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内,建康帝李璟半倚在龙椅上,面色苍白憔悴,眉宇间透着深深的倦意。
身着天水碧宫装的苏德妃轻声劝道,“陛下,夜已深了,龙体要紧,不如早些安置罢,臣妾已吩咐赵德胜在外值夜了。”
建康帝双目紧闭,似在养神,对苏德妃的话恍若未闻,苏德妃见状,便不再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隐隐传来争执声。
建康帝缓缓睁眼,仿佛一切皆在预料之中,“让赵德胜放他进来。
李元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盖过了殿内的熏香。
“不孝子李元晦,叩见陛下。”
龙榻上,建康帝看向阶下形容狼狈的儿子,声音飘忽得如同梦呓:
“可怨朕让你独守皇陵三年。”
“不怨。”
“可恨朕……剥夺你的爵位?”
“不恨。”
“可怨朕三年从未给你娘亲发丧?”
“李元晦的呼吸骤然一窒,依旧是两个字,“不怨。”
“可怨朕把舒家按律抄斩?”
“怨!”这一次,回答得斩钉截铁。
苏德妃的呼吸似乎在这一刹那屏住了,但转瞬又恢复如常,只是袖中的手指收得更紧
“可还恨谢昭!”
“恨!” 毫不迟疑,恨意滔天。
“可还要杀了他!”
“要!” 他猛地抬起头,那亮得骇人的眼睛死死钉在皇帝脸上。
建康帝的手猛地抓紧了龙袍,胸膛因骤然升腾的怒火而剧烈起伏,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连这条命都不要,也要杀了他?!”
“是!” 李元晦几乎是吼出来,胸前的伤口因这激烈的动作再次涌出鲜血。
“混账东西!” 建康帝猛地一拍扶手,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前倾,厉声斥骂,“你!你要让你娘亲死不瞑目吗?!”
“陛下!”李元晦的声音因极致的悲愤而颤抖,“舒家满门忠烈!舅舅、外祖父一生戎马,血洒疆场!他们怎会做危害社稷之事!”
“娘亲自幼心善,入宫后尚念及宫人疾苦!您说!您说他们怎么可能去贪墨那百万两白银,去动那救命的赈灾款!陛下!您不信舒家,难道……难道您连娘亲也不信了吗?!她也是舒家的女儿啊!”
“住口!”建康帝厉声打断,“她是朕的贵妃!与舒家再无任何干系!
“再无干系?!”李元晦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陛下,你不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闭嘴!”建康帝目眦欲裂,声音陡然尖利,“若非你这个不孝子告诉她,她怎么会……怎么会自戕,离我而去!”
“你这克母的孽障!”
苏德妃在这片死寂中,目光扫过阶下浑身浴血的李元晦,又迅速移开,垂眸敛去所有情绪,只剩下恰到好处的哀戚与恭顺。
“呵!”李元晦发出一声冷笑。
“父皇,不早就厌恶极了我吗?不然怎么会赐我这副镣铐。若不是怎么会让那阉奴折辱我!践踏天家血脉。早知回来这般,不如在那皇陵活的还痛快。”
“住嘴!”建康帝厉喝,但气势已不如前,更多的是心力交瘁的烦躁,“朕若非念及你娘亲忌日将近,岂会容你这孽障回京。”
苏德妃上前半步,声音轻柔道,“陛下息怒,龙体要紧啊,万不可因气伤了根本”
又看向李元晦,眼中盈满悲悯,“九殿下,你莫要再逞口舌之快激怒陛下了!你是不知道,你离京这三年,陛下虽未明言,心中却时常挂念,父子血脉相连,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呢?
她微微一顿,语气更显关切,目光落在李元晦洇血的伤口,“九殿下,快向陛下认个错吧。你伤得如此之重,又尚在孝期,这般耽搁下去,身子如何熬得住?万一有个闪失……”
李元晦垂着头,紧抿着唇,不再吭声,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苏德妃见状,又转向皇帝,声音更加柔和,“陛下,九殿下他是伤重失仪,冲撞了圣驾。然则,那阉奴王德全胆大包天,折辱天家,实乃死有余辜!”
“赵统领虽值守宫禁,但王德全毕竟是内侍,其行径赵统领恐也难察细微,然则未能及时察觉此等狂悖,亦是失职。”
“至于九殿下,他孝期自卫,情非得已,如今伤重至此,若再拘于旧处,恐有损陛下慈名,更令宫闱不安。”
“不若先将九殿下移往稍近的澜苑静养?那里清净,也便于太医随时诊治照料。着可靠之人严加看守,非诏不得出。待殿下伤势稳定,神智清明,陛下再行发落不迟?”
皇帝疲惫地闭了闭眼,他挥了挥手,声音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旨。”
“赵德胜,统御宫禁不力,罚俸三年,所罚之银,捐与皇林寺祈福。”
“王德全狂悖辱主,死有余辜!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至于” 他复杂地看向阶下跪伏的李元晦,“九皇子李元晦,行为狂悖,冲撞圣驾,然念其伤重,且情有可原。即日起,移居澜苑拘禁,非朕亲诏,不得擅出!”
“着江枫,贴身伺候,朝夕诊视,不得有误!”
李元晦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随即以头触地,“儿臣,谨遵圣喻,叩谢陛下隆恩。”
殿外的冷风裹挟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李元晦抬手,用染血的衣袖默默擦去脸上半干的血迹,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
三分假,七分真。
这……便是天家。
这章写的有点少,因为要写小元和他渣爹的对峙,又不好让小虞上场,感觉怪怪的,所以下一章才回到小虞的视角啦,感谢点进来阅读的宝贝,求评论求收藏鸭!嘻嘻,祝大家天天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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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