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园直播的活儿是一个月前就安排好的。
这天本来挺热,但因为刮风似乎也没那么热,葡萄也熟得彻底,当天的货品成交量很高,傍晚结束的时候主办方邀请他们去附近的酒庄坐坐。
酒庄占地面积挺大,青草绿树环绕长廊,中央一座餐厅,地下一座酒窖。
参观完酒窖他们去餐厅吃简餐。
孙今桃和主办方的人聊天:“你们酒庄这么大产量不考虑走线上吗?”
那人道:“线上产品也有,不多,主要都走出口了,前几年我们老板才从别人手里接手了葡萄园,接手之后才盖的酒庄。”
几人都知道孙今桃是想拓展业务,大伙儿都没出声,只是安静作陪。
这餐快结束的时候,厅里急匆匆走来一人,这人穿着西装打着领结,手里拎着个木箱,轻声但礼貌地询问谁是赵予维。
赵予维茫然地看着他。
他把箱子递给她:“我们老板送您的。”
赵予维更茫然了。
只见旋转楼梯后走出一人,这人穿着T恤和休闲裤,长得高大,声音爽朗:“也不单是您,总共就俩,你和老乔一人一瓶。”
这人竟是高云洲。
“早先就和他说过直播的事儿,我给忘了,刚才和葡萄园的人聊天才想起来。”他又道。
孙今桃率领人都站起来。
高云洲:“都站着干嘛,坐。”
他对身旁的人道:“再弄点儿吃的来,找李总监拿些酒。”,他绕餐桌虚指了指,“按人数来,就说招呼客人用的,他知道该拿什么酒。”
那人照办去了。
孙今桃礼貌地笑:“您太客气了。”
高云洲也回了个礼貌的笑,问赵予维:“予维你不介绍一下?”
赵予维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当了介绍人。
孙今桃重新落座:“高总和予维认识?”
“认识。”高云洲笑道,“我闺女叫她姐姐。”
相比大家的意外,赵予维对孙今桃和高云洲并不认识这件事儿更加感到意外。
她立即和高云洲寒暄:“小汤圆儿最近挺好?放假了吧?”
高云洲:“刚放假没俩天,跟着她妈出去玩儿去了。”
席间除了这个,别的都是些场面话。
临走前高云洲对赵予维道:“给他酒时你再替我捎个话,就说这酒我可是兑现了,让他挑个日子把他那匹马过继给我。”
“过继?”
“嗯,他儿子,我这不没儿子么,眼馋。”
赵予维被他逗笑,说行。
他们来时开了两辆车,赵予维载着设备先走一步,孙今桃载着其他人随后,返回时大家也心照不宣按照这个分配乘车,但是换成了孙今桃他们先走,赵予维载着设备随后。
路上大家聊天,有人说:“小维姐居然和高总这么熟。”
另一人说:“人不是说了嘛,他们之前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
小陈道:“什么一面之缘,高总还说暴雨天和老大一块儿去接小维姐来着,挺奇怪的,他说的那地方挺远,那儿的合作方咱去年不就踩过点了么,小维姐怎么还要去一趟。”
忽然嘀一声响,是孙今桃按响了喇叭。
车内霎时变得安静。
小陈捕捉到微妙的低沉,开□□跃气氛:“桃子姐,这是你去青岛前的最后一项工作吧?”
孙今桃开口倒听不出异样:“怎么,盼着我走啊?”
“哪能呢,你去了青岛别忘了我们就好。”
另一人说:“你这说的什么话,桃子姐就去几个月,又不是不回来了。”
小陈:“那我要好吃的,桃子姐给我带点儿青岛特产。”
第三人笑她:“就知道吃。”
她反驳:“你不吃,不吃饿死你!”
气氛又变得轻松。
孙今桃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放心吧,忘不了。”
回到市区后她像以前一样把几个同事挨个儿送到目的地,然后才开向自己家。
夏季天黑得晚,收工完吃完饭再把同事都送回也才华灯初上。
她在车库停好车,却没下车。副驾驶的座椅上躺着个手提袋,袋子里装着高云洲送的酒,这个年份的酒他给每个人都送了一瓶一样的,除了赵予维,而送给赵予维的又和送给乔岭的一样。
相比先前极易被点燃的妒火,在得到乔岭不容置疑的答复后的孙今桃,如今再面临这种事更多的只是无奈。
乔岭的答案其实并不出乎意料,她太了解他,还是怪自己心急了,没沉住气。
有些事儿不点破还有期待的空间,一旦点破就没有余地,那些明里暗里的较劲都是徒劳,也提不起精神再去较什么劲。
今天孙今墨也回家吃饭,她想起孙今墨动不动就逗她“什么时候带乔岭来家里吃饭”时的笑脸,就觉得烦闷。
她还不想回家,随手拿起手机滑了滑,滑到一位网友录的视频,说是谷口村山坡上的岩石因为今日大风滚落滑坡,下落的过程中还砸中了一辆车。
他们今天去的葡萄园就在谷口村,她难免多看一眼,这一眼就看见了挡风玻璃被砸烂的汽车车牌号。
她愣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给赵予维打了通电话。
赵予维在电话里说她人没事儿,但前后都被滚落的石头挡了道。
孙今桃没什么太大情绪:“酒庄不是在附近么。”
赵予维说:“开车还行,走路回去就远了。”
孙今桃没说话。
赵予维想起来:“就挡风玻璃被砸碎了,设备都在后面放着,设备没事儿。”
孙今桃沉默几秒:“找救援了?”
赵予维:“打过电话了。”
双方都没话说了。
孙今桃挂了电话后还在车里坐着,坐了一会儿后她拿起包和酒下车了,走向电梯时不知怎的她脑子里想的都是以前的事儿。
她想起若干个会议和谈判桌上她挥斥方遒的状态,想起公司内部闲暇时大家簇拥她的模样,与之相比,那个暗夜里鬼祟着把笔记本锁进保险柜的女人可真是上不了台面。
她又想起那次打点滴时赵予维就在病房坐着,她神态谈不上高兴,甚至黑着一张脸,也是顶着那张黑脸她默不作声替她翻找出包里的手机……
电梯门开了,孙今桃没进去。电梯门又合上了,她转身回到车里。
汽车抵达谷口村时老远就被路障拦截下来,执勤的人劝返她:“前面封路了,回吧。”
她问那人:“救援车到了?”
那人道:“没见,堵车吧,到了都不知道几点了。”
她拿起手机打给赵予维。
赵予维刚接受完记者采访,正考虑搭记者或者执勤人的顺风车回市区。
孙今桃的到来让她很意外,俩人在执勤人员的协助下把设备运到孙今桃车里。
再次返回市区时赵予维问:“你怎么来了?”
孙今桃目不斜视开着车:“没打算来,谁知道会刷到视频。”
赵予维返程时开得挺慢,石头从山坡滚落时发出一阵巨响,她虽然吓了一大跳,但好在有惊无险。没一会儿就有村民闻声赶来,还有好几个掏出手机拍视频,她猜她刷到的大概就是那几个村民发的视频。
但她还是意外,孙今桃是最没道理赶来接她的人。
俩人路上也没什么聊的。
到了市区下车时赵予维和孙今桃说谢谢,她也没回应,等赵予维关上车门,她一踩油门就走了。
第二天上午,赵予维把酒捎给乔岭,也替高云洲传了话。
乔岭说:“这交易不算数,我酒精过敏又喝不了酒。”
赵予维:“你是不舍得把儿子过继给他吧。”
“虎毒不食子,换谁谁也不舍得。”他朝桌上的木箱抬抬下巴,“你都拿走吧,给我也是浪费了。”
赵予维说:“他送你的,我就不拿了,你不能喝,转送给亲戚朋友也行啊。”
他在鱼缸前站着,抬眼带着笑看向她:“你不是我朋友?”
赵予维愣了一下,正巧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孙今桃拿着资料走进,她穿着牛仔裤和高跟鞋,抬眼看见桌上装着酒的木箱,就像没看见一样对乔岭道:“资料给你放这儿了。”
她往办公桌上放下资料转身就走,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赵予维很意外,自从她和乔岭不知为什么在办公室起争执的那天起,孙今桃似乎变了个人,她不但不再见缝插针地出现在她或者乔岭面前,甚至把以前或张扬或犀利的锋芒也收起来。
赵予维虽然不知道他们的争执内容,但也猜出个七八分,毕竟能让孙今桃收敛起来的也就那回事儿。
乔岭倒是看不出什么变化,还和以前那样透露出闲适的平静和淡淡的温和。
他随手拿起孙今桃送来的资料翻了翻,其间夹了一页纸,那页纸没被曲别针卡住,翻转间像巨型叶子一样飘散开,然后落到地上。
赵予维蹲身去捡,赫然看见纸上打印的仨字儿:辞职信。
她心中一震。
乔岭接过她捡起来的纸,略看了一眼就往桌上放下了,随意得像搁下无关紧要的物品。
孙今桃的去留对他而言都不算意外,那天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她一句喜欢尚未说出口,他已提前把她未抒胸臆的情愫打碎了暴露得一览无遗。
他无法再汇集起那摊明晃晃的水,去换一种不让她难堪的方式重新交流,她也无法粘拢那些被打碎的情愫。
孙今桃收拾东西时大伙儿全都围了过去,都以为她是被外派去青岛驻扎,哪知道她是要离职,气氛挺凝重,谁也不敢先说话。
倒是她自己开起了自己的玩笑:“这庙太小了,容不下我这尊大佛。”
小陈叫了声桃子姐。
她带着点笑又说:“我新公司要是弄好了,挖你你来么?”
小陈猛点头:“我一定去。”
“你少来,就数你是乔总的小狗腿。”
另一人问:“姐你真的要走吗?干得好好儿的怎么要走呢,这太突然了。”
“不突然。”孙今桃说,“职业规划不同而已,公司挺好,只是不再适合我,你们好好儿干,有机会我们还能一起吃饭。”
叶适东挺感慨,毕竟她跟着乔岭的时间比他还长,一开始她还教了他不少东西。
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默默帮她收拾东西。
孙今桃问他:“回头告我个数,乔总给你开多少,到我那儿翻倍。”
叶适东不说话。
她又打趣自己:“好好好,一个两个,早中晚的见面都是白见,处这么久了也没处出什么感情。”
说完自己鼻头涌出一股酸意,她便不再说什么话。
赵予维并未跟随大伙儿去她办公室,她在电梯门口送的她。
孙今桃收拾完东西往外走,俩人视线相撞时谁也没有退让,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孙今桃两只胳膊搂着置物箱,正想腾出一只手去按电梯,赵予维抢先替她按了。
电子屏上的楼层数字逐渐递增。
孙今桃忽然开口:“我只认同你一句话。”
赵予维看着她。
她道:“为一男人争来抢去是挺掉价的。”
她说得突然,赵予维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又说:“但乔岭不是什么善茬儿,什么都知道还能装得一点儿都不知道,你如果不早点儿醒悟,有你受的。”
补充一下不完美的小观点:男追女女追男都不存在掉价不掉价,在不违法不触及道德底线的范围内,追求喜欢的人是件美好的事,只是各中行为和取舍需要斟酌(我知道你们都懂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补充说明[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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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