。
要是他们知道原本自己提的工资两人打包就是一块钱,却被当时不知道抽什么疯的尹柏压了一半
现在不过是拿回应该的待遇罢了。
还会这么高兴吗?
美的定义是广义的,不只代表着柔软漂亮,楚棠从王月娥那边拿过装钱的腰包,一人一块,结清给了贫穷得让人落泪的美人二人组。
然后对着他们露出怜爱的眼神。
陈安身上的皮肤新买的,外兜浅,装钱容易掉,他谨慎地翻找衣服里的内兜在哪。
一旁孙七表情丰富,已经感动得不知道姓什么了。
看楚棠的表情,像看天上的仙女。
正要热泪盈眶表示对她的感谢,就眼睁睁看着上一秒还真情实感夸自己的女人,下一秒动作快出了残影,飞快地从包里又拿出两块钱,塞给一旁看不出表情的老大手里。
孙七:“?”
殷白汀:“”
被小弟看着,殷白汀感觉手里的纸币似乎在发烫,他刻意维持了镇定,不赞同地问楚棠:“给我做什么?”
四目相对间,楚棠轻轻眨了下眼:“这么冷的天,你特地跑一趟,亲自监督他们做事”
她视线下移,“瞧你手都冻红了总不能让你白跑吧?”
孙七:“”
他低头看了看自家大哥白皙如玉的手,还有自个儿每年都会长冻疮的手
别说当着小弟面了,就算私下殷白汀也是不会要的——跟吃软饭的小白脸一样,当他什么人了?
真是不像话!
殷白汀眉头一皱,觉得这事不行,刚要把钱还回去,冷不丁腰侧被人摸了一把。
他一个激灵,眉梢的肃然化成了恼怒。
“你——”
质问声脱口而出,刚开了个头,就听楚棠在他耳边悄声说:“手摸着皮肤有点糙了,再去买罐雪花膏。”
殷白汀的愤怒戛然而止。
手本能往外兜里一摸,摸到一张纸币,猜得不错的话,应该至少是张大团结。
脑子里顿时冒出一个念头——
哦,她刚才没占他便宜。
只是偷偷塞钱来了。
不对。
等等!
她说什么来着?
可能是楚棠追求者的定位定得太好了,又可能是殷白汀不经意间,被吹捧的飘起来了。
他不可置信,兼带着几分杀气的眼神,缓缓落到了楚棠微笑的脸上。
她摸自己手就算了
居然还嫌弃他皮肤粗糙,硌手?!
尹柏挟制不愿离开的孙七陈安两人,怒气冲冲的走了,留下心情极好的楚棠。
哎呀。
尹柏痛快收了她的钱。
真好。
不亏是她看中的人。
说起如何顺利给钱这回事,还是门学问,楚棠上辈子也是吃了不少亏,才渐渐有了经验。
上辈子她刚在事业方面有所建树的时候,网恋了其他合作娱乐公司里的一个小狮子一样脾气暴躁的十八线演员。
美貌便是最大的加成。
使得楚棠把他一些不算严重的小缺点,看成了暧昧期间互动的小情.趣。
那小演员家境不算好,走到如今的地步受了不少嘲讽,因此特别爱面子。
虽然看上了她的地位和钱,但每次楚棠高兴了,想要送他点什么,对方就不屈道:“你怎么能用钱来侮辱我?你在玷污我纯白无瑕的感情!”
楚棠刚开始还不太适应,频频操作失误惹对方发小脾气,尽管无伤大雅,还是有点头痛的。
后面才渐渐找到了应对方案。
一次,她看不下去对方用了几年的行李箱,特地去买了个限量高奢箱子,找人送过去的同时,打了个电话,哄道:“宝贝,最近是不是拍戏太辛苦晒黑了?你常用的箱子不符合你的气质,丑死了,赶紧换掉。”
那小狮子生气地说道:“说什么符不符合的,你就是嫌我不好看了!”
然后状似伤心地麻溜收下礼物。
接下来一段时间楚棠就能享受春风拂面来自暴躁美男罕见的关怀与温柔
这套她可懂了。
一定给足了尹柏收下的借口吧。
楚棠哪里知道尹柏是被她的厚颜无耻所震惊,震惊到完全忘了还钱这个事,心里自认为自己应对十分完美——把过错留给自己,把体面留给对方。
楚棠和因为卖光了双皮奶压力骤减的王月娥一起畅想了一下收入翻倍的未来,聊了几句,便去学校了。
身体成年了,她现在依旧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还得按部就班读书。
只有课间休息的时间,楚棠才在心里规划了一下,晚上回去吃了饭,再去盛华。
先把合同给签了。
再聊接下来的打算。
*
专心学习的一天无波无澜的过去了。
和班上日渐熟悉的同学们打了招呼,楚棠哪儿都没去,径直回了家。
灶房里传来了忙碌的声响,隐约可见王月娥做饭的身影,石头端了个小板凳,坐在一旁傻乎乎的笑。
楚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了几秒。
哦,她养得胖乎乎的小崽子呢?
平时楚秋泽可积极了,那耳朵跟小狗似的敏锐,听见她的脚步声,哒哒就跑出来迎接她了。
今天怎么没动静?
说起来,她早上就注意到,楚秋泽的情绪似乎不太高,蔫耷耷的,不知道怎么了。
不过她和王月娥急着出门,没来得及问。
楚棠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屋子里暖烘烘的,她便脱了外套,挂在手上,换了拖鞋,先去楚秋泽屋子里看了一圈。
没人。
她不觉意外,
老神在在去了自己房间。
果然。
在床上逮住一只人类幼崽。
坐在床边,头颅压抑的垂着,眼里像藏着许多压抑的情绪,脸色沉沉,一眼看去挺唬人。
只是这幼崽日渐长胖,脸上渐渐有了婴儿肥,露出的手腕脚腕终于有了藕节似的感觉。
他五官漂亮,那两条小短腿挂在床边,一动不动的,像个又矮又小还有点肉的精致手办。
偏又配上肃穆的表情。
画面瞧着十分喜感。
楚棠没良心的笑出了声。
笑出来才觉得不好,打眼一看,小孩脸色更黑了,看见她回来微微晃动的小腿也不动了。
楚棠做作地咳了下嗽,语气浮夸:“哎呀,谁惹我们小秋泽生气啦?”
楚秋泽低着头不说话。
楚棠见状,表情认真了些许。
看来是件大事。
她一开始确实不习惯带小孩,随着一天天接触下来,发现楚秋泽很好带不,她根本没怎么带。
他很早熟,不爱哭,除了下雨天会抱着她买的小被子过来敲门,要和她一起睡之外,成熟得像个大人,根本不需要她和王月娥操心。
他自己可以带自己。
比石头省事多了。
而且后面楚棠还发现,楚秋泽是个高智商儿童,或者说天才,不管她教什么,还是说过什么,这孩子听过一遍就记住了,似乎有过目不忘之能。
啧
这样就不好忽悠了。
一些用来忽悠小孩听话的套路对楚秋泽根本不管用,他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点轴,心思敏感,陷入情绪轻易走不出来,楚棠也是摸索了几天,才发现小崽子的软肋
她走过去,把楚秋泽抱了起来。
亲昵的用鼻子蹭了下小孩软乎乎的脸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给姐姐说说。”
他很喜欢和自己贴贴。
虽然嘴上不说。
于是变魔术似的,被抱住贴脸的楚秋泽脸色迅速由阴转晴,这会儿表情呆住的样子,看上去才像一个正常家庭长大的普通小孩子。
楚棠亲眼见证了那小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过了会儿,终于稳定在多云状态。
他犹豫了好几秒,没有舍得从香喷喷温暖的怀抱里挣扎出来,泫然若泣地看着楚棠:“来家里的那个哥哥”
“姐姐喜欢吗?”
第40章 心软感谢伟大的命运,将她送来这个天……
楚棠微微一怔。
和楚秋泽相处这么久,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遭受过太多苦难,这小崽子很少开口说话,存在感极低。
天生长了利爪尖牙的小狼崽子自从有了家和亲人,终于收回了攻击性,像只家猫。
有时候他在墙角蹲成个蘑菇,一直不出声,楚棠好几次踩到他,才轻轻叫唤一声。
像这般跟人撒娇似的说话
还是头一次。
楚棠稀罕极了,微微后仰,拎着楚秋泽变得白软的爪子,问他:“想知道?”
“嗯。”楚秋泽眼睛被浸得水水润润的。
楚棠倒没像其他大人带小孩那样敷衍他,说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她不觉得和小孩子聊这些不对,坐在床边,稍微变了个姿势,把怀里日渐敦实的崽子重量转移。
才随口道:“目前挺感兴趣的。”
她不能保证以后。
至少现在,她对尹柏这个人充满了浓厚的兴趣,虽然上辈子她听起来情史丰富,但实打实的说——因为她那该死的百分百被人忽视的离谱特性。
她从没尝到过甜头。
尹柏还是第一个。
听了她的话,楚秋泽低下头,发出幼崽特有的奶声奶气的声音,“那以后,你们在一起,有了其他小孩会不会嫌我多余,我知道我不讨人喜欢”
某个瞬间,楚棠察觉到了诡异的熟悉感。
就像她以前在某个偶像团体艺人群里,几个青春美貌的少年为了争夺一个综艺的露脸机会,在群里茶言茶语互相捅刀子的样子
这种诡异的错觉只是一闪而过。
想什么呢。
要是成年人也就算了,她弟弟还是小孩子,哪里懂那么多,不过是没有安全感。
很正常。
楚棠啼笑皆非,终于察觉到了楚秋泽心情不好的原因了,“怕我以后生了小孩,不要你了?”
“不说我以后要不要小孩,就算意外有了。”她点了点楚秋泽红红的鼻头,笑道:“你能吃多少?你姐姐有钱,放心,一百个你都养得起。”
楚秋泽却没见好转,只是盯着垂在半空的脚尖,没头没尾来了句。
“我昨天没吃苦瓜。”
楚棠:“?”
小孩子的思路真是跳跃。
楚棠一时没跟上,反应了很久,才琢磨出意思。
以前原身在,楚秋泽日子过得苦,别说苦瓜了,饿的时候树皮都下得了口。
现在被王月娥变换着菜色投喂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他渐渐有了自己的喜好。
楚秋泽不喜欢吃苦瓜。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吃这种东西。
比树根泥巴还难吃。
往天他不吃,王月娥自然是惯的,但楚棠却不准他挑食,每每盯着他吃适量的,保证营养均衡。
但昨天楚棠全部注意力都在尹柏身上,楚秋泽悄悄把碗里的苦瓜挑出来,她一句话没说。
所以楚秋泽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心思比她想象的还敏感。
楚棠开始反省自己。
按理说她应该说几句好听的哄小孩的话,保证自己下次绝对不会再忽略他。
但她知道自己对美丽的执着是有些病态的,不正常的,上辈子有认识的心理医生委婉表示过,这是一种心理疾病,不是不可治愈的。
但她上辈子无父无母,身边连个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都没有,当一个人被世界孤立,连兴趣爱好都是乏味的。
如果没了对美的追求。
她甚至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所以楚棠拒绝了。
有的人感到幸福愉悦,是因为爱情、亲情、或是友情,而楚棠的愉悦就来自于美人。
她这样就挺好。
真的。
对自己的尿性非常有数的楚棠,不想欺骗小孩,于是露出微微苦恼的神色。
“我尽量吧。”
这一刻,未来有可能“失去”姐姐的惶恐瞬间袭击了楚秋泽,他眼睛一下子红了,刻意在楚棠面前表现出的无害乖巧面具几乎一瞬间裂开。
但他永远不可能伤害楚棠。
情绪冲动之下,楚秋泽几乎没作思考,脸色难看,把手边的抱枕捞过,一把摔到了地上。
声音异常的尖锐,“我不喜欢他——”
“我不想他出现在我们家!”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没人关心,也什么人都不在意的可怜狗了,为什么还有人来抢他唯一的姐姐?!
楚棠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
她倒没说什么,只是松开怀里的楚秋泽,把他放在一边,看着表露出攻击性,小牛犊子一样的狼崽子不说话。
爆发的时候,惶恐愤怒溢满了心头,然而等听见抱枕在地上翻滚的细微动静,和看见楚棠的脸色。
楚秋泽心里咯噔一下。
对视没超过三秒,楚秋泽先害怕了。
他垂下眼睑,抿了抿嘴唇,从床上自己跳下去,穿着小拖鞋,把扔到门外的抱枕拿起来,拍了拍灰,然后慢吞吞走过来,小心放在楚棠腿上。
然后蹬掉鞋子,一头钻进了窝里,被子一拉,把头给盖住了,却不知小屁股露在外面。
像只鸵鸟。
只是没多久,楚棠从被子露出的缝隙看去,那枕头渐渐变得湿哒哒的,晕染开来。
这时,她才揉了揉眉心。
无声叹了口气。
刚才她其实有点上火了,许久不见的恐孩症犯了。
只是不想吓着孩子,才克制着表情没说话。
她真的不喜欢小孩子,准确的说,不喜欢那些被家长纵容的小尖叫怪们。
讲不通道
理,没有是非观,在公共场所踩着人跑来跑去,到处推搡人的,没被大人管教好的小孩子。
以前对于楚棠这种现实存在感极低的人来说,去一趟游乐园之类的场地,回来脚都被踩肿,还附带满身乌黑小手印的衣服裤子
和他们较真吧,话没说几句,溺爱的父母爷奶跟戳了肺管子似的,先跳出来,指责她这么大个人,咋心眼这么小,还跟不懂事的小孩子较真呢?
等对方放完一通屁,轮到楚棠掰头了。
话没说几句,她身上奇妙的特性又发挥作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人忽略她,根本听不见她的话。
晚上气得更睡不着觉了。
简直就是噩梦。
所以这辈子每次耍嘴皮子,看着江宁气得脸青黑,楚棠觉得可有意思了。
吵架必有回馈,果然很爽啊。
刚才楚秋泽尖锐的声音,和充满破坏性的举动,一瞬间让她想起了过去那些糟心的小孩。
还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不会带孩子,或者说小孩的天性如此,应该找个更有育儿经验的人来养?
结果就看见枕头上聚集的小小一团泪痕,越染越大,跟水龙头关不住了似的。
仔细看去,被子幅度很小的颤动。
楚秋泽在克制地哭泣。
“”
楚棠头皮发麻,她心里想法七绕八拐的,嘴上可是连句重话都没说,这孩子怎么哭上了?
看着那小小颤抖的一团,不知怎么的,楚棠突然想起了楚秋泽天生过目不忘的事。
之前她知道后,只是单纯赞叹老天爷赏饭吃,这孩子以后很有钱途啊!
但此时此刻,瞧着未来大佬哭包的样子,楚棠迟钝的发现一件事——
正是因为他过目不忘。
所以连一两岁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那几年被江秀芬、江有福当畜生似的虐待的日子。
许多几岁时遭受虐待家暴的儿童,长大后这段黑暗记忆会模糊大半,也算是自我保护机制。
但楚秋泽和他们不一样。
那些悲惨的记忆,每一分、每一秒,遭受的漫长痛楚之感,永远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她怎么能把楚秋泽和那些熊孩子做对比。
熊孩子之所以称之熊孩子,是因为他们有溺爱自己的家人,这些楚秋泽统统都没有。
只有一个不那么温柔善良的姐姐。
这一刻,楚棠好像终于开始接受楚秋泽这个与她这具身体拥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了。
她之前多少带着功利性、目的性,去对这个身世悲惨的弟弟好,还是为了气运。
可人心不是石头做的,再冷的冰块总有融化的时候,这段时间相处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楚棠心里被触动了下,面上表情先一步软化下来,不需要刻意调整,已然是发自内心的怜爱。
看样子该找机会送小崽子去读书了,他不曾被爱过,被关心过,所以才会抓紧一点温暖舍不得放。
“好了,摔东西的是你,发脾气的还是你,我都没生气,你哭什么。”
楚棠温声细语道,过去把被子揭开,免得哭得小脸通红的孩子闭了气。
片刻,楚秋泽抬起一张湿润的脸,就这么仰着一张白嫩可爱的脸蛋,说:“姐姐,我错了。”
没了平时那种总有刁民想害朕,小大人一样严肃的表情,长长的睫毛缀着泪珠子,要掉不掉的。
“对不起。”
他爬起来,搂住楚棠的腰,把脸埋进她怀里,抽抽噎噎地说:“我不该胡乱发脾气,下次再也不会了,姐姐,你喜欢那个哥哥就喜欢吧。”
在前一刻,已经把楚秋泽归为自己人的楚棠,察觉到怀里湿润的触感,心里塌陷了一片。
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小崽子,她选择性遗忘了刚才这小崽子表现出的攻击性,亲了下楚秋泽的额头,自我反省:“姐姐也有问题,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
“下次一定改正。”
楚秋泽像是羞涩极了,耳朵红红的,用力把脸埋进楚棠颈窝里,反手紧紧抱住了她。
以至于楚棠没看见他坚定的眼神。
他真傻。
早知道姐姐吃软不吃硬,刚才怎么就没控制住脾气
再说有错的从来不是姐姐,是那个男的。
他看得十分清楚。
要不是他赖着不走,还总是故意露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吸引姐姐注意,姐姐怎么会忽视他?
他才是姐姐最重要的亲人。
等着瞧吧。
他一定会拆穿那人的真面目!
*
再怎么高看,也想不到一个五岁小孩能有这么多复杂念头的楚棠还在兀自乐呢。
她对自己人向来有一万重滤镜。
只觉得自己那没有安全感有小情绪的弟弟,被自己句甜蜜话给安抚住了,真是善解人意。
她先前怎么会把弟弟和熊孩子联系起来呢?
真是过分。
吃过了饭,惦记楚秋泽房间泪湿的枕头,楚棠心里愧疚,用力谴责了自己的良心。
走之前,还特意亲自给自理能力超强的楚秋泽擦了擦嘴,用香皂洗干净了小手。
完了还捧着香香的小手亲了一下,满意地看见小崽子愣了一下,接着回房间的眼神飘忽,跟踩在云朵上似的,差点没一头撞到墙上。
嘻嘻。
她的弟弟怎么能这么可爱?
古往今来都有俗话说,一个成功男人的证明,是其事业有成,家有娇妻,儿女孝顺。
楚棠琢磨着。
事业正入家境,弟弟和儿女都是小孩,差不多吧,至于娇气,嗯,虽然还没到手,也不够娇,但是够辣啊!
这么说来,她快是个成功人士了。
在去盛华的路上,楚棠把脑中思绪捋了一遍,事到如今,她已经夺回了江宁身上至少一半的气运。
并且随着屡次夺回气运,她的运气已经和普通人差不多了,比普通人还好一点,估计买彩票能中五块。
但不够,还远远不够。
她没忘了自己一开始的野心。
要拥有世间罕见的美貌。
楚棠分析,想要彻底拿走江宁身上不属于她的气运,还得解决几件事。
第一件事。
近在咫尺的,彻底掌控盛华,找到原剧情中引起盛华衰败的事情,避免它成为德兴起飞的踏脚石。
这样江宁这个除了抢别人的东西,自己什么都不会的小偷,就会丧失飞黄腾达的机会。
第二件事。
揭露江宁中考成绩造假很难找到证据,但像江宁那样的人,她迟早还会像原剧情里一样,惦记上楚棠的大学通知书,迟早露出马脚。
她只需要这两年好好夯实基础,吸收知识,高考发挥到能力最好就行了。
楚棠很感兴趣。
如果江宁没了原剧情里让顾家侧目的巨额财富,没了让人高看一眼的学历,她是否还能顺利嫁入顾家?
能养出顾文望这么个吸人血而不自知玩意儿的家庭,书香门第?笑话!
她很期待到时候狗咬狗一嘴毛的场景。
贪心有余能力不足,没了气运的金手指在,不需要她对顾文望做什么,这对恋人迟早闹成怨侣。
想到那时候,能恢复这具身体能达到的巅峰美貌,光想想,楚棠的心都鼓颤不止,快醉死在这场,完全可以被她实现的美梦里了。
每天感恩一次。
感谢伟大的命运。
将她送来这个天堂般的世界
楚棠容光焕发去了盛华,给愁眉苦脸,犹豫着要不要解散盛华的大巴山厂长,带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好消息。
她昨晚买的牛奶,全部卖光了!
甚至不到十分钟!【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