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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作者:西门无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摄政王克死三任未婚妻,您嫁过去必死无疑!”重生后的苏软软笑了:死?上辈子他屠我满门,这辈子我偏要嫁!


    大婚夜,男人染血的手掐住她下巴:“不怕死?”


    她反手搂住他脖颈:“更怕王爷…不跟我一起活。”


    后来,朝臣们惊恐发现,杀人如麻的阎罗王,竟被个小姑娘揪着耳朵训:“再熬夜批奏折,今晚别想亲亲!”


    1


    喉间涌上的血腥气是如此真实,像一把生锈的钝刀,正从我的肺管里硬生生剜过。


    我猛地睁开眼,撞进一片绣着缠枝莲纹样的藕荷色纱帐里。


    鼻尖萦绕的不是想象中刑场的尘土与血腥,而是淡淡的、熟悉的鹅梨帐中香。


    “小姐?小姐您醒了?”焦急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哭腔。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见安黎那张尚显稚嫩的脸。


    她眼睛红肿,发髻上的绢花歪歪扭扭,正是我十五岁那年的模样。


    “水……”嗓子干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安黎连忙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到我嘴边。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那股虚幻的血腥味才渐渐散去。


    我环顾四周,雕花拔步床,紫檀木梳妆台上摆着我常用的螺钿胭脂盒,窗外的阳光透过菱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不是阴曹地府,也不是被抄家后关押我们的诏狱。


    这是……我的闺房?


    我颤抖着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肌肤细腻,没有一丝伤痕。


    再摸向心口,那里不再是被羽箭穿透的剧痛,而是沉稳有力的跳动。


    “安黎,”我的声音依旧不稳,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今年……是哪一年?”


    安黎愣住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小姐您睡糊涂啦?今年是永安二十七年,六月初六啊!您昨天午睡时突然发热说胡话,可吓死奴婢了!”


    永安二十七年,六月初六。


    我猛地攥紧了锦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永安二十八年,秋,我苏家满门,上至年过花甲的祖父,下至刚学会走路的侄子,七十二口人,被冠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押往城西刑场问斩。


    而我,作为苏家嫡女,在亲眼目睹家人首级落地后,被一支冷箭穿心而死。


    执刑的,是当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宫瑜。


    他就站在高台上,玄色蟒袍在秋风中猎猎作响,面容冷峻如冰雕,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没有半分波澜,仿佛我们苏家七十二条人命,不过是踩死了几只蝼蚁。


    原来……我竟重生了?


    回到了苏家灭门的前一年?!


    2


    “小姐,您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还不舒服?”安黎担忧地伸手想碰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地躲开了。


    重生的狂喜之后,是铺天盖地的恨意与冰冷的恐惧。


    上辈子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祖父被打断双腿仍破口大骂的模样,母亲抱着弟弟尸体时的绝望哭喊,父亲血溅当场的惨烈……


    还有宫瑜那张无悲无喜的脸。


    “安黎,”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外面……是不是有什么风声?”


    安黎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犹豫,她咬了咬唇,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小姐,您听说了吗?就是……就是摄政王那位新定下的未婚妻,李御史家的千金,昨儿个……失足落水,没救回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


    李御史家的千金?


    我想起来了,那是宫瑜的第三任未婚妻。


    上辈子这个时候,我只当是桩不幸的意外,并未放在心上。


    “不止呢,”安黎见我没反应,胆子大了些,语速也快了起来,“京城里都传遍了!说摄政王是‘阎罗转世’,命硬克妻,前三任未婚妻,一个染了怪病,一个骑马摔断了脖子,现在这个又落水……您说这是不是邪门了?大家都在说,谁要是嫁给摄政王,就是跳进了鬼门关,必死无疑啊!”


    “克妻阎罗”……这个名号,我上辈子倒是听过,只是那时苏家尚在,我一心扑在待嫁的喜悦中(那时我定的是另一家婚约),并未深究。


    可现在想来,宫瑜的三任未婚妻,死得确实蹊跷。


    安黎见我沉默,急得快要哭出来:“小姐,幸好老爷之前没应下那门亲!不然……不然您可怎么办啊!”


    我没说话。


    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疼痛让我保持清醒。


    克妻?


    必死无疑?


    上辈子,他宫瑜冷眼旁观我苏家灭门,我苏软软化作厉鬼,都恨不得啃其骨,饮其血!


    如今老天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岂能躲躲藏藏,苟延残喘?


    死?


    我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只透着彻骨的寒意。


    宫瑜,上辈子你让我家破人亡,魂归黄泉。


    这辈子,我偏要嫁给你!我倒要看看,是你这“克妻阎罗”的命硬,还是我苏软软的复仇之心更烈!


    我要嫁进摄政王府,我要待在你身边,我要亲眼看着你,看着那些害死我家人的人,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毁灭!


    3


    “安黎,”我抬眼看向她,眼神平静得可怕,“去,帮我梳妆。我要去见父亲。”


    安黎被我眼中的陌生神情吓了一跳:“小姐,您现在身子还弱,见老爷做什么?”


    “我要去求亲。”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求……求亲?”安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眼睛瞪得溜圆,“小姐!您疯了吗?求哪家的亲不好,您要去求……求摄政王?!外面都说……”


    “我知道外面说什么。”我打断她,语气冷硬,“但这门亲,我求定了。”


    安黎急得直跺脚:“小姐!使不得啊!那可是摄政王!是克死三任未婚妻的阎罗王啊!您嫁过去就是送死啊!”


    “送死?”我轻轻抚摸着腕上那只上辈子母亲留给我的暖玉镯子,冰凉的触感让我更加清醒,“安黎,你记住,这世上比死更可怕的事,多了去了。”


    比如家破人亡,比如含冤而死,比如连做鬼都不得安宁。


    我看着镜子里那张尚显青涩的脸,眼底却翻涌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恨意与坚韧。


    宫瑜,你以为我是因为害怕才不嫁吗?


    不,我是因为恨,才偏要嫁!


    “别多说了,帮我梳妆。”我不再看她震惊的表情,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安黎知道我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虽急得不行,却也只能红着眼圈,拿起梳子,手抖得厉害。


    梳妆完毕,我换上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襦裙,走到镜前。


    镜中的少女,面色虽有些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冰的刀,锋芒毕露。


    很好,这才是从地狱爬回来的苏软软。


    4


    父亲正在书房里唉声叹气。


    我进去时,他正对着一幅山水画发呆,鬓角的白发似乎比我记忆中又多了些。


    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看见是我,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盏,脸上露出关切:“软软?你怎么不好好歇着?身子好些了吗?”


    “女儿多谢父亲关心,已经好多了。”我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声音平静。


    父亲招手让我过去,仔细看了看我的脸色,眉头皱得更紧:“还是有些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快坐下,别站着。”


    我没坐,而是挺直了脊背,直视着父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父亲,女儿今日来,是想求您一件事。”


    “你这孩子,跟父亲还这么客气做什么?”父亲笑了笑,“什么事,说吧,只要为父能做到的。”


    “女儿想求父亲,”我的心跳得飞快,掌心也沁出了汗,但我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去向摄政王府提亲,就说……女儿苏软软,愿意嫁与摄政王为妃。”


    “噗——”


    父亲刚喝进嘴里的茶猛地喷了出来,他震惊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般:“你……你说什么?软软,你是不是还在发热说胡话?!”


    “女儿没有说胡话。”我跪了下来,膝盖撞在冰凉的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女儿是认真的。女儿愿意嫁给摄政王。”


    “荒唐!简直荒唐!”父亲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身,指着我的鼻子,“你知不知道外面怎么说他?克死三任未婚妻!那是个阎罗王!你嫁过去还有活路吗?!我苏某就算丢了这乌纱帽,也绝不可能把你推进那火坑里去!”


    “父亲!”我抬起头,眼中已是泪光闪烁,但那不是害怕,是恨,是不甘,“您以为女儿不知道吗?可女儿为什么要嫁,父亲就真的不明白吗?”


    我没有明说上辈子的事,因为那太过离奇。


    但我知道,父亲是懂我的。


    苏家世代忠良,却不知何时已被卷入了朝堂的漩涡,危机四伏。


    上辈子的灭门之祸,绝非偶然。


    “父亲,”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女儿不是去寻死的。女儿是去……是去求一条活路,也是去为我们苏家,求一条活路。”


    我不能告诉父亲,我知道一年后苏家会灭门。


    但我可以让他明白,嫁给宫瑜,或许是目前唯一能靠近权力中心、看清敌人的路。


    父亲怔怔地看着我,眼中满是痛心与不解:“软软,你到底……”


    “父亲,”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传来剧痛,“若您不答应,女儿便长跪不起,以死明志!”


    5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窗外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聒噪得令人心烦。


    父亲看着我决绝的模样,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他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他的女儿,看似温婉,骨子里却有着一股拗劲。


    他背过身去,肩膀微微颤抖。


    我知道,他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一边是宝贝女儿的性命,一边是可能存在的、我口中的“活路”。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的膝盖已经跪得麻木,额头也传来阵阵钝痛。


    但我不敢松懈,死死地盯着父亲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父亲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眼圈红了,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无奈。


    “罢了……罢了……”他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声音沙哑,“你这孩子,真是……随了你母亲的性子,倔得像头牛。”


    他走上前,伸出手,想要扶我起来,手却在半空中顿住了,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


    “我会让人去摄政王府提亲。”他闭上眼,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你给我记住,苏软软,如果你敢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为父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把你从那王府里抢出来!”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父亲的妥协与疼爱。


    “谢谢父亲。”我再次磕了个头,这一次,带着感激,也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走出书房时,阳光正好。


    我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宫瑜,我来了。


    这一世,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你的王府,我苏软软闯定了!你的“克妻”之名,我倒要看看,能不能克死我这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者!


    大婚之日,不会太远了。


    6


    盖头落下的那一刻,世界陷入一片粘稠的红。


    喜帕上绣着的并蒂莲刺得我眼眶发酸。


    不是感动,是嘲讽。


    京城百姓都说,我苏软软是自寻死路,嫁入这活阎王的府邸,不过是给那座王府添上第四具枉死的孤魂。


    轿子颠簸着穿过长街,外面隐约传来窃窃私语,像无数只小虫子在爬。


    “看呐,那就是苏府的姑娘……”


    “啧啧,真是可惜了这容貌,要去给阎罗王祭旗了……”


    “听说摄政王今早还在刑场监斩呢,也不知这喜服上有没有沾了血腥味……”


    血腥味。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红绸帕。


    上辈子刑场上的血腥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但此刻,我心中没有半分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病态的亢奋。


    宫瑜,你越是让人害怕,我就越是要靠近你。


    只有站在你身边,我才能看清那些藏在阴影里的刀,才能为苏家报仇。


    轿子猛地一停,外面传来喜娘尖利的唱喏声:“吉时到——新人下轿——”


    安黎扶着我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微微发颤。


    我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道:“别怕,我没事。”


    她哽咽着点头,替我掀起轿帘。


    我踩着红毡,一步步走向那座巍峨的摄政王府。朱红大门上贴着斗大的“囍”字,却透着一股与喜庆格格不入的森冷。


    府门前站满了侍卫,个个身披甲胄,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仿佛不是在迎亲,而是在守卫一座牢笼。


    人群中,我似乎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那是上辈子参与构陷苏家的官员家眷,他们眼中闪烁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很好。


    你们都等着看我死是吗?


    我唇角微扬,藏在喜帕下的笑容冰冷而决绝。


    那就等着吧。


    我苏软软从地狱爬回来,可不是为了轻易死去的。


    7


    拜堂的过程快得像一场闹剧。


    宫瑜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


    他身上果然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松烟墨的气息,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味道。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喜袍,上面用金线绣着暗纹蟒龙,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也愈发冰冷。


    他没有看我,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扫过。


    那张脸俊美得如同冰雕玉琢,却毫无半分人气,只有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仿佛能将人吸入无尽的深渊。


    “一拜天地——”


    我随着他弯腰,膝盖触碰到冰凉的蒲团。


    “二拜高堂——”


    空无一人的正位上,只有两座冰冷的牌位。


    听说摄政王父母早亡,由先帝抚养长大。


    呵,难怪他性子如此凉薄。


    “夫妻对拜——”


    我转过身,正对上宫瑜的目光。


    那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带着审视,带着冷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我没有回避,甚至在喜帕的遮掩下,微微扬起了下巴。


    宫瑜,你看清楚了,我是苏软软,是那个你上辈子亲手葬送了全家的苏软软。


    这辈子,我来了。


    他的眉头似乎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礼成。


    喜娘高喊着“送入洞房”,我被安黎搀扶着,走向后院的新房。


    经过回廊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黑影闪过,那是宫瑜的暗卫,墨影。


    上辈子,我曾见过他几次,是个沉默寡言、杀人不眨眼的角色。


    新房布置得极为奢华,满室红烛高烧,映得四周的陈设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暖色。


    喜床上撒着花生桂圆,寓意早生贵子。


    多么讽刺。


    安黎替我卸下沉重的凤冠,看着我额头上因为跪得太久而留下的红印,眼圈又红了:“小姐……”


    “好了,别哭了。”我打断她,“你先出去吧,守在门外,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安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红烛燃烧的“噼啪”声格外清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龙凤喜饼甜腻气味,却掩盖不住那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我走到桌边,拿起一块喜饼,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放下。


    胃里一阵翻涌,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厌恶。


    厌恶这虚假的喜庆,厌恶这即将到来的“新婚之夜”。


    但我知道,我必须面对。


    8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红烛燃去了大半。


    外面隐约传来猜拳行令的声音,但很快就沉寂下去。


    这座王府,似乎连喜庆都带着一种压抑的死寂。


    我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那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


    面色平静,眼神却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这副皮囊只有十五岁,可灵魂却早已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吱呀——”


    房门被推开了。


    没有想象中的醉醺醺的新郎,只有一股更加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我猛地回头。


    宫瑜站在门口,玄色的喜袍上沾染着不少暗红的污渍,显然是新鲜的血迹。


    他刚从哪里回来?


    刑场?


    还是某个见不得光的密会?


    他随手关上门,那双漆黑的眸子落在我身上,像在打量一件物品。


    没有惊艳,没有欣赏,只有冰冷的审视。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靴底踩在青砖上,发出沉稳而压抑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甚至微微扬起了下巴,迎上他的目光。


    不能怕,苏软软,你不能怕他。


    你是来复仇的,不是来送死的。


    他在我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身上的血腥味几乎将我淹没。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凉意,轻轻挑起我的下巴。


    指尖触及皮肤的瞬间,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冰冷的触感,让我想起了上辈子他站在高台上,俯瞰我家破人亡时的冷漠。


    “不怕死?”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玩味,又带着一丝残忍。


    那语气,仿佛在问一个将死之人,是否准备好了迎接死亡。


    9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喉咙。


    怕吗?


    当然怕。


    眼前这个人,是双手沾满鲜血的阎罗王,是上辈子灭我满门的刽子手。


    他的眼神,他的气息,都让我本能地感到恐惧。


    但我不能让他看出来。


    我看着他眼中倒映出的自己,那个看似平静,实则眼底藏着惊涛骇浪的女子。


    上辈子的恨意如同一把火,在我心底熊熊燃烧,瞬间压过了恐惧。


    我为什么要怕他?


    是他欠我的!是他欠苏家的!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颤抖。


    然后,在他惊讶的注视下,我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没想到的举动。


    我反手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他的身体瞬间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更深的冰冷和危险。


    他大概从未想过,一个即将被他“克死”的未婚妻,竟然敢主动触碰他,甚至……搂住他?


    我的指尖触碰到他颈后微凉的肌肤,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上辈子我从未注意到的。


    原来,他也并非刀枪不入。


    “怕。”我抬起头,迎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眸,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怎么能不怕呢?王爷您可是‘克妻阎罗’,外面都说,嫁入王府的女人,活不过三个月。”


    我故意顿了顿,看着他眼中的寒意越来越浓。


    很好,就是要让他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可是……”我话锋一转,唇角勾起一抹微弱的、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比起死,我更怕……”


    我的声音放得更轻,几乎是贴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更怕王爷……不跟我一起活。”


    10


    空气瞬间凝固。


    红烛“噼啪”一声爆了灯花,映得宫瑜的脸色忽明忽暗。


    他眼中的错愕再也无法掩饰,那双总是冰冷无情的眸子,此刻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了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他大概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所有靠近他的女人,要么是贪图权势,要么是吓得瑟瑟发抖,从未有人敢像我这样,用如此大胆而直白的方式,说出“怕他不一起活”这种话。


    这哪里是怕?


    这分明是挑衅,是试探,是在他的底线边缘疯狂蹦迪。


    我能感觉到他搂着我下巴的手指微微收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力道,似乎想将我捏碎。


    但同时,他身体的僵硬也渐渐缓解了一些。


    “哦?”他低沉的嗓音里多了一丝玩味,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却未达眼底,依旧带着冰冷的危险,“苏软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没有移开视线,甚至更加用力地搂住了他的脖颈,将自己的身体向他靠近了一些。


    我们的距离如此之近,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混合着血腥和墨香的味道,能感受到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


    这心跳,是活的。


    “王爷若是想让我死,”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我现在就可以死在您面前。但我死了,谁来陪王爷呢?”


    我顿了顿,看着他眼中的情绪变幻,继续说道:“外面的人都说您克妻,可我偏不信。我就想看看,是您的命硬,还是我的命硬。就算真的活不长……”


    我故意露出一丝委屈的神情,眼底却藏着一丝狡黠:“那也要拉着王爷一起,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这番话半真半假,带着少女的娇憨,又透着一股不要命的泼辣。


    我知道,对付宫瑜这种人,示弱和恐惧只会让他更看不起,只有展现出与众不同的“胆识”,甚至是“无赖”,才能让他另眼相看。


    果然,宫瑜看着我,沉默了许久。


    久到我几乎以为他会一掌把我拍飞。


    然后,他忽然低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低,带着一丝沙哑,却破天荒地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反而多了一丝……奇异的兴致。


    “有意思。”他松开了掐着我下巴的手,指尖却若有似无地划过我的脸颊,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苏软软,你很有趣。”


    他没有推开我,反而微微倾身,靠近我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缓缓说道:


    “既然你这么想跟本王一起活……”


    他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廓,带着一丝灼热的危险:


    “那便好好活着。”


    红烛依旧燃烧着,映着满室的红。


    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没有死在新婚之夜,反而在阎罗王的榻前,赌赢了第一步。


    11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时,我正对着铜镜描眉。


    镜中的人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昨夜几乎无眠。


    宫瑜并未如寻常新郎般留宿,他在那声“有意思”后便离开了新房,只留下满室未燃尽的红烛和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我知道,他这是在试探,也是在观望。


    “小姐,您真要去书房啊?”安黎捧着水盆进来,见我换了身便于行动的浅碧色褙子,忍不住又念叨,“昨儿个喜娘还说,新妇头三日该在房里歇着……”


    “等我在这王府站稳脚跟,别说歇三日,歇三年都行。”我放下眉笔,指尖划过镜中自己的眉眼,“可现在?宫瑜那头老狼还没被捋顺毛呢。”


    安黎被我的比喻吓得一哆嗦。


    我没理会她的紧张,起身就往书房去。


    摄政王府大得像座迷宫,我凭着上辈子零星的记忆七拐八绕,果然在西跨院找到了那间常年飘着墨香的书房。


    还没走近,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推开门,宫瑜果然坐在书案后,墨发未束,只松松用一根玉簪绾着,玄色常服上落着几点墨渍。


    他面前堆着半人高的奏折,右手执笔,正在批阅,左手却掩在袖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听见动静,他头也未抬,只冷声问:“谁让你进来的?”


    “王爷日理万机,臣妾怕您累垮了身子,以后没人疼臣妾了。”我笑眯眯地走过去,将手里刚让厨房炖的冰糖雪梨羹放在他手边,“昨儿个熬到后半夜,今儿个天不亮又起来,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他握笔的手顿了顿,抬眸看我。


    那双黑眸里没什么情绪,却像结了冰的湖面,冷得能把人冻僵:“本王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管?”


    “王爷是臣妾的夫君,夫君的身子,臣妾自然要管。”我伸手就去夺他手里的笔,“先把这碗梨羹喝了,再批半个时辰,必须去睡会儿。”


    他手腕一翻,轻易避开我的手,眼神更冷:“放肆。”


    12


    空气瞬间降到冰点。


    书房外的暗卫墨影大概正捏着刀柄,随时准备冲进来“处理”我这个胆敢冒犯摄政王的新妇。


    安黎躲在门后,估计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但我迎着宫瑜的目光,非但没退,反而往前凑了一步。


    上辈子我怕他怕到骨子里,这辈子偏要做那只敢捋虎须的猫。


    “王爷觉得,是身子重要,还是这几本破奏折重要?”我故意扫了眼他案上的奏折,“再说了,您要是累病了,朝堂上那些老狐狸指不定怎么高兴呢。到时候臣妾一个弱女子,谁来护着?”


    我说着,眼圈就红了,不是装的——想起上辈子苏家无人庇护的惨状,这眼泪就来得真切。


    宫瑜看着我泛红的眼眶,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松了松。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放下笔,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苏软软,你就这么怕本王死?”


    “怕。”我吸了吸鼻子,理直气壮,“您要是死了,谁给臣妾撑腰?谁让那些说您克妻的人闭嘴?”我顿了顿,故意压低声音,带着点委屈,“再说了……昨儿个晚上您说要让臣妾好好活着,可您自己却不爱惜身子,这不是说话不算话吗?”


    这话戳中了他昨晚的承诺。


    宫瑜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我这种“胡搅蛮缠”的方式有些无奈。


    他没再说话,只是拿起那碗冰糖雪梨羹,动作有些生硬地喝了起来。


    我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凑过去帮他理了理微乱的袖口:“这就对了嘛。以后每天亥时之前必须歇着,不然……”


    “不然如何?”他抬眸看我,眼神里多了些探究。


    我狡黠地一笑,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不然今晚就不让王爷进臣妾的房,罚您去书房睡冷板凳。”


    13


    宫瑜端着碗的手猛地一僵,差点把梨羹洒出来。


    他大概从未想过,一个刚嫁进来的新妇,竟敢用“禁足”来威胁他这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书房外传来极轻微的抽气声,想必是墨影惊得忘了屏息。


    我强忍着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伸手去拿他空了的碗:“喝完了就好,您再批半个时辰,我去给您准备午膳。”


    他却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指尖依旧冰凉,力道却不大,像在试探。


    “苏软软,”他看着我的眼睛,黑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松动,“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我等了太久。


    我迎上他的目光,敛去了所有的笑意,声音平静却坚定:“我想活着。不仅要活着,还要好好活着。”


    我顿了顿,故意避开他探究的眼神,“王爷是当今最有权势的人,跟着王爷,我才有活路。”


    这个理由足够“现实”,也足够“安全”。


    我不能告诉他我知道上辈子的事,只能用最直白的利益关系来解释我的行为。


    宫瑜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他会识破我的谎言。


    然后,他忽然松开了手,重新拿起笔,淡淡道:“出去。半个时辰后,让墨影来叫本王。”


    “好嘞!”我立刻换上笑脸,端起空碗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回头叮嘱,“王爷可不许耍赖哦!”


    走出书房,安黎才捂着胸口跑过来,脸色煞白:“小姐!您刚才太吓人了!您居然敢揪王爷的……虽然没真揪,但那话也太……”


    “不这样,怎么让他知道我不好惹?”我拍了拍安黎的手,“放心吧,宫瑜不是不分好歹的人。他心里清楚,我对他没恶意。”


    至少,现在没有。


    等我查到苏家灭门的真相,再谈恶意也不迟。


    14


    接下来的几日,我把“驯夫”当成了正经事来做。


    亥时一到,不管宫瑜在做什么,我都会准时出现在书房,要么端着安神汤,要么拿着暖手炉,软硬兼施地把他往卧房拽。


    起初他会冷着脸拒绝,我就使出“一哭二闹三禁足”的招数——当然,“哭”是假哭,“闹”是撒娇,“禁足”则是威胁不让他进我的房。


    别说,这招还真管用。


    宫瑜似乎对我这种毫无规矩的“内宅妇人”做派毫无办法,每次被我缠得没辙,最终都会皱着眉跟我走。


    有一次,他被我拽着袖子往卧房走时,恰好被前来送密报的墨影撞见。


    墨影那震惊得差点掉了下巴的表情,我至今记忆犹新。


    而我也没闲着。


    在“管教”宫瑜的同时,我开始暗中调查上辈子苏家灭门的线索。


    我借口整理嫁妆,把母亲陪嫁的老仆悄悄找了出来——那是个叫福伯的老人,曾是父亲的亲信,上辈子抄家时侥幸逃脱,后来不知所踪。


    没想到这辈子,他竟还在苏府当差。


    我趁着一次府中采买的机会,让安黎支开旁人,单独见了福伯。


    “福伯,”我看着他鬓角的白发,声音压得极低,“你还记不记得,上辈子……不,去年冬天,父亲是不是曾收到过一封来自北境的密信?”


    福伯浑身一震,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低声道:“小姐,您……您怎么知道?那封信……老爷看了之后就烧掉了,还叮嘱老奴绝不能外传。”


    “信上写了什么?”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北境,正是上辈子苏家被诬陷“通敌”的关键。


    福伯皱着眉回忆:“老奴当时只瞥见一眼,好像提到了‘军饷’、‘李’……后面的就没看清了。不过老爷看完信后,脸色很差,还说‘看来他们终于要动手了’……”


    “李?”我心中一凛,难道是丞相李嵩?上辈子,正是他牵头弹劾父亲通敌。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安黎的声音:“小姐,该回去了,王爷派人来寻您了。”


    15


    我立刻示意福伯噤声,匆匆交代他“务必保密,等我消息”,便跟着安黎往回走。


    没走多远,就看见墨影站在月洞门下,见了我,躬身道:“王妃,王爷在书房等您。”


    我的心猛地一沉。宫瑜从不会主动派人找我,除非……他发现了什么?


    走进书房,宫瑜果然坐在书案后,面前放着一叠卷宗。


    他抬眸看我,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你刚才去了哪里?”


    “我……我去前院找张嬷嬷问了些府中采买的事。”我定了定神,面上露出疑惑,“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采买需要避开所有人,单独和一个老仆在柴房谈半个时辰?”宫瑜拿起桌上的一支玉簪,正是我今早插在头上的那支,“墨影,把你听到的说给王妃听。”


    墨影从阴影里走出来,声音平板无波:“属下奉王爷之命保护王妃,今日见王妃与苏府旧仆福伯在柴房密谈,内容涉及……北境密信与李姓官员。”


    我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我早该想到,宫瑜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宫瑜将玉簪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苏软软,你嫁给本王,真是为了‘好好活着’?还是为了查你苏家去年冬天那封烧掉的密信,以及……你父亲通敌的真相?”


    他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穿了我的伪装。


    我看着他冰冷的眼神,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是徒劳。


    深吸一口气,我没有跪下,也没有求饶,只是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是。我父亲是被冤枉的。我嫁进王府,就是为了查清楚真相,为苏家翻案。”


    事已至此,与其躲躲藏藏,不如坦诚一搏。


    我倒要看看,这个宫瑜,到底是真的冷血无情,还是……另有隐情?


    书房里死一般寂静。


    宫瑜看着我,黑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有探究,有冷冽,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良久,他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玩味,却依旧冰冷:“苏软软,你倒是敢说。”


    他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来,气势压迫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你就不怕,本王现在就以‘意图干预朝政’的罪名,把你关起来?”他停在我面前,低头看着我,眼神危险如狼。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迎上他的目光,声音虽轻,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如果王爷要关,那就关吧。但我苏软软就算死,也不会放弃为家人翻案。”


    宫瑜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然后,他忽然伸出手,不是掐我的脖子,而是……轻轻拂去了我鬓边掉落的一缕碎发。


    他的指尖冰凉,动作却意外地轻柔。


    “想查?”他看着我的眼睛,黑眸深处似乎有光闪过,“可以。但从今天起,你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本王汇报。”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这是……同意了?


    宫瑜见我发呆,眉头微蹙,语气又恢复了冷硬:“怎么?不敢了?”


    “敢!”我立刻回过神,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狂喜,挺直了脊背,“多谢王爷成全!”


    宫瑜没再说话,只是转身走回书案后,拿起朱笔,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出去。”他淡淡道,“别忘了,亥时之前,本王要看到你。”


    “是!”我福了福身,转身走出书房。


    直到走出很远,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宫瑜为什么会同意?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斑驳陆离。


    我看着自己映在地上的影子,握紧了拳头。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只要能让我查下去,就够了。


    只是,我隐隐觉得,这个摄政王,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16


    那支刻着“李”字的鎏金箭簇握在掌心时,我才明白福伯那句“他们终于要动手了”的寒意。


    三日前,我按宫瑜的吩咐将密信线索和盘托出,他只丢给我一句“去刑部门房找陈年旧档”。


    昨夜趁他批奏折时,我溜进库房翻了半夜,竟在一支走私兵器的案宗里发现了它——箭头淬着北境特有的“见血封喉”毒,箭杆暗纹与李嵩府上的私兵标记如出一辙。


    “小姐!丞相府的人在外面散布谣言,说您用巫蛊之术迷惑王爷!”安黎跌跌撞撞闯进来,鬓角的珠花散了一地,“还有人说……说您房里搜出了扎着王爷生辰八字的木偶!”


    我的心猛地一沉。


    李嵩果然坐不住了。


    上辈子苏家被抄时,也是先被扣上“巫蛊”的罪名,再罗织通敌证据。


    这老匹夫连手段都懒得换。


    “慌什么?”我将箭簇塞进袖中,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镜中人眼底虽有惊涛,面上却扯出一抹冷笑,“去,把王爷常穿的那件墨狐斗篷拿来,再告诉墨影,让他带王府侍卫把前院围起来。”


    安黎愣住:“小姐,您要做什么?”


    “做戏。”我转身时,袖中的箭簇硌得掌心生疼,“既然他们想演巫蛊戏码,我就陪他们演场大的。”


    刚走到前厅,就见李嵩带着御史台的人堵在月亮门,花白胡须抖得像只发怒的公鹅:“摄政王!您可要为下官做主啊!苏氏妖言惑主,私藏巫蛊之物,此乃大逆不道之罪!”


    他身后的家丁举着个红布包,里面赫然是个扎满银针的木偶,上面用朱砂写着“宫瑜”二字。


    周围的下人们窃窃私语,看向我的眼神充满恐惧。


    好一招先发制人。


    我还没开口,身后忽然传来衣袂带风的声响。


    宫瑜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玄色锦袍上甚至还沾着未干的墨痕,显然是从书房直接赶来。


    他看都没看李嵩,径直走到我身边,目光落在我微微攥紧的袖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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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本王的生辰八字,苏软软从何处得来的?”宫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空气瞬间凝固。


    李嵩得意地捋着胡须:“王爷明鉴!此等妖术必是苏氏从旁门左道所得,意图谋害王爷啊!”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辩解,宫瑜却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挑起我的下巴。


    他的动作带着惯有的强势,眼神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示意。


    “本王的生辰八字……”他忽然轻笑一声,俯身在我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不是你昨夜替本王研墨时,亲手从本王枕下抄走的么?”


    这话如惊雷般炸响在众人耳边。


    安黎“啊”了一声,我也惊得睁大了眼。


    枕下?


    我何时……


    不等我反应,宫瑜直起身,面向李嵩时,眼神已冷如寒冰:“李丞相,你说这木偶是巫蛊之物?”


    他随手拿过家丁手中的红布包,指尖捏起那木偶,轻轻一捻,银针竟断成两截。


    “本王瞧着,倒像是哪家孩子玩的把戏。”他将木偶扔在地上,用靴底碾了碾,“至于这朱砂字迹……”


    他忽然抓起我的手,将我的指尖按在木偶上。


    “苏软软的指甲染着凤仙花汁,朱砂遇酸会变色,你瞧这字迹可有半分晕染?”


    众人凑近一看,果然字迹鲜红如初。


    李嵩的脸色瞬间白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昨夜我替宫瑜磨墨时,他确有片刻让我去内室取印泥,难道那时他就……?


    “李嵩,”宫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你三番五次构陷本王王妃,究竟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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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嵩被宫瑜的气势吓得后退半步,却仍强撑着道:“王爷!下官只是为江山社稷虑!苏氏乃罪臣之女……”


    “罪臣?”宫瑜打断他,从袖中掷出一叠卷宗,“这是刑部门房搜出的旧档,记录着去年冬天北境走私兵器案,人证物证俱在,指向的正是你李嵩府上的私兵!”


    我猛地抬头看向宫瑜。


    他竟早已查到了?!


    李嵩脸色煞白如纸:“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我再也忍不住,从袖中取出那支鎏金箭簇,拍在石桌上,“北境‘见血封喉’毒,箭杆暗纹与你李府私兵标记一致!去年我父亲收到的密信,写的就是你通敌走私兵器,嫁祸苏家!”


    箭簇在阳光下闪着寒芒,李嵩的瞳孔骤然收缩。


    周围的下人发出一片惊呼,看向李嵩的眼神瞬间变了。


    “王爷!这是栽赃!是苏氏妖女蛊惑您!”李嵩状若疯狂,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扑向我,“我杀了你这妖女!”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墨影的匕首精准地打落李嵩手中的刀。


    宫瑜则一把将我拽入怀中,他的手臂紧紧箍着我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拿下!”宫瑜的声音冷得像冰,“将李嵩及其党羽一并押入天牢,彻查苏相爷通敌旧案!”


    19


    李嵩被拖走时,还在疯狂咒骂,唾沫星子溅了一地。


    我靠在宫瑜怀里,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上辈子那个冷眼旁观我家破人亡的摄政王,此刻却将我护在身后,为我怒发冲冠。


    “你怎么知道……箭簇在我手里?”我抬头看他,阳光勾勒着他冷峻的侧脸,连眉梢的戾气都柔和了几分。


    宫瑜低头看我,黑眸里映着我的影子,半晌才道:“你昨夜去库房,墨影便报了信。”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不自然,“那箭簇上的毒,碰了皮肤会溃烂,下次不许再徒手拿着。”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从让我查案,到故意留下生辰八字的线索,再到提前调阅旧档……他一直在暗中帮我。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上辈子……你为什么不救我苏家?”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宫瑜的身体瞬间僵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悔恨,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沧桑。


    “上辈子……”他低声重复,喉结滚动了一下,“那时本王羽翼未丰,李嵩勾结太后,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若本王强行插手,不仅保不住苏家,连自己都会万劫不复。”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我心上。


    我忽然想起上辈子刑场上,他站在高台上,风吹起他的衣袍,那背影看似冷漠,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孤寂。


    “所以你让我嫁过来,是想……”


    “是想弥补。”宫瑜打断我,眼神无比认真,“苏家满门忠烈,不该落得那般下场。本王欠你们的,这辈子想亲手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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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圣旨昭告天下:苏相爷通敌一案系李嵩构陷,平反昭雪,恢复爵位。


    李嵩及其党羽被判斩立决,抄家灭族。


    我站在苏府门前,看着“苏府”二字的匾额被重新挂上,阳光洒在斑驳的门柱上,恍如隔世。


    安黎在一旁抹着眼泪,福伯更是老泪纵横。


    “小姐,咱们回家了。”安黎哽咽着说。


    我点点头,眼眶却有些发热。


    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释然。


    上辈子的血海深仇,终于在今天得雪。


    身后传来脚步声,宫瑜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块温热的帕子:“哭花了脸,不好看。”


    我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看着他:“谢谢你。”


    “谢什么?”他挑眉,“本王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那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


    “什么承诺?”


    “你说过,要让我好好活着。”我凑近他,故意板起脸,“从今天起,你必须按时用膳,不许熬夜批奏折,晚上亥时之前必须回房,否则……”


    “否则怎样?”宫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否则今晚别想亲亲!”我红着脸说完,转身就往府里跑。


    身后传来宫瑜低沉的笑声,那笑声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带着一丝宠溺的暖意。“苏软软,你站住!”


    我回头看他,阳光落在我们之间,将他的影子与我的影子叠在一起。


    上辈子的血梦已成过往,这辈子的路才刚刚开始。


    或许宫瑜曾是我眼中的阎罗王,但现在,他是那个愿意为我怒发冲冠,陪我走下去的人。


    而我,不再是那个一心复仇的孤魂,而是苏软软,是宫瑜的妻。


    王府的方向,墨影正站在远处的街角,见我看过去,默默转身离开。


    我知道,他是去替他家王爷准备亥时前的“功课”了。


    真好。


    风吹过庭院里的老槐树,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哼唱一首关于我和他的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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