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月后的一日卯时,凌霄悠悠睁开双眸,环顾四周,站起身来,拍去尘埃,抬眼瞧瞧床上闭着双眸紧促眉头的泉惜。
昨夜,他醒来了七次,自己次次都要站起身看着他再次睡着才能稍稍安心,保他没什么闪失。
看着泉惜的睡颜,凌霄思索起来,这几日她算是发现了,这只狐狸,貌似只要靠近他些,就会变得十分粘人,可分明调查中说的泉府二公子不近人亲,冷漠无情,到底哪个是他的假面呢?
凌霄伸出手去,瞧他满头大汗,想试试是否发热,可是当手快抚上去时,泉惜突然一把抓住自己的手一拉,用嘴咬住自己的食指指尖。
凌霄急忙抽回,可还是被咬破了一道口子,她抬起手,用拇指将血珠轻轻一拂。
简直是莫名其妙,本来以为他只是想拉拉自己的手,看着他有病的份子上也就无所谓了,谁成想还咬了一口自己的指尖。
“啪”
她干脆利落地扇了泉惜一巴掌。
“嘶…你…打我干什么…”
泉惜被痛醒,捂着面颊,撑起身子,瞧上去无辜震惊极了。
“因为你犯了病,我是在帮你,你以后也要帮我一次,知晓了吗”
“…哦,可我怎么不记得自己犯了夜游症?”
“你刚刚突然说特别喜欢我,要亲要抱,不给还咬我”她举起再次冒出血珠的食指,“你自己看”
“抱歉…是我的问题”
凌霄瞧着泉惜,大概是刚睡醒的原因,他没有了以前那副狡洁的小狐狸模样,整个人蒙蒙的,蒙蒙地道歉,蒙蒙地挠头,蒙蒙地思考,似乎还有点憨态可掬。
“昨晚睡得很好吗?瞧着这么可爱,和平时的泉惜小公子似乎完全不一样啊”
泉惜还是蒙蒙的,抬眼盯着凌霄。
“不好,好像起来了好几次,还有我什么时候可爱了?”
凌霄双手抱胸,微微歪了歪头,唇边挂着一抹笑
“现在”
泉惜听闻此话,呆愣一瞬后才反应过来,耳尖红得就像要滴血,低下头去,不敢再抬头。
“虎狼之词!我一定是在做梦…”
说着他又再次翻开被褥,躺了进去,把整个人裹起来,若不是露出那发红的耳朵,可能当真会被当作在睡觉。
凌霄瞧见了,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故作遗憾地叹口气,可是唇边还挂着一抹笑。
“唉,那你睡吧,就是可惜了今日我去清月阁买来的蜜饯,看来只能我独享了”
“不可以!”
少年突然翻身起来
“你不是睡着了吗?怎么突然醒过来了?话说你耳朵怎么还这么红啊?做什么梦了?”
凌霄慢悠悠地俯身靠近泉惜,语气故作懵懂,可眼神却像是在勾人心魄,还使坏地上前捏了捏了他一边发烫的耳朵。
“你管我!过去过去!男…男女授受不亲!你有没有给我拿新衣裳?我要换衣裳”
凌霄直起身,走向木桌处,还是笑着
“没有,小惜公子,你每天换的衣裳都是我新买来的,这些帐你都还没还呢,你最好快点,再不来蜜饯我就吃完了”
“回去了我会给你的,还有,不许叫我小惜!叫泉惜!泉惜!!!”
她没有回头,此刻依然站到桌边,打开桌上的布囊
“为什么不能叫?”
“…反正就是不可以!”
“嗯,小惜公子。不要大吼大叫,耳朵疼”
“…”
凌霄觉得这小狐狸还是个傲娇嘴硬主呢,至少,在她面前是的。
她不知晓自己为何会觉得他可爱,为何会想逗逗他。思索片刻,这一切都被凌霄归咎于对于一切可爱所产生的同样喜欢了。
她想着,毕竟自己遇见路边的可爱猫咪时,也会生出逗猫的心思,所以有这样的心思,是正常的吧。
过了片刻,泉惜走到桌边,瞧瞧坐在凳子上吃干饼的凌霄,又瞧瞧木桌上的物品,哪有什么蜜饯?
“蜜饯呢?”
“没买,我凭什么给你买?我昨晚都被你折腾死了…唔”
当凌霄想要继续说时,泉惜却一把捂住她的嘴,竹香再次萦绕身侧,凌霄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她不知晓的是,捂她嘴巴的人,刚刚散去红晕的耳朵此刻已经再次红透了。
“…不许说了!吃饭少说点话!”
凌霄暗自腹诽,估计是他也猜到了自己昨晚醒来多次时也惹得我起来好多次吧。
“嗯”
“我坐哪?”
“没凳子了,我这个给你坐吧”
“不用…哪有客人委屈主子的道理,我站着”
“你倒是知礼节”
“切”
泉惜拿过桌上被掰了两半的干饼的其中一半,放进嘴里嚼着。
“感觉…有点干巴”
泉惜的眼神流转到木桌上放置的酒壶,他这几日窥了很久,对方天天喝,也没见有面红耳赤,神智不清的情况,自己喝大概也没事
“你想不想给我喝你的酒?”
“这是烧刀子,你确定?”
“我很会喝的!”
“没有盛酒的东西,你怎么喝?”
“你这桌上不是有一个碗吗?”
“我用过啊”
“好吧”
泉惜故作惋惜,说完便低下头继续吃干饼,却又状似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逗你了,这么可怜又可爱,真叫人不忍心,我这还有一个碗”
“能不能不要老说我可怜可爱等诸如此类的词?”
“我哪里老说了?我就刚刚说了一下啊,难不成你刚刚做梦梦到我说,误以为是现实中发生的了?”
“怎…怎么可能,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
“只是猜测罢了”
凌霄从布囊中又拿出了一个小碗,将酒壶中的清水倒入其中。
“你尝尝”
泉惜接过“酒”,顶着凌霄的目光,咕咚咕咚喝的就喝完了一碗酒。
“你这酒,怎没丝毫酒味?不是说烧刀子吗?”
他轻轻皱皱眉
“特酿的,其实这不是烧刀子,但是也很容易醉”
听闻此话泉惜稍一思索,这不就是确定自己那猜测对不对的好时机吗
“好像…确实有一点…你这酒…是不是比烧刀子更容易醉?好…困…”
讲着讲着,泉惜便摇摇晃晃的,似是神志不清,一手撑着木桌,一手揉揉脑袋。
凌霄也不拆穿她,慢悠悠地站起身,带着笑意问询
“怎么了?你醉了吗?”
“嗯…好像有点”
说罢,泉惜便拉起她的手,让她的手背触碰到了自己的额头。凌霄的手很冰,即使没有醉酒,触碰上去,也会感觉分外凉。
“你摸摸,是不是很热?”
泉惜从始至终都低垂眼眸,闻着那股忽然浓起来的香气。
他不知是从何时开始闻到这股若有似无的香味的,他觉得,这是一种很让人安心的味道。
泉惜想,他猜对了。
这个动作并没有维持多久,凌霄便也由着他闹了。
他本就是个特殊者,这也不是什么亲密的肢体接触,触碰一下又有何妨,况且
谁能拒绝一只友好小狐狸的靠近呢,当然,这个可以确定的友好,仅限此刻。
不过多时,凌霄的手放下
“你没事的”
凌霄瞧着对方似乎有点迷糊的模样,又有点不太确定了,瞧着也不像是伪装啊。
“你是不是有点困了?要不你再去歇息一会吧?”
泉惜没有推辞,点头应下,刚躺进被窝,便睡着了。
二日后
“我今日有事,若你想回去,可趁我离时走”
正吃着早饭,凌霄忽然出声,每次出门前她都会这么说。
泉惜嚼着干饼,说出口的声音都有些含糊。
“我不走”
每次他也都会这么回答。
“嗯,那你等着,我给你买蜜饯”
说着,凌霄站起身揉了揉泉惜的脑袋。
“好!”
凌霄背起收拾好的行囊。
“这凳子你拿去坐吧”
泉惜并没有坐,而是看着凌霄转身后,忽然握住她的手。
“你的名字我都还不知道,要是这次你不回来了怎么办?”
“如果我不回来了,那你就远离这里,回去”
听闻此句,泉惜垂眸。
“所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凌凌”
凌霄没有说实话。她想,虽说眼前人当真是可爱,但自己也不确定这是否真是他的真面目,再者而言,作为江湖刺客,警惕是必不可少的。而且这也不算是胡编乱造,凌凌的确是她的一个小名,只是鲜为人知罢了。
“好,凌凌,你走吧,我等你”
泉惜放开抓着她的手,盯着窗边阳光洒落处浮动的尘埃。
“你叫我小凌吧”
凌霄盯着泉惜,瞧着眼前人抬起眸,眼里盛了光晕,自己也带了丝笑。
“真的吗!小凌,你要注意安全哦”
“好,知晓了”
瞧着凌霄推开木门离开,泉惜才坐在凳子上,手指敲击桌面,等了约莫半刻钟,又再次站起身,门吱呀作响,他跨过门槛,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