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月穿越成商贾弃女,睁眼就被诬陷偷窃家产。
渣爹挥鞭冷笑:“孽女,认罪吧!”
她一把撕烂假账本:“这账,少算三千两!”
从此,她算盘成刀,商路为战场。
嫡姐想毁她清白?
反手送你进大牢!
白莲想抢她生意?
让你倾家荡产!
直到某天,权倾朝野的王爷抵住她:“夫人,国库空虚,不如你当朕的皇后?”
1
额头的剧痛像一把生锈的锥子,凿穿混沌的意识。
我在一片霉味与尘土混合的刺鼻气息里猛地睁开眼,入目是漏着天光的破败木梁,还有——手腕上磨得皮肉生疼的粗铁链。
“醒了?”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伴随着皮鞭“啪”地甩在地上的脆响,带起的劲风刮得我脸颊生疼。
我艰难地转动脖颈,看见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穿着绫罗绸缎,却掩不住满脸的市侩与狠戾。
他手里攥着油光水滑的牛皮鞭,正居高临下地睨着我,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牲口。
“爹?”
这个称呼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陌生的颤抖。
与此同时,一股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沈昭月,商贾沈万堂的庶女,母亲早逝,自幼被养在乡下,半年前才被接回沈府,性格懦弱,备受欺凌……而眼前这个人,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沈万堂。
“孽女!还知道叫爹?”沈万堂冷笑一声,肥硕的手指指向我面前地上摊开的一本账簿,“说!这三千两白银,你偷去了哪里?!”
账簿?偷窃?
记忆迅速对接上画面:原主昨晚被嫡姐沈清瑶叫去库房帮忙,今早醒来就在这柴房,手脚被锁,而沈万堂带着人“人赃并获”,指证她监守自盗。
“我没有……”原主残留的恐惧让我声音发颤,但更多的,是来自现代商业精英沈昭月的冰冷理智。
我扫了一眼那本所谓的“罪证”,纸张粗糙,墨迹不均,上面歪歪扭扭地记着几笔支出,最后一行用朱砂画了个圈,写着“亏空三千两,疑为庶女沈昭月所为”。
呵。
这拙劣的栽赃,连小学生的算术本都不如。
2
“没有?”沈万堂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扬手又是一鞭,这次直接抽在我身侧的木板上,木屑飞溅,“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清瑶,你来跟她说!”
一直躲在沈万堂身后,穿着粉色襦裙、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怯生生地走出来,正是我的嫡姐,沈清瑶。
她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妹妹,我知道你在乡下日子苦,可你怎么能……怎么能偷家里的钱呢?那是给爹爹进货的本钱啊!你要是缺钱,跟我说便是了……”
好一副姐妹情深的白莲花做派。
我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心中冷笑。
原主的记忆里,这位嫡姐表面温柔,暗地里没少给她使绊子,这次“帮忙”,恐怕就是她设下的圈套。
“人证?物证?”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抬眼直视沈万堂,“爹说的人证,是库房那个昨晚跟您一起喝酒的王管事吗?物证,就是这本漏洞百出的假账本?”
沈万堂脸色一沉:“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我扯了扯手腕上的铁链,发出哗啦的声响,“昨晚我被嫡姐叫去库房,不过是搬了几匹布料,前后不到一刻钟,就被迷晕了过去。若我真要偷钱,为何不拿现成的金银,却要动这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的账簿?”
我顿了顿,目光如刀,扫过沈万堂和沈清瑶:“还有,这账本上记着‘上月采买南珠料子,支出两千两’,可我记得清清楚楚,母亲生前留下的一本旧账册里,同样的南珠料子,上等品也不过八百两一匹,那次采买十匹,顶天一千六百两。这多出来的四百两,去了哪里?”
3
我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沈万堂脸上的肥肉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沈清瑶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你……你一个乡下丫头,怎会知道这些?”沈万堂色厉内荏地喝道。
“我虽是乡下长大,可母亲曾是账房先生的女儿,教过我认数记账。”我随口编造着理由,同时调动着原主模糊的记忆,“还有这一笔,‘城西铺面转租费,收一千两’。呵,城西那片地最近半年闹水灾,铺面早就租不出去了,上个月张掌柜明明只给了二百两押金,这一千两又是从哪来的?”
我越说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冷:“最可笑的是这笔药材尾款,上面写着‘付李老板三千两’。可我知道,李老板的药材因为运输延误,品质受损,爹爹你砍了价,实际只付了一千五百两,剩下的一千五百两,是不是进了谁的私囊?”
每说一笔,沈万堂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大概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庶女,突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还能说出这么多账本上的猫腻。
沈清瑶急了,尖叫道:“你血口喷人!这些都是爹爹正常的账目,是你偷了钱还想混淆视听!”
“混淆视听?”我猛地发力,用尽全力将身体向前一倾,铁链被扯得笔直,吓得沈清瑶后退一步。
我盯着沈万堂,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爹和姐姐都认定是我偷了三千两,那这本账,就该好好算算!”
话音未落,我趁着沈万堂愣神的瞬间,另一只手猛地挣脱开(其实是刚才挣扎时磨松了锁扣),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账簿!
“孽女!你敢!”沈万堂惊怒交加,挥鞭就打。
我侧身躲过,手腕一用力,“嘶啦——”一声脆响,那本劣质的账簿在我手中被撕成了两半!
纸屑纷飞中,我冷冷地看着他:“这种少算漏算、前后矛盾的破账,也配拿来诬陷我?沈万堂,你与其花心思栽赃女儿,不如先查查自己的手,是不是太脏了!”
4
“你……你……”沈万堂被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手指都在颤,“反了!真是反了天了!来人啊!把这个孽女给我绑起来,往死里打!”
几个家丁闻讯冲了进来,手里拿着棍棒,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我站在原地,没有丝毫畏惧。
铁链还锁在我的手腕上,磨破的地方渗出血珠,但我眼神里的锐利,却让那些家丁不敢轻易上前。
“打我?”我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可以。但在打之前,我劝你们想清楚。刚才我说的那几笔账,少算的银子加起来,早已超过了三千两。若我是诬告,你们可以打死我;但若是我没说错,这账本有问题,那沈万堂……”
我故意顿了顿,看向门口隐约探头探脑的下人们:“……私吞家产,诬陷子女,这罪名,够不够让你身败名裂,吃牢饭?”
“你胡说!一派胡言!”沈万堂怒吼,但眼神却有些闪烁。
他做的那些手脚,自然经不起细查。
“是不是胡言,一查便知。”我挺直脊背,气场全开,“我沈昭月,行得正坐得端,没偷过你沈万堂一分钱!你若要我认罪,简单——”
我抬起下巴,声音清晰而坚定:“现在就去请城中最有名的王账房先生来,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把沈府近半年的账目一笔一笔核清楚!若是我偷了钱,不用你们打,我自己跳河谢罪!但要是账目对不上,少了的银子不是我拿的……”
我盯着沈万堂,一字一句地说:“沈万堂,你又该当何罪?!”
5
我的话掷地有声,在这小小的柴房里激起一片死寂。
沈万堂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肥硕的腮帮子不停地抽搐着。
他看着我眼中不容置疑的光芒,又看了看周围下人们窃窃私语、怀疑的目光,知道自己若是硬来,只会把事情闹大,真的请来账房先生,他那些龌龊事迟早要败露。
“你……”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最终还是把那口恶气咽了下去,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好!好得很!沈昭月,你给我等着!”
说完,他甩了甩袖子,恶狠狠地对家丁们道:“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锁好了,没我的命令,不准给她饭吃!”
沈清瑶也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不甘心地跟着沈万堂走了。
家丁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上前,将我手腕上的铁链重新锁死,只是力道比之前轻了许多。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关上,重新陷入黑暗。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这才感觉到浑身脱力,额头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但我知道,我挺过来了。
刚才的每一步,都险之又险。
我利用了原主母亲的身份做幌子,又赌沈万堂做贼心虚,不敢真的查账。
那些具体的数字,一部分来自原主零碎的记忆,一部分则是我根据一个商人的贪婪本性推测出来的。
幸好,赌对了。
我抬起手,看着手腕上深可见骨的勒痕,又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沈万堂,沈清瑶……这沈府,果然容不下我。
但没关系。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弃女沈昭月。
我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沈昭月。
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6
霉味呛得我喉咙发痒,铁链的重量像一条毒蛇缠在手腕。
沈万堂没杀我,不过是忌惮查账的后果,可这柴房终究是牢笼。
我攥着怀里那半块算盘珠,指尖在粗糙的木头上划出细痕——得先弄钱,有了本钱,才能撕开这张名为“沈府”的破网。
机会来得比我想的快。
第三天夜里,负责送饭的老仆王妈崴了脚,换了个新来的小厮。
我瞅准他送水时的疏漏,用半块藏在草堆里的碎银买通了他,又编了个“去城隍庙求签消灾,免得污了沈府气运”的鬼话。
那小厮贪财又迷信,竟真趁夜偷偷放了我,还塞给我一身旧衣裳。
四更天的风带着露水的凉,我摸着黑溜出沈府后门,直奔城西的旧货市。
身上总共只有三钱碎银,得掰成八瓣花。
我在一个卖旧布料的摊子前停下,花了两钱买下半匹褪色的素绸,又在杂货摊买了些艾草、干花,最后在铁匠铺旁捡了几根废铁丝——这些,就是我全部的家当。
7
天刚蒙蒙亮,我在最热闹的南门口支起了摊子。
没有招牌,只有一块破木板铺在地上,上面摆着十几个用素绸缝成的小布袋。
布袋样式简单,可里面装的东西却不一样:有的混着艾草和桂花,透着清新;
有的塞了干玫瑰和檀香,闻着安神;
最特别的几个,我用废铁丝弯成小圈,把布袋做成了可以挂在腰间的香囊,还在上面用炭笔描了简单的缠枝花纹。
“卖香囊咯!提神醒脑,驱虫避邪!”我压着嗓子吆喝,心里却在打鼓。
这古代人认不认我这“改良版”香囊?
果然,围过来的大多是看热闹的。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好奇地拿起一个艾草香囊:“这多少钱?看着怪普通的。”
“普通?”我拿起一个挂着铁丝圈的香囊,往她腰间比了比,“妹妹你看,这铁丝圈是我特意打的,挂在身上不易掉,走路还不碍事。再说这味道——”
我轻轻晃了晃香囊,“艾草驱蚊,桂花提神,比市面上那些只有香料的香囊实用多了。一文钱一个,买两个还送你一小包熏衣柜的干花瓣。”
小丫鬟眼睛亮了,旁边几个结伴的妇人也凑了过来。
我趁热打铁,拿起另一个玫瑰香囊:“这味适合姑娘们,晚上放在床头,安神助眠,第二天起来脸上都滋润些。还有这檀香的,给老爷们放在书房,看书时闻着,脑子都清楚。”
我一边说,一边演示挂法,又把送的干花瓣拿出来给她们看。
现代人的营销话术果然有用,不到半个时辰,十几个香囊卖得精光,手里攥着一把铜板,热烘烘的。
8
“哟,这不是沈家那个野丫头吗?怎么跑这儿当叫花子了?”
尖利的声音像指甲刮过木板,我抬头就看见沈清瑶带着两个婆子站在摊子前,她穿着新做的石榴红裙,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
我数着铜板,头也不抬:“嫡姐说笑了,我这是自力更生,总比某些人靠家里养着强。”
沈清瑶脸色一青,旁边的婆子立刻上前踢翻了我的木板:“你个小贱人,还敢顶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你摆摊?”
铜板撒了一地,我猛地抬头,眼里的冷意让那婆子下意识后退一步。
我没去捡钱,反而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城南门是官家地界,只要交了税,谁都能摆摊。嫡姐要是觉得我碍眼,不如去衙门告我?”
“你!”沈清瑶气得发抖,她大概没想到我一个弃女敢如此硬气。
她眼珠一转,突然捂着嘴笑起来:“妹妹误会了,我只是看你可怜。不过嘛……”
她故意提高声音,“有些人手脚不干净,卖的东西怕也沾了晦气,大家可别买啊,免得招了小偷!”
周围的人一听,看我的眼神顿时变了。
沈清瑶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带着婆子就要走。
9
“慢着。”我捡起地上的铜板,一枚一枚数清楚,才抬眼看向她,“嫡姐说我手脚不干净,可有证据?”
“证据?你偷家里三千两银子的事,整个城都快知道了!”沈清瑶叉着腰,“现在又跑出来卖东西,谁知道你这本钱是不是偷来的!”
“哦?”我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算盘珠,在手里轻轻抛着,“嫡姐记性真好,三千两银子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可我怎么听说,前几日嫡姐让人去‘福记当铺’当了一支赤金步摇?那步摇,可是去年老太太赏你的,怎么,嫡姐也缺钱了?”
沈清瑶脸色骤变:“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这个,”我往前一步,逼近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还知道,嫡姐昨天派了个小厮,给城西‘黑风帮’的刘三送了五十文钱。刘三是什么人?城里有名的地痞流氓。嫡姐给地痞送钱,是想让他们来砸我的摊子吗?”
这些信息,一部分是我用卖香囊的钱买通了沈府一个小丫鬟打听来的,一部分是我看沈清瑶身边的婆子走路带风,像是混过江湖的。
沈清瑶被我戳中痛处,眼神慌乱,却还嘴硬:“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问问就知道了。”我转向围观的众人,朗声道,“各位街坊邻里,我沈昭月是不是小偷,沈府的账查一查便知。但我嫡姐沈清瑶,指使人砸我摊子,败坏我名声,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事!”
我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卖糖葫芦的大爷突然开口:“姑娘说得没错!我昨天亲眼看见沈府的小厮跟刘三鬼鬼祟祟的!”
又有个买菜的大婶附和:“沈大小姐平时看着光鲜,怎么能干这种事?”
人言可畏,沈清瑶见众怒难犯,狠狠瞪了我一眼,带着婆子仓皇而逃。
10
一场风波平息,围观的人却没散,反而多了几分敬佩。
刚才帮我说话的大爷低声道:“姑娘,那黑风帮可不是好惹的,你快收摊走吧。”
我摇摇头,把最后几个铜板收进怀里:“谢谢大爷提醒,但我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走?”
我重新摆好摊子,虽然东西卖完了,但我知道,名声比钱更重要。
果然,刚才没买到香囊的人听说了原委,纷纷说我“有骨气”、“不像沈府的人”。
一个绸缎庄的老板娘甚至问我能不能定做香囊,说要给店里的伙计当福利。
就在这时,街角传来一阵马蹄声,一辆装饰古朴的青布马车缓缓驶过。
车窗的帘子被风吹起一角,我隐约看见里面坐着一个穿玄色衣袍的男子,只露出一截削瘦的下颌和握着书卷的手,指节分明。
马车在不远处停下,车夫下来买了个炊饼。
我没多想,低头收拾着摊子,心里却在盘算:今天赚了五十文,加上本钱,共有五钱银子,足够租个小铺面了。
至于沈清瑶和黑风帮……这笔账,我记下了。
11
“昭月坊”的桃木牌匾在晨光里晃着暖光,门板刚卸下一半,隔壁绸缎庄的伙计就探过头来:“沈姑娘,今儿又有新花样?”
我擦着柜台笑了笑,从抽屉里摸出个竹制的“会员牌”——用薄竹片刻了花纹,买满十两银子就能换一个,攒三个能打九折。
古代人没见过这套路,开业半个月,凭着“新奇”和“实在”,小铺子硬是在绸缎扎堆的西街站稳了脚。
可树大招风,这话一点不假。
刚把新到的香薰蜡烛摆上货架,门帘一挑,进来个穿月白襦裙的姑娘,梳着双环髻,眼角一颗泪痣,笑起来像含着露水的桃花。
“昭月妹妹,生意兴隆呀。”她声音软糯,手里提着个食盒,“我是对门‘柳记绸庄’的柳净秋,特意给你送些自家做的桂花糕。”
柳净秋?我心里咯噔一下。
原主记忆里,这柳家是城里老字号,柳净秋更是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见人三分笑,背后却惯会使阴招。
她怎么突然找上门?
12
“柳姐姐客气了。”我不动声色地接过食盒,指尖触到她袖口绣的缠枝莲——和我前几日刚推出的香囊纹样一模一样。
柳净秋像是没察觉,自顾自地打量着铺子:“妹妹真是能干,这香薰蜡烛、会记账牌,都是哪儿想出来的点子?我瞧着隔壁王夫人买了好几个,说晚上看书眼睛都舒服些。”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雕花的香薰炉:“这个样式也别致,我家绸庄最近也想添些新奇玩意儿,妹妹不介意我‘借鉴’一二吧?”
话里话外,都是探听。
我笑了笑,把香薰炉放回原处:“姐姐说笑了,开店本就是互通有无。
只是我这小本生意,靠的就是些笨心思,怕入不了姐姐的眼。”
柳净秋走后,我立刻叫来了伙计小石头——这是我从孤儿院收养的孤儿,手脚勤快又嘴严。
“去‘柳记’看看,”我塞给他几个铜板,“看他们有没有上新货,尤其是香薰、香囊之类的,记清楚样式和价钱。”
傍晚小石头回来时,脸色不大好:“掌柜的,柳家果然上了新货!跟咱们的香薰蜡烛长得差不多,就是蜡质看着糙些,价钱比咱们便宜一半!还有香囊,连铁丝挂圈都学了去,卖得可火了!”
13
便宜一半?
我拿起自己做的蜡烛,蜡芯用的是棉线,蜡质掺了蜂蜡,燃烧时没有黑烟,柳净秋就算模仿,也不可能成本低这么多。
除非……她用了劣质材料。
不出三天,麻烦来了。
先是有个妇人抱着孩子冲进铺子,说买的香薰蜡烛烧起来有怪味,熏得孩子咳嗽。
我仔细闻了闻她带来的蜡烛,一股刺鼻的石蜡味——这根本不是我店里的东西!
还没等我解释,外面就围了人,柳净秋不知何时站在人群里,柔柔地开口:“妹妹,做生意要讲良心,若是材料不好,可别害了街坊邻里。”
“对!我们在柳家买的就没事!”“就是,沈姑娘看着年轻,别这么黑心!”
显然是有人故意煽动。
我深吸一口气,没去看柳净秋伪善的脸,而是对那妇人道:“这位婶子,您这蜡烛从哪儿买的?我‘昭月坊’的每样东西都盖了火漆印,您瞧瞧这底部有没有?”
妇人翻了翻蜡烛底,果然光溜溜的。
我又拿出店里的样品,指着底部那个小小的“昭”字火漆印:“我家的蜡烛,蜡芯是棉线,蜡里掺了蜂蜡和香料,燃烧时只有淡香,绝不会有怪味。不信大家可以闻闻看。”
众人凑过来闻了闻,果然我店里的蜡烛气味温和。
那妇人顿时不好意思了:“哎呀,我可能是在柳家买错了……”
14
柳净秋脸色微变,立刻有人帮腔:“就算不是她家的,可她卖得贵,柳家便宜又好,凭什么说人家?”
“凭什么?”我冷笑一声,从柜台下拿出个本子,“就凭柳净秋用劣质石蜡冒充蜂蜡,用工业香精代替天然香料!这半个月,已经有七个人来我这儿投诉,说在柳家买的‘仿品’熏坏了屋子,还有人身上起了红疹!”
我翻开本子,上面记着顾客的姓名和投诉内容,甚至还有人按了手印。
这是我前几天预料到的,特意让小石头去收集证据。
“各位街坊,买东西图便宜没错,但也要看是不是拿健康换钱。柳净秋为了抢生意,以次充好,这才是真正的黑心!”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想起自己在柳家买的东西确实有怪味。
柳净秋慌了,尖声道:“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我拍了拍手,从里间走出一个面带惧色的年轻伙计,“这是柳家新来的伙计,他亲眼看见柳净秋让人把劣质石蜡掺进香薰里。还有这个——”
我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深黄色的蜡块,“这是我托人从外地买来的正宗蜂蜡,大家可以对比一下柳家卖的‘香薰’,看看颜色和质地!”
15
事实胜于雄辩。
蜂蜡质地细腻,颜色淡黄,而柳家的蜡块粗糙暗沉,一股怪味。
那伙计也哆嗦着指认:“是……是柳小姐让我这么做的,她说只要样子像,便宜点没关系……”
柳净秋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她想冲上来撕毁证据,却被愤怒的顾客拦住了。
“好你个柳净秋!亏我们还觉得你是才女!”“退钱!把我的钱退回来!”
混乱中,我看见街角那辆熟悉的青布马车又停在那里,车窗帘子微动,露出一截握着玉扳指的手。
这次我没躲,反而迎着那方向微微颔首——既然你想看,那就看看吧,我沈昭月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风波过后,“柳记绸庄”门可罗雀,没几天就挂出了“转让”的牌子。
而“昭月坊”经此一役,名声更响,甚至有官家夫人派人来定做香薰。
我坐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听着小石头报账,心里却在想:柳净秋不过是小角色,真正的恐怕还在后面。
16
当第七艘装满江南云锦的货船驶入护城河时,我正趴在账房桌上核对着西域香料的通关文牒。
墨锭在砚台里磨出的香气混着窗外蝉鸣,小石头突然撞开房门,发髻上还沾着柳絮:“掌柜的!宫里来人了!说是……说是靖王殿下要召见您!”
砚台“哐当”一声砸在桌上,墨汁溅湿了账本上的“三万两”银钱数目。
靖王慕容祈——那个权倾朝野、传说中连皇帝都要让三分的铁帽子王?
他召见我一个商贾女子做什么?
脑海里瞬间闪过青布马车里那截玄色衣摆,原来那日街角的窥探并非错觉。
“慌什么。”我擦了擦指尖的墨渍,心里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沈万堂前几日刚托人送话,说要“认回”我这个女儿,被我用十两银子打发了;
沈清瑶在牢里蹲了半个月,出来后安分守己,倒像是背后有人点拨。
这一切,难道都与这位靖王有关?
17
靖王府的朱漆大门比我想象中朴素,只有门楣上的鎏金匾额透着皇家气派。
通传的小太监引我穿过九曲回廊,池塘里的锦鲤肥得像小船,廊下挂着的鹦鹉突然开口:“贵客到——”
正厅里檀香袅袅,一个穿玄色蟒袍的男子背对着我,手里把玩着一枚羊脂玉扳指。
他身形挺拔如松,束发的玉带在光影里泛着冷光,正是那日马车里的人。
听见脚步声,他缓缓转身,面容清俊得近乎凌厉,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淬了冰的寒潭,看得我脊背发凉。
“沈昭月?”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柴房弃女到富甲一方,不过半年光景,你的算盘,打得很响。”
我敛衽行礼,指尖在袖中掐算着措辞:“殿下谬赞,不过是混口饭吃。”
“混口饭吃?”慕容祈轻笑一声,走到墙边展开一幅卷轴,上面竟是我“昭月坊”半年来的纳税清单,从最初的几两碎银到上月的三千两,墨迹清晰。
“大靖开国以来,从未有商贾女子能在半年内缴足万两税银。你用‘会员牌’拢客,以‘预售制’囤货,甚至想到用‘海运’代替漕运——沈昭月,你这双手,算的恐怕不止是账吧?”
18
他的话像一把精准的刀,剖开我所有的伪装。
我攥紧了袖中的算盘珠——那是从柴房带出的半块,早已被摩挲得光滑如玉。
“殿下明察,草民只是用了些乡野小聪明。”
“小聪明?”慕容祈走近一步,身上的龙涎香气息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西域商团不肯供货给汉人,你却能拿到独家香料;江南织造局克扣云锦,你偏能让船老大心甘情愿为你运货。你甚至在‘昭月坊’设了‘意见箱’,让百姓写下‘最想要的东西’——这等手段,连户部尚书都自愧不如。”
他突然抬手,指尖几乎要碰到我鬓边的碎发,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听见他低声道:“国库空虚,西北战事吃紧,南方又闹了水灾。满朝文武只会说‘加税’,唯有你,用商贾之道盘活了一城经济。沈昭月,你说,这天下,是不是也能用算盘算清楚?”
19
窗外的蝉鸣突然停了,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我终于明白他的用意——不是看中我的钱财,而是看中我“算”的本事。
一个能在半年内从零开始赚到万两白银的女子,或许真的能算清这积贫积弱的王朝困局。
“殿下想让草民做什么?”我抬眼直视他,不再掩饰眼中的锐利,“替朝廷经商?还是……”
“做我的皇后。”慕容祈打断我,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当今皇后病逝,中宫缺位。
你有经天纬地之才,若为皇后,可助我整顿商税,充盈国库。
至于你那些‘新奇点子’,照样可以用——只不过,这次算的是江山。”
皇后?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商贾弃女到母仪天下?
这跨度比我从现代穿越过来还离谱。
我看着慕容祈眼中一闪而过的认真,突然想起原主记忆里那个关于靖王的传闻——他并非皇帝亲弟,而是手握兵权的旁支,当年为稳定朝局才放弃皇位,辅佐幼帝。
这样的人,邀我为后,绝非一时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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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可知,”我松开了袖中的算盘珠,任由它掉在鞋底发出轻响,“草民前几日刚让人算了一卦,说我命里带煞,不宜入宫。”
慕容祈愣了一下,随即朗声大笑,震得梁上的灰尘都落了下来:“本王不信命,只信人。你怕什么?怕后宫争斗?还是怕这顶凤冠太重?”
“都怕。”我坦然道,“但更怕……算错了一步,满盘皆输。”
他收敛了笑意,深深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若我说,这盘棋,有本王与你对弈呢?”
阳光透过窗棂,在我们之间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我想起柴房里的皮鞭,想起南门口的铜板,想起“昭月坊”开业时挂的红灯笼。
从地狱爬回人间,我靠的从来不是运气,而是手里这把算盘。
如今有人递来一把更大的算盘,算的是万里江山,我敢接吗?
“给我三天。”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正厅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三天后,我给殿下答复。”
慕容祈没说话,只是抬手招来小太监:“送沈姑娘回府。”
走出靖王府时,夕阳正把琉璃瓦染成金红色。
小石头骑着驴子等在街角,看见我立刻跳下来:“掌柜的,您没事吧?那王爷没把您怎么样吧?”
我摇摇头,翻身上驴,看着远处宫墙巍峨,突然觉得手里的算盘珠格外烫手。
三天后,无论答不答应,我的人生都将走向另一条路。
而那位权倾朝野的王爷,他袖里藏着的,究竟是江山,还是……别的什么?
驴子驮着我穿过熙攘的街市,“昭月坊”的灯笼已经点亮。
我摸了摸怀里的账本,上面最新的一笔记录是:“购空海运舱位,预备北运粮食。”
或许,在算清江山之前,我该先算清自己的心。
夜风渐起,吹得街边的幌子哗哗作响。
我回头望了一眼靖王府的方向,玄色的身影似乎还立在廊下,像一尊深邃的雕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