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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选妃·预谋

作者:春山茶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日子兜兜转转,终于来到四月初十这一天。


    卯时三刻,晨雾将散未散。王府已经忙碌起来,今日煜王选妃,圣人要亲临现场。管事的吆喝着家丁、洒扫婆子、杂役。


    “哎哟,这盆牡丹要摆在这里。”


    “去问问膳房,皇后娘娘喜欢的水晶龙凤糕备好了吗?”


    “快点,快点,耽误了贵人们,仔细你们的脑袋。”


    作为王妃候选人的三位娘子,已经在后厅候着了。桑璎、谢宁霏二位娘子虽然是将门之女,却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桑娘子体态娇小,如瀑长发宛如江南上等丝绸一般柔软,穿着一件明黄色彩蝶戏花罗裙,更显灵动活泼。


    谢娘子人如其名,温婉娴雅。眉目如画,身着一件水蓝色薄纱长裙,典型的大家闺秀。


    虽然叶宛凌千不愿万不愿梁以柔嫁到煜王府里,可因着梁家颜面,今日出门她也仔细给梁以柔梳洗一番,身上的衣服首饰都是她早早备好的。


    且看梁以柔一袭鹄白色轻纱锦缎裙衬得肤若凝脂,杏眼水盈盈,仿佛画中仙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


    梁以柔是近日才回到长安,此次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露面。桑璎、谢宁霏与她并不相熟,除了最开始礼节性的问候,后面再无交流。


    桑璎以手帕掩面,低声耳语道:“宁霏姐姐,怎么懿姐姐还未到?”


    谢宁霏回:“且在等一会吧。”


    今日出门前,云水楼的探子便来报,昨日下午,贺懿突发热疹,找了好些个医师,却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贺太常急得入宫向圣人请旨,寻了太医来府中。


    只是太医似乎也束手无策,开了些清热解毒的方子便回宫复命了。


    贺懿是贺太常和贺夫人唯一的后代,出了这样的事,整个贺府都乱成一锅粥。选妃的事,谁还管得上呢。因着此事事关贺懿名声,所以贺府到现在还没有一点风声放出来。


    日头上来了一些,前院忙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一位嬷嬷到后厅来传话:“诸位娘子,圣人、皇后、王爷已经到了,还请各位随我移步到前厅。”


    三位娘子含胸低头紧随着嬷嬷。


    前厅花团锦簇,汉白玉台阶上闪着温润光泽,两旁婢女手捧浮雕香炉,青烟袅袅。


    三人一同行礼,“臣女参加皇上、皇后娘娘、煜王殿下。”


    “免礼吧。”张宣明挥袖示意,继而转向身旁的另外一个人,“承锦,今天是你的大日子,皇叔父从文武百官中家世显赫、德才出众的适龄女子为你选了三位出来,你且看看。”


    听到张宣明声音的那一刻,梁以柔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眼前仿佛又浮现当年刀光剑影,阿娘倒在血泊之间。


    梁以柔尽量维持面上平静,唯有袖口下深深陷入的指甲出卖了她。


    张承锦起身恭敬拱手道:“侄儿惶恐。但凭皇叔父、皇后娘娘作主。”


    张宣明边笑边说道:“皇后,开始吧。”


    苏皇后欠身答道:“是。”


    选妃总共三试,一试琴,二试书,三问话。不过这些都只是走个过场罢了,最后选谁自然还是看煜王自己。


    一通试下来,一个半钟头就过去了。


    苏皇后莞尔,“承锦,你可有钟意的娘子。这几位娘子琴与字都是极好的。”


    张宣明附和道:“是呀,承锦,你想选谁。倘若都喜欢,纳做妾也并无不可。”


    “回禀皇叔父、皇后娘娘,”张承锦嘴角微扬,卖着关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侄儿钟意梁娘子。”


    此话一出,周遭安静一瞬。


    “承锦,你可想好了?”


    “自然。”


    张宣明两手撑案起身,“容皇叔父多问一句,今日这几位娘子才学样貌都很出众,你为何独独属意梁尚书的女儿。”


    “大概是因为今日梁娘子穿的衣裳与我最相配。”


    众人一时无话,目光齐齐在煜王和梁娘子之间来回巡视。


    煜王殿下今日头戴金纹冠,贵气自生,着一件玄色织金锦袍,袍间暗纹精致,腰间垂一枚麒麟白玉佩,尽显矜贵之姿。


    二人一浓墨,一淡雅,确是宛如一对璧人。


    张宣明一时震怒,“荒唐,承锦,都要娶王妃了还这么没有正形。”


    苏皇后连忙起身,扶住张宣明,为其拍背顺气,“陛下,您先坐下。”


    苏皇后打起圆场,“承锦,照你这话,羽书今日与你都是黑衣,你二人岂不是更般配。”


    一时间,婢女小厮们都笑出声来,场面一下子从死气沉沉转得生动了些。


    张承锦闻言,唇角勾起,眼尾略微上扬,幽幽地看了眼一旁的羽书。


    羽书被这一盯,背后出了一片冷汗,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现在就使轻功飞走。


    羽书是张承锦的近侍,八岁就跟着他了。平日里衣食住行,都是府里的管事准备的。羽书好深色衣裳,因为平日出任务沾了血腥污秽也好清理。


    今日只是恰巧与煜王殿下穿了同色系衣服,怎么就被皇后娘娘拿来说事了呢,羽书心里苦啊。


    “皇后娘娘,承锦不好男色。我对梁娘子实际是一见钟情。不过不是在这,而是一月前。”


    苏皇后微微笑了一笑,“你且说说看。”


    张承锦回头看了一眼梁以柔,目光明亮,“一月前,我与梁娘子在云水楼有过一面之缘。梁娘子仪态万方,容貌清丽,令我一见倾心。我便让羽书去打听是哪家娘子。巧的是,梁娘子恰是我的王妃人选之一。于是,我一直等着今日,能娶梁娘子为妃。说来,多亏皇叔父,替我全了这桩美事。”


    梁以柔听见“云水楼”三字时眉心一跳,刚刚的恨意一时抛诸脑后,取而代之的是不解,深深的不解。


    苏皇后侧首看向张宣明,嗓音轻柔,“原来如此,陛下,看来这桩婚事冥冥之中就定下了。”


    张宣明冷“哼”一声,“说清楚就好,日后不得再如此荒唐行事。”


    “承锦多谢皇叔父,皇后娘娘成全。”


    -


    选妃就在这样的插科打诨中结束了。


    煜王殿下虽说是个纨绔子弟,但是偏生了一副冠绝风华的好相貌,生生将京城娘子们的心勾成瑶池里的摇曳的花影。


    那一旨赐婚的旨意,随着梁以柔从煜王府回到了梁府,一路上不知搅碎了多少娘子的美梦。


    圣旨到,梁府全家都出来接旨。


    曹公公将圣旨交到梁甫阁手中,“梁尚书,令媛可是煜王殿下钦定的王妃,您着实是有福气呀。”


    梁甫阁笑着回话道:“多谢曹公公。时候还早,不如进屋喝杯茶休息一番。”


    曹公公推辞道:“不了,皇上还等着杂家回去回话呢。”


    送走宫里的一群人以后,梁甫阁和叶宛凌一左一右围到梁以柔身边。


    “柔儿,今日在煜王府发生了什么,你……”叶宛凌一时顿住,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


    梁甫阁叹一口气,“还能发生什么,以柔要做王妃了。”


    梁以柔明白他们的欲言又止。


    有时候,如果没有仇恨在身,她也想做他们的女儿,做梁以柔。


    可是,她是李微。


    世间本就没有清白可言,忠良抵不过天子笔。只有活下去,才能为自己挣来真相大白的机会。


    李家的仇一日不报,冤屈一日不洗清,梁以柔一日无法做自己。


    十年来的冷心冷性,如今面对与自己有十年养育之恩的养父养母,梁以柔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梁以柔安慰道:“阿爹,阿娘,你们放心,我是煜王殿下亲自定下的煜王妃,无人敢欺负我,煜王殿下也会待我好的。”


    梁甫阁,叶宛凌相望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无可奈何。


    见叶宛凌还要说什么,梁甫阁先一步出声打断:“好了,今日以柔也累坏了,青黛、棠梨送娘子回房休息。婚期定在五月十五,我和你阿娘得赶紧把嫁妆给你准备起来了。”


    “女儿告辞。”


    回到屋内,梁以柔却静不下心来。一切看起来都照着她所预想的在进行,只是似乎哪里出了差错。


    今日张承锦在御前的那番说辞,无论旁人信与否,梁以柔是绝对不信。


    那日为了遮人耳目,梁以柔特意带了帏帽出门,不仅相貌看不真切,而且她特意退至圆木柱后,避开张承锦的视线。


    今日张承锦到底为何要这么说,难道他也是早有预谋。


    煜王,张承锦,你究竟知道什么,你又想做什么。


    -


    “殿下,您说梁娘子费劲心机地想嫁给你是为了什么?”羽书沉不住气,直接发问。


    一个月前,张承锦就让羽书去查梁以柔。


    不过,他本意只是为了在选妃那天能够在张宣明面前有一个顺利过关的理由。


    谁料,羽书日夜搜寻,竟然意外发现梁以柔扮作神婆装神弄鬼蒙骗贺懿一事。


    此事确是勾起张承锦的疑心。


    堂堂尚书千金,怎样的郎君寻不到。况且她一个闺阁女子,却与云水楼的江湖人士有染,着实可疑。


    张承锦凝眉思忖,拇指在食指中指之间来回摩挲。


    羽书知道殿下一定没有听到他刚刚的话,于是又唤了一句:“殿下?”


    张承锦冷声开口:“怎么。”


    “你说梁娘子会不会早就爱慕殿下,所以才……”


    羽书话还来不及说完,就感觉有一道阴恻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连忙噤声。


    “还不去把你的衣裳换掉,日后不许与本王穿同色衣裳。”


    语毕,张承锦便起身离开。


    羽书边问边追上,“殿下,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怎知你明日穿何颜色。”


    张承锦不理羽书的话,吩咐道:“在大婚前,你继续去盯着梁以柔,有任何异动都要向我汇报。”


    “是。”


    不等羽书跟上,张承锦已翻上马背,玄色锦袍于夜风中宛如翻飞的鸦羽。


    白马一时受惊,前蹄高高扬起,划过青石板,溅出一串火星。


    张承锦单手攥紧缰绳,腰腹发力拉住白马,心中低语,梁以柔,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驾。”


    少年端坐马背,银鞍白马踏着满地月光扬长而去。


    “殿下,你等等我啊!”羽书挥手大喊。


    当时只道是寻常,万般天下不及你眉间肆意张扬。


    当时只道是寻常。—— 纳兰性德《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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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选妃·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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