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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

作者:西子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1章 喜欢她喜欢尹柏?


    楚棠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能看出那么多情绪,只是等她再细看去,殷知青的面色已经恢复了淡漠。


    他嘴唇抿得紧紧的,深深看了楚棠一眼。


    “当我没说过。”


    气运改造带来的嗜睡副作用,对楚棠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搁平时她绝对说不出这么没脑子的话。


    她晃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下来。


    殷知青不是尹柏,眼下也不是什么某一方存在心怀不轨的图谋,完全是为了帮对方摆脱骚扰犯。


    是的,就算是长得好看的女人。


    不顾男性意愿,死缠烂打,趁人不注意强行钻人被窝,试图以名节绑架对方。


    这种都算性.骚扰。


    与性别无关。


    楚棠想通这一切仅过了两三秒,她倏地拉住欲走开的殷白汀,在对方微怔的神色下,十分配合地微微低下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娇羞:“知道你心疼我,别生气了,我下次过来提前给你打招呼。”


    一句话把殷白汀在他人眼中突兀走开的动作,归结成因为太心疼她走那么远的路而生气。


    余丽丽终于从殷白汀不知道哪儿冒出来个对象的事里回过神,重重冷哼一声,不信任的神情表露无疑。


    她拎着皮包走到楚棠跟前,用挑剔的眼神把楚棠上下打量了一番。


    眼前的女孩看上去十八九岁左右,并不算那种让人眼前一样的大美人,顶多算得上清秀。


    但她原本略显素淡的脸上,嵌了双点睛之笔的眼眸,如被水洗过的黑色玉石,十分漂亮。


    更何况


    女人的年轻,就是最大的本钱。


    余丽丽眼中掠过一丝嫉妒,对楚棠咄咄逼人道:“你拿什么证明你是他对象?”


    她态度傲慢,摆出一副正宫的气场。


    仿佛楚棠是突然钻出来的小三。


    被楚棠前后不一致举动打懵了的殷白汀眉头一蹙,看向余丽丽的表情不善。


    他没有躲在女人背后的习惯,把楚棠拦在背后,冷下脸,张口就要来一句:“关你——”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激发了旺盛表演欲的楚棠,单手给拨拉到了一边去。


    殷白汀:“?”


    楚棠瞥了他一眼。


    女人间的战争,你插什么嘴!


    没管殷白汀什么反应,楚棠像察觉不出余丽丽来势不善,嘴巴甜甜冲她喊了句:“姐姐,你是哪位呀?怎么没听我对象说过你。”


    她虽然不是江宁那种甜美清纯风格,但胜在演技浑然天成,卖起乖来毫无违和感。


    叫什么姐姐,嘲讽她年纪大?


    还有这女人强调殷白汀没提过她是什么意思?暗示殷白汀压根不喜欢她?宣誓主权??


    余丽丽被扑面而来的茶味儿搞得心里膈应,维持着傲慢态度,质问楚棠:“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时候确定的关系?他私底下和你相处什么样子?”


    但凡是个要脸的普通女孩,被这种私密性三连问怼脑门子上,还有一大群看热闹的男知青们在旁边,别说好好回答,只怕臊得站都站不稳了。


    楚棠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姐姐怎么这么多问题,这么多人,叫我怎么好回答——”


    余丽丽一副抓到把柄的样子,怒气冲冲打断她:“就知道你说不出来,别装了,我早就看出来


    了!”


    “但既然姐姐想知道,我也不是不能大方分享一下。”楚棠大喘气似的补完了剩下的话。


    完了还责怪道:“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余丽丽登时脸色一青。


    故意的吧?


    这绝对是故意的!


    楚棠含羞带怯地嗔了殷白汀一眼,直看得后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才一脸幸福的烦恼:“你们不要看我对象外表冷淡,其实他就是不爱说话,私底下特别贴心,特别温柔,还可黏我了,才几天不在,瞧他刚才那着急的样儿。”


    殷白汀:“”


    余丽丽:“”


    旁观的男知青们:“”


    跟殷白汀一起下乡的兄弟们:“???”


    这说的真是他们军区大院的混世魔王??


    噫——


    没想到看上去出尘脱俗,好像要断情绝欲的混世魔王,私底下还有另一张嘴脸。


    殷白汀用力闭了闭眼。


    没关系,他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任何事情只要这女人掺和进来,都会变得很离谱。


    不得不说,楚棠这招一出,给余丽丽的打击是沉重的,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殷白汀,见对方脸色平静,对楚棠说的话没有丝毫反对,心里已经信了八分。


    她还想要不死心再问一句,楚棠突然表情一收:“这位女同志,我刚才听了几嘴,虽然你不知道我对象并非单身,但你的行为已经够得上流氓罪,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他了。”


    余丽丽表情难堪。


    她虽然不择手段,不在乎别人看法,但她确实没说谎,因为幼时家庭对她的影响,她始终坚持一个底线,绝不插足他人关系。


    楚棠扔下最后一句话,便没再关注她,拎着手里的饭盒,问唯一认识的赵诚:“赵同志,你们平时在哪里吃饭,这是我给白汀带的午饭。我不方便进你们男知青宿舍,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拿进去?”


    她体贴地绕过殷白汀,这人演技太差了,浑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透着僵硬,再说几句,恐怕得露馅。


    赵诚哎了一声,殷勤地跑过来,“嫂子,你亲手做的?嘿嘿,我汀哥真是有福气。”


    殷白汀不忍直视地看着他那副狗腿子样,真是恨不得踢死这个丢人玩意儿。


    余丽丽在几人说话的空隙走了,按理说他应该放松才是,但殷白汀看着笑盈盈和赵诚几人说话的楚棠,心里无法克制地去想,去猜。


    殷白汀不明白,楚棠为什么会中途反悔,配合他在余丽丽面前演了一场戏。


    更不明白,当他是尹柏的时候,楚棠亲口说她婚事被人觊觎,急需一个协议对象。


    可他提出需要楚棠帮忙时,楚棠想都不想拒绝了他,难道他还能比尹柏差了不成?


    殷白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奇怪的攀比心中,但他猛地惊醒,倒是意识到自己生平第一次,为分析一个女人反复揣测,跟被下了蛊似的。


    另一边,楚棠在跟赵诚套话。


    她想要和人打好交道可太容易了,几分钟时间把赵诚哄得真心实意把她看作了未来嫂子。


    所以当她不经意问起:“对了,赵同志,殷同志在我之前,有没有谈过其他对象?”


    殷白汀救了原身一次,救了她和楚秋泽一次,中间还疑似被撞伤过脑子


    两人的事,估计不出一天就能传出去,协议对象的事实已经无法更改。


    她自己从不是老老实实适合过日子的女人,虽然说着有些自作多情,但她不想协议过程中,殷白汀对她产生了其他感情。


    毕竟她是来报恩的。


    不是来报仇。


    爱上她可不是什么好事。


    赵诚还以为她探听殷白汀过去的事是在吃醋,挠了挠头:“嫂子,你放一百个心吧,我汀哥以前从没交过对象,你是头一个!”


    楚棠惊讶道:“真的?”


    那她就放心了。


    殷白汀看着就像不通情窍的样子,这年头的男人不像现代互联网通天下,相比之下单纯的多,她只需要注意同他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


    偏偏赵诚对她神秘兮兮道:“嫂子,我这么说,你别以为是我汀哥哪里有问题,他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以前倒是有点心理问题。”


    楚棠当时就想闭耳。


    保持社交距离!


    但嘴里已经情不自禁问出:“什么问题?”


    赵诚小心看了眼殷白汀,吐出一个惊天大秘密:“我怀疑他恐女,不然怎么从不和别的女人说话。”


    楚棠:“!”


    远处的殷白汀十分警觉,眯起眼往这边看,抬腿就往这边走。


    赵诚脖子一缩,语速极快:“嫂子你要相信你绝对是真爱,一定要对汀哥好啊。”


    说完他提着饭盒遛进了宿舍。


    等殷白汀过来,看见赵诚仓皇逃窜的背影,深知发小尿性的他,不放心地问楚棠:“他和你说什么了?”


    楚棠不动声色道:“没什么,他不知道我们是假的,问我怎么和你认识的。”


    不给殷白汀分辨真假的时间,她十分热情地邀请道:“殷同志下次那位女同志还来骚扰你的话,交给我处理,你不用管。”


    殷白汀不见喜色,反而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她,幽幽问道:“为什么帮我忙?”


    他其实更想问。


    为什么先拒绝,又为什么答应了?


    但骄傲如他,说不出这种话。


    因着两人说得是不好被人听见的内容,不知不觉,站得近了几分,因此殷白汀能清晰观察出楚棠的神色变换。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楚棠说道:“你忘了么,我和我弟弟被你救了几次,我总得想法子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认识楚棠这些日子,殷白汀见过她许多种虚假笑容。


    有在黑市上,对他假扮的尹柏心有算计的笑,有去许富家媳妇送饭时爽朗大方的笑,还有刚才面对寸步不让的余丽丽,故作俏皮娇羞的笑。


    但都不及这般自然——


    她的笑意很浅,唇角的幅度微弯,没有一丝一毫的故作之态,双眼像一泓清水,清凌凌的,里面盛着全然对他的赞叹敬佩,浑然没有看着尹柏时那种叫人不自在的东西。


    说话的声音没有在余丽丽面前的矫揉造作,反而放轻了声音,听得人耳廓发痒。


    仿佛生怕重一点,会亵渎了他。


    直觉告诉他。


    这就是最真实的楚棠。


    恍惚间。


    殷白汀似乎明白了。


    原来楚棠之前真的不想做他假对象,单纯想报答他,对他心生敬仰,不希望沾染任何男女因素。


    所以第一反应便是拒绝,等意识到余丽丽的存在,才不得不答应下来,帮了他一把。


    可笑的是


    他当时却自作多情,没发现自己有多傲慢,以为楚棠既然能对脸都没见过尹柏提出那种要求,想必也不会拒绝他。


    殷白汀这辈子没这么臊过。


    脸又热又烫。


    他向来对女性避之不及,软硬都不吃,这还是第一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救命之恩逼着对方答应他的无理要求。


    于是在楚棠再度主动提出:“我看纠缠你的那位同志不像容易放弃的,有什么麻烦你尽管来找我,我今天就搬到镇里去了,新地址是——”


    殷白汀神色复杂打断她:“不用了,你不用委屈自己,用不了多久,余丽丽应该不会有精力过来了。”


    错误的事情,就该趁早了断。


    他没有胁迫人的爱好。


    楚棠很少有看不懂人心的时候,但她看着此刻眼神沉痛的殷白汀,竟一时半会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难道是她表现的太主动了?


    让人误会?


    楚棠越想越有可能,对在她眼里几乎冒着仙气儿,无比圣洁的殷知青露出安抚笑容。


    “放心吧,我和她不一样。”为了让不沾尘俗气息的殷知青放心,她念头一转,张口就来:“其实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但他刚刚拒绝了我,我非常伤心。”


    “我已经看透了,没有男女间那种世俗的感情,绝对不会对你有别的想法,就算你脱光”


    啊呸!


    说顺了嘴,差点嘴瓢。


    楚棠咳了一声,尽力掩饰自己


    俗不可耐的一面:“拖累了我的名声,我也没关系,反正你知道我在宝河大队的名声很差,最吃亏的总不是我。”


    她反正想明白了。


    尹柏和殷知青对她来说性质不一样。


    她看尹柏是看男人的眼光,是不纯洁的,成年人的眼光,所以才会担心自己条件不足,给不了对方想要的东西。


    但殷知青不是尹柏那种爱钱爱吃贪慕享受的俗样,别以为她没看见,她打包饭盒的时候,尹柏喉结动了好几次,眼珠子都快黏她饭盒里了。


    殷知青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她不在殷知青身上寻求东西,单纯一拍即合互帮互助,那就不用担心祸害殷知青了。


    楚棠满以为自己发自内心的剖白,能打动殷知青,这种互利互惠的好事,哪有拒绝的?


    谁料到,她的话一出口,殷知青整个人似乎更不对劲了,看了她半晌,那薄唇无声张合了几下。


    到最后都没出声,面无表情回了知青点。


    连声招呼都不打。


    楚棠:“?”


    楚棠好迷惑。


    这个男人真的好难懂。


    难道脱离了世俗欲望的人,都这么难以揣测吗?走之前至少告诉他,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


    楚棠一头雾水地走了。


    完全不知道在她面前一脸冷静自持的殷知青,背过身去,脸上的表情都要崩裂了,一副如遭雷击的样子。


    说出来了!


    她亲口说出来了!


    她喜欢尹柏!


    殷白汀这一生的表情变化都在这一天用掉了,他以为楚棠喜欢他的时候,楚棠给了自作多情的他重重一击。


    当他难堪地自我忏悔,认为误会了楚棠,自己怎么会这么讨厌时,楚棠冷不丁对他表露了觊觎。


    就算告白的是尹柏。


    不是殷白汀。


    那不都是一个人??


    殷白汀有种被愚弄的愤怒感,好像他一颗心就被那个女人把握在手里肆意玩.弄了一天,显得自己像个蠢货。


    回去的短短几步路,他很快从来得突然的愤怒中平静下来,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要是楚棠下次再对“尹柏”借着乱七八糟的借口告白,他绝不会再上当受骗,当场严词拒绝!


    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喜欢楚棠的!


    做饭再干净好吃都不行!


    殷白汀深吸一口气,平心静气回到了宿舍,只是和凝肃表情不同的是,脚步比平时快了几分。


    隔着老远,他就看见以赵诚为首的几个人,围着桌子低着头,没有一个人说话,空气里发出了可疑的呲溜声。


    他心生不详,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这时,赵诚从人群里抬起头,嘴角还泛着油光,对他露出大快朵颐后倍加满足的憨笑:“哥,嫂子的厨艺太棒了,自从下乡后,我再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哎,可惜嫂子不知道,哥你从来不吃外面的东西,东西是白送咯,还有兄弟们能帮你解决!”


    他拍着胸脯,一脸求夸奖的得意样:“大恩不言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


    殷白汀定睛往他面前一看,桌子上摊着几个空碗,连油都被舔了个一干二净!


    汹涌的怒火从心底喷涌而出,他脸色铁青,盯着浑不知祸事临头的傻大个,气得笑出了声:“好,好得很。”


    “嘿嘿,哥你别夸了,搞得人怪不好意思的啊!!哥你干什么!”


    “打人不打脸!!”


    “啊!!”


    不一会儿。


    知青点传出了此起彼伏的猪叫声。


    第22章 小哭包开口说话啦。


    离开学还有三天,楚棠嗜睡的情况越发严重了,如果说头几天利用外部手段还能保持清醒,现在她只要一时半会儿没人跟她说话,不出几秒就失去了意识。


    她意识到气运改造到了关键时刻。


    搬家的事迫在眉睫。


    顾不得心疼钱,没有什么比自身美貌更重要的东西了,楚棠花了几块钱,请了几个大队里勤快老实不多嘴的年轻媳妇,都是干惯了活计的,手脚利落的很。


    王月娥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太多,两个人跟着楚棠坐着牛车走了第一趟,去镇里的新家拆包裹打扫卫生,剩下的人跟着王月娥,又搬了两趟东西。


    原计划要花费一整天的搬家大动作,在下午三点左右,就到了尾声。


    结算了工钱后,楚棠强撑着眼皮,背着王月娥,一个人又悄悄去了趟黑市,买了些必需品。


    匆匆装点了一番新家,她和王月娥去卫生所给楚秋泽办理了出院手续,抱着浑身上下没几两肉的楚秋泽,站在新家气派的砖红色大门前。


    楚秋泽被遗忘在卫生所足有大半天,尽管楚棠提前打了招呼,跟他说回去有事,笑得可爱的护士姐姐还给他买了饭,哄了他半天。


    但他怀疑楚棠又像这几年最常表现出的那样,嘴里说着为难话,然后毫不犹豫抛弃了他。


    楚棠不在的时候,他看着像在睡觉,实际上随着身体逐渐恢复,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醒着的。


    他清楚听见门外的护士医生聊过他的医药费有多高,前后花了一两百,夸楚棠对他有多好,换成别的人,就算是亲人,也不一定舍得拿出这么多钱呢。


    楚秋泽越听越压抑,他天生早熟,想得也多,江有福有时候打他的时候,会对他露出那种绿油油的目光,看着他不像看个人,而像看一笔行走的财富。


    江有福不止一次说过,他要是再不听话,就找买家把他卖了换赌钱。


    楚秋泽控制不住地去想。


    楚棠


    是不是他太费钱了。


    楚棠养不起他,去找买家了?


    看着楚棠和王月娥眉宇压抑不住的喜色,给他办理手续,楚棠甚至亲手抱着他,笑着对他说:“带你去个好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楚秋泽心里猜测得到验证,一路上耷拉着眼皮,一根压弯的头毛高高支棱着,周身情绪压抑沉沉,好像又回到了那种见谁咬谁的凶残状态。


    王月娥看得欲言又止。


    这么小的孩子,才五岁,就已经暴露出和寻常小孩不一样的极端攻击性,怎么看都不正常。


    但楚棠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哪还顾忌得到楚秋泽的情绪,因此楚秋泽情绪更压抑了,低着头,闷不做声,任由她抱着。


    这时,三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楚秋泽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停下了脚步。


    地方到了吗?


    楚棠终于要把他这个累赘扔掉了。


    她是不是很高兴?


    楚秋泽以为他早就预料到楚棠是个什么人,这段时间对他的好都是幻影,他以为他不会伤心。


    但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受不住的泛酸,他用力咬住了牙关,想要憋退这股懦弱的冲动。


    可到底还是忍不住——


    最后一次。


    就看最后一眼。


    楚秋泽眼睛红通通地抬起头看向楚棠,想看清她无情的表情,让自己彻底死了心。


    可这一抬头,她看见楚棠眼底还带着笑意,懒懒指着大门上倒贴的福字,对他说了一句。


    “看,我们的新家。”


    楚秋泽呆住了。


    楚棠其实应该表现出神清气爽的,但身体困得快站不住了,更何况楚秋泽再怎么瘦,抱这么久胳膊都快断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想着到了门口,还是把人放下来走几步吧反正里面被勤快的媳妇们打扫得一尘不染,楚秋泽四脚并用爬几步也没什么


    但她刚要松手,一低头,对上了一双含了泡泪的大眼睛,看起来怪可怜的


    楚棠:“”


    小弟弟。


    你怎么回事?


    我不抱还不行是吧?


    真是给你惯的!


    楚棠岂


    是被人卖个惨,就会放弃原则的人?她冷酷无情,就要把楚秋泽给搁地上。


    然后冷不丁就看见一颗泪珠顺着脸庞落下,在外面凶横得很的小狼崽子,吸着鼻子泪珠子不停往底下滚,那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好像她干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一样。


    楚棠一个激灵,立马又给抱回来。


    人还没抱稳呢,就见不知道抽什么疯的小崽子张开了嘴,生涩地吐出一个词。


    “姐、姐。”


    这下楚棠王月娥都顿住了。


    齐齐向他看去。


    投喂的时日太短,楚秋泽的脸蛋并不像其他小孩那样圆滚滚的,有婴儿肥。


    他还不爱笑,以至于才五岁的小孩,随时看上去又冷又酷,戴个墨镜立马能伪装小老大。


    但这么个小酷哥,也抵不过年龄小的事实。


    他的声音意外奶呼呼的。


    让人想起年夜饭里做的年糕。


    奶得滴出了水。


    楚棠惊喜地晃了晃怀里的人,瞌睡都散了几分,“小哑巴,原来你会说话啊,再叫两声听听?”


    王月娥也喜道:“好,好,刚到新家就发生了喜事,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楚秋泽小脸皱成了一团,连说带比划的:“窝、窝会少次点一天两顿不、不,一天一顿!”


    他许久没说过话,咬字有些平翘不分,听起来又可怜又很是笨拙,听起来十分可爱。


    离了有段距离的隔壁有家四合院,那院子门口有个拿着扫帚扫门前地面的婆子,不知不觉扫到了这边,瞧着楚秋泽口齿不清,还一脸着急的样子,觉得有趣。


    便竖起耳朵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然后,就见小孩睫毛水水润润的,还挂着几点泪珠,殷切地看着抱着他的女人:“姐姐窝以后,好好学习做饭洗衣呼”


    他可怜巴巴道:“你不要把窝卖了”


    婆子:“”


    王月娥:“”


    楚棠:“”


    顶着婆子鄙夷的眼神,楚棠不但不感动,甚至还想给小崽子一个完整的童年。


    第23章 开学(二合一)楚棠,初成美人。……


    楚棠心里再没了突然听见楚秋泽说话的惊喜感,立马抬手捂住他的嘴。


    这孩子还是别说话了。


    真不中听。


    她示意王月娥开了门,进去后把门一关,婆子那一脸我要不要报警的纠结表情,终于被挡在了外面。


    楚秋泽在她怀里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见她黑着张脸,一副风雨欲来的气势,识趣把脸埋进颈窝里,没再说话。


    然后小脑袋被人不高兴地拍了下。


    楚棠道:“你是鸵鸟?抬起头来,仔细看看未来一段时间的家,哪里不喜欢给我说。”


    虽然已经张口说过话了,但楚秋泽自身还是不爱说话,小手紧紧攥着楚棠衣领,似乎怕她跑了。


    脑袋抬起来,第一次把注意力从楚棠身上挪开,看向背后无比宽敞的大院子。


    他这才留意到,院子里有一颗高高大大的香椿树,地上铺着干净整洁的灰色石板,和宝河大队的泥巴路完全不一样。


    不仅如此,院子围墙上爬满了黄色的木香花,翠绿的叶子,将整个四合院包围起来。


    木香花浓郁的香味,混着香椿树的气息,钻进了楚秋泽的鼻子里,让他一阵失神。


    他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院子。


    这是神仙住的地方吧?


    楚秋泽不敢相信地抬头看了楚棠一眼,又回头看向院子的周围,傻傻张大了嘴,两颗小虎牙的尖尖隐隐露在外面,看上去又呆又傻。


    把楚棠看得一乐,不再计较这傻孩子在外面抹黑自己的事,本来嘛,她楚棠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小孩子出卖劳动力做利益交换了?


    说出去都丢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楚秋泽松开了楚棠的衣领,她眼疾手快,顺势把这黏人的小东西给放了下去。


    楚秋泽站稳的刹那,神情一慌,这才回过神,第一个反应双手就要趴下去,他习惯四肢行走了。


    但还没开始动作,手被一个温热的手心包裹住,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道牵引着他站稳。


    楚棠这时对他说:“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手弄脏了,不能吃饭。以后还要加两条,不洗干净不能进屋子,不能上床睡觉,听明白了吗?”


    楚秋泽仰头看着她。


    楚棠往前走了两步,鼓励他:“来,我牵着你,咱们慢慢走进去,习惯了就好。”


    楚秋泽有些犹豫,还是没动。


    楚棠趁热打铁,催道:“你难道不想进去看看你的房间?以后你就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了,姐姐亲手布置的。”


    楚棠露出意动的表情,看了看楚棠脸上的和颜悦色,又看了看王月娥慈祥的笑容,深呼吸一口气,往前迈出了第一步。


    他踉跄了下,居然站稳了!


    下意识看向楚棠。


    楚棠顿了一下,懂了,这是求夸夸的表情,于是非常捧场地露出笑来:“太棒了,第一次尝试就成功了,小秋泽怎么这么厉害!”


    “怎么会有你这么厉害的崽!”


    楚秋泽抿了抿唇,没发现自己嘴角的弧度微微上翘,他紧紧拉住楚棠的手,继续往前走。


    眼睛直直盯着不远处的房间。


    一开始,还站不太稳,好几次要不是楚棠拉得及时,只怕能直接跪下去磕伤膝盖。


    但楚秋泽脑子不笨,反应快,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小的年纪,能在外独自生存到现在。


    多走了几步,短短的小腿似乎适应了这个力度,越走越稳,越走越快。


    到最后,楚秋泽哒哒几步走到了屋子前,期待地回头看向楚棠时,却发现楚棠还在背后五六米远的地方对他笑——


    她不知何时松开了手,最后一段距离,全靠楚秋泽自己一个人走完的。


    楚棠安静呆在后面,看着楚秋泽飞快适应了直立行走,全程拢共才花了几分钟,非常省心,跟她上辈子听助理们吐槽家里孩子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她一度很讨厌小孩子,有一部分正是因为看到太多父母过度溺爱的熊孩子,不讲道理,自私自利,稍不如他意就大声尖叫,破坏能力比哈士奇强多了。


    楚棠一直很不理解,一个人愉快生活,想干嘛就干嘛的日子不快乐吗?


    为什么要养这么个熊玩意儿折磨自己?


    嫌生活太平淡,增加难度?


    但她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其实养孩子好像也没这么麻烦,就跟开盲盒一样,开出一个懂事乖巧的隐藏款,事半功倍。


    要是原主弟弟是个熊孩子,或许她为了美貌不会放弃这条线,但她绝对不会这么好说话。


    楚棠越看楚秋泽越满意,领着尚还沉浸在自己一个人完成这段壮举中的小孩,进了楚棠给他安排的房间。


    楚秋泽的房间是所有房间最小的,但是朝向最好,阳光从窗户直射进去,光线明亮。


    就连所谓的太小都是对比的其他房间,实际上这间房比江家江老太住的屋子还要大上两倍,十分宽敞。


    房间里家具齐全,红木打造的衣柜,雕花大床上铺着新买的碎花床单,床头柜上摆放了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束木香花,清新又雅致。


    这种装扮在现代看着有些土气,具有年代特色,但在这个时候,是很潮流的。


    楚秋泽小心地摸着床,眼睛发亮。


    心里却突然冒出莫名的不安。


    有时候,得到的太容易,反而让人产生一切都是虚假的念头,像泡沫一样,容易破碎。


    王月娥早就有了卖身给楚棠打一辈子工的念头,没有像楚秋泽这样忐忑,楚棠指了屋子,她就兴致勃勃跑了过去,爱不释手布置起了房间。


    王月娥一走,楚棠更困了。


    甚至连脚都不想挪,盯着属于楚秋泽软乎乎的床,想着我就靠在那眯一会儿,就眯一小会儿


    屁股还没挪上去,身边有股小小的力道拽了她一下,楚棠努力撑开眼皮,往下一瞅。


    楚秋泽一脸复杂的望着他。


    也不知道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愁绪。


    楚秋泽又发出了奶声奶气,和表情反差明显的声音:“窝尊的可以碎床,不挨打?”


    楚棠坐下了:“我闲着没事干,打你做什么,睡你的,这个家我说了算。”


    楚秋泽小心地瞟她:“窝不小心次太多,不抽嘴刮子?”


    楚棠眼皮子打架:“手会疼,不抽。”


    楚秋泽尾巴飞快地晃了晃,楚棠浑不在意的态度恰好安抚了他的不安。


    最后,或许是说得多了,他难得说了句流畅标准的话,声音小小的,像在自言自语。


    他说:“我以后,不是没人要的流浪狗了。”


    流浪狗有了家。


    楚棠眼皮子全部合上了,哪还听得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吵闹,一把把小孩粗鲁地薅过来,塞进怀里,然后头一歪,陷入了沉沉的梦里。


    楚秋泽安静了会儿,接着动作轻巧地蹬掉鞋子,然后整个人缩进了女人怀里,轻轻蹭了蹭头发。


    他以后一定要好好做家务,努力长大长高,出去赚钱,赚的钱全都给姐姐。


    这样姐姐永远都不会丢掉他了。


    不一会儿。


    房间里响起了两道平稳的呼吸声。


    *


    楚家这边全部搬进了镇里,住在宽敞明亮的新家,气氛温馨和睦极了。


    而另一边。


    江家却陷入了争吵中。


    岭高校门口。


    面对找到学校来的江秀芬,江宁秀美的脸庞微微扭曲:“什么?!钱都花光了?”


    “那我怎么办?”


    江秀芬紧紧抓着江宁肩膀:“宁宁,救救你弟弟!我知道你那里还有钱,都给我!”


    江老太年纪大了,一时受到了刺激,到现在都还没出院。江家江老太做惯了主,另外两个男人反倒没头苍蝇似的,乱了阵脚,不知道怎么办。


    就在这时,江秀芬救子心切,不知道哪里打听到有关系可以疏通,前前后后找了不少人,花了不少钱,把家里的钱全都投进去了,对方迟迟不松口。


    没了精明的江老太把持江家,江秀芬被骗得裤衩子都快没了,有好心人劝她提防对方别是骗子,她还怒骂人心眼坏,见不得有福好!


    她像赌徒投入了太多成本,赌红了眼,总觉得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再多给点钱,就能把有福给捞出来!


    于是她找上了江宁。


    目的很明确。


    要钱。


    江秀芬只以为江宁和江有福到底是两姐弟,心向着心,却不知江宁最是讨厌她那蠢货弟弟了。


    上辈子就烂到了泥沟里,一事无成,除了拖后腿一点用没有,成天就知道找她要钱!


    偏偏她妈和奶都把他看成个宝。


    江秀芬好几天没合过眼了,眼球遍布着血丝,死死盯着江宁,看上去就几分嚇人的神经质。


    附近已经有好些认识江宁的同学关心地看了过来,担心这看着就不正常的妇人对她做出什么事。


    太多人看着这边,尽管江宁心里恼怒江秀芬花光了钱,仍旧克制着脾气,用柔和的嗓音安抚江秀芬:“妈,你冷静点,我哪有什么钱,文望那边用钱的多,我存的那点早给他了。”


    江秀芬一听,急了,铁钳子似的大手捏得江宁痛呼出声,“啥?你不是说他家里有权有势吗?”


    “他不给你钱花就算了,还用你的钱??宁宁,你别是被男人骗了!”


    “妈,你抓痛我了!”


    江宁用力扳开江秀芬的手,声音有些不悦:“你别这样说文望,他们家是京都有权有势的书香门第,哪能和其他暴发户比?”


    说起顾文望,她明显很骄傲,“现在只是还没从动荡里恢复过来,人家的底蕴哪里是你能想象的。”


    江秀芬却不管那些,嘶喊:“那你找他把钱要回来,你弟弟比什么男人重要多了!”


    江宁深呼吸——


    这是在外面,不能发脾气。


    她试图让江秀芬理解:“妈,你有没有想过,弟弟这事普通人插不了手,真正有能力的人还缺你那点钱?我们家根本找不着有用的人脉,但文望有呀。”


    江秀芬混沌的脑子一清,“顾文望?”


    江宁又道:“对,文望只要给他家里人说一声,把有福捞出来就一句话的事。但人家凭什么帮我们出力?”


    江秀芬脱口道:“就凭你是他对象!”


    “妈,你还知道我只是他对象?”江宁挤出了几滴眼泪,哭诉道:“有福进农场的事已经成定局了,咬咬牙忍一忍,两三年就忍过去了。等我顺顺利利嫁给文望,有福才能早点得救。”


    江秀芬思路被江宁带着走,迟疑道:“那我能做点啥,才能让顾文望答应娶你?”


    江宁抹掉眼泪,笑道:“文望现在还在乡下,和家里联系不方便,缺钱,妈,你什么都别管,专心赚钱,等文望回了城,肯定能惦记我们的好。”


    江秀芬完全被说服了,木偶人似的点头:“好好,娘马上去挣钱,我、家里的推车被我卖了没事,我回娘家借钱去,过几天肯定出摊。”


    见江秀芬真的听进去了,江宁才松了口气,把着急挣钱的江秀芬送了出去。


    顾文望缺钱不假,但更缺钱的是她。


    离岭高几条街的地方,有一家叫德兴的小厂子,做乳制品的,现在才刚办起来,没什么起色,厂里非常缺钱,在到处找投资人。


    投资人哪有那么好找的,更别说牛奶对乡下人来说是金贵东西,对镇里的人来说,也就那样。


    所以德兴厂长最近急秃了头。


    但江宁知道,不久德兴就能迎来转机。


    德兴能力有限,发展业务的领域,主要在岭高这一片。这块还有家做乳制品的厂子叫盛华。


    规模和德兴差不多,两者属于竞争关系。


    转机发生在半个月后。


    德兴有人发现盛华为了增添奶香口感,往牛乳里掺了大量伪劣原料,德兴立马向相关单位举报了盛华。


    这则新闻在国内引起了巨大的震荡,严厉惩治盛华之余,把德兴作为正面典范,在报纸上点名夸奖,这让德兴趁着东风,一举成了知名爱国厂家。


    后续几十年,德兴越做越大,做成了国民老品牌,是无数老一辈心里童年的记忆。


    谁能想到,未来赚得金盆钵满的德兴,现在还只是个毫无名气,急缺钱的小厂子呢?


    按照江宁的原计划,她会借着预知梦的名头,把楚家那一千多抚恤金拿过来,投资德兴,一步到位,拿下股份,这辈子她都不愁了!


    但这笔关键的钱,没有了!


    一想到这,江宁就气得心绞痛,她计划的再好再完美,都抵不住家里人犯蠢拖后腿!


    要不是楚棠,她就能飞黄腾达了!


    钱,她需要钱。


    从哪里能搞到这么大一笔钱?


    江宁满脸愁绪的往宿舍方向走,路上不经意看见墙上贴着高利贷的小广告,但她只是匆匆瞟了一眼,没放在心上。


    她手里还有一百多块钱,这还是之前借着各种名义,找她奶要的。


    她妈这半个月拼一点,估计还能挣几十块钱,到时候她再找学校里追求她的几个爱慕者,各自借点钱,凑一凑,总能勉强凑出五百块钱。


    实在不行,只能拿点小股份了,反正等德兴做起来,手指缝里稍微漏点汤,都足够她这辈子花了。


    想到这里,江宁焦虑的情绪被抚平不少。


    回宿舍洗了个澡,精挑细选了一身衣服,心


    机地化了个不明显的淡妆,来到了高一自费班的教室。


    迎着门口男同学惊艳的目光,她捋了下头发,“同学,帮我叫一下王喜孟好吗?”


    “我找他有急事。”


    *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到了周一。


    虽说已经开学一个月了,但金岭高中在十里八乡都很出名,不少凭实力考进来的学子住得远,学生年龄跨度大,下到十三四岁,上到二十八九,遇到的麻烦不一。


    所以金岭高中每天早上会在校门口统一安排两名学生,在校门口支个桌子,上面立着一个牌子——新生入学咨询处。


    用来解答新生疑惑。


    “新生越来越少了,今天早上就两个,我估计咱们来不了几回了,不能明目张胆翘早课咯——”


    坐桌子左边的男学生闲得无聊,同旁边的人一边抱怨,一边捋起袖子,手里的笔在指尖转个不停。


    右边手臂戴袖章的单眼皮男生看见,当场皱起了眉,抽走他手里的笔:“注意形象!你现在代表的是学校。”


    转笔男生嗤了声,“无聊。”


    他别过脸去,自己玩了会儿,实在无聊,支着下巴到处看,忽然,手里的笔一停,兴奋地拽住旁边的人:“徐云智,你看!我们班江宁!是不是很漂亮?”


    手边拽动的力气实在大,徐云智皱着眉把最后一道题剩下的步骤补全,才顺着转笔男生的眼神,看向了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江宁。


    江宁今天穿了件白色长款羽绒服,衣领边围了圈毛绒绒的领着,裹着她白皙的小脸越发秀气可爱。


    城里的人装扮比乡下更大胆一些,但总的来说,大部分人还是热衷于黑灰军绿色,不太习惯穿亮色,就显得江宁在暗压压一片学生里格外显眼。


    不认识。


    徐云智只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做题,好像手里印着枯燥数学题的书本,比漂亮的女学生还吸引人。


    转笔男生深感被敷衍,无趣撇嘴道:“假正经,跟你的书过一辈子去吧。”


    然后兴致勃勃看起了校花


    男生却不知自己眼中跟镀了一层圣光似的校花,正在泪盈盈的向自己的追求者道谢。


    “王喜孟同学,多亏了你前几天借的钱,我家里的困境好转了一些,过段时间我一定想办法尽快把钱还你。”


    像是惭愧,江宁把脸深深埋进了毛绒绒的领子里,只露出半截,那双小鹿般的眼眸露在外面,水光闪烁,能极大的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王喜孟天生断眉,性格横冲直撞,入学一个月为江宁打了好几次架,要不是他有个煤老板爹花了大价钱,贿赂郝主任保他,他早就被岭高给开除了。


    经过这件事,王喜孟更嚣张了。


    自觉无人能制得住他。


    成了岭高一霸。


    众所周知。


    唯一能让他听话的人,只有江宁。


    王喜孟大男子主义严重,他第一次遇见江宁,就被那双小鹿般的杏眼给勾住了心窝子。


    特别是江宁有求于他的时候,幼圆的瞳孔里映出他的脸,带着的那几分崇拜之色,只觉得就算江宁想要天上的月亮,他王希猛也能叫他煤老板爹给摘下来!


    “不用还,我多得是钱,要是不够你再找我。”王喜孟豪气顿生道,想起江宁这时看向他的眼神就心痒痒,刻意往前走了几步,假装不经意的和江宁对视了眼。


    然后,他愣住了。


    江宁对他的小动作心知肚明,她当然知道王喜孟在外横行霸道,在她面前却意外的纯情,总是借着各种借口偷偷看她,连她一根头发丝儿都不敢碰。


    这也是为什么她第一个找王喜孟借钱。


    看就看吧。


    就当抵借的钱了。


    江宁假装没发现,眼底不明显地闪过一丝厌恶,以及藏得极深的几分自得和享受。


    只是过了会儿,她感到了不对劲


    王喜孟怎么还在看?


    江宁实在装不下去了,“呀”了一声,故作茫然地看向他:“王喜孟同学,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


    王喜孟骤然回过神,“没什么。”


    他飞快回头,没让她发现自己眼神的古怪。


    奇了怪了。


    他怎么觉得——


    江宁的眼睛没以前吸引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宁家里突发的事太大,让她没休息好,瞳仁似乎小了一圈,眼皮有些耷拉,曾经清透的眼白部分弥漫出好几条血丝,那种纯净的无辜幼态感,消失的干干净净。


    若不是她的其他部位依旧精致漂亮,刚才光看这双眼睛的时候,他一时恍惚,几乎以为这只是个连他同桌相貌都比不上的平凡女同学了。


    不行,江宁只是没休息好。


    他怎么能这么肤浅?


    王喜孟还在原地自我质疑对女神的感情,江宁唤了他几声,都没听见。


    江宁有点不耐烦,不知道王喜孟抽什么疯,但这是她最有钱的舔狗一号,倒不好发作脾气。


    她随意往旁边看了看,视线忽的一定,落在了校门口的新生入学咨询处桌后的一道身影。


    那是


    见王喜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关注她,江宁理了理头发,走到了咨询处面前,没去看左边张大了嘴,惊得笔都掉桌上了的男生,对低头做题的徐云智笑了笑:“徐云智同学,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听见身前响起的女声,徐云智刚有了点思绪的思路被整个打断,但他脾气很好,抬头客气道:“你是?”


    旁边男生用胳膊肘在桌下使劲怼他。


    徐云智疑惑地看了他眼。


    江宁笑容一滞,很快恢复自然:“徐云智同学真是幽默呢,我是你的同班同学江宁。”


    徐云智对着她的脸露出思索神色,片刻摇头,带着歉意道:“抱歉,我从小脸盲,分辨不出人的脸,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宁看着徐云智认真的脸,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无力感。


    她当然知道徐云智有脸盲的毛病,所以他才不喜社交,专心学习,得以在三年后的全国统考中,以惊掉所有人下巴的表现,一举夺得全国第一的好成绩。


    成了那年毫无争议的高考状元。


    不仅如此,他在全国最优秀的学府里读完大学四年后,放弃了出国深造的名额,留在国内继续研读研,攻读农业经济学博士,不久后以国家级优秀储备人才的身份进入□□研究中心,为国效力。


    江宁四十岁背着背篓在菜市场捡烂叶子的时候,还在路边店里的电视上,看过徐云智眼带细纹,却依旧睿智冷静的脸。


    /:.,,


    那时的他,已是学术委员会秘书长。


    是她遥不可及的存在。


    虽然她已经有了文望,但顾家那关她心里还没多大底气,江宁曾经穷怕了,苦怕了,这辈子凡是好的东西,都恨不得拽在手心里不放开。


    上辈子高高在上的徐秘书长,此时还是个理着利落寸头,相貌俊秀,衣服洗得发白的清贫少年。


    脸盲是病,耳朵总是好的吧。


    江宁对自己的声音很有信心,她有个家境仅次于王喜孟的舔狗,最喜欢她的声音,曾称赞她的嗓音像黄鹂鸟,动人,悦耳,听着就叫人心生愉悦。


    她嗓音清灵,脆生生对徐云智笑道:“没什么事,我是听说徐云智同学这次月考考了第一,特意来恭喜你。可惜我月考前发烧了,不然就能和徐云智同学一分高下。”


    成绩好的学生,当然更喜欢同类。


    但对于漂亮女同学的挑战,徐云智像缺了男女情感那条筋似的,只是礼貌道:“加油。”


    然后继续做题,没多看她一眼。


    江宁:“”


    江宁咬了下唇,没忍住跺了下脚。


    一块不解风情的木头!


    不过不解风情也好,她突然想起,上辈子徐云智直到四十岁都是单身,一心投入学术研究。


    只要他不对其他人动心。


    自己就有机会。


    江宁余光瞥见徐云智旁边的男学生,脸颊微红,偷偷用目光看她的样子,与徐云智的反应截然不同。


    这才是大多数人的正


    常反应。


    江宁心情转好,对男学生浅浅地笑了笑,最后看了眼徐云智,就准备去叫王喜孟走了。


    隔了几天,她可以再借一笔了。


    正要转身,身后忽的传来很轻的一阵风声。


    一道高挑纤细的身影从她旁边走过,从背后看去,扎了个高马尾,利落飒爽,长及膝盖的靴子又细又直,走起路来步步生风,带来一阵清淡的花朵香。


    如果说江宁的气质像一朵在温室里颤抖摇曳,渴望被温室主人施肥照料的小白花。


    那么女人与她截然相反,像生长在环境艰苦的高山上的雪绒花,不需要任何帮助,独自绽放出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美,无需任何人怜悯。


    等那人径直来到咨询处桌前,瞧见做题入神的徐云智,食指微扣,轻敲了下桌面。


    “这位同志,请问高一自费班怎么走?”


    与周身的清冽气质不同,她的嗓音极其软糯,有种烟波水乡之人的柔美,听得人骨头缝都酥了去,叫人脑子里凭空冒出一个成语——吴侬软语。


    音色莫名有些熟悉,不知道在哪听过


    江宁紧紧盯着女人背影。


    没注意徐云智做题的手顿了下。


    随后抬头,表情自然道:“高一新生?”


    “对。”


    女人声音很轻的笑了笑,标准的普通话在她口中说出,甜中带糯。


    “我是今年高一自费班的学生。”


    说话的同时,她微微侧过了脸,使得女人的大部分面容暴露在江宁眼前。


    她的皮肤紧致,鼻子不够挺翘,嘴唇不够丰满,皮肤不够白,但看见她的人,都会下意识忽略这些缺点。


    只因她有一双摄人的眼眸,眼型形状妩媚,眼皮褶皱前窄后宽,如一轮弯月,又像盛着星河。


    尤其当她笑起来时,眼角微微上挑,如同争奇斗艳的海棠花盛开,妩媚动人。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得到了奇妙的共存,却叫人意外挪不开眼。


    先前还看着江宁发呆的男同学一个激灵站起来,如孔雀开屏似的捡起笔,炫技似的眼花缭乱转了几圈笔,才递到楚棠面前,热情万分:“同学,来来,站着多累啊,坐这里登记。”


    看着这一幕。


    江宁如噩梦重现,浑身冰凉。


    第24章 帅小伙她还不信邪了!


    恍惚间,上辈子风华绝代的女人又出现在面前,江宁见到楚棠的最后一面,是她回乡祭祖,脸上挂着令人嫉妒的甜蜜笑容,被顾文望小心翼翼护着肚子,从车里扶下来。


    那时顾文望满心满眼都是楚棠,见妻子看了眼站在路边,被屠夫折磨得老了十岁的江宁,随口问了句:“认识的人?”


    随意的语气像问起了一只蝼蚁。


    楚棠笑容淡了下去,只说:“嗯。”


    江宁知道她在记恨江家不肯收养她的事,愣愣看着郎才女貌的恩爱夫妻远去,直到被喝得醉醺醺的屠夫出来找到,扯起她的头发就是一耳光——


    “老子的饭在哪?”


    双手抱头被屠夫踩在泥地上惨叫不停的时候,江宁不停在心里魔怔般地想,脸!脸!她和楚棠就差了一张脸,还有她的好运。


    要是有下辈子。


    她想拥有楚棠的人生。


    为什么——


    楚棠为什么不干脆去死呢——


    江宁直勾勾地看着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楚棠,她的脸,和上周在卫生所门口的状态完全是两个样了!


    如果说那时候的她,只能算是称得上顺眼的路人脸,镇里大街上随手一抓一大把。


    那么现在。


    她走在路上不会缺少搭讪的人。


    难怪她一大早就觉得自己说话声音听着不对劲,还以为这段时间太焦虑,身体不舒服。


    难怪她一如既往看向王喜孟,对方却躲开她的视线,不看她的眼,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原来——


    都被楚棠拿走了!


    说起来,上辈子楚棠是这种气质吗?


    她怎么记不太清楚了?


    要不是校门口人太多,江宁恨不得尖叫着冲上去撕扯楚棠,让她把自己的眼睛和声音还回来!


    还回来!


    而最让她受到刺激的事实是,同样的气运,她和楚棠呈现出的效果完全不一样。


    她从未来重生,这么多年下来,还真揣摩出了点东西,得到气运眷顾的人,不会像被换头一样彻底变了张脸,而是被气运修复成自身基因能进化出的最完美状态。


    江宁本身条件只能算清秀,个子也不高,先天条件在那里,得到再多的气运,也变不成丰姿冶丽的大美人,只能成为别人口中的清纯校花。


    而楚棠只是拿走了小部分气运,仅仅恢复了双眼和嗓音,皮肤不如她白,鼻子不如她挺翘,嘴唇不如她丰润,就连身材都不如她有曲线


    可就能从她身上分走别人的视线!


    江宁眼睁睁看着前一刻还在对她殷勤的男生,现在热情招呼楚棠的样子,大脑深处的警钟疯狂被敲响,她心里只有一个直觉般的念头——


    必须赶走楚棠!


    不能让她在岭高待下去!


    江宁这段时间没闲着,前前后后找王喜孟借了大头,其余爱慕者零零散散借了些,最后还差了点,等着她妈把抵出去的推车买了回来,今天开始出摊。


    没几天就能凑够五百。


    她本来想着先不去管楚棠,等钱凑得差不多,就去找的德兴厂长投资入股,什么都不需要做,等上半个月,那件事一发生,德兴就能立马翻身!


    到时候她手里有源源不断的钱涌入,随着德兴不断发展,认识的人层次也高了,再收拾楚棠不是小菜一碟?


    但她完全没想到楚棠能进岭高。


    楚棠上辈子能考上京都大学,脑子怎么样她很清楚,绝不能给她一点机会,否则再也压不住了。


    她领会过楚棠的牙尖嘴利,没上去说话,暗暗咬牙,心里有了决定,转身就走。


    不能这样下去了!


    时候还早,还不到第一堂早课时间,岭高门口正是人流最多的时候,学生们人来人往,怀里冒着包子馒头的热气儿,路过校门咨询处时多少忍不住看楚棠一眼。


    一眼又一眼。


    从来没有这么多视线落在脸上,楚棠努力忍住掏出镜子自我欣赏的冲动,内心享受,神情淡定,同桌子前眉清目秀的寸头小哥聊天。


    搬家后的几天,她几乎整天整夜地昏睡过去,与此相对应,气运这次对她的改造效果好得出奇。


    楚秋泽和王月娥一天天看着她的眼睛发生的变化,总的来说并没有大刀阔斧的改变,不然楚棠的神异怕是真的掩不住了。


    但仅仅是如此细微的调整,就使得一切恰到好处,配上如黑宝石一般纯粹的瞳孔,把这双狐狸眼所能达到的极致美展现了出来。


    楚棠早上出门前,在镜子前足足停留了半小时有余。


    如果不是更多的气运在学校萝卜一样在岭高吊着她,她恐怕还舍不得出门。


    这次气运不光改造了眼睛,还有她的嗓音。


    音色乍得听起来,似乎和之前一样,但却像裹了层蜜霜,每一个字都沾着糖。


    楚棠自己听着耳朵都发痒,心花怒放不需多说。


    这不,登记完了,她没急着走,趁着上课时间还早,大方坐在椅子上,和戴着袖章、眉清目秀的学生聊天。


    这位男学生长得很好,寸头都盖不住好看的相貌,他有着薄薄的单眼皮,眉眼清淡,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身上带了股干净的香皂气味,很有青春剧里初恋校草的感觉。


    仔细说来,五官其实并不如殷知青出色,但两人类型不同,他特别在气质很纯,有着学生才有的青涩气。


    别有一番风味。


    楚棠自认不是变态,作为早就出入社会的老油条来说,绝对不会对这种校园里的干净小白菜下手。


    她只是出于颜控的本能,多聊了几句。


    其实回答楚棠问题最积极的,是寸头男生旁边的学生,但这位很显然平时不怎么走心,许多流程问题都不清楚。


    每当这个时候,寸头男生才会开口,语言简练,补上旁边学生遗漏的地方。


    “开学


    后要是还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找班主任,也可以来高一一班找我。”寸头男生合上笔记,对楚棠道。


    楚棠听得出他说这话只是因为负责,和旁边态度格外积极的男学生不一样,没有其他意思。


    她倒没什么不高兴,没人规定稍微长得好了点,就必须被人无条件爱慕,那是顾文望那种自信男,不是楚棠。


    她笑了笑,说道:“耽误你们这么久,还没来得及互相认识一下,我叫楚棠。”


    习惯性转笔的男学生挤过来,积极道:“我叫刘延。”


    寸头男生点头,说:“徐云智。”


    这名字一出,楚棠笑容微顿,但光从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等离开校门,她眉宇间才浮现出一抹疑虑。


    怎么会是他?


    徐云智。


    原剧情里的男二。


    相貌不俗,家境清贫,学习成绩常年第一,但这样完美的男二人设,总会有一些悲惨的背景。


    原剧情中,徐云智是单亲家庭,有一个掌控欲极强的母亲,生活被母亲方方面面控制住。


    表面上看,他是品德兼优的优等生。


    实际上,他如同被丝线锁住喉咙的木偶,童年和青春期都是压抑的,黑暗的,一望看不到头。


    这时候,天真开朗的女主江宁出现了。


    原剧情是这么描述的——


    “江宁在阴差阳错下,撞破了徐云智的苦痛和挣扎,从此以后,她拯救他,救赎他,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束光。”


    楚棠:“”


    好古早,好狗血。


    总之,江宁到底救没救赎徐云智的精神世界,楚棠不知道,但她知道,托了江宁的福,徐云智下场很惨。


    后续剧情中,徐母得知了江宁的存在,这是一个和江秀芬战斗力不相上下的女人,一意孤行认为两人在谈对象。


    气冲冲找到学校里来,当着所有师生的面,扑上去撕扯江宁头发,骂她勾引男人的骚浪货。


    这事闹得太大,沸沸扬扬,直接激发了痴情男二徐云智压抑已久的叛逆期。


    为了受辱的江宁,他毅然选择了徐母断绝关系。


    徐母哪受得住刺激,撞墙自杀。


    没有人责怪江宁,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所有指责落到了害得徐母自杀的徐云智头上。


    没多久,他办理了辍学,消失在了所有人眼中,直到大结局都没再出现过。


    不知是死是活。


    从头到尾,他都没得到江宁的爱。


    还失去了唯一爱他的人。


    楚棠都走了老远了,回顾完剧情,还是没忍住远远回头看了眼校门口的徐云智背影。


    看上去冷静理智。


    不像剧情里冲动的恋爱脑啊。


    看着楚棠往自费班方向走去了,刘延才念念不舍收回视线。


    他心潮澎湃,忍不住跟徐云智说:“书呆子,你觉得,她和江宁哪个更好看?”


    徐云智没搭理他,低头写字。


    “算了,问你你也不懂。”刘延习以为常,自顾自说自己的:“楚棠同志气质更突出一点,那双眼睛跟把钩子一样但我们班江宁五官更精致,不比她差。”


    他说了半天,见徐云智没接话,没多久就失去了兴致,靠在椅背上转笔玩。


    却没看到在他心中一门心思读书的徐云智,视线慢慢落在一旁登记册上最后一行,写得笔走龙蛇的两个字。


    开学一个多月,他到现在依旧没记住江宁,只记得相貌似乎完美到了有些虚假的地步,声音好听归好听,但下一次依旧记不住,没有特点。


    反倒是楚棠,初次见面,仅透过这两个字,他脑子里似乎回想起了她说的话。


    她咬字的方式和别人不太一样,每个字儿总比常人多半拍,听着不急不缓,很特别。


    他不明白为什么刘延觉得两人不相上下。


    但这种事本就没有必要分出高下。


    没有意义。


    徐云智收回了短暂的走神


    已经见到了自己未来班主任的楚棠完全不知道,有人在她和江宁之间,毫不犹豫站了她。


    此时她被见过两面的周老师带到了教室外。


    金岭高中高一这一届,一共招收了七个班的学生,前六个班的学生均严格通过中考招进的。


    唯独只有七班,只要学生家里够有钱,或者有权,就能极大的降低难度考入,因此许多人叫它自费班。


    还有戏称其为富贵班的。


    一群有钱有势的少爷小姐们来镀金,可不就是富贵班么?


    “要注意的大概就这些了。”


    周老师刚毕业没多久,二十几岁,相貌温婉,说话细声细气的,有种书卷气。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楚棠异常关心,又担心地叮嘱了一遍:“记住,班上有些同学性子比较淘,要是有人欺负你,尽管告诉老师,不要忍着。”


    楚棠看着小白兔似的老师,心里十分迷茫。


    她看起来难道很好欺负?


    殊不知周老师上次意外在郝主任办公室发现了她的试卷,一开始还没想明白,这么个有实力的好苗子,怎么多此一举,想不通要走郝主任的路子?


    想来想去,被她猜出了一种可能性。


    没准郝主任见楚棠家境充实,又好说话,直接卷子都没批,故意压了成绩,不知道从对方家里榨了多少好处,才摆出勉为其难的样子收下楚棠。


    以周老师对郝主任的了解,他还真干得出这种事!


    不管什么年代,老师对成绩好的学生总是有滤镜的,于是阴差阳错下,楚棠在周老师心里,已经是个很容易被人拿捏的好脾性了。


    离上课还有十分钟,还有好几个惯爱踩点、迟到的学生还没来,周老师想起那几张卷子上规规整整的字迹,难得招到这么个学习态度认真的学生


    她犹豫了下,带着楚棠来到一个空位,对一旁的包子脸女孩道:“李悠悠,这是新来的同学,以后她就坐你旁边了,你们要互相关照哦。”


    李悠悠正趴在桌子上一脸难受,闻言立马弹了起来,“哦哦,好的老师。”


    班里的学生年龄跨度很大,十四五岁到十八九岁都有,共同点是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不服管,李悠悠是里面年纪最小的,也是脾气最好的。


    被班上同学欺负哭了好几次。


    周老师想来想去,班上只有她最好相处。


    楚棠全程保持微笑,看着温温柔柔,自己就软得出馅儿的周老师,居然操起了她的心,把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感觉还挺新奇。


    周老师一走,附近的学生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尤其是倒数一二排的一群男生,一个个穿着不便宜,但都非常的嗯,有特色,喇叭裤,皮夹克,总之是大部分人眼中的奇装异服。


    看见来了个长得还挺好看的新同学,一行人从萎靡不振的状态里迅速振奋起来,在后排嘀嘀咕咕,时不时嘿嘿笑几声,往这边看过来。


    李悠悠很自来熟,笑起来脸上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对坐下来的楚棠说话:“新同学,你吃早饭了吗?”


    楚棠眨了下眼,点头。


    李悠悠有些遗憾,但还是给她热情推荐:“我跟你说,咱们学校门口有家灌汤包摊子特别好吃,不吃真的会后悔!你明早可以去试试!”


    说到这里,她露出难受的表情。


    “呜呜不过你得早点去才行,我今早去晚了,一个都没买到


    ,现在饿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楚棠没想到自己来上个学的第一天,就碰见了自家摊子的自来水吃货。


    还挺热情,见人就安利。


    免费给她和王月娥的摊子打广告。


    楚棠心里亲近,瞧着包子脸女孩十分顺眼,“巧了,摊子是我一个婶子开的,我晚上回去让她明早给你留几个,晚点去也没关系。”


    “真的?!”


    李悠悠一听,眼睛刷地亮了,“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正愁早上起不来呢,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楚棠对着她笑:“不麻烦,小事一桩。”


    李悠悠看着她,忽的脸蛋一红:“新同学,有没有人说过,你声音好好听啊。”


    楚棠被她夸得浑身舒坦,便弯起了黑白分明的眼眸,毫不吝啬对李悠悠笑了一个。


    “谢谢。”


    她这一笑,教室后面呢的动静更躁了。


    隐约传来了男生们的笑声,一阵起哄声下,一个穿喇叭裤,梳着中分头男生被人推出来,嘴里骂了句脏话:“操,别推我,我自己会走!”


    被旁边几个人用话激了几句,他甩了甩被吹得蓬松的中分头,难掩矜傲地走过来。


    可惜刚走几步,上课铃响了,出去拿教案的周老师从门口进来,看见他就警惕:“要上课了,你还想往哪儿去?”


    中分头不得不停下,悻悻回去,“我就起来走走。”


    说完还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楚棠,见她看过来,本能露出大白牙笑了笑,配上那一走几晃动的头发,跟个傻狍子一样。


    “妈呀,吓死我了。”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李悠悠却长长吐出一口气,心惊胆战地趴在楚棠耳边,小声道:“等下课了,你就去找周老师问题,免得被他们缠上,要不是芸姐不在,这些人怎么敢——哼!”


    楚棠还没来得及领书,顺水推舟和李悠悠坐一起,说起了悄悄话:“怎么,他们之前骚扰纠缠过其他女同学?”


    “这倒没听说过”


    李悠悠认真想了想,严肃地鼓起了包子脸,“但他们爱玩呀,还打过几次架呢,万一谁死皮赖脸缠上你,闹得不好看,最后他没事,受损的还不是只有咱们女孩的名声。”


    楚棠没忍住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在她没反应过来前迅速收回了手,没事人一样点评:“不算坏人,年纪小,年轻气盛,做事不看后果而已。”


    李悠悠:“?”


    李悠悠生气地捂着脸:“我认真的!没跟你开玩笑!上点心啊新同学!”


    怎么都喜欢捏她脸!


    楚棠话题一转,“别叫我新同学了,直接叫我名字吧,楚棠。”


    李悠悠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棠,哪个棠?海棠花的棠么?”


    楚棠含笑点头。


    好在最后李悠悠的担心并没有发生。


    周老师对进来前看到的一幕心存狐疑,干脆一下课就把楚棠以带她熟悉学校的借口叫走,中分头男生探头探脑好几次,每次都失望的不了了之。


    第一天入学生活就这样平淡的过去了。


    楚棠对此表示十分满意。


    上辈子她高中都没读完,就因为身负债务,助学金以及不足以负担生活,不得不辍学打工还债。


    即使是在校期间,因为她灰扑扑的外貌,像一粒不起眼的小灰尘,即使进学校拿的第一名的好成绩,也时常被同学老师们忽略,毫无校园生活体验感。


    而现在——


    同桌像个爱囤食的小仓鼠,老师像只软馅儿的小白兔,至于李悠悠口中烦人的小团体,以一个历经沧桑的成年人灵魂的角度,在她眼中也是懵懂无知青春期中的小男生。


    这是她严格意义上第一回融入了校园生活。


    果然,都很有趣。


    除了某个人——


    她确定江宁在校门口看到她了,心里做好了应对对方的一切准备,怎么就没后续了?


    不过再重要的事也不能影响生活,楚棠把江宁的事暂时抛到脑后,专心上课。


    老师讲的东西,对她来说并不都是浪费时间,说到底隔了这么久,再好的记性,也需要从头开始,融会贯通。


    只是她有一套自己效率最高的学习方法。


    确信老师讲的都是书上都有的基础理论后,她便一心二用,一边听课,一边按自己的计划,提炼整理重要知识点,做笔记。


    放学后,没看几度试图上前搭话无果的中分头男生,楚棠心里惦记王月娥出摊的情况,和李悠悠告别后,一刻不停,离开了学校


    岭高离租房子的地方不远,不到二十分钟,楚棠回到了家里,见王月娥在灶房里切菜,心里有了数,还是问了句:“月娥婶,今天一切顺利?”


    “能有啥事。”王月娥手下动作不停,嘴里回道:“那几个大小伙那胳膊上的腱子肉,鼓鼓囊囊的,谁敢来找麻烦?”


    不说还不觉得,一说她忍不住了,把切好的土豆丝往案板旁边一堆,露出心疼之色:“小楚啊,你老实说,你雇的这些人花了多少钱?要不辞了算了。”


    楚棠一听,神色严肃:“他们干什么了,给你找麻烦还是找你要钱了?”


    “没有没有,都是好小伙,说话客客气气,让吃几个包子推拒了好半天,往那里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脚都没挪过一分。”


    楚棠拧着的眉头松开,“那是?”


    王月娥看上去是真心实意的苦恼,“问题就是这些小伙子太敬业了,我瞅着咋每天两个人还不重样?”


    “都是些高高大大的小伙子,啥类型都有,嚯——往咱们摊子前一左一右一站,江家人到现在没个影不说,吸引了不少来买包子的女学生。”


    王月娥跟楚棠倒苦水:“旁边卖豆浆的婆子自己没吃过咱们的包子,今早居然跑来问我,是不是专门雇好看的男同志来拉客瞧这碎嘴子说得什么混账话!!”


    楚棠一听,忍不住笑了。


    “还有这种好事?”


    王月娥一愣,“啊?”


    “月娥婶,别管别人眼红说得话。”楚棠一条条给她细数,“俩小伙,不但威慑住了有可能产生麻烦的人,还有广告效应——你仔细想想,这几天是不是收摊更早了,包子卖得更快了?”


    “我们只花了五毛钱成本,多赚了好几倍的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现代的小学生都知道的基础道理,王月娥从没想过,她不是不聪明,只是经历局限了她的眼光,以至于她第一反应是不能叫人泼楚棠的脏水,猜测也不行!


    “不管怎么说,这也太”


    她眼神时而迷茫时清醒,仿佛被打开了新大门。


    楚棠的重点却不在这里,她飞快地看了眼扒着门框往里看的楚秋泽,确认小崽子听不见里面的对话后,压低声音,突然问了一句:“真的又高又帅?”


    思考人生的王月娥一呆:“啊对。”


    楚棠故作正经,跟探讨什么高深学术话题一样,“展开说说,大概有哪些类型?”


    王月娥完全挣脱出来,微妙地看了看楚棠,精神一震,菜也不切了,努力回想道:“有个叫孙七的,嘴最甜,幽默风趣,还会帮忙,个子瘦瘦高高,很白净。”


    “还有个叫什么安的小伙,脸跟刀劈似的锋利,气场很强,喜欢专心做事不说话,对了,鼻子特别挺。”


    “还有个肌肉结实的,我没注意看,听来买包子的几个媳妇说他屁股翘——”


    王月娥猛地住嘴,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楚棠这个黄花闺女面前说些什么腌臜话。


    差点没给自己几下,都怪她,摊子附近摆摊的媳妇婆子们说话就没羞没臊的,她天天听着,差点被影响,险些带坏了小楚


    想到这里,王月娥惭愧地抬头。


    然后就对上了楚棠亮晶晶的眼睛,那光芒差点没晃瞎她的眼,还津津有味地催道:“还有呢?怎么不说了,不是说每天不重样?”


    王月娥:“”


    王月娥在楚棠面前一直是有些包容照顾的长辈形象,这还是她第一次被王月娥恼羞成怒地赶出厨房,和外面同样眨巴着眼睛的楚秋泽面面相觑。


    一大一小对视了


    会儿。


    楚棠绝不肯承认自己浪过了头,露出本性,只叹气:“月娥婶子变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然后在楚秋泽小脸迷惑的表情里,神色正经的往自己屋子里走去,任凭谁来看,都绝对看不出这人心底动的歪心思。


    她是这么想的。


    前有户口未迁的江家人,中有不知道死没死心把老黄牛侄子介绍给她的李大娘,后有棒槌一样深陷苦情戏码的江宁顾文望,一个个不怀好心。


    最妥帖的方式,就是找个男人挡一挡。


    可惜尹柏那边干净利落地拒绝了她,看着是半点看不上她现有的条件。


    而殷知青那边主动提出来假对象,虽是意外之喜,但这个仙男一样的人物,翻脸比翻书还快,前脚说得好好的,后脚突然后悔,不想和她合作了。


    不应当啊。


    回到屋子里的楚棠对着镜子,摸摸自己与刚来时截然不同的脸,有点小挫败。


    上辈子没有这张脸,隔着网络她都能把小奶狗哄得高高兴兴的,嘴里姐姐姐姐叫得可甜了。


    这辈子有了美貌加成,又不是真个儿要吃掉谁,单纯合作两利的事儿,怎么一个个对她这么抗拒?


    世界这么大,顺眼的男人那么多。


    楚棠还真就不信邪了。


    这世上总不至于个个都是殷白汀尹柏?


    她打算明天一大早先去摊子上,看看月娥婶嘴里那些品性还不错,风格五花八门的帅小伙,为了五毛钱能大冬天一站就是一两小时,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楚棠怜爱地想道。


    第25章 纠结大尾巴狼楚棠。


    次日,楚棠一大早就起来了,先去帮了会儿王月娥的忙,回来专门对着镜子把自己拾掇了下。


    临出门时,她想了想,从红木柜子里拿出一个雕刻精巧的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盒唇脂,还有磨得细细的眉粉。


    自从搬过来后,楚棠就没怎么去黑市了,那里鱼龙混杂,之前是迫不得已,她如今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相貌姣好的女人,已经不适合独身去那种地方了。


    但她没想到,刚认识的李悠悠有路子。


    李悠悠家境不错,父母都在供销社当营业员,职位还不低,许多人难搞的票据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这套化妆品还是李悠悠感谢她早上帮忙带早饭,昨天中午特地回家拿的,崭新的,没用过。


    原本李悠悠没想收楚棠钱,就当抵一段时间的早饭费用。


    但包子能值几个钱?


    楚棠没占她便宜,按市场价买了。


    从罐子里挖了一点唇脂,轻点嘴唇,楚棠抿了抿唇,镜子里唇色浅淡的女人,瞬间有了气色。


    这具身体近几年亏损太多,尽管外表看上去已然恢复了健康,但内里仍有些气血不足。


    唇色带了点粉,并不夸张,楚棠擦掉指腹的痕迹,又沾了点眉粉,化了点心机鼻影。


    盖掉现有的缺点,整张脸瞬间立体起来。


    对着镜子左右看看,楚棠满意地出了门。


    苦了一辈子没机会接触过化妆品的王月娥,只觉得今天楚棠气色格外好,格外的漂亮,心中复杂万分。


    毕竟接触有一段时间,她算是隐约看出来了,小楚根本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人畜无害,而且在感情方面异常的大胆,和普通女人完全不一样。


    但王月娥这辈子遭遇过多少苦难,遭遇了无数偏见,好几次差点死了,对这种事情,反而不像别的人那么在意。


    现在的好日子已经是她这辈子不敢想象的,只要小楚不受伤害,自己高兴就好。


    到岭高的路程不远,路上楚棠兴趣不减,和王月娥聊起了今天会来哪两个人,会不会有昨天王月娥说的那几个?


    石头早被接过来了,他听不懂聊的什么,一脸傻笑在前面推着小推车。


    王月娥眼观鼻鼻观心,跟看不懂楚棠意图一样,说:“不一定,也可能是没见过的,他们来人没什么规律。”


    楚棠哦了一声。


    王月娥实在没忍住,打听道:“你喜欢什么性格的?”


    楚棠想了想,说道:“我?都还行,什么类型我都不排斥,但我最近不喜欢话太少的,有点累了。”


    她想起了殷知青和尹柏,虽然气质和做事风格有差异,但两人确实都不多话,加起来拢共说不了几句话。


    王月娥比楚棠上心多了,听她说这话,沉思道:“那孙七我看不错,来过一次,说话嘴很甜,哄了不少人来买包子,就是有点太招摇了”


    楚棠哪会担心这些,她又不是找结婚对象,挥了挥手:“没事,再说人家今天不见得来。”


    聊了没多久,两人到了岭高旁最近的一条街,天还没亮全,这里已经稀稀落落摆了几家摊子。


    要说每个时代都有胆子大的人,越穷的人越敢拼,所以虽然地方政策暧昧,但已经有少数人迈出了尝试的脚步,吃到了第一口大饼。


    王月娥和附近两个摊子老板打了声招呼,被她略过的豆浆摊摊主神色不愉,老眼一瞟,看见了楚棠这个新面孔,昏暗光线下都掩不住那双妩媚动人的眼。


    那婆子嘴巴一撇,一开口冒出了酸气,“哟,又找了个漂亮女同志来揽客呢,真能干。”


    王月娥之前不和她计较,说到楚棠就不行了,脸色一黑,开口就骂回去:“我家小孩是正儿八经岭高的学生,看我辛苦来帮忙,再胡说信不信撕烂你的嘴!”


    恰好这时候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从远处走来,瞧见这边动静,老远就在那边喊:“王婶,有人闹事?”


    婆子可是见过每天站岗的几个小伙的,暗恨自己没控制住嘴,讪讪认怂了。


    “瞧我这破嘴,怎么说话的”


    王月娥瞪了她一眼,没跟她计较,转头一看,楚棠还搁旁边笑呢,完全没生气。


    她纳闷了:“乐啥呢?”


    楚棠还挺高兴:“她夸我漂亮哎。”


    王月娥:“”


    她是越来越看不懂小楚了。


    说她心大吧,对江家人挺记仇。


    说她小心眼吧,她在某些方面古怪的大方。


    两人忙活一阵,刚把摊子支了起来,远处小跑过来的男人从黑暗里渐渐露出了脸。


    王月娥一看,愣了下,神色微妙地看了眼楚棠,嘴里问道:“小孙啊,今天怎么一个人?”


    巧了。


    今天来的人是孙七。


    楚棠不动神色打量着他。


    与其说是男人,不如说是少年,看着刚成年不久。


    和王月娥说得一样,孙七皮肤白皙,五官端正,最特别的是他居然还有一双下垂的狗狗眼,朝人望过来时,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此时孙七正露出讨喜的笑,过来就积极的帮忙开炉子,说话的语调轻快又明朗。


    “还有个人,他有点事,晚点来。”


    孙七美滋滋的搭手。


    哪有什么急事。


    一伙人恐怕在住的地方打架呢。


    ——为了竞争来包子摊的上岗资格。


    还好他跑得快!


    汀哥前几天回来说有个轻松活儿,问有没有兄弟想去的,早上看会儿摊子,俩人五毛钱,不用上交,自己存。


    话一出,兄弟们脸都绿了。


    毕竟都是吃过亏的人,哪里肯积极。


    汀哥嘴里的轻松活,可不一定轻松,说不定又是要去钻哪个呛死人的烟囱,潜进去找目标的罪证。


    又或者是埋伏在臭得熏死人的茅坑上,听目标的小弟放松解手时不小心透露的计划路线


    肯定是陷阱!


    傻子才主动去!


    殷白汀答应了人,只管下命令,前脚刚走,后脚一群平时勾肩搭背的好兄弟打了起来,最后孙七和另一个可怜人被丢出来,苦兮兮接了这趟活。


    孙七是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态来的。


    结果一来差点感动哭了。


    汀哥没骗他们!


    活贼轻松!


    这时候他的兄弟们不是在山里日常被狠狠操练,


    就是在镇里苦逼地追踪犯罪团伙。


    而他,孙七。


    只需要在冷风被高墙遮挡的街道上,拿着心肠好的王婶给的白白软软的包子,吃得嘴角流油,感谢受苦受难的兄弟们——


    听我说,谢谢你们。


    不然哪有兄弟幸福的今天。


    可惜孙七是个嘴严的,但管不住同来的兄弟犯蠢。


    这蠢货挨了一顿打,心里记仇,回去还蠢兮兮跟兄弟们炫耀了一晚上。


    于是第二天出门前,一群人又打了起来。


    ——这次是为了争夺上岗资格。


    看着两个人高马大,肌肉最结实的兄弟喜滋滋出门,被压在最底下的孙七看着多嘴的兄弟,简直气得鼻子都歪了。


    叫你他妈的多嘴!


    接下来连续几天,孙七不出所料都输了。


    好在他脑子比其他人都机灵,今天一大早,趁着凶残的兄弟们睡得七仰八叉,轻手轻脚翻窗跑了出来。


    终于成了上岗第一人!


    摆了那群货一道,挨了几天揍的孙七一路边走边笑,尤其在和王婶一起来的好看女同志多给他塞了几个包子时,幸福感达到了最巅峰。


    “我实在吃不下了,能带两个回去么?”孙七脸皮厚,对楚棠笑得又乖又甜。


    楚棠帮他把包子装好:“可以。”


    孙七眼睛一亮,吹捧:“姐姐真好。”


    楚棠禁不住笑了。


    两人帮忙的过程里多聊了几句,她发现孙七看着没什么心眼,回答起问题滴水不漏,看起来说了很多话,实际上没多少有用信息。


    比如关于尹柏的,那是一个字没透露。


    倒是他自己的信息,没怎么避开,楚棠已经知道他比自己小几个月,没有正经工作,全靠卖一把子力气。


    孙七说,尹柏是他们的工头,一群人在金岭镇各种地方搬砖搬沙袋卖苦力,什么活儿都干。


    楚棠神情古怪:“尹柏也搬砖?”


    孙七面色不改,张口就来:“是啊,我们老大搬砖厉害的紧,不然怎么做老大?”


    楚棠:“”


    这小子说话不老实。


    她想起尹柏去黑市看垫地上的布脏了,捏着鼻子不要了,还有一丝不苟的着装,处处细节透露出的讲究。


    你说这是大少爷还差不多。


    做苦力的工头?


    听听就算了。


    两人这边“相谈甚欢”,王月娥一边蒸着包子,一边看两人互动,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按理说她应该担心身为女孩的小楚,被油嘴滑舌的后生骗到手,但看着小伙子一脸单纯,楚棠笑得跟大尾巴狼似的,她突然担心起了孙七


    楚棠这头确实很满意。


    不过这事急不得,多见几面了解了解再说,尹柏不就是因为她没做好准备太急坏了事?


    念头刚转到这里,面前的孙七先是脸色一变,然后重新挂起了笑容,对楚棠身后喊了声:“安哥,你来了?”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心虚。


    楚棠闻声转过去。


    新来的男人少言寡语,个子比孙七还高了半头,浑身肌肉鼓囊囊的,刀削阔斧般的侧脸。


    鼻子跟山脉似的,确实很挺。


    男人盯着孙七看了会儿,胳膊上的肌肉都绷紧了,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


    “”


    楚棠沉默了。


    其实,糙汉类型也挺好。


    她觉得她不应该妄下结论,需要多方位了解安哥这个人的性格,现况,以及是否有再就业意向


    于是这天殷白汀假装不经意路过这里的时候,一来就看见了这副碍眼的场面。


    那个对他心怀不轨的狡诈女人今天显得尤其容光焕发,左边是一脸讨好笑歪了嘴的孙七,右边是面色冷漠,嘴里却很诚实大口吃着包子的陈安。


    孙七那蠢货嘴边的油都没抹干净,还在那里拍着胸脯打包票:“只要有我孙七在,别人休想欺负你们,棠姐你别怕,有啥事直接叫我们!”


    陈安没说话,点了下头。


    楚棠一边帮忙算账,一边一脸感动:“那就拜托你们了,有你们在,我在学校再也不会担心月娥婶了。”


    三个人看上去都很开心的样子。


    除了殷白汀。


    殷白汀脸色一沉,莫名不爽。


    脚步下意识抬起,他又陷入了迟疑。


    他过去干什么?


    楚棠本来就喜欢他,这一过去,万一误会他去找她怎么办?事情更扯不清楚了。


    就在他纠结万分的时候,那边生意火热的包子摊突然闯进了一个不速之客。


    江秀芬凶神恶煞地冲过来,看见摊子后忙碌的王月娥和楚棠,双目瞪得像要吃人:“好哇!又是你们!!”


    “居然抢我的生意,还要不要脸?!”


    第26章 对峙二合一!


    江老太年纪大了,因为宝贝孙子的事气急攻心,进了医院,现在都没缓过来。


    而江秀芬前段时间为了捞江有福,把江家的钱花得差不多了,连推车都抵了出去。


    前不久被江宁说服,才找回了点理智,江宁那边是一分钱给不出,为了赚钱,帮江宁在顾文望这个金龟婿面前刷好感,争取早点嫁入豪门捞出江有福。


    江秀芬这几天回娘家借了点钱。


    这回是攒足了劲儿要挣钱!


    她拉着自家没出息的男人,雄心勃勃推着小推车来到了金岭镇,和以往一样,早早在老地上支起了摊子,照旧拉着一张脸,等有钱的学生们自己来买包子馒头。


    反正这条街只有她一家卖包子。


    半个月前还有对老两口想要在旁边卖包子,被她叉着腰骂了一早上,灰溜溜走了,再也没来过。


    江秀芬拿了个小马扎坐着,垮着张脸,嘴里不干不净日常诅咒着造成她们这一切祸事的楚棠。


    骂了好半天。


    她终于发现了不对。


    人呢?


    买包子的人呢??


    江秀芬越想越不对,哪顾得上骂那小贱种,在附近打听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端倪——好哇!她几天没在,居然有人在这条街新开了家包子摊!


    这可得了!


    她气急败坏,手里抹布一摔,让江大栓继续看摊子,自己雄赳赳气昂昂冲向了打听的地方。


    势必要让对方好看!


    隔了老远,江秀芬就看见了街道另一头热闹的场景,无数学生排着长队买包子,有说有笑的,和她那边的清清冷冷成了鲜明对比。


    连推带搡挤进了人群,江秀芬一抬头,那可真是仇人见仇人,恨得眼睛都红了。


    楚棠!


    又是这个小贱人!


    江秀芬知道王月娥跟着楚棠搬进了镇里的时候,还在恶毒嘲笑,一个克夫克子的寡妇,一个没人要的破鞋,难怪会搅和在一起。


    但她不知道这俩人做起了包子生意。


    还恰好在岭高这片区域。


    那么多地儿非得来岭高?


    这要不是故意的,她江秀芬当场把头摘下来当球踢!


    江秀芬气急败坏,一来就熟练的开骂,叉着腰激情输出:“好你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害了我儿,还故意针对我,看我做包子生意你也跟着做,也不怕走路上遭雷劈死!!”


    她骂的是楚棠,但王月娥最先炸了:“嘴巴放干净点!”


    “这条街写了你们江家名字不成?我看你是吊死鬼不穿衣裤——死不要脸!我们老老实实做生意,是占了你位置还是砸了你摊子?”


    “没那个能耐就别揽瓷器活,早点收拾东西滚回宝河大队,别在这里撒泼耍赖以为谁都得让你。”


    “难怪能养得出杀人


    犯儿子,自个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人敢吃你家包子,晚上不怕做噩梦?!”


    王月娥是真的急了,要不是楚棠眼急拉着,一副恨不得要扑上去跟江秀芬打起来的架势。


    江秀芬被她骂的狗血淋头,她知道自己不占理,但她哪管那么多,听着前面还捋起袖子要和王月娥对骂,冷不丁却听见那句“杀人犯儿子”,那可真是被戳了肺管子了!


    有福才不是杀人犯!


    江秀芬额头血管突突的跳,这回可没有上次在卫生所那些偏心眼子的公安护着,还有谁拦得了她?


    在她心里,王月娥还是那个被人欺负的寡妇,楚棠也还是那个被她们一家子压榨的孤女。


    想都不想,扑上去就要把摊子给掀了!


    谁知道枯爪似的手刚碰上推车时,背后一左一右蓦地传来了无法抗拒的巨力,该死的熟悉控制感来了——


    她又被人按住肩膀,天旋地转下,再反应过来,脸已经被死死紧贴了地面,视野里只看得见一双双仓皇远离她的脚


    江秀芬纵横大队一辈子,这么大年纪了,这会儿一时没忍住,也憋屈得想嚎。


    俗话说事不过三。


    咋她每次想打人都被人摁住了?!


    江秀芬只以为是看不过眼的路人出手,忍过突如其来的憋屈,心里还阴毒地想,明天就叫娘家几个远亲来砸了楚棠的摊子,总不能天天有人帮她?


    见这不讲理的泼妇一下子老实了,被吓到的学生们才缓过气儿,带着气愤之色靠近过来。


    “哪有这样的道理,自己手艺不成,见不得人家厉害,就想掀别人摊儿?”


    “我是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我认识她!老江包子摊!在街那头出了一个多月摊子,难怪呢!啧啧,嫉妒同行啊!”


    “呵呵,我吃过她们家的,之前要不是这条街只有她一家卖包子的,我才难得买!那包子一口下去咬不着馅儿,还真以为她们家包子味道好?”


    “一天天垮着张脸,态度没灌汤包家的好不说,手艺还没人家的绝,我以后绝对不会再买他们家的任何东西!”


    “我也是”


    江秀芬听着上火。


    那国营店的营业员不也是臭着张脸?买的人照样排十里队,咋她就不行了?


    瞧不起农民?


    感觉背上的力道松了点,她双手撑着地就要起来骂回去,这时旁边一个婆子蹲了过来,在她耳边嘀咕道:“大妹子,省省吧,你搞不过灌汤包家的,人家有背景”


    江秀芬怒火一滞。


    附近围观的人还在对她指指点点,这婆子混在人群里,十分不起眼。


    那婆子正是旁边卖豆浆那家的,见江秀芬听进去了,努了下嘴,示意她看背后的俩人。


    “你招惹的这家包子摊了不起哟,我先前还纳闷每天怎么有那么多长得俊的小伙子来帮忙看摊子,今天算是看出来了,全是奔着这家漂亮姑娘来的。”


    “你别看今天就俩,嚯——每天俩人,不重样,这加起来不得七八个壮汉了?”


    “这姑娘瞧着也不是什么老实人,这是傍上大人物了,惹不起赶紧躲吧,大妹子咋还往上冲?”


    婆子怕被人发现,掩着嘴说得又快又急,江秀芬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楚棠什么货色她还不知道?


    能有人看得上她??


    前面也说过,江秀芬是个典型的欺软怕硬窝里横的人,这会儿热血跟戳了洞似的泄气了,颤巍巍扭头一看。


    左边白点的男人神色不善。


    右边古铜色皮肤的男人眼神锋利。


    两人身上冒出了某种让人心惊胆战肃冷的气息。


    上过战场的人岂是江秀芬这种只知道在乡下蛮横的妇人可以比的,□□一热,尿都快吓出来了。


    而楚棠刚好在对方身后,被凶神恶煞的两人护着,晨光微亮,她半张脸隐在高墙落下的阴影中,比常人更亮更黑的瞳孔,像极了民间故事里鬼魅的精怪。


    仔细看去,她眼底还带着幽森的笑意。


    看她像看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


    江秀芬浑身冰凉。


    她没有那一刻这么清晰的认识到,楚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被她们随便揉搓拿捏的小玩意儿了。自从她跳河自杀后,被救起来就变得很邪门。


    想起婆子说,这段时间来保护楚棠的,还有不少这种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


    哪有人短短几天性格大变?


    莫不是被什么孤魂野鬼俯身了!


    江秀芬被自己的脑补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升起和楚棠对抗的念头,还摆什么摊子?


    她要去找宁宁。


    告诉宁宁不要和楚棠作对,早点嫁给顾文望,好把一家子带去京都享福,逃出不知是人是鬼的楚棠魔爪!


    楚棠完全不知道江秀芬几乎猜出了大半真相,只看着她脸色惨白,孙七和安哥松手后,腿脚发软的爬起来,恐惧地看了她一眼,屁滚尿流地跑了。


    闹事的人一跑,围观群众没热闹看了,聊了一会儿,就散开了,重新排起了长队。


    远处装扮严实的殷白汀缓缓收回了腿,一个江秀芬而已,就算孙七和陈安不在,楚棠都应付得了。


    不过听说江家的远亲很多,不知道江秀芬会不会不死心,接下来几天拉帮结伙来闹事。


    殷白汀眉头紧锁,如画的眉眼仿佛被人精心绘制一般,流露出几分冷意


    要是摊子被人掀了。


    岂不是砸了他的信誉?


    殷白汀很快说服了自己,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冤大头,重新拉低了帽檐,遮住白玉般的脸。


    明天让他们多来几个人。


    他像没来过这里一样,转身离去


    巧合的是。


    另一边楚棠恰好正提到:“我担心明天她找更多的人来,能不能麻烦你们多来点人,多付的工钱不会少,早餐管饱,敞开肚子吃。”


    陈安没什么反应,毕竟不管是一个名额还是多个名额,以他的拳头总能脱颖而出。


    但这可把孙七乐坏了!


    今天他玩了招金蝉脱壳,兄弟们有了准备,明天铁定不会上当,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楚棠姐真是人美心善,怎么能被人欺负呢?


    孙七一脸凛然,保证道:“包在我们身上了,绝对不会让楚棠姐和王婶子少一根汗毛!”


    “对了,明天你还来吗?”


    楚棠看了看孙七,又看了看旁边沉默的陈安,露出微笑:“当然。”


    *


    “什么!摊也出不了?”


    金岭高中,后门。


    江宁冷不丁得知噩耗,看着面前仿佛遭受了惊吓,畏畏缩缩的江秀芬,不可思议道:“娘!你知道我最近缺钱吧,大白天的,你怕什么?他们还敢打你不成?”


    江秀芬脸被磨破了皮,胳膊肘都在隐隐作痛,她疑神疑鬼的左右看了看,凑近了些:“娘告诉你一个秘密,楚棠、楚棠她不是人,是恶鬼!她蛊惑了好多男人咱们搞不过她的”


    江宁:“”


    她娘莫不是疯了?


    最近超出掌控的事太多,江宁已经心力交瘁,嘴唇内侧甚至上火冒了几个燎泡,一说话就痛。


    她试图安抚江秀芬,劝她不要多想,明早继续去摆摊,几十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但现在能投资的钱,哪怕多一块,等德兴起来后,就是几千上万倍的回报!


    然而江秀芬跟中蛊了一样,横竖不听,坚信楚棠是恶鬼,要害死她们一家人。江宁把江有福拿出来激江秀芬,都说不动她出摊。


    江宁实在没办法了,狠狠心决定放弃,没关系,她手头的钱勉强够了,不差她娘这几十。


    这时江秀芬却忽然神经质地啃着指甲:“宁丫头,你要小心,她肯定是吸了男人的阳气,才越变越漂亮娘今天看她和好几个混混搅在一起,你得看紧你对象,别被她蛊了去。”


    江宁焦躁的表情一顿。


    好几个混混?


    她眼珠子一转,压根不关心江秀芬的精神状况,哄着她娘把看到的事情交代清楚,心里瞬间有了主意。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江宁三言两语把江秀芬敷衍走,匆匆回去了学校,看


    着面前一脸关切的人,一咬牙,狠狠掐了把大腿,疼得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露出悲痛表情,迎了上去。


    “我姐她”


    *


    除了早上的意外,楚棠的高中生活第二天,过得无波无澜,平静却并不无聊。


    什么时候干什么时候的事,她是个自控能力很强的人,没有考虑男人,没有去想挣钱的事,一心沉浸进了学习之中,按自己的步骤,有计划的往前走。


    不过中间还是发生了一件小事。


    第一天屡次试图过来找她的中分头男生,今天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在一次课间拦下了楚棠。


    中分头看着打扮骚包,杀马特似的,告起白来意外的纯情,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被楚棠以学习为重,不打算恋爱的借口拒绝了。


    中分头第一次对女生告白,尤不死心:“你别看我像坏学生,我真的第一次对人一见钟情,你不要急着拒绝,不了解怎么知道你不想和我谈恋爱?”


    这话说的。


    你一见钟情,我就必须得花时间陪你耗?


    你算哪根葱?


    楚棠十分下头,她一直很烦这种心里没点逼数的人,但毕竟是件小事,又刚来岭高,到底留了几分体面。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喜欢成绩好的,上进的,他不是自己的菜。


    中分头果然遭到了打击,没再拦楚棠走,楚棠都走出了老远,回头还看见他一脸失落站在原地,躲在远处的几个朋友都走上来安慰他。


    楚棠都看得心软了,摇摇头。


    觉得自己是不是对纯情少男的要求太高了,从小被宠溺长大的男孩子,没遭受社会毒打前,很容易把自己看得太高,以为世界围着自己转。


    其实没多少坏心。


    看样子是不会再来找她了。


    谁知第三天,楚棠就被自己的结论打了脸


    她定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新买的衣服上被倒满了滚烫的豆浆,还有几滴飞溅到了脸上。


    每天都会细心养护的细腻脸蛋,被溅射到的地方很快发起了红,刺痛感随即传来。


    楚棠像石化了的雕像,愣愣抬头,很轻地触碰脸上发红的地方,看着墙头上趴着神色愤怒的几人。


    她今早照旧先去了包子摊,和一大群类型各异的帅哥们聊了会儿天,帮王月娥算了会儿账,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从那条小吃街往校门这边走。


    快绕出街道的时候,突然被人泼了一身豆浆。


    墙头上,中分头露出半个身子,手里还捏着一个空的装豆浆的袋子,瞪着楚棠。


    他旁边几个眼熟的杀马特男生,也一脸愤怒地看着她,好像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楚棠表现得异常的平静,她从包里拿出手帕,慢慢的擦掉脸上的水迹,擦得很认真,也很耐心。


    直到墙头上的人从充满怒气,到感受到了些许不自在,忍不住要说话时。


    她才开了口,问中分头:“因为我拒绝你的告白,所以刻意来报复我?”


    中分头闻言,瞬间从那股莫名其妙的不自然里挣脱出来,露出被玩弄的凶恶表情:“你还好意思说?亏我真的信了你,把你看作冰清玉洁的女神!还想着要不要金盆洗手,以后努力学习,再去追求你!”


    “你从乡下来没关系,但你不该为了钱为了在镇里站稳,跟那么多男的不清不楚,出卖身体!”


    说着中分头还哽咽上了,祭奠自己还没开始就无疾而终的初恋:“你他妈玩弄了我的感情!算你运气好,我不打女人,泼你一身,这事就这么算了!”


    这熟悉的话术


    楚棠定定地看着他:“谁跟你说的?”


    中分头把捏成一团的袋子用力一扔,昂着脖子:“我随便一打听都知道,不服?有本事你去找老师告状啊!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很好。”楚棠此时完全擦干净了脸,确认没被烫伤,脱掉弄脏的大衣,露出里面修身的黑色高龄毛衣,对中分头说:“真不说?”


    中分头嗤笑:“不说又怎样?”


    楚棠看了他一眼:“在这里等着。”


    中分头非常不屑,当场放了狠话:“等着就等着!我要是走一步,我跪下认你当老大!”


    他看着楚棠一声不吭往回走,还觉得好笑。


    虽然他以前没欺负过女生,但看过不少,无非是回去找老师哭、告状,或者干脆越想越怕,一个人哭会儿忍了下去。


    反正不就都那样?


    中分头从墙头上跳下来,拍拍身上的灰,脸上余怒未消。


    他昨天真的气惨了。


    听那人说,楚棠无父无母,因为勾引妹夫还被舅舅一家赶了出去。


    别看在他面前一副冰清玉洁不可亵渎的样子,背地里不知道舔着脸讨好了多少个男人,才动了不知道哪里的关系,说服郝主任进了自费班。


    郝主任什么人,他们几个知道内情的人心里门清,要么有钱,要么有权,不然怎么进自费班?


    她一个孤女,哪来的这些东西?


    身边几个狐朋狗友没当回事,还安慰中分头。


    “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就当瞎了眼,别往心里去,实在气不过,再泼她一次。”


    “是啊,不就一个女人,她还能上了天不成?还真以为能把咱们怎么着?”


    “哈哈,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大的笑话!”


    几人光顾着劝中分头了,没听见后背的动静,等他们后知后觉被黑压压的人影笼罩,才惊觉不对,猛地回头看去——


    只见七八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背后,走路跟猎豹似的,动静小得可怕,一行人跟千军万马似的,气势凛冽朝他们走来。


    本以为是附庸者的楚棠走在中间,犹如众星拱月。


    刚才脱下的外套被她右边沉默寡言的男人挂在胳膊上,解开的长发散漫地披在身后,眼里燃着风雨欲来的情绪,冷着一张脸,说了句。


    “就是他们。”


    一群大汉面色不善看过来,把手捏得嘎吱响。


    “咕咚”


    中分头明显听见了背后好几道吞咽唾沫的声音,半晌,有人战战兢兢地说:“大哥,咱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啊”


    你当老子不知道?


    中分头跋扈惯了,又在前一秒放狠话的女孩子面前,哪肯承认自己认知的事实好像有问题。


    “怕锤子怕”他腰板一挺,还色厉内荏道:“你们想干什么?知道我爸是谁吗?”


    “啊?!””


    十分钟后。


    “呜呜呜——”


    被捏着下巴强灌了一袋又一袋豆浆的中分头“扑通”一下,自己跪了下去,痛哭流涕道:“姐,大姐大,我错了我真的喝不下了!全是我的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几个狐朋狗友没好到哪里去,浑身湿哒哒的,战战兢兢在背后站了一排,屁都不敢放。


    楚棠拍拍他的脸,嫌弃地收回手:“哪错了?”


    中分头哭着说:“我不该听别人胡说八道,不经认证听了几句就跑来找你的麻烦”


    随着他的认怂,楚棠很快搞清楚了事实。


    原来昨天中分头告白失败后,被班上一个叫王喜孟看见,过来就是一顿冷嘲热讽,说他眼神不好,把破鞋当个宝。


    中分头立马暴怒,谁知王喜孟语出惊人,不但把楚棠的家境交代得清清楚楚,连她怎么勾引的妹夫,又怎么在十几个男人里流连勾搭的场景都说了。


    说得特别详细,不像编的。


    中分头当场就信了。


    现在看这模样,楚棠哪里是低三下气求着别人,明明就反过来了!她才是主


    导者才对!


    中分头悔不当初,一瞬间领悟了看眼色的技能,偷看楚棠的脸色,试探地说:“那个狗日的王喜孟故意害我,我回去就把他揍一顿,叫他不准再出去胡说八道?”


    楚棠却笑了笑:“说什么呢,一晚上过去,他恐怕往外说了不少人,为什么不让他说,好像显得我心虚。”


    “凡事总有源头,有人敢造谣,我总得追根探底,知道从哪个人嘴里传出来的。”


    这种熟悉的手段,她哪里还不知道出自谁,等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轻巧地放过。


    楚棠摸了摸怀里的东西,示意中分头站起来带路,“走,带我去找王喜孟,我们去校长办公室当场对峙。”


    第27章 打赌我听江宁说的。


    既然要去校长办公室,身后这一群人就不适合再跟着了,当着中分头他们的面,楚棠对背后的男人们道:“今天麻烦几位了,刚好这时候月娥婶那边也快收摊了,大家提前下班吧。”


    和她聊得最熟的孙七活动了下手腕,眼带威胁,看了眼中分头他们,转过头对楚棠又是一脸讨喜的笑。


    “这算什么麻烦,小事一桩。”


    “刚好大清早活动了下筋骨,舒服多了,小棠姐要是进学校遇见哪个不长眼的,出来尽管找我们,保准叫他服服帖帖。”


    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中分头几人哪敢吭声。


    从地上爬起来后,他们就一直低眉顺眼的站在墙角下,哪有丝毫先前的豪横之气。


    这种老实巴交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这群煞神离开,而楚棠已经领着他们,快到了七班门口时。


    中分头不是个能忍的,蠢蠢欲动的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楚棠,那个——”


    楚棠看了他一眼。


    中分头一激灵,立马改了口:“不是,我是说,棠姐,嘿嘿,你和那群人什么关系啊?我没别的意思就好奇他们为什么听你的话。”


    身旁好兄弟看他一脸的谄媚,都快没眼看了。


    但他们也很好奇。


    之前被王喜孟满脸的振振有词给带偏了,他们和王喜孟没什么过节,想着对方不至于骗他们,想都没想就信了。


    怒气冲冲过来。


    灰头土脸回去。


    说不上什么仇恨,他们倒想得清楚,是他们搞错事情,动手再先,挨打也活该。


    但揍都挨了,总得知道错在哪儿了吧??


    几人钩心挠肺的看着楚棠。


    这种事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但楚棠对这几个差点烫到她脸的人没好脸色,只淡淡扔了句。


    “钞能力。”


    中分头几人一头雾水。


    超、超能力?


    中分头最先反应过来此钞非彼超,心里琢磨这词儿还挺有意思,很形象


    可是不对啊!


    中分头本名叫孔燃,作为家里的独子,他自己就很有钱,他爸开了厂子,更有钱。


    为什么他们就雇不到那么凶残的人?厂里都是些一脸老实相的工人。


    现在他一想起那群人肃杀的眼神,就觉得双腿本能发颤直觉告诉他,那些人没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他心里升起了别样的感觉,当时只觉得害怕,现在有种与狼共舞的刺激。


    楚棠看得没错,孔燃正在叛逆期,不光热衷于各种稀奇古怪的潮流打扮,他还有个伟大的梦想——


    他不想继承他爸的厂子。


    他想当大哥。


    天哪!


    听起来就很酷好不好?


    孔燃热血沸腾,认定楚棠在道上一定有背景,绝不是王喜孟口中那种情况——


    王喜孟那丫的,骗得他好惨!


    他积极地追上去,摆出一副狗腿儿样,没话找话说,努力拉近关系。


    “棠姐,你是不是跟王喜孟认识?有仇?”


    “不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棠没回头,听着隐约像是笑了笑:“还能有什么,舔狗的自我素养而已。”


    孔燃一脸迷惑。


    什么东西?


    闲聊的功夫,他们终于进了教室,这时候刚好快到早课的时间点,今天还挺巧,人到得格外齐。


    哪有天生的大哥,都是从小弟做起的。


    孔燃打定主意要先抱好楚棠的大腿,代入角色特别快,一进来目标明确,气冲冲找到窗边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王喜孟,直接把人摇醒。


    “给我起来,我有话问你。”


    王喜孟有起床气,张嘴就是:“谁他妈叫我?”


    孔燃脾气没比他好哪儿去,当场冷笑:“你孔爹叫你呢,哦不对,我生不出你这么个人品低劣,到处造谣毁女孩清白的杂碎!”


    看清面前站着的人,又看了眼孔燃背后的楚棠,王喜孟这下清醒了,露出嘲讽之色:“我说怎么大清早找我麻烦”


    “不错啊,勾引功夫比我想象的到位,昨天这傻逼还怒气冲冲的,今天就昏了头,要给你出头?”


    他语气暧昧,当事人孔燃冷汗却差点出来了。


    他哪敢啊!


    虽说他棠姐的脸和气质依旧很吸引他,但他被现实狠狠教了做人,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


    孔燃生怕回嘴慢了,棠姐会生气,嘴巴比脑子还快,立刻反唇相讥道:“呵,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全校谁不知道,你是江宁的”


    说到这里,他脑子突然卡了一下,一时半会没想出什么好词,这时楚棠说过的一个词突然冒了出来。


    他脱口而出:“舔狗!”


    “对!舔狗!”


    孔燃犹如醍醐灌顶,猛然领悟了这个词的精髓,一脸正气地指责王喜孟:“你舔上瘾了,还以为别人都爱舔?我呸!我只是个路见不平的正义同学,见不得你胡说八道!”


    王喜孟被他戳中痛点,大声道:“你放屁!”


    江宁有对象这个事,他一早就知道,但王喜孟总想着只要江宁没结婚,他就有机会。


    他怕江宁为难,所以一直没主动提过这事,一有机会就黏在江宁身旁,等着她发现自己的好。


    明明是深情,怎么能侮辱他是舔狗??


    王喜孟气坏了。


    上课铃声响了,教室渐渐安静下来,这个角落气氛的不对终于引起了其他人注意。


    周老师从讲台上往下走:“上课了,你们不回座位上去,还在闹什么呢?”


    王喜孟心肝肺都在灼烧,抬眼一看,楚棠那女人站在过道上,看他们吵架跟看戏似的。


    刚好周老师问起,其余人都朝这边望来,王喜孟心里瞬间涌起了毒汁,恶意满满指着楚棠:“闹什么?你们不清楚吧,这个女人是江宁的表姐,她勾引过自己妹夫!”


    “一个破鞋而已,这么骚,说不定早被男人睡过了,孔燃你还捧着她,脑子有问题吧?”


    王喜孟语出惊人。


    全班都安静了。


    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好半天,气得浑身发抖的周老师开了口:“王喜孟,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身为女人,她最知道这种话有多恶毒。


    这是奔着毁掉一个人去的!


    楚棠一脸从容,仿佛说的人不是她一样,这里不是宝河大队,处理的方式自然不能一样。


    她甚至还好奇道:“你听谁说的?”


    说话时,所有人都能看见,她脸上没有任何羞耻之色,不急不缓,任谁也不能把这个样子的楚棠,和王喜孟口中行为放浪的女人对上号。


    王喜孟趾高气昂道:“我就是知道,你无父无母,被你舅舅一家养大还不知道感恩,勾引男人失败,最后赶出家门”


    他顿了下,用一种男人都懂的粘腻眼神打量楚棠,“为了进岭高读书,废了不少心思吧?”


    周老师都气疯了,她是唯一知道楚棠真实成绩的人,不管是好学生偏好还是什么,她绝不认为会把心思用在学习上的女孩,会是王喜孟口中那种人。


    但她脸皮子还是太薄,女性的羞耻心让她说不出口,只能不断重复:“出去你给我出去!”


    楚棠入学才两三天,唯一熟悉的李悠悠吃太多坏了肚子,今天还请了假,其余人跟她不算熟悉,但总体来说原本还抱有好感。


    长得好看的女同志谁不喜欢?


    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坐得近的几个女学生,不动声色挪远了桌椅。


    刺耳的拖动声像无形的嘲讽,王喜孟心里畅快,期待地看向楚棠,想看她受不住羞辱哭出声来,露出没脸见人的丑态。


    然而刚才还一脸好奇的楚棠,肉眼可见的不耐烦了:“尽扯些没用的废话,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问你,到底谁告诉你的,说得跟真的一样,是我亲口告诉她了?还是她每天晚上趴我床底下自己听的?”


    王喜孟觉得她在心虚嘴硬,当即得意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要是自己清清白白,怎么会有人说你?”


    话音未落,楚棠抬手就是一巴掌,发出清脆的响声,动作快得其余人都没反应过来。


    王喜孟被打得偏了头,回过神来,捂着脸不可置信:“你敢打我??”


    别说他了,这一巴掌来得突然,其他人也全都懵了。


    这时,楚棠却一脸无辜:“不是你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这不是给你示范一下么。”


    眼看着王喜孟恼羞成怒,作势就要往这边冲,孔燃连同其他几个难兄难弟,赶忙挡在前面。


    明明脸上笑都快憋不住了,嘴里还在那煽风点火:“哎呀,人家好心给你示范,怎么还急眼了呢?”


    “是不是玩不起?”


    王喜孟一口老血哽在喉头:“你他妈——”


    “算了,看王喜孟同学好像很不服气。”楚棠叹了声气,示意孔燃别说了,扭头对看呆了的周老师道:“小周老师,这件事涉及我的名誉,不是小事。”


    她揉了揉打疼的掌心,对着王喜孟话锋一转:“你既然坚信你是对的,在这里说有什么用?”


    “不如把告诉你的那人叫上,我们去校长办公室当面对峙,一次性把事情说清楚。”


    王喜孟当然不乐意:“你说叫就叫,凭什么?”


    楚棠蓦地盯住他,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就凭我和你打赌,全班人见证,要是我真的做了那种事,我退学。反之,要是你不听青红皂白误会了我,你退学。”


    四周响起了一片嘶声。


    这番话犹如投入水的炸弹,所有人都没想到楚棠敢玩这么大,不是对自己百分百的自信,怎么敢立下这种赌约?


    王喜孟顿时进退两难,支支吾吾了半天:“我”


    楚棠打断他:“你心虚了。”


    王喜孟这人受不得激,一时冲动:“好,谁怕你一样,我跟你赌!我现在就跟你去!”


    一场冲突戛然而止。


    于是周老师脑子还懵着,就莫名其妙的带着楚棠王喜孟孔燃几人,身后还缀着看热闹的全部七班人,浩浩荡荡来到了校长办公室,一路上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


    然而办公室门是锁着的。


    王喜孟路上冷静下来了,见状暗中松了一口气,面上还要露出失望的神情:“真是不巧了,校长今天不在。”


    楚棠微微拧眉,正要说话,后面突然传来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校长不在,我在!”


    郝主任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他深深看了楚棠一眼,嘴唇上的黑痣狐疑的颤动:“校长今天有事,这事我来主持就行。”


    现在是上课时间,自费班这群人声势浩荡,郝主任早就注意到他们了,跟在后面,和几个全程围观的学生聊了几句,竟意外得知,这场冲突和他最看重的新生楚棠有关系!


    一路上他把事情从头问到了尾,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不在意,唯一在意的是——楚棠压根没什么位高权重的父母亲戚!她根本就是乡下来的泥腿子!


    在他的注视下,楚棠面色不改,十分坦然。


    郝主任心里不确定,他能走到今天,早就没了王喜孟这种年轻人的冲动,他打定主意要亲眼判断,眼见为实。


    于是一行人就在教学楼外的空地上,来来往往全是人,学生教职工都有,不少人围了过来,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人。


    郝主任急着知道真相,当场问王喜孟:“人都到齐了,现在你可以说了,谁告诉你那些事?”


    王喜孟有些不情愿,但事到临头,由不得他退后了。


    他说道:“高一一班的何霞。”


    不久,一脸茫然的何霞被派去叫人的同学领了过来,过来的路上她十分忐忑,不断问带路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但这人恰好是孔燃的难兄难弟之一,同样挨过社会的毒打,他只说郝主任找她有事,多余的话一句没说。


    直到何霞看见空地上那一大帮子人,还有站在前面的王喜孟,和一个她没见过的女同学。


    何霞脸色一白,哪还反应不过来!


    王喜孟见何霞来了,多少有了底气,昂首挺胸,说道:“来了就好,何霞,大家都在,你告诉我的楚棠的底细,是不是都是真的?”


    郝主任也阴着张脸:“何霞同学,你别怕,实话实说,不要紧张。虽然过去没有这种情况,但是如果楚棠同学确实在道德伦理方面存在严重问题,岭高也不是不能开先例,讨论出处理办法。”


    连续被两个人安慰,何霞从忐忑中安稳下来。


    对啊,她本来就没说谎。


    这种道德败坏的女人,早就该开除了!


    她这是替天行道!


    何霞深吸一口气,坚持道:“我没有骗人,我跟王喜孟同学说的都是实话。”


    郝主任心里猛地一沉,阴恻恻地看了楚棠,继续问道:“你俩素不相识,你又是从哪知道的。”


    何霞刚开始还不想说,但这么多人看着她,王喜孟目露期待,周老师面带急色,郝主任脸色难看的像要杀人。


    反倒是那个叫楚棠的女同学没什么表情。


    一点羞愧之色都没有。


    何霞一咬牙,“江宁。”


    “我听江宁说的。”


    第28章 借条顾文望,还钱(二合一)……


    何霞被带走的时候正是上课时间,江宁也在场,何霞都能猜到可能是楚棠那件事出了幺蛾子,她怎么会猜不到。


    江宁很惊慌。


    她从没想过事情会闹大的可能。


    江宁上辈子和楚棠不熟,不知道她私下什么性情,但有一次,她听大队和楚棠关系好的一位长辈说,楚棠那位眼高于顶的婆母,最是看重女人的声誉。


    为了顺利嫁进顾家,楚棠废了不少心力。


    因此江宁这辈子特别看重自己的名声,并且在她的观念里,不止楚棠,任何女人遇见这种事情,不管真假,都绝对不敢声张。


    否则就算事情解决了,有过这么一桩糟心事,在介意的好人家眼里,始终如鲠在喉。


    江宁几乎都能想象出来,何霞被叫去和楚棠当面谈话,两人一对口风,江家那点破事怕是根本拦不住了!


    如今之计,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不管楚棠说再多真话。


    只要文望站出来,亲口证明她勾引过自己,绝大多数人会选择性遗忘那些真话,从而认为一假全假,彻底否决掉楚棠这个人。


    老师跟着何霞追出去了,同学们都在讨论出了什么事,趁着这会儿功夫,江宁心急如焚,悄悄出了教室,去找今天来镇里取包裹寄信件的顾文望


    何霞一开始没想过把江宁拉进来,但事已至此,这些人好像被江宁虚有其表的表姐蒙蔽了,她干脆把憋了好久的心里话,一口气全说出来。


    “你就是楚棠对吧。”


    不得不承认,很容易确认哪个人是楚棠,她就那么站在那里,立马成了中心点,这些人可能自己都没发现,他们的视线总是似有似无地投向她。


    何霞想起了自己家里同样吸引人眼球的姐姐,看向楚棠的眼神难掩厌恶:“做出那种事,你怎么好意思露出这种坦然的表情,要不是宁宁发烧生病说漏了话,我还不知道她那样好的人,有你这样一个表姐。”


    楚棠挑了下眉,似笑非笑道:“你说,我听着,看我善良的表妹嘴里,怎么


    形容我的。”


    何霞升起了怒气,质问:“不说其他,我只问,你父母去世后,你是不是被江家收养长大的?”


    楚棠点了点头:“确实。”


    她这一点头,无疑承认了自己在宝河大队长大,压根不是什么有背景有人脉的人。


    没人注意。


    郝主任脸色当场就青了。


    看她一脸无所谓,何霞更生气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留情道:“既然江家有恩于你,你就不该觊觎宁宁的对象!甚至青天白日勾引她对象失败后,还用自杀来威胁宁宁分手。”


    “你知道宁宁有多痛苦吗?她心地善良,哭了好几个晚上,一直问我她是不是该主动退出去,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在场的人,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都被刷新了三观。


    哎哟,好家伙!


    两姐妹争一男,还拼上了命!


    郝主任刚才苦于没由头发作,这下可来劲儿了,在一旁跳脚道:“咱们学校居然有这种败坏道德风气的学生!我第一个不同意,等校长来了,必须建议校长开除!!”


    “当场开除!”


    说完他还在心里纳闷,校长往天这时候早到了,今天怎么回事,现在还没来?


    虽然有人隐约觉得郝主任是不是激动过头了但他一脸义正言辞,只以为他是真心实意为学校考虑。


    还真有那不明真相的愣头青跟着起哄,在人群里叫着要把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学生开除。


    孔燃看得都急了,正忍不住想叫他们闭嘴。


    楚棠这才不慌不忙道:“急什么,你们读了这么多年书,该不会不知道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她扫了一眼群情激奋的众人,以及远处不断被这边动静吸引过来的人,不明显地勾起了唇角。


    事情越闹越大了。


    想必已经完全超出了江宁的预期。


    “既然大家从这位同学口中听到了我表妹的版本,不如也听听我的,以免不公平。”


    楚棠的嗓音经过气运优化,天然的引人好感,再加上她气质出众,从头到尾不急不缓,说话十分有条理,众人不自觉安静了下来。


    就见楚棠幽幽叹了声气:“虽然背后议论长辈不太好,但既然引起了误会,我只好自揭伤疤了其实我和我弟弟,在江家过得并不如意。”


    随后她的眼神落在了愤愤不平的何霞脸上,疑惑道:“可能是我表妹生病时脑子不清楚,给你说了半天,不小心遗漏掉了一些重点了。”


    “自杀的事其实就是一场乌龙。”


    “她难道没有告诉你,我舅妈想几百块钱把我卖给了二婚男人当后妈的事?”


    “再加上我那时被人骗光了钱,心情压抑,想去河边散散心,没想到一时脚滑——”


    楚棠神情惊讶中带着点苦恼,“哎,我也搞不清楚,怎么稀里糊涂传出去,就成了我要自杀呢?”


    没人注意到她那句被骗光了钱,所有人的重点都在江宁她妈,试图把外甥女几百块钱给卖了!


    这里和乡下风气就不一样了。


    能进岭高读书的女学生,和李大娘有本质上的区别,她们要么成绩好,有光辉灿烂的前途,要么有家世有背景,又是这样的年轻,绝无可能嫁给离异后的男人当后妈!


    何霞一心信任闺蜜江宁,认定楚棠在狡辩,反驳道:“二婚怎么了!谁说二婚一定不是好男人?”


    楚棠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你喜欢?没想到同学你年纪轻轻,口味这么重,行,我改天给你介绍,就镇上的张屠夫,总有人认识吧?”


    何霞脸色一变:“谁?”


    张屠夫?


    张屠夫的恶名在镇里有不少人听过,实在是他做的事骇人听闻,活活把怀孕的老婆打死,一尸两命,坐了十几年的牢,最近刚给放出来。


    :=


    在场的女学生们基本上都被家里人叮嘱过,路上要是遇见张屠夫,能有多远跑多远。


    江家人居然想把楚棠卖给这种人?


    这是人能干出的事?


    别说亲人了,怕是仇人还差不多。


    不少人不禁认真打量起了楚棠,就她这副相貌,说话的气度,狠狠心拿个高中文凭,就算父母不在世,嫁进家庭条件好点的城镇职工家庭问题不大。


    嫁给张屠夫?


    呸!他配吗!


    何霞从小在姐姐的光环下长大,养成了心思敏感的性格,立马察觉到周围人看楚棠的眼神变了。


    她气急败坏道:“她说你们就信?”


    楚棠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宝河大队离镇里不远,这件事我们大队长知道,你们有谁不信,尽管去问。”


    “你要是不信”像是想证明自己真的在江家过得不好,楚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轻描淡写扔下了一颗炸.弹:“我表弟之前试图杀害我们姐弟未遂,已经被抓了,就在镇里派出所,你去问一下就知道了。”


    “你放心,这种事我撒不了谎。”


    她平平淡淡的语气,一时间众人恍惚间还以为,江宁她弟只是出门旅游了一圈,而不是被抓进了派出所!


    从她开口起,寥寥几句话,里面信息量之大,换在平时,任何一条都足以在岭高成为绝密传闻——每天晚上在宿舍偷偷讨论个大半年的。


    此时却被楚棠一个接一个扔出来,众人吃瓜都吃的应接不暇,只恨脑子跟不上耳朵。


    何霞本人更是听呆了。


    说到底她只是个生活有些不顺心,总的来说家庭条件不错,没什么大烦恼的女孩,何曾听过这么多黑暗压抑的事?还发生在周围!


    这么重要的事,江宁怎么没给她说?


    何霞其实有点慌了,但她被无数双眼睛直直盯着,思路完全被打乱了,半天结结巴巴来了句:“这、这只能证明江宁她家人对你不好那她、她总没对你做过什么吧?”


    楚棠没否认:“确实。”


    江宁这个人虽然不聪明,但她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从来不做有可能落人口实的事,热衷于暗示周围人替她出头,深谙清清白白小白花之道。


    她这么爽快的承认,反倒打了何霞一个措手不及,还是在旁边看她半天憋不出个屁模样火大的王喜孟,暗中给了她一肘子,才让她想起件事——


    何霞几乎称得上窃喜,丝毫不知道江宁在暗中坑了她一把,急不可耐问出了大家关心的另一个问题。


    “如果我没记错,你和你舅舅家分家了对吧,那你哪来的钱交学费?开包子摊?又从哪里认识了那么多男人,成天到晚不干事帮你守摊子??”


    其他事不说,这件事总洗不清了吧!


    结果楚棠发出幽幽的叹气声,“哎这些事又是我表妹告诉你的吧?”


    何霞对她的叹气声都快本能恐惧了,“是又怎么样?”


    楚棠幽幽看向她:“我只是在想,表妹前段时间可能真的病得太重了,不然怎么跟你好说的每件事,都恰好把重点漏掉了呢。”


    多熟悉的话啊。


    何霞心里猛地一咯噔。


    众人精神一震,双目灼灼看向这边。


    不负他们所望,楚棠先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分家吗?”


    何霞知道个屁,闻言眼神闪躲:“当然是你不嫁人闹崩了呗我没问你这个!你不要扯其他的!”


    楚棠却道:“你不是问钱哪来的?我当然要提这个,不瞒你们说,我的钱,都是分家带走的。”


    何霞脱口而出:“不可能!”


    对啊。


    其余人暗中点头。


    江家人都要把楚棠卖了,疯了倒给她钱?


    大家不知道这一幕曾经在大队里也发生过,一回生二回熟,楚棠慢悠悠道:“我父亲是烈士


    ,镇里来发放抚恤金,被我舅妈他们吞了,到我成年后也没想过归还,我伤透了心,只能找大队长做主,分了家。”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按理说独吞烈士抚恤金这件事,已经算是大事了,但一有舅舅一家强行发卖外甥女给杀过人的张屠夫,二有表弟试图谋杀表姐在后,这件事竟意外的好接受呢。


    不过这倒是解了大家的困惑。


    ——为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竟走到这种地步,原来还是为了钱啊!


    人越来越多,不少人上课少到一半偷溜出来吃瓜,楚棠一眼望去,至少有六七十个人了。


    等下去一传二,二传四。


    恐怕不出半天,全金岭镇都知道了金岭高中有个校花叫江宁,她家里的人全都烂透了心肝肺,坏得流脓。


    与此同时,对楚棠还有个好处。


    随着她在镇里做得事越来越多,越来越显眼,她无父无母,哪来的钱,总要说清楚。


    不然还会发生孔燃大清早泼她豆浆的事。


    楚棠绝不会低估,这年头,人们对女人的道德要求,完全称得上苛刻。


    原本应该静谧的学校,此刻闹哄哄的。


    何霞像被洪流席卷的一小朵浪花,无能为力看着这一切,脑子彻底短了路。


    她想说楚棠是编的,但人家证人一个接一个的,全是有一定声望的人,根本不怕有人去对峙。


    还是郝主任老奸巨猾,突然道:“学校外面那些男人怎么回事?你一个黄花闺女,从哪认识乱七八糟的人?”


    他深觉自己被可恶的愚弄了,恨不得立刻!马上!把楚棠给赶出岭高!


    楚棠一听,却不高兴了:“郝主任,你可是教书育人的教职工,话不能乱说啊,别人不偷不抢,靠本事赚钱,怎么就乱七八糟了?”


    “这年头这么乱,连亲舅舅亲舅妈都想把我卖了,亲表弟恨不得掐死我们姐弟,吃一见长一智,你都知道我有点闲钱了,不得多雇点人保护自己?”


    她一副教训的口吻,听得郝主任血压急剧上升。


    你见谁他妈摆个包子摊,动辄雇那么多人?听何霞说的话,至少有七八个吧??


    这是卖包子还是卖金子呢?!


    至于吗!


    但也没人规定雇人太多犯法啊。


    郝主任被堵得浑身难受,还在那里绞尽脑汁地想,结果还是何霞这个搅屎棍又机灵了一把,“不对!”


    她指着楚棠大喊:“那你怎么考进岭高的?江宁不是说你中考没考进来?这不是有钱能解决的事!”


    和王喜孟孔燃等人不同。


    何霞是正正经经靠自己考进岭高的,不知道自费班那些弯弯绕绕,没发现她话一出,郝主任脸都僵了。


    楚棠差点没给她鼓掌,似笑非笑看着郝主任,说道:“当然是凭实力考进来的了,这件事郝主任不是最清楚么?”


    郝主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感觉自己被一个丫头片子拿捏了,偏偏不敢说不,只能忍痛呕着血说:“是,我作证。”


    他那便秘一样的表情实在好笑。


    楚棠这样想,也笑了。


    郝主任脸色更黑了。


    事情到这里似乎走到了尾声,和楚棠对线的几人全都哑了炮,旁观的人吃了这么久的瓜,心满意足,都是百里挑一考进来的学生,很快总结出了要点。


    事情简单来说。


    就是宝河大队的江家人黑了楚棠的抚恤金,这几年虐待楚棠姐弟,还想着把她榨干了换钱嫁出去,眼看嫁不出去了,甚至打算吃绝户。


    可谓是全员恶人。


    除了江宁。


    完了江宁居然还有脸跟何霞抱怨,说楚棠忘恩负义?


    并且“恰好”遗漏掉关键原因,成功让何霞误会了,义愤填膺替她出了头。


    她真的善良,全不知情吗?


    还是别有用心?


    这件事存疑。


    无数道分析声钻入了耳中,何霞一脸茫然,任由身边讨论得兴起的人不小心把她推来搡去,没多久就被挤出了人群外,孤零零的,十分可怜。


    她虽然反应迟钝,但不是傻子。


    多少回过了味。


    江宁这是把她当箭使了!


    可即使现在知道了又怎样?


    在其他人眼中,她就是那个挑起事头,散播谣言的人,再怎么解释都没用。


    她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无处可退。


    除非


    绝望之中,何霞涣散的目光,不知不觉越过人群,落在了朝着这边赶来的两个人身上。


    定住了。


    这一刻——


    何霞和江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除非把楚棠勾引男人的事情坐死了,那么没人会再关注,她的背景有多惨,遭遇了多少不公的事。


    所有人只要提起她,第一反应就是鄙夷厌恶:这种□□做什么都不奇怪,怎么不去死呢。


    于是被挤出人群的何霞收回了目光,眼神死死盯着全程表现得游刃有余的楚棠。


    她忽然开了口:“楚棠,但你确实勾引了你表妹夫,对吧。”


    正激情批判江家人的年轻学生们犹如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声音戛然而止。


    被遗忘到角落的何霞重新获得了关注。


    何霞心中快意,说:“你们大队有人在镇里打工,说亲眼看见你们拉拉扯扯衣衫不整哦。”


    三番四次被人强调勾引勾引勾引,多大的脸啊,楚棠心里已经非常不耐了。


    这件事从她穿越过来一直闹到现在,无论她说多少次,总有人没眼色撞上来,劈头盖脸给她泼脏水。


    她打定主意今天要一次性解决掉。


    于是轻笑道:“那你有没有听说的人提过,江宁当时也在场?”


    见她没否认,何霞露出胜利的笑容:“对啊,不然怎么说你勾引男人被她撞破了呢。”


    楚棠其实完全可以破罐子破摔,说她和顾文望以前才是一对,是她撞破了顾文望和江宁偷情。


    但这多恶心啊。


    和那种男人牵扯到一起都让人作呕。


    楚棠怎么可能为难自己。


    她当即冷下脸来,手伸进包里的内兜,触碰到一张折叠的纸条,正要掏出来——


    江宁姗姗来迟,看见两人对峙的一幕,心里一松,以为楚棠还没来得及说江家的事,嘴里已经习惯性茶言茶语劝道:“不要闹了,你们不要再闹了,有什么事情不能私底下说?”


    身旁斯文白净、气质忧郁的男人轻声道:“宁宁,你病刚好,不要急。”


    男人说话的强调十分温柔,明显有别于学校里气质青涩的学生们,一看就是浸在良好家世里养过的出众气质,让人忍不住把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郝主任心里一动:“你是?”


    男人复杂地看了眼楚棠,如沐春风微微笑道:“我是宁宁的对象,未婚夫顾文望。”


    被他这样直白介绍,江宁亲昵地嗔了他一眼,很快像是反应过来有很多人,便羞红了脸,躲在顾文望身后。


    大家马上明白了。


    不需多说,顾文望正是绯闻事件里的当事人。


    郝主任嘴唇上的黑痣跟着喜悦的颤抖,连忙追问:“你来得正好,有学生举报,新生楚棠勾——咳,刻意勾引过你,这件事是真是假?”


    背后的江宁顾不得羞涩,焦急地看了楚棠一眼,一副快急哭了样子:“别说了不要提这件事,我求求你们了”


    嘴里反复重复别说了,那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反而无形盖章了发生过这种事。


    楚棠看得叹为观止。


    好婊一女的。


    说实话,今天这事起起伏伏,一波三折,围观人群都不知道该站那边了,生怕下一秒被打脸。


    于是大家谨慎的没有发言。


    众人聚焦核心,顾文望,看着面无表情的楚棠,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两人从前的过往,不由有些心软。


    他是真心实意喜欢过楚棠的。


    但紧接着,江宁这几天哀求的眼泪映入了脑海中,还有每晚噩梦里,楚棠目光灼灼看着另一个人,对他无情的贬低。


    顾文望狠下心肠,闭上眼道:“是。”


    他说:“我从一开始喜欢的只有宁宁,我们在一起两年了,我不喜欢楚棠,她私下总缠着我。”


    嚯——


    哈——


    气氛如开水沸腾开来!


    这回总稳了吧,受害人都出来盖棺定论了,当场指认了,总不能再有假了?!


    跟打配合似的,江宁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真的,我知道文望优秀,出身京都的书香门第,英俊温柔,又会照顾人,表姐对他动心,我可以理解的。”


    她含着泪,小脸上此刻几乎散发出神圣的光芒:“我相信,她只是情不自禁,这不是她的错,大家能不能原谅她?”


    这就是小说女主么?


    楚棠差点被她圣母的光辉闪瞎了。


    偏偏就有不少人吃这一套,楚棠听见人群里有年轻的声音羡慕道:“哇,顾同志说话真的好温柔,个子又高,长得又俊,更别说家境还好,江宁以后要嫁进京都了!”


    “江宁成绩好,长得又漂亮,本来很般配嘛。”


    “这么一说完全通了,楚棠长期被江家人迫害,突然看见这么好的男人,怎么能不动心。”


    “哎,那也不能不知廉耻啊!”


    顾文望看着楚棠皱眉的表情,虽然知道不应该,但心里莫名爽快,他本想好聚好散,谁让楚棠先前对他那般刻薄,还一直为难宁宁?


    殊不知,楚棠皱眉是因为别的。


    这一瞬间,她敏感地感受到了沉重感。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沉重。


    是精神层面。


    当江宁被学生们明确表现出羡慕的那一刻,羡慕她找到了乘龙快婿,未来前途光明时,有一部分夺回的气运就在蠢蠢欲动了,有转移的倾向。


    果然,她和江宁的拉锯时刻都在发生。


    那边郝主任,何霞,就连顾文望的情敌王喜孟,都在厉声要求开除楚棠,以清校风。


    孔燃和几个小弟再怎么阻止都无济于事。


    楚棠要继续被打断前的事,左右看看,索性站上了背后的花坛,十分醒目。


    一个又一个人看见了她异常的举动。


    等吸引够了注意力,她在今天,第三次幽幽叹了声气,叹得何霞起了鸡皮疙瘩后,才露出为难之色:“本来我不想说的,显得我小气,但既然你们这样咄咄逼人,为此不惜污我名声——”


    “说之前我想先确定一下。”


    楚棠痛心疾首地问江宁:“是不是继你弟弟成为杀人犯后,你也要助纣为虐变成诈骗犯?”


    江宁还以为楚棠指的是她和顾文望污蔑她的事,心里兀自冷笑,垂死挣扎罢了。


    当时就他们三个人,大队里的人只是远远看见过三人拉扯的样子,只要她和文望咬死了楚棠勾引文望,楚棠掉进黄河也洗不清,有什么本事证明清白?


    江宁感伤道:“表姐,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但是老师从小教育我们,做错事情要勇于承担啊!”


    “表姐,你道歉吧。”


    “大家一定会原谅你的。”


    “行,看来你坚持要一条路走到黑了。”


    楚棠点了点头,像是对她失望,接着漆黑漂亮的眸子,居高临下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或许有人记得,我之前说过,我曾经被人骗光了钱的事吧。”


    正在安慰江宁的顾文望眼皮子忽然一跳。


    就见楚棠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从包里掏出一张格外眼熟的借条,徐徐展开,正面朝着所有人——


    “要不是看他是我表妹夫,表妹又苦苦哀求,我怎么会瞎了眼把钱借给他,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我能喜欢他什么?喜欢他抠抠搜搜一毛不拔到处借钱?还是喜欢他谎话连篇软饭硬吃?”


    “我理直气壮上门要债,吵得凶了拉扯几下怎么了?胡编乱造污我名声就可以不还钱了是吧?休想。”


    “顾文望,还钱!”


    第29章 落定第四次变美。


    掷地有声的还钱声在空气里回荡开来。


    宛如在某个工地讨债现场。


    一张张有着青春洋溢脸庞的学生们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蜂窝似的一拥而上。


    动作最快抢占了前排好位置的一个男学生,眯着眼,不由自主念出了声。


    顾文望用来忽悠原身,连自己都被心安理得说服了的语录,就这样一句句展露在大众面前。


    他说宝河大队劳作条件艰苦——


    是,确实艰苦,别的知青也艰苦,但别人可没腆着脸去赖对象姐姐的钱啊!


    他说自己坚持梦想要考大学——


    是,别人的梦想都是靠自己咬牙努力,只有你清新脱俗,但凡钱少了都是玷污你的梦想!


    他还说总计借的六十二毛八,是为了买书买资料——


    啥?啥书这么贵啊?岭高学生一学期全部课本费各种杂费加起来不超过五块,你这是开书店呢吧?!


    总之顾文望能忽悠住原身,却忽悠不住这么多清醒的局外人。


    这就是你嘴里说的不喜欢楚棠?这就是江宁说的来自京都书香门第的贵公子?


    嗬,好家伙。


    真是说一套做一套!


    你就说主动纠缠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嘴里说着她老纠缠我我很烦恼,实际上装作看不懂人家脸色,巴着脸找人借了十几次钱。


    众人左看看,是楚棠脸上不加掩饰的厌恶之色,看顾文望犹如看什么糟心玩意儿,哪有丁点儿爱意。


    众人右看看,顾文望俊秀白净的脸皮胀红,迎着楚棠的质问眼神震惊又躲闪,仔细看去竟还有一丝受伤之意


    等等,你怎么好意思感到受伤?


    感情人家不该戳穿你是吧?


    大家伙啧啧点评了一阵,看顾文望的眼神哪还有先前的崇拜和好感,全然是看一个徒有张脸的小白脸,还是软饭硬吃的那种。


    连带看江宁的眼神都不对了。


    ——好歹之前也是大家公认的岭高校花,学校那么多品德优秀的人追你,你就选个这玩意儿?


    啥眼光啊?


    该不是脑子被狗啃了?


    殊不知江宁本人也是呆若木鸡。


    借条?什么借条?


    她不知道啊!!


    一旁顾文望不逞多让,几乎想找个洞钻进去,什么风度斯文一扫而光。


    他这辈子都没遭遇过这么丢人的场面!


    一大群学生唾沫飞溅,红光满面对他发出指责,骂他老赖,小白脸。


    有辱斯文!


    他真的不是骗子。


    顾文望是京都顾家大少爷,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家学渊源,受书香气息熏陶,对铜臭之物向来不重视。


    和楚棠在一起的时候,她文化不高,无法与他共鸣,每当他微微皱眉,楚棠只能想到给他钱。


    顾文望收之坦然,回报以殷切教育,思想灌输,对他来讲,这些东西比金钱更为贵重。


    这些人妄读了几年书!


    简直不可理喻!


    顾文望以手遮面,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马上走人显得心虚,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人留在这,心里却不由自主埋怨起了江宁。


    都是她非要求他来


    不得不说活了两辈子的江宁,还是比阅历尚浅的顾文望经得住事,她知道自己颜面尽失,一家恶人,连对象都被看作吃软饭的骗子,浑身上下就算长满十张嘴都说不清。


    说来讽刺,一开始她是打算让楚棠陷入这种境地,没想到最后却成了自己。


    江宁只能先把自己摘出去。


    至于文望,等后面他们订了婚,自己风光嫁进京都后,这些人得知文望身份,自然知道他们现在有多愚昧,主动提着礼物上门道歉。


    江宁心里憋屈至极。


    面上眼睛闪了闪,双眼就盈满了水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一招吃遍天下。


    熟练的姿态一摆出,剩下的动作全是本能发挥。


    无辜的眼睛微微睁大,小脸微仰十五度,这是她以前花了不少时间刻意找到最楚楚可怜的角度。


    至今为止,无往不利。


    她哭得肩膀轻颤:“我没想到因为担心表姐,随口抱怨了几句,会被阿霞听进了心里,都是我的错。”


    “我还错在不知道文望有那么多难处,要是早知道文望借了表姐的钱,我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江宁以退为进,先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自认表现得完美无缺,营造出了一个被牵连的善良女孩形象。


    但她不知道,在场的人,包括好些个曾经对她心生爱慕或有好感,多少明里暗里追求过的人,此时看着她哭泣的模样,心里骤然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不哭时仅仅显得憔悴,一哭起来,完全丧失了以前那种动人的味道了


    可能是没睡好,她的眼下发青,偏还要努力睁大眼睛,让眼眶里密布的血丝更加突兀,有些骇人。


    或许是哭得久了,她的嗓音有些干哑,跟爪子挠玻璃似的,听得人心里无比烦躁。


    反正就是让人很不舒服。


    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江宁轻咬下唇,还以为会和以前一样,一抬头,就能看见无数双动容心疼的眼,仿佛不管她做什么,都会被原谅。


    她一抬眼,却看见无数张不耐烦的脸。


    江宁身躯一僵。


    他们这是什么表情?


    好死不死的,楚棠不高兴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表妹,你到底在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家里人怎么样了,倒显得我像恶人。”


    这句话一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学生们一下被点醒,再看江宁,皆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


    对啊,你哭啥呢?


    人家姐弟才是差点被你家害死的苦命人。


    你搁这嚎什么嚎?


    楚棠才该哭吧。


    江宁被一道道嫌弃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完全不知道哪里出了搓,她这几年靠着气运红利踩在云端,占尽了便宜,一时间竟完全没想起自己外貌的变化。


    她求助似的看向人群里眼熟的好些个追求者,其中一部分躲开了她的视线,还有一部分眼露不忍,然而感受着身边的群情激奋,却没有一个站出来替她出头的。


    明明身处热闹之中,江宁一颗心瞬间沉入冰底,有种孤身一人,回到上辈子孤苦伶仃一人的错觉。


    就在气氛莫名尴尬之际,楚棠似乎看不下去了,勉为其难站出来,打破了僵局。


    “好了,别人犯的错,你为什么要承担,不要放在心上。”楚棠表现得宛如一个友爱团结的表姐,完全没有因为江家人和顾文望而迁怒江宁。


    “看你哭得那么惨,我相信借钱这事你不知情,吃一蛰长一智,以后找对象多洗洗眼睛,上点心。”


    她笑着说完就算了,还非得似有似无地瞟了顾文望一眼,直看得他表情一扭曲,才大发慈悲收回视线,亲密地握着江宁的手:“听姐一句,以后不要和乱七八糟的人联系了,咱们姐妹有缘同在岭高读书,当然要抓住机会,一起努力,争取考上好大学,远离这些不高兴的过往。”


    一番诚恳的劝学之语,成功使得激进的气氛转向了温情,其余人不自觉放下了手,安静下来。


    劝了几句,楚棠略有些不自信地说:“我以前没有读过书,中考成绩不好,最近苦学了一阵,才勉强进入自费班,不像表妹你成绩那么好,中考能考进前十。”


    “不过没关系。”她展颜一笑,所有人都能看清那双美眸露出的坚定色彩,令人炫目:“这段时间我一定发奋图强,争取多进步几名。”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看向江宁的眼眸闪闪发亮:“不如下次月考我们来个友情比赛,互相激励怎么样?”


    如果没有夺取气运条件,就要亲手创造。


    单纯善良的学生们感动得都快哭了,只有江宁在心里尖叫拒绝,不,不行!


    她感受到了楚棠险恶的用心。


    楚棠是故意的!


    按理说她当初找的人做得隐秘,楚棠不该知道她中考成绩被换的事——


    但江宁看着楚棠上扬的眼角柔和,似乎在为自己两全的提议欢喜,但那墨黑深邃的瞳孔,散发的是一股攻击性极强的冷意与势在必得。


    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盘美味的糕点。


    江宁被自己离奇的联想吓了一跳,几乎声音急促地回绝:“算、算了吧,我心里愧疚,可能不能专心”


    楚棠眼神温柔:“我真的不怪你了,你不用有心里负担。”


    登时有人大声叫好。


    “新同学心胸宽广,不因旁人过错而迁怒,真是太难得了,令人佩服。”


    “打断骨头连着筋,果然还是血脉相连啊,你们一定要互相帮助,用心读书。”


    “江宁还等什么呢?你表姐都表示不在意你身边的恶人了,还不赶紧握手言和?”


    江宁生平第一次被人当面婊回来,难受得想吐,然而除了她,其他人都被楚棠感动得不行。


    她几乎是被胁迫的,强颜欢笑:“好啊。”


    所有人同时露出了舒心的笑。


    这才对嘛。


    这时和未来不一样,人们最朴实的念头,还是希望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凡事留一线。


    楚棠之前的举动虽说令人大快人心,但有那么一小簇年纪偏大的人,多少感到了不适,觉得她未免太绝情了。


    现在却一下子缓解了心里的不舒服,只觉得楚棠手段略显强硬,却心怀柔情,无伤大雅。


    误会被解开,姐妹情并未破损。


    合家欢一样的结局,大家都很高兴。


    突然,冷不防有人想起了件事,迟疑道:“顾文望,是不是还没还钱?”


    同志们脸上的笑容一滞,如鹰般的视线投射向顾文望。


    以为事情过去了的顾文望:“”


    不必楚棠出声,立马就有人严声要求他当面结清欠债,否则等事后后悔了,迟迟不还怎么办?


    顾文望倒是想还,但他哪来的钱?


    他家世非凡不假,但在那场动乱中,正是为了证明清高不俗,顾家家中但凡有点价值的东西,早就被迫交出去了。


    只剩下空荡荡的大房子。


    顾文望受不住这么多鄙夷的视线,忍不住把视线落在一旁面如死灰的江宁脸上。


    江宁:“?”


    江宁回过神,顾文望在她心中,就是一朝落魄,坠落凡间的名门子弟,遥不可及的那种。


    她知道对方这几年处境尴尬,正是给自己刷好感的时机,所以给顾文望钱,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只是手都伸进了衣服里,她才迟钝地记起件事——怀里的钱还是王喜孟借她的,连钱夹都还在。


    旁边是顾文望催促得越来越急的目光,前面却是王喜孟从人群里投来的冰冷眼神。


    江宁犹如站在悬崖边上,前后不得。


    最后还是顾文望的重要性占了上风,在他隐隐露出失望眼神之前,江宁下唇被咬出了血,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钱夹,从里面拿出六十二毛八,含恨递给了楚棠。


    底下王喜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是他的钱!


    一瞬间,王喜孟的眼神好像要吃人,青筋暴突,他可以接受江宁有对象,可以接受江宁用些小心思找他借钱,他很享受被讨好的过程。


    但绝不能接受江宁用他的钱养男人!


    王喜孟目眦欲裂,往前一站,张口就要说出实情,抬眼却对上了江宁哀求的眼神


    ,从认识她起的种种美好回忆似乎涌进了脑海里。


    王喜孟汹涌的怒火短暂的被压制下去了,他阴沉沉盯着江宁白皙可人的脸庞,和玲珑有致的身材。


    怒火压制下去了。


    另一种邪火跟着燃烧起来。


    王喜孟无声退了回去。


    眼睛仍是死死落在江宁身上,他平生从没在谁身上接连吃过这种亏,拿他的好处可以。


    得用东西偿还。


    这段短暂的眼神交锋没人注意到,眼看着钱已经还了,再呆着也是自取其辱。


    顾文望实在没脸再呆下去了,灰头土脸地走了,身上哪里还有来时的风采。


    江宁用尽了平生所有演技,让让自己没在楚棠面前露出怨恨之色,勉强敷衍了几句,维持虚假的姐妹和平,才循着顾文望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她了解顾文望,非常爱面子。


    恐怕已经责怪上了她


    几位主角撤得差不多了,热闹没得看,其余人也没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兴致。


    郝主任混在人群里,看着事情尘埃落定,十分不甘心,没忍住嘀咕了一嘴:“正经人谁会招惹这么多事”


    他本来就是随口抱怨一句,换成别人碍于他的身份就罢了,偏偏被孔燃听见了。


    孔燃今天全程跟着楚棠参与了一场大戏,正是热血蓬勃之际,逮着就怼回去:“我棠姐怎么不是正经了?郝主任,你别走,咱们在这里掰扯清楚,什么叫正经人?”


    郝主任哪能想到随口一句话都能被人咬,摆出威严姿态:“三从之道,四德之仪,不出风头,和顺有礼。”


    暗示楚棠风头太盛,不是好女子所为。


    见楚棠看过来,孔燃挺直腰板:“那你凭什么定义这才是正经人?凭你是招生办主任?官大一级压死人?”


    郝主任其实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但周围一些走得慢的学生注意到了这里,嘴里冠冕堂皇道:“古往今来对女子的要求都是这样”


    孔燃嗤笑:“凭什么我棠姐非要接受你定义的正经人?传统的一定好?那现在打压封建迷信怎么说?好哇,难道郝主任你早就对上面的政策有意见了!”


    郝主任被他一口大锅盖下来,冷汗直出,恼羞成怒下,想着摆出官威让他闭嘴。


    谁知架势刚拉开,校门方向过来的路上,驶进了一辆黑色的车子。车门一开,校长先下来,紧跟着是几个穿着中山装,面目严肃的男人。


    消失了一早上的校长带头,紧紧拧着眉,看郝主任犹如汤锅里的一粒老鼠屎,厌烦地发了话。


    “郝主任,走吧。”


    “有人举报你受贿,上面来人了。”


    前一秒还趾高气昂的郝主任当场腿一软,瞳孔放大:“校长,是不是搞错了?”


    他还欲再狡辩,被下车的几人粗暴带上了车,只留下了一地可疑的黄色液体。


    事情发生得太快,孔燃目瞪口呆,吃了一嘴尾气,都还没反应过来。


    楚棠露出笑容,深藏功与名。


    *


    早上的事情发生后,没有引起楚棠心里太大的波澜,她心情平静地回去上了一天课。


    放学后周老师犹犹豫豫找到她,跟她交代了不少情况,她才知道后续事情的结果。


    何霞并没有逃过一劫。


    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性情古板庄严,得知了早上事情的前因后果,把何霞和江宁都叫到了办公室,想要问清楚事实。


    江宁和何霞一阵狗咬狗,最后还是江宁略胜一筹,因为她确实没有明确指示何霞出去散布谣言,因此只是让她写了份五百字的检讨,以后说话三思而后行。


    而何霞就没这么好运了。


    她被记了大过处分。


    如果是犯了小错,岭高一般警告信记小处分,如果学生后续表现好,还会人情味的消除。


    但此事影响极大,当天围观的人一下来,几乎每个人都兴致勃勃跟同班同学说起了这事。


    不出一天,全校人都知道了。


    还有向着校外传播的趋势。


    所以何霞这番记的大过,必然会留下档案,跟着她一辈子走,以后想要入职任何单位必然有影响。


    何霞上午回去,下午家长就带着她来学校求情,求情无果后,一家人干脆利落办了退学。


    听说走之前何霞还和江宁在宿舍超了一架,把江宁的东西全砸了,险些伤到脸。


    楚棠听到这里时若有所思。


    她穿进这个世界有一段时间了,以她对气运的了解,气运并非真的灵丹妙药。


    如果江宁得了绝症,或者缺了只胳膊,气运只会让她病重时的外表依旧美丽,却不会让她身体自愈,或者平白长出一只手来。


    所以如果江宁真的被人划伤脸毁了容


    气运一定会离她而去。


    但楚棠很快抛弃了这种危险的想法。


    她有自己的底线。


    尊重法律是做人的基准。


    周老师是唯一知道楚棠真实成绩的人,她犹豫再三,还是多说了几句,交代了郝主任的下场。


    最近恰好严打受贿行为,郝主任踩在了雷线上,给楚棠穿小鞋不成,反被抓走。


    上面私底下对郝主任的调查其实差不多了,叫他过去,只是给他一个认罪坦白的机会。


    在确切的证据下,郝主任不得不低下了头颅,认了罪,老实交代了最近几年捞了哪些油水,哪些是学生家长主动行贿,哪些又是自己半威胁半强迫的。


    涉案金额太大,郝主任这辈子应该是出不来了。


    事态到此为止了,楚棠很是过了好几天舒心日子,早上和王月娥出摊挣钱,和风格各异的俊男聊聊天,心情舒爽之余,偶尔探听一下尹柏的踪迹。


    然而这些俊男其他事好说,一提他们“包工头”尹柏,就跟锯嘴葫芦似的,一句有用的信息打听不出来。


    楚棠敏感察觉到,尹柏在躲她。


    为什么?


    就因为她提出过协议对象?


    夜深人静时,楚棠也会苦恼。


    她自觉并没有在尹柏面前透露出自己的别有用心,向来坦坦荡荡,语言行为甚至眼神都规矩得很。


    这人躲她干什么?


    她难道还能把人吃了不成?


    楚棠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了。


    左右走了一个尹柏,对方还送了这么多说话好听,长得又舒心的好兄弟来。


    尹柏真是个好人


    不知不觉四五天过去了。


    令人惊喜的是,不出所料,熟悉的嗜睡感再度汹汹袭来,意味着又一部分气运的转移。


    刚好最近没什么大事,楚棠没为难自己,干脆请了假,在家里睡了几天。


    这一次改造意外的快,却也侧面证明了对江宁来说,名声受到打击,并没有动摇她的根本。


    看来她已经哄好了顾文望,否则如果顾文望真的厌弃了她,失去彻底嫁入豪门的机会,气运绝不止才回来这么点。


    但楚棠已经很满足了。


    对江宁来说,她在别人眼中优秀的学习成绩,意味着以后会读一所好大学,被分配体面的工作,让顾家人侧目。


    不久后她对德兴的投资成功,会填补贫穷家庭背景的缺点,让空有清高名誉的顾家对她有所求。


    而顾文望则是她改变人生命运的最终机会,意味着层次的晋升,从此跨入另一个世界。


    只有失去这三者,气运才会真正放弃她。


    昏睡了三天三夜,气运转移结束后,楚棠彻底恢复了清醒,她心情很好,有着开盲盒前的那种刺激和期待感。


    这世界上,唯一能让她有这种忐忑情绪的,只有这件事。


    这次又改造了什么?


    为了缓解情绪,楚棠把趴在床边一脸担心的楚秋泽给抱上了床,蹬掉毛绒绒的小拖鞋,楚秋泽被刚醒来的姐姐抱在了怀里,坏心思揉起了头发。


    王月娥如今赚了钱,又有楚棠见缝插针的“生活费”填补,几人生活了一段时间,她受到了楚棠的影响。


    几乎每天都会熬一锅大补汤,抱着长辈的慈爱心态,每天都要盯着楚棠姐弟猛灌几碗汤才罢休。


    在她的投喂下,楚秋泽脸上肉眼可见的长了肉,干瘪的脸庞变得圆润,干裂黝黑的皮肤一天一个变化,好似


    被气运改造的人不是楚棠,而是他。


    楚秋泽应该天生肤色就很白,这才过多久,已经从小煤球变成了肤色正常的小孩,眼见还能更白。


    搭配上那长长卷卷小刷子一样的睫毛。


    楚棠捧着楚秋泽有些肉感的小脸蛋,后知后觉发现,她这便宜弟弟,好像长得很可爱?


    被搂在怀里,楚秋泽显然有些不自在,但身体却很老实,蜷在楚棠怀里一动不动。


    楚棠就喜欢逗弄这种一本正经的小孩。


    她用力揉乱了小崽子的头发,力道有些大,楚秋泽小大人似的拧起了眉头,小眼神斜着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控诉她。


    楚棠手上一顿。


    她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没揉过娃,但撸过一两次猫,意识到自己力度不合适。


    看着楚秋泽细微的表情,她适当调节了自己的动作,从急到慢,如按压穴位一般揉起了头皮。


    直揉得小崽子绷紧的身躯软化下来,趴在楚棠怀里,眼神飘忽,发出类似小猫一样的声音才罢休。


    “呼噜呼噜”


    楚棠很快找到了玩小孩哦不是,养小孩的乐趣,确实很可爱,让人心情愉快。


    等楚秋泽晕乎乎睡了过去,楚棠才把他塞进被子里,轻手轻脚从床上起来,来到了镜子前。


    刚开始还没发现哪里变了。


    看了几眼,才发现变化。


    ——她的头发。


    头发和皮肤都是反应主人身体内在状况的第一表现,楚棠这具身体亏损过度,发量堪忧。


    这段时间出门,她总是扎个高马尾,或者辫马尾辫,以免干燥枯黄的头发太过显眼。


    此时她站在镜子面前,微微转了下头。


    头发波浪似的晃动起来,有几缕在光洁的脸庞一侧垂下来,带来淡淡的香气。


    头发在短短几天似乎长长了一截,顺滑黑亮的长发温顺的贴在腰间,自然微卷,长发如瀑,发量多得惊人,衬得镜子里女人的脸巴掌般大,一手可握。


    楚棠沉醉地看着自己。


    露出了笑容。


    离人间尤物,她更近了一步。


    第30章 翻墙那是,尹柏?


    楚棠本以为郝主任的事到此为止了。


    然而等她结束几天休假,重新回到岭高时,才听爱打听八卦的李悠悠兴奋地说了后续。


    后续比她想象的还要狗血。


    据说郝主任为了减轻罪行,主动交代,被迫的且不提,他老老实实把主动行贿的学生家长交代了出来。


    岭高倒是想压,奈何涉及人数太多,不知从哪儿,还是露了口风,传得不少人知道了。


    巧的是,其中就有王喜孟。


    王喜孟那成绩说差都是抬举他了,别看人平时二五二六的,压根不看书,到现在恐怕书上的字都认不全。


    要不是他那煤老板爸砸了大钱贿赂郝主任,根本不可能进岭高。


    自费班因此也受到了波荡。


    原本三四十个人的班级,这几天下来,随着学校不断找人委婉谈话,主动走了十多个。


    大家心知肚明。


    少的人,都是“非正常”手段进来的。


    这些事还算寻常,最狗血的事情在后面。


    ——王喜孟他爸妈来学校办理退学手续时,不知道从哪里发现了端倪,竟意外得知自家傻儿子每次打架都是为了一个叫江宁的女学生争风吃醋。


    甚至还借了对方不少钱!


    前前后后至少几百块,到现在一毛没还。


    王喜孟他煤老板爹是个大方的,倒觉得男人嘛,为美人花点钱没什么,但他泼辣的妈眼里可容不得沙子,最讨厌那些歪门邪道心思龌龊的女人,竟然把自家宝贝儿子当冤大头!


    于是王喜孟他妈不顾儿子劝阻,浩浩荡荡闯到了高一一班,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找江宁还钱。


    听李悠悠说那天楚棠不在,全校同学都去扒着窗户看热闹了,热闹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上次。


    上次至少还是对着顾文望,这回江宁的脸皮是彻底被人扒在地板上踩了,听说哭得可惨了,却还死死搂着怀里的钱不给,最后还是被王喜孟他妈给暴力扒拉,掉出来一个钱夹子。


    大家伙往地上一看——


    哈!这个钱夹我见过啊!


    那天江宁对象被楚棠讨钱的经典场面,被无数人津津有味传播开,连钱夹上的“龍”字都没落下。


    这一看,全都懂江宁为什么宁死不拿出来了。


    原来那天江宁替顾文望还钱,用的居然是找爱慕者王喜孟借的钱啊!


    还有这种操作?


    一时间所有人叹为观止,看王喜孟的头顶绿得发光。


    反正到最后江宁一分钱没捞着,找王喜孟借的钱全还给他妈了,不仅如此,她在同学们脑子里的印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成绩好脑子聪明的漂亮清纯校花,变成了脑子有包的恋爱脑——借钱养软饭男的那种。


    用楚棠跟李悠悠总结的话来说。


    江宁的人设滤镜全碎了。


    以后很难再绷起她仙气飘飘的女神款。


    事实上楚棠说得没错,江宁这几天的日子确实很难熬。


    先是言语暗示何霞替她打抱不平,结果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后来又被王喜孟那个废物的妈掏走了全部的钱,她从头到脚加起来没有两块钱。


    可是德兴发现盛华厂里的人往食品里掺料的事,大概就在接下来一两周内了,这种机会人的一辈子恐怕只能遇见一次,可遇不可求。


    她绝不能错过飞黄腾达的机会!


    但钱,钱从哪儿来?


    这几天江宁只要一去学校,就有无数人对她指指点点,她急着想办法搞钱,心思完全没在这上头。


    每天坐在课堂上课也不听了,作业交给以前根本看不上,现在却是硕果仅存的几个痴心爱慕者做。


    然而这些爱慕者家境普通,浑身上下能掏出十块钱都算富裕,在江宁眼中俨然连韭菜都算不上。


    在时间不断逼近,她快走投无路之际——


    她看见了墙上的借贷广告。


    “”


    江宁盯着电线杆上的小广告,眼神炽热,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对啊,她还可以借贷款。


    她是从未来回来的,她知道德兴会在不久后腾飞,贷款对其他人来说的高风险,对她完全不存在。


    四成利息又怎么样,她最多只借一个月,到时候德兴一发家,她还差这点钱么?


    十成稳的事!


    江宁知道自己的水平,就算她悬梁刺股,也考不进年级前一百,何不如趁这段时间搞投资。


    楚棠还等着和她打赌月考?


    呵呵。


    高中不读也罢。


    江宁比任何人都知道,后世大学生遍地走,研究生都只算平常,她根本没有必要辛辛苦苦读书,只要手里有足够的钱,顾家人照样可以对她刮目相看!


    江宁成功被自己说服了。


    许久未见的笑容出现在她脸上,她小心抄写了一份放贷地址,沿着地方找去。


    途中路过了镇里的国营百货商店,被擦得反光的玻璃上显露出她的身影。


    这段时间太过焦虑,现在总算找到了办法,江宁心情松快,对着微微模糊的玻璃,习惯性把头发往耳后一捋,没再多看,路过了百货商店。


    她却没看见,垂下的手里缠绕了一小撮干燥枯黄的长发,顺着指尖落到了地上。


    被微风轻轻吹走,很快消失在了街头。


    *


    摊子的生意日渐红火,名气越来越大,多的时候一天能带来十块钱利润。


    而江宁最近不知道搞什么,没再给楚棠找麻烦,至于约定好的月考还有二十多天,还早得很。


    没人搞事。


    楚棠居然有点不习惯


    不过她也不算什么都没做。


    在原剧情里,江宁会在接下来不久,至少砸了两千块,投资一家名叫德兴的小厂,拿了不少股份。


    但据楚棠所知,江宁现在身上恐怕没多少钱了,她还能投资德兴吗?


    楚棠从不认为江宁就到了绝境。


    好歹是女主,身上还有不少气运加成。


    因此除了日常行程,楚棠没事就爱去岭高附近转一转,那叫德兴的厂子没什么名气,目标客户大多是厂家附近的老客户群体,位置特别隐蔽。


    这天,楚棠跟附近居民打听得差不多了。


    听居民们说,德兴是一对叔侄开的厂,最近濒临倒闭,到处在找合伙人救急。


    提了个笼子出门遛鸟的老大爷对这对叔侄很不看好,跟楚棠抱怨:“上回我孙女想喝点牛奶,我琢磨都是邻居,照顾下生意嘛,嘿,结果你猜怎么着?”


    老大爷冷哼一声:“人家雷厂长嫌半斤牛奶太少,难得卖!看不上这种小生意!”


    “他不倒闭谁倒闭?”


    大爷骂骂咧咧一阵,提着笼子溜溜达达走了,留下若有所思的楚棠。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并没有因为大爷的形容对雷厂长下了评价,而是打算亲自交谈一番。


    因为考虑今天可能进厂里看,家里又没有洗衣机,全靠手洗,楚棠今天没穿光鲜亮丽的大衣,而是选了件灰扑扑的衣服,耐脏。


    再加上入了冬,天气实在冷,她围了条厚实的围巾,几乎把脸遮了个大半。


    就这样,楚棠朴实无华的来到了德兴门口。


    说是厂家门口,其实就是扇生锈的铁门,门口上歪歪扭扭贴了张牌子,写着德兴两个字。


    门口连个门卫都没有,着实很穷,透过铁门的缝隙,楚棠看见厂子里的装修十分陈旧,墙壁都有些脱皮,四处几乎没有人走动,显得空荡荡的。


    楚棠喊了几声没人应,只能敲了敲铁门。


    过了很久,里面才走出来了一个人,雷厂长和老大爷形容得差不多,身形适中,戴了副眼睛,看着是副精明形象,瞧见楚棠时却皱起了眉。


    “干什么的?”


    雷厂长看着面前穿着普通,只露出双眼的女同志,他最近正为了找人投钱焦头烂额,说话难免带出了几分烦躁。


    楚棠不明显地蹙起眉,停顿了片刻,才缓缓道:“我想问问有关合——”


    “合伙人”三个字还没说全,雷厂长眼睛一亮,看着楚棠身后走来的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表情迅速变化。


    他以为楚棠是来买牛奶的,不耐烦地扔了句:“一两瓶牛奶有什么好卖的,找别家去。”


    然后热情洋溢地迎了上去,“王老板,来厂里考察呐?这边请这边请哎,女同志你别挡路!”


    楚棠:“”


    挡路的女同志楚棠看了两面人雷厂长一眼,没试图解释自己来的目的,毫不犹豫转身走了。


    她不喜欢德兴这个雷厂长。


    和江宁一个德行。


    楚棠这几天其实一直在考虑,剧情里写的一定是真的吗?不见得。


    剧情里的女主角江宁,天真善良,开朗活泼,可楚棠认识的江宁贪婪阴毒,为了富贵不择手段。


    那么盛华真的如剧情里所说在乳制品里掺了料吗?而德兴就一定是那个伟光正的曝光者?


    今天放学来了趟德兴,有点晚了,眼见为实,她打算明天放学去盛华再看看。


    楚棠一路上都在想事情,走了一半,才发现天色越来越暗,不一会儿乌云笼罩了金岭镇上空,刚才还亮着的天空,仿佛一瞬间进入了黑夜,阴云密布。


    快下雨了,得早点回家。


    楚棠不由加快了脚步


    吃过热腾腾的晚饭,外面不出所料下起了暴雨,狂风席卷,雨滴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


    窗外的树枝随着风左右剧烈摇摆,从屋里看去,像飘忽不定的鬼影。


    楚秋泽显然被江有福的事弄出了阴影,暴雨刚下下来,他就小脸惨白,睫毛渐渐挂上了水珠子,不安地一头钻进了楚棠的怀里,无论王月娥怎么哄都不出来。


    没办法,最后只能楚棠抱着楚秋泽,亲手给小崽子洗脸洗手洗脚上了床。


    或许是温暖的怀抱安抚了他,没多久楚秋泽来了睡意,在狂风骤雨中睡了过去。


    楚棠现在带小孩越来越熟练了,靠在床头,手在被子上轻轻拍着,听着楚秋泽呼吸渐渐平缓,才把人放进了被子里,掖了掖被角。


    正准备穿上拖鞋离开,忽的听见了院子里传来一声落地的重响。


    沉沉的,被暴雨声掩盖。


    非常不明显。


    但如今有不少气运在身的楚棠耳清目明,虽不至于达到非人的程度,比普通人还是胜了几分。


    楚棠心里一紧。


    有人翻进了院子里。


    这一家子老的老,弱的弱,唯一有点战斗力的男人还是仅有几岁智商的石头,这会儿睡得雷打不醒。


    还好楚棠安全意识高,当初租这家房子时,特地给每个门装了锁,并且嘱咐王月娥他们睡觉必须反锁门。


    她轻手轻脚穿上拖鞋,跟猫一样无声,进来把楚秋泽房间的门给锁了,然后慢慢靠近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窗子,躲在一边,谨慎地往院子里看去。


    当初楚棠选这间屋子给楚秋泽,就是因为这间房光照最好,正对院子,空气清新。


    现在倒方便了她探听情况。


    瞧了一阵,没看见走动的人影,楚棠稍微松了口气,至少证明来人不多。


    她大胆了几分,多露出半张脸,更仔细地观察院子里每一寸,最后在围墙下的地上,发现了一道黑影。


    ——那里躺了个人。


    看上去是个个子很高的男人,躺在地下占了很长一段,身影微蜷,半天一动不动。


    楚棠心跳如雷,舔了下唇。


    小偷?


    该不会摔死了吧。


    不应该啊。


    这院子的高度最多两人高。


    正想着,那人忽然呻吟一声,捂着腰腹处,朝着楚棠的方向侧过身来,微微弓起了身子。


    恰好此时一道惊雷闪过,一道霹雳照亮了天幕,照亮了院子,也照亮了男人一截苍白瘦削的下巴,和那身楚棠在这个院子里见过,无比眼熟的呢大衣。


    藏在窗子后面的楚棠双眼微睁。


    那是,尹柏?【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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