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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开端

作者:遥看风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深秋的傍晚风已见凉,刚吃过晚饭,秦氏和丈夫在灯下商量什么时候去采购冬衣。小五儿坐在小炕桌旁,正想方设法处理采摘下的一小捧棉花――鬼才知道如何把生棉花变成棉絮,而且这棉花明显绒毛很短。


    突然,急促的拍门声传来,兰耀祖一路小跑着去开门。


    陈秀才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一叠声叫道“祸事了!祸事了!”拉起正在作揖的兰耀祖说:“文昌兄,祸事了!哪里还有如此多的斯文?!文昌兄可否还记得我们当初救的哪个大名府化子……”


    以前兰、陈二秀才曾救过一个得病的叫化子,并把他安置在观音堂里,以免冻饿致死。这化子从观音堂的僧人哪里知道了恩人的名字。后来际遇巧合,投身到县衙主簿家做了家仆。今天偶然听到主簿在和一个客人谈论恩人的名字,不禁暗暗上心,隐隐听到房子、司知府的党羽等言语,便觉事情不妙,果然后来听到明日一早要抓捕带头闹事的姜某、兰某某等话语。


    这仆人抽空出来,一路打听到陈秀才家备说了详细,便急急忙忙回主簿家了。陈秀才和儿子小岳哥儿也赶紧分头奔赴姜、兰两家。


    兰耀祖听完一时呆了,司知府受朝堂之争所累,已是解入京去了。这事只要是沾上恐怕就不死也得脱层皮。


    陈秀才催促道:“眼下恐怕只有先潜去他乡避避风头。文昌兄莫要迟疑,就是我也要到他乡小住一段时日,小弟先告辞了。”


    兰家夫妇俱是慌了神,大家大眼瞪小眼地呆了一会儿,秦氏终于狠下心来说:“急也没用,终究是逃走还有些用途。”


    一边叮嘱着丈夫一边急匆匆收拾了行囊银钱。


    兰耀祖肩上背着包袱走到院子里,听到侧房里传来女儿们的说笑声,不禁停住脚步扭过头去。秦氏道:“莫要声张,你悄悄去看一眼孩子们罢了。别弄得哭哭啼啼地。”


    秦氏拉着小五儿的手,娘俩恋恋不舍得把兰耀祖送出了大门,小五儿突然挣脱开娘的手追上父亲,拿出几近做好的口罩,赛到父亲手里:“替口鼻挡风御寒的。”


    兰秀才摸了摸女儿的头,忽然道:“小五儿,你要是个男孩,就是上天赐给爹的儿子了,也许只是出生时刻差了......真是个男孩,早晚能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唉,爹走了,你要帮娘撑着这个家。”


    小五儿被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弄得一时心乱如麻,却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秦氏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兰耀祖又走回来抚了抚妻子的手臂,却只是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小五儿眼望着父亲削瘦的身体很快消失到了夜色里。


    母女二人回到院子里,听到侧房里还有女孩子们清脆的笑声传来。


    小五儿这天晚上没回姐姐们的房里。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迷糊着了。突然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睁开眼想起历来衙役们要从家里乱翻乱拿东西的。


    坐起来看见秦氏还坐在小炕桌旁出神。便让娘收拾细软,趁着深夜把这些东西藏了起来。


    小五儿被一片拍门声惊醒时,天还未大亮。


    秦氏带着一脸的惊慌去开门,小五儿朦胧着眼跟在她的身边。


    三四个衙役带着一群仆役打扮的人闯了进来,两个堵住门,其它的人就四散开来冲向各个房里。


    一会儿,小五儿看见姐姐们哭哭啼啼地被轰到了院子里,大家都聚拢到秦氏身边。


    屋里噼哩啪啦东西落地的声音不断传出来。


    一个高个子仆役打扮的人,围着兰家母女踱来踱去,突然停住脚步,向秦氏问道:“兰耀祖哪里去了?”


    秦氏偏开脸说:“不知道。”


    那人怀疑地看着她,沉思了一下,突然低下头大声向小五儿喝问道:“你爹呢?”


    小五儿“哇”地一下子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啊……我爹走啦……爹跟娘吵架了……爹说要死给我们看,再也不回来了……啊……”


    姐姐们“呜呜”地哭得更历害了。


    秦氏把小五儿揽到身前,迟疑着问道:“我家相公怎么样了?难道,难道,难道真的死了,你们在哪里见到他的尸身了?”


    那仆役一语不发,只是阴狠地盯着她。


    秦氏毫无预兆地突然坐在地上数落着哭了起来:“冤家啊……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留下这孩儿们让我怎么过啊……”


    “别嚎了!”一个满脸横肉地捕快训斥道:“兰耀祖是乱党党羽,他死了倒省得爷们的麻烦!”


    那些人渐渐都回到了门口,高个子仆役沉吟了一会儿,挥挥手带着他们离开了。


    小五儿从眼角里看着他们都出去了,慢慢停住了哭声。


    秦氏却还坐在地上痛哭个不停。


    悲莫悲兮生别离,也许,这样突兀的分别真让娘伤心了。小五儿心下想到,不知爹逃往何处,更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不知道娘是做戏还是借此发泄无奈和悲伤。


    渐渐有邻居们到门口探问,陈婶更是大为吃惊,二姐哽哽咽咽地向众人述说了刚才的经过,见是这等吃官司的事儿,邻居们便说上三两句不咸不淡的话,慢慢散去了,只有陈婶一家人留下来了。


    陈婶边劝解着秦氏,边搀着她向屋里走去。陈叔也指挥着兰家姐妹们和他家阿牛收拾院里屋里满地的东西。


    众人都进了屋,小五儿见天色还早,便去掩上大门——这是她前世养成的习惯,门开着院子里没人会安不下心来。她惊讶地发现那高个子仆役正站在门外边,看样子是要转身走开,听见门响,还回头斜了她一眼。


    这些人心思果然阴毒,小五儿心道,若不是娘刚才确实伤心大哭,也许早已泄露秘密。刹那间她感觉到自己非常弱小,无力对抗世界上这些人和事。


    吃了点早饭,小五儿挣脱开一直拉着她的二姐,就向堂屋里走去。族里仅有的三两个堂伯堂叔正和娘在屋里商量对策。


    一个男人的咆哮声从屋里传出来:“……怎么把堂兄逼走的?什么事值得这样埋怨堂兄?正所谓家有贤妻夫祸少,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里第一个说不过去……”


    小五儿心下大怒,是谁这样没有道理,不说如何应对官府,倒抓这没影子的事儿。


    进去一看,却是兰耀财这个没天理的玩意儿。他看到小五儿进来,眼神闪了一闪,就噤了口,向后退了一步。


    小五儿细声细气地叫道:“耀财叔叔,什么是天意呀?娘说天意让爹娘吵了一架,爹离开家避了一场灾难。耀财叔叔,什么是天意呀?”


    一个胡须花白了的伯伯接过话来答道:“正是。若非耀祖离家而去,惹上这等大官司,不死也要脱层皮。此乃天意导引,助我兰家过此大劫,大家切莫再有他言,好生弥消了这场大祸才是正经。”


    小五儿走到秦氏身边,倚在她的怀里。听着这些伯伯叔叔们商量如何花钱找人分说,你一言我一语,不时咋舌叹气,都道这等结党营社的大案无可挽回,最后却得出结论道只能大家等等看事态如何发展再说。


    一天地忙碌。晚上安静下来了,兰家姐妹才发现各屋里的铜银烛台、黄铜镜子、及女孩儿们的小首饰等略值几文的东西都不见了,细一盘点,还少了银顶针、银头筷子并几件半新衣服等各色物品。


    二姐恨道:“定是那些混帐衙役捕快们拿走了,这些天杀的。”


    姐妹们怒恨交加,不禁恶言咒骂起来。


    小五儿却只纳罕明明这些人早上都是空着手出大门的,不知他们如何夹带出去的。


    夜色已深,姐姐们回房睡去了,小五儿照例留下来陪着娘。母女二人在炕桌两边对坐着。秦氏沉默良久,开始向小五儿絮叨,一会儿说不知你爹在外边怎么样了,一会又说不知哪些人还来不来,这场劫难如何过去。


    小五儿知道娘不是在和她商量,只是在向一个共同保守着秘密的人说说心里的想法,就默默地听着。


    终于,秦氏说:该打听打听姜家那边怎么样了。


    姜秀才当然也逃走了。陈婶说街里贴了好多缉拿案犯的告示,想必兰秀才看到了就不会回来,肯定要逃得远远的。


    那些衙役后来又逼问过几次,自从后来坊里传言那豪绅占了姜家的房产以后,却是一次比一次放松了。到了过年时候这件事就似不了了之了。


    然而,这不过是命运里坎坷来临的一个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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