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红蓝光在暴雨中晕染开来,像被水稀释的颜料,将整个楼道映得忽明忽暗。夏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指尖仍在发抖,指缝里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她的视线低垂,盯着地板上蜿蜒的血线——那是从父亲脖颈流下的,一直延伸到她的脚边,像一条猩红的蛇。
警察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你说他先动手?”
“你确定没有其他冲突?”
夏洁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栗。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
“我可以作证。”
夏洁抬起头,看见齐若站在门口。她的头发微湿,发梢还滴着雨水,帆布鞋的边缘沾着泥渍,像是匆忙跑下楼时溅上的。她的眼睛很亮,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两块透光的琥珀。
“我住在楼上。”女孩的声音很稳,“我听见了全过程。”
警察皱眉:“你具体听到了什么?”
齐若看了夏洁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一段录音。
“我供你读书,是让你学这些没用的东西?!”夏正峰的声音从扬声器里炸开,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响,接着是皮带抽打的破空声,最后是夏洁压抑的呜咽。
录音很短,但足够了。
警察的表情变了。
调查持续到凌晨。法医确认夏正峰颈动脉的伤口符合正当防卫的痕迹,夏洁手腕和背上的淤青也被记录在案。最终,警方宣布不予立案,夏洁被当场释放。
但“无罪”并不意味着“无伤”。
当警察离开,房门关上,夏洁终于瘫坐在地上。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板上的血渍,仿佛想要擦掉什么。
齐若没有走。
她蹲下来,轻轻握住夏洁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是碎玻璃划破的,血珠正缓慢渗出。
“别抓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什么。
夏洁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突然从梦里惊醒。她下意识想抽回手,但齐若没有松开。
齐若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创可贴,包装已经被雨水浸得微潮。她撕开它,动作很轻地贴在夏洁的伤口上。
“薄荷味的。”她低声说,“可以让你清醒一点。”
夏洁怔怔地看着她。创可贴的凉意渗进皮肤,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气,像是某种微弱的镇痛剂。
齐若的手指很暖,和父亲那种带着酒气的粗暴触碰完全不同。她的掌心干燥,指节修长,贴创可贴时,拇指轻轻蹭过夏洁的手腕内侧,像是一句无声的安慰。
夏洁的喉咙动了动,终于挤出一句话:
“为什么帮我?”
齐若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却不是笑容。
“因为我也讨厌打碎玻璃的声音。”
窗外,雨停了。
夏洁没有问齐若为什么会有那段录音。
齐若也没有解释为什么她会在深夜下楼。
但那天之后,夏洁的冰箱里多了一盒薄荷糖,而齐若的琴声,开始在每个夜晚准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