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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好戏·登台

作者:春山茶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兄长安好。”梁以柔一边问候一边向李一倬行礼。


    李一倬唇线绷直,毫无情绪道:“坐吧。”


    “兄长,不生气了?”梁以柔笑着问。


    李一倬努努嘴不说话,把脸撇到一边去,不看她。


    梁以柔是李崇和明韵秋的独女,自小便在边疆长大,身边的手足仅李一倬一人。


    虽然两人只是堂兄妹,但是李一倬待梁以柔如亲生姊妹一般。小时候,梁以柔犯错经常是李一倬站出来替她受过。


    十多年的感情,梁以柔十分了解李一倬的性子。经过一夜,李一倬想必已经想开,只是碍于面子没有台阶下,等着她过来呢。


    梁以柔乐意给出这个台阶,“兄长,我知你是担心我。这十年来,我们都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报仇,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李一倬欲言又止,眼里是藏不住的忧色。他心里清楚梁以柔的执拗,她认定的事情是谁都无法改变的。


    “兄长,我向您保证,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李一倬叹气,“罢了,罢了。你自幼便比我有主见,这回便也随你吧。”


    梁以柔面带微笑,“多谢兄长。”


    李一倬忽然道:“你有没有想过,若你与煜王注定是宿敌呢?”


    梁以柔正视他,“很早以前,我便知道我在走一条不归路。这条路上的所有阻碍,我都会毫不留情地铲除。”


    李一倬放下心,“切记一切行事都要与我和阿耶商量,不可莽撞。”


    梁以柔欠身,“以柔明白。”


    李一倬从怀中取出两个信封,“这里面的东西或许是你需要的。楼里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李一倬留下话便离开了。


    梁以柔快速把信封拆开,细细看过。读罢,她深吸一口气,面色平静,眼中闪过一丝果决。


    旋即只见她起身,拿过一管火折子,点燃案几上的红烛。火光摇曳而起,梁以柔将信笺置于烛火之上。火舌贪婪地吞噬信纸,信笺逐渐蜷曲,直到化作灰烬。


    云水楼共三层,一、二层供茶客品茗。三楼不对外开放,是主家休息的地方。“风华绝代”这一雅间,内设密室,里面有楼梯,可以直接通往三楼。


    梁以柔打开密室,借着楼梯,去到三楼。


    此时李崧、李一倬二人皆不在。梁以柔径直向最里间走去,以手叩门。


    “孟大哥,是我。”


    门骤然打开,里面走出一个身着青色圆领窄袖袍衫的大汉,眉骨处横着一道旧疤,“娘子,快请进。”


    “娘子,今日怎会来此?”


    “想必兄长早已将我决定竞选煜王妃一事告诉您了吧。”


    孟诸面色一变,“奴才惶恐,不敢对娘子的事多有置喙。”


    孟诸是当年陪阿爹阿娘驰骋疆场,同历风烟的人,什么惊涛骇浪没有见过呢,思及此,梁以柔不欲多语。


    “我来寻你是想让你替我办件事。”


    “还请娘子吩咐。”


    梁以柔起身踱步,“我要你帮我打听贺太常之女贺懿的日常行踪。”


    孟诸颔首应下,“娘子放心,奴才一定尽力去办。”


    -


    煜王府。


    羽书见张承锦回来,快步趋前,行叉手礼道:“殿下,您回来了。”


    张承锦懒洋洋地往交椅上一靠,闭目养神,“我不在的这两日,大理寺可有事?”


    “回殿下,近日并无大案。”


    “宫里那边呢?”


    羽书一时犹豫,面露难色,“宫里说要给您选妃。”


    张承锦冷哧一声,“这个老东西终于是按捺不住了。选了哪些人?”


    羽书头压得更低了些回话,“桑都督之女桑璎娘子,谢将军之女谢宁霏娘子,贺太常之女贺懿娘子,还有梁尚书之女梁以柔娘子。”


    张承锦轻轻摩挲着腰间的麒麟白玉佩,低垂的眉眼间,藏着不同于少年人的阴霾,深不可测。


    良久,他豁然起身,大片衣摆随风扬起,“明日你与我一同秘密出城去看隐卫近日的训练。”


    “是。”


    -


    “娘子,我们已跟踪贺娘子半月,这究竟要做什么?”孟诸询问道。


    此时两人皆着胡服,于“风华绝代”。


    梁以柔煞有其事地捋了捋胡子,“这半月来,贺懿都做了什么。”


    孟诸不知其此言何意,只照答:“这贺娘子基本上日日都出门,胡食店、胭脂铺子、绸缎庄,回回都去,有时能逛遍半个西市。”


    顿了一下,孟诸似乎想到什么,忙道:“诶,这贺娘子还去云水楼听曲,经常一掷千金,楼里的乐师都盼着她来。”


    梁以柔不紧不慢道:“我问了管事,贺懿每回都会留一段时间,让一位乐师单独为她奏乐。”


    “娘子此意是?”


    梁以柔起身踱步,“兄长查来的消息提到,贺懿似乎爱慕这位乐师。不过贺懿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信上看不出来,我需亲自来确定。”


    孟诸接道:“贺娘子日日出门,绕一大圈就为了见那乐师一面,足可见是情深意重。”


    “我让你寻得那味药,可找到了?”


    “胡商走南闯北,已经寻得了。”


    梁以柔微微牵唇,深情淡漠,“好。主角定了,配角也该上场了,好戏才能登台。”


    -


    翌日,宝饰坊。


    一位体态较为丰腴的妇人一边用指尖轻触步摇上嵌的白玉石,一边问道:“姐姐上回听你说,后宅姬妾闹得鸡犬不宁,连彦君也受到牵连,如今可是解决了?”


    身旁那位妇人,执着一把绘有双鸾对舞的团扇轻轻晃动,“前些日子我正是为那贱人心烦,便去净栖寺上香。许是上天显灵,竟让我遇到一位神婆。”


    “神婆?姐姐莫不是被诓骗了。”


    那妇人听到此话,嗔怪道:“你这话说的,如今我家老爷可再不去那贱人屋里,彦郎的身体也好转了,可不多亏了神婆。”


    “这真有这么灵验,姐姐是在哪找到的神婆?”


    “那神婆借宿在净栖寺边上的一个木屋里,不过呀,她性子古怪,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见的。听她的小徒弟说啊,她只见有缘之人和心诚之人。我上次偶然遇见,实属侥幸。”


    两位妇人说完话,挑了首饰便离开了。


    只留身后一少女怔了神,手里的并蒂海棠花步摇脱手落到地上,溅起清脆响声,宛如冰坠银盘。


    “娘子,您怎么了?自从出了宝饰坊,您就心不在焉的。”茯苓忧心忡忡地问。


    贺懿倚靠在雕花窗柩上,细眉紧拧,葱白指尖无意识攥紧手里那方锦帕。


    “娘子!”茯苓又喊一声。


    “啊?”贺懿猛的回神,反应过来后自言自语两句,“没事,没事。”


    贺懿自小锦衣玉食,爹娘疼爱,可谓是无忧无虑,因此这也养就了她娇纵的性子。


    早在皇上定她为煜王妃人选之一,她就喜欢魏泽了,云水楼的一个普通乐师。


    贺懿知道,爹娘不会接受魏泽,无论他们有多么宠爱她。他们这种门第,与谁结姻亲是由不得个人做主的。她也不奢望,只想着在出嫁前能多与魏泽相会便好。


    可是她对魏泽的爱慕之情与日俱增。她知道或许她不一定会是煜王妃,可是万一呢。


    谁也不敢保证。这些天她本来已经自暴自弃,只想在最后的这一个月多与他相见。


    贺太守和贺夫人因为对女儿心存愧疚,也允了她日日出门游玩。


    可是,今天忽然间出现了一个机会。一个有可能让她与魏泽长相厮守的机会。


    她不想放过。


    贺懿下定决心开口道:“茯苓,今日不去云水楼了,直接回府。明日一早去净栖寺。”


    -


    卯时一刻,东方泛起鱼肚白,靛青色的天空慢慢被微光点亮,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上已经出现了贺家主仆二人。


    贺懿自小备受宠爱,今儿个还是头一次这么早出门。茯苓作为她的贴身侍女,跟着主人过惯了清闲日子,免不得因为今日早起颇有微词,“娘子,我们这大清早来着荒郊野岭干什么?”


    贺懿一听,怒了,训斥道:“住口,我是来找神婆的。你休要口出狂言,惹得神婆不悦。”


    茯苓讨了没趣,兀自噤声,不敢多言。


    贺懿依着昨日听闻,终于在半山腰找到一处木屋。她连忙以指叩门,“神婆,晚辈有事相求。还望开门一见。”


    屋里,梁身着一袭玄色斗篷,黑色面罩住她半张脸,只留下一双清冷眼眸。


    身旁的青黛亦作相似装扮。


    听到叩门声,梁以柔颔首示意青黛。


    青黛会意,“神婆今日不见人,娘子请回吧。”


    贺懿一听,心急如焚,边拍门,边喊道:“神婆,晚辈真的有要事相求。望您开门。”


    梁以柔轻咳一声,压低气息,使得嗓音低沉,“贺娘子,你稍安勿躁。且在门外等等,待日落时分,我自会见你。”


    贺懿心头一跳,这神婆竟然知道她的姓氏。看来,神婆是有意刁难她。


    贺懿轻吐了一口气,谦卑道:“神婆,我在门外等您。”


    闻言,梁以柔微微扬起唇角,鱼儿上钩了。


    青黛附耳询问:“娘子,何不让她进来。贺娘子的娇蛮在长安还是赫赫有名的,万一,她不耐直接离开了呢。”


    梁以柔轻笑,耳边挂着的一对镶有黑曜石的月牙状耳环随之晃动,“一个东西如果很容易就得到,人难免会不相信不珍惜。”


    日头渐渐升起来,屋外只有一块纳阴处。贺懿和茯苓一同站在榕树下。两人的额头上都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茯苓因为先前挨了骂,此刻也不敢抱怨。


    梁以柔吩咐青黛道,“开门吧。”


    青黛领命开门,道:“贺娘子,请进。”


    见门一开,贺懿拎起裙角,匆忙跑进来,“神婆!”


    茯苓本也要跟着进来,却被青黛拦在外面,“非事主不可进。”


    茯苓咬了下唇,望着关上的木门,只好作罢,在门口守着。


    梁以柔抬手示意她坐下,“贺娘子,请坐。”


    贺懿本是不信鬼神之说,不过这神婆说出了她的姓氏,想来是有几分真本事。


    她一边想着一边打量起她的装扮,站在原处不动。


    “贺娘子是不相信老身吗?”


    嗓音干涩粗粝,仿佛破老旧失修的胡琴,呕哑嘲哳难为听。视线下移,是一双布满深褐褶皱,指节如虬结的树根的手。看起来并无错处。


    贺懿连忙坐下,漆黑的眼里满是讨好,“晚辈不敢冒犯。今日前来,却有所求。”


    “容老身为娘子算一卦。”


    梁以柔说完,从宽大的袖袍里取出一张沾了血的兽皮、铜钱、龟壳。她拿起龟壳,将三枚古老的铜钱放入其中,轻轻开始摇晃。


    龟壳与铜钱碰撞的沉闷声响,牵动着贺懿的心绪。


    突然,梁以柔猛地将龟壳扣在兽皮上,三枚铜钱顺势滚落而出。


    梁以柔盯着三枚铜钱的排列顺序,神色凝重。贺懿见状,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神婆,这卦可有什么不对?”


    “本卦凶,变卦吉,熬过此劫,一生顺遂。”


    贺懿一听这“劫”字,立刻变了脸色,“神婆,我有什么劫,还望您细说。”


    “贺娘子,你需与心爱之人缔结姻亲,方可化解此劫。”


    贺懿支支吾吾,嘴里嘟嘟囔囔,“心爱之人?可是我……”


    梁以柔继续激她,“你若不愿告诉我实情,老身也无能为力,你还是请回吧。”


    贺懿紧皱着眉头,旋即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舒了一口气。


    “我自是信您的,您连我姓什么都算到了。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原来如此,此事不难,”梁以柔从袖袍里取出一个白瓷小瓶,推到贺懿面前,“此药能助你。”


    “这是?”


    “老身四处游历,从胡人那里寻来的。此药会让人暂时发出热疹,无方可医。但三日过后,热疹便会自行退去。所以贺娘子须在选妃前一日方能服用此药。”


    贺懿手指颤抖地拿过这瓶药。


    梁以柔宽慰她,“此药性温,未有遗疾,贺娘子大可放心。”


    有了这句话,贺懿心下安定多了,“多谢神婆。”


    贺懿作势离开。


    梁以柔慢悠悠开口,“慢着,贺娘子,老身卜卦从不免费。”


    “神婆,您要多少银两?”


    “你现在身上的所有银两。”


    -


    青黛接过梁以柔递给她的荷包,叹道:“娘子,想不到这贺娘子竟随身携带二十两银子,真是有备而来。”


    梁以柔脱下兜帽,起身踱步,“天下没有白得的好处,总要付出一些代价。否则贺懿不会相信。”


    青黛点点头,“也亏得娘子想到周到,前几日吃了那么多辛辣菜肴,今日嗓子才能变得低哑。娘子的易容之术也越来越巧了,一双手竟能变得如此。”


    梁以柔看了眼这双如同旱田龟裂一般的手,一时晃了神,顿了顿,“现在也算解决了一桩大事,是时候回去准备一番了。”


    “准备什么?”


    梁以柔抬眸,眼里暗芒翻涌,“准备半月后的选妃。”


    [害羞][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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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好戏·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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