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一只脆皮鸭一只清水鸡一只煲汤乳鸽,猪蹄儿、猪排骨、猪肥肠、猪脚汤……这些、这些…全都上一遍。”
小厮手中的笔动得起飞,待越淙莲关上菜谱后笑吟吟道:“客官儿,总共三百七十两,您点的多我们外送您一壶仙人醉儿。”
越淙莲冲店外看了看,在人群里找着了大包小包的戡京,镇定道:“他付。”
小厮看了眼越淙莲,又看了眼店外,专业假笑道:“先付钱,后用饭。”
越淙莲:“……”
她只好起身往外边儿去。
戡京对着糖葫芦小贩道:“五串,不,十串,算了,全要了。”
说罢,随意掏出金锭甩给了小贩,小贩喜出望外,下巴都要磕到了地上,“暧!暧!您走好!”
他抗着糖墩把子艰难地转身,想走却被人拦住,低下头,看见越淙莲的发缝,“你怎么出来了?”
越淙莲道:“荔枝山都这么有钱的?”
“有钱?”戡京笑了笑:“算吗?”
越淙莲低头看了眼自己经历风吹日晒的破旧衣裳:“……”
“不算吗?”
戡京咯咯笑两声:“这些玄门仙宗平日里就爱收受重金追着作乱的妖魔鬼怪打,自诩降福消灾除魔卫道,我杀的多,给的钱就多了呗。”
“噢,还有,为了促进各家羽流仙道共同发展,藏青川设了一个天真榜,天真榜分为天榜和地榜,天榜是罗列各家数一数二的翘楚,统共两百个名额;地榜则是宗门內弟子的排名,统共两千个名额。通过羽流术法的比试上榜,排名越靠前,获得的神兵利器就越多,也能去更多天道滥觞的道境修炼,夹带一些私货出来,随便几样拿出去,都是凤毛麟角价值连城。”
越淙莲咬下一个糖葫芦,酸酸甜甜刺激得味蕾战颤。
戡京歪头问:“你就不好奇我位列天道第几?”
“……”越淙莲三下五除二咬下剩余的糖果,将签子丢到一边,戡京诱惑道:“真的不好奇?”
“我想起一个人。”越淙莲嚼嚼嚼,咽下。
“渐云箐。”
“也是藏青川的吧?”
“谁?”
“小涯峰。”越淙莲想起来,脸上慢慢浮现笑意,“那是哪儿?”
“小涯峰?”戡京满脸刻薄,“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没听过。”
“他第几?”
“谁?”戡京眼皮跳了跳,“我怎么知道?天真榜上从来没见过这个名字,恐怕连地榜都没上,废物一个,你问他干什么?你怎么不想知道我是第几,榜首是谁也不想知道么?”
“不想。”
越淙莲抓住路边摊上的一只香囊,戡京将手上堆得天高的物件儿压往一边,失去平衡地跳了跳,拿出几块金叶子递给小贩,嘴里继续道:“不想知道的话,你以后上哪儿找人打架去?我要告诉你,等我打进前五你再去找他打,他确实是有点厉害了,上次差点把我打死了,他叫遥甤,也是藏青川的,祭哑峰的人,整天背着把破琴乱晃,显得他多风雅似的……”
他声情并茂,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阁楼里正有几人在默默关注着他们。
其中一青袍少年有些愤懑道:“雀令是我们接的,怎么其他峰的弟子一个二个的都跟着来这破山里头?”
另一少年呡口茶道:“闲得没事干吧。”
“闲的?”青袍少年震惊,“小涯峰那神人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闲得去深山里喂蚊子啊?”
“还有,这荔枝山的戡京,整天两眼一睁就是去找大师兄麻烦,跟在锦绣师姐身边恨不得日夜守着,如今倒是换对象了,不跟锦绣师姐了,跟个……不知道哪勾搭的小姑娘了。”
“这我怎么知道?”呡茶少年无言。
桌边不发言的玉冠少年瞥眼去看,哎呀一声,“这不是刚才那漂亮姑娘吗?”
其余两人面面相觑,玉冠少年已经踩上窗台,青袍少年道:“小师兄你……”
“去去就来。”玉冠少年说罢,欻一下从窗台上跳了下去,留下半句,“也可能不回来了,先走别等。”
热闹的街市张灯结彩,喧闹中一个少年从天而降,浅绿的薄衫外袍下是一件鹅黄的里衣,在空中扬起一漂亮的弧度后落到了越淙莲面前。
前面的路被人忽然挡住。
越淙莲:“……”
戡京见人停住脚步,努力地从缝隙里看情况。
此时两人面前的少年贴心地扶了扶戡京怀中堆得山高的物件,恭敬道:“戡京师兄,你也下山啊?真巧。”
越淙莲耷下眼皮,心想这儿没她的事,预备离开,少年忽然歪身挡住,“哎?又见面了,你不是跟着小师叔么?怎么换人了?”
越淙莲:“……”
她抬起眼,露出冷漠。
她们见过?
少年诧异的崴崴头,“你不记得我了?”
越淙莲满脸清澈。
少年有些勉强地笑道:“就过去不到两个时辰。”
他这般样貌,应当不是那么泯灭众人吧?
越淙莲再度扫他两眼,脸上缓缓勾起笑意,“挡路了。”
“……”
“不好意思。”
少年眨眨眼,站直身,让出路。
越淙莲离开,他正要跟上,戡京挤身挡住,这人挤人的街道骤然间变得更加拥挤。
戡京肌肉丰硕,又身高体长,块头整比少年大出一倍不止,少年就比越淙莲高个半头,被他斜眼盯住,活像个受欺负的小孩儿。
“……”
“师兄,请。”
戡京跟上越淙莲,笑问:“真的不好奇我第几吗?”
“付钱。”
越淙莲在方才离开的桌子前坐下,戡京随意丢出银钱给小厮,小厮立马接住,点头哈腰地让人上菜,戡京继续道:“刚才那人你见过?他是祭哑峰的,遥甤的师弟。”
“是。”少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自来熟地在越淙莲对面坐下道:“尉迟山无,我父亲给我取的名字。”
尉迟,皇族姓氏啊。
越淙莲这才抬眼,少年挂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的洁白牙齿在小麦色的脸上显得更加耀人,“你呢?叫什么名字?”
她双手放在桌上,撑住脸,绸缎似的头发从肩头滑落,狐狸般狡黠道:“你对我很好奇啊。”
尉迟山无顿了顿,觉得场景有些梦幻,慢慢应道:“不是对你,是对你们两个,都很好奇。”
“我们两个?”
“你。”尉迟山无的手指转到戡京又放到桌上,“还有渐云箐。”
戡京:“……”
他挠了挠后脑勺,怎么好奇姓渐的人那么多?随后招呼道:“上菜了。”
越淙莲准备拿茶壶,尉迟山无已很有眼力见儿地起身给她倒起茶来。
茶水的清香溢满鼻腔。
水雾缭绕下,尉迟山无睁着干净无邪的眸子道:“你不知道,我们藏青川的师叔,可是生人勿近,很高冷的,他那地界儿,方圆百里,绝无活物,整天像只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大概因为是个欺师灭祖离经叛道的罪人,千夫所指,四处逃窜,拜到藏青川后,就成了见不得光的老鼠,你说这老鼠,怎么会破天荒地跑来无尽川呢?”
越淙莲端起茶杯,好奇问道:“不叫师叔了吗?”
“……”
尉迟山无哈哈笑两声坐回位置,撑住头上下打量越淙莲。
戡京给她夹菜,忽然冲他飘来一记眼刀,神情仿佛在说:小心你的眼睛。
尉迟山无仿若未觉,慢悠悠道:“我们藏青川的戡京师兄,位列天榜第七,虽然总是被我师兄打得半死不活,但心气儿也是十分地高,平日我可断无机会与他说话,今日多亏了你,我才能和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你们关系还真好。”
越淙莲专心吃饭。
尉迟山无将人盯着,掌间蓄力,越淙莲这时抬头道:“能问一句,他欺的哪位师,灭的哪位祖吗?”
尉迟山无:“……”
他看了眼戡京,戡京还在为她夹菜,并贴心地将鱼身上的刺挑干净。
尉迟山无嗤笑一声,“不如你亲自去问他吧。”
“作为晚辈,在背后议论师叔,我可是会被师姐骂的。”
“你说对吧,戡京师兄。”
戡京筷子顿了顿。
尉迟山无似乎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接着道:“师姐不吃葱花,但她可能要吃呢,别挑错了,戡京师兄。”
“……”戡京猛地站起。
尉迟山无快速地眨两下眼,“怎么了?”
戡京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将人拽起,“平日里不是没机会和我说话吗?我们出去好好说说。”
“不必了吧。”
尉迟山无已被拖出了酒楼,正来上菜的小厮看了眼两人,又看了眼越淙莲。
越淙莲嚼嚼嚼。
她也不吃啊。
继续嚼嚼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