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台神圣,与天相连,各位止步。”
国师对正要跟上来的一种人厉声道。
“你倒是会胡说八道。”
伽弥嗤笑一声,抱着双臂微微抬眼看着他。
“祭祀台神圣之地不可放肆。”
国师衣袖一甩,气冲冲的招来侍卫,但侍卫根本不敢动伽弥,只敢在离八丈远的地方做做样子。
“他们不会跟来,走吧。”
我不想在此引得其他人注意,到时候祭祀台的秘密被发现就完蛋了。
“等我。”
我对伽弥交代了一句。
“那我在这等你半个时辰……不,一刻钟,若你不来,我便去找你。”
“一刻钟是没法走到最顶端的……”
我无奈。
“那我不管。”
他不讲道理起来。
“反正就这么说定了。”
……
台阶越走越高,他们离我越来越远,风声也越发大起来,远处飘来的乌云把太阳渐渐遮住,天色阴了下来。
“大人,您觉得陛下如何?”
他垂着头神色不清,忽然问了一句。
能如何?我既不厌恶到想让他死,也毫不敬畏他身份是帝王,他盗取了他人气运,而我要找到那个人,帮他拿回气运,除了这些,我没有其他任何感受。
“陛下英明神武,自然是世间唯一的王。”
我也是学会了溜须拍马。
“还记得陛下初见大人之时,说想娶您,不知大人可有印象?”
他接着说道。
什么玩意儿?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曲澜锦他怎么回事?把我发配边境又调来工地,一路上我险些被刺杀,还落下病根,他现在还敢提这茬?
“瞧您大抵是记着的。”
他笑了笑,继续道。
“您是天女,陛下是帝王,理当是相般配的。”
“我看你俩挺配!”
我忍不住喊了句。
他的表情瞬间像是吃了粪便一般难看至极。
没想到我能说出这样不堪入耳的话吧?
“你是国师,他是王,你俩天作之合啊!”
我以牙还牙咧着嘴笑道。
“看什么看!你这表情可帮你回答了啊!你打心底里瞧不上曲澜锦!”
“别跟我五五六六的扯些没用的!”
“这就我俩,你别跟我装好吧?”
我盯着他,摆出一副把你看透了的神色。
“放肆!你竟敢直呼陛下名讳!”
他颤抖着指我,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我就叫,曲澜锦!曲澜锦!曲澜锦!”
本来就烦,还要陪你个阳奉阴违的玩意儿爬这看不到尽头的台阶,你谁啊你!
一想到他和那些追杀我的人有关系我就想一脚把他踢下去。
“你……你这般无礼,这般放肆,神明都会看到的!”
他往天上指,抬手就变化出一根一尺长的枯藤,枯藤上围绕着灰黑的气。
说实话,见到如此玄幻的场景,还是有点怕的。
我强装镇定的盯着他,黑气就在我眼前,仿佛他在往前一步那枯藤就会带着黑气刺穿我的心口。
“一刻钟就要到了,你是想自己走下去呢,还是等伽弥来找我?”
他显然开始害怕了,看来我猜对了。
他知道我们不是这个时空的人,身份也不是什么天女将军,从他最开始称呼我天女对时候我就猜到了一二。
只不过那些人似乎并没有告诉他详细情况,所以他对我们也是一知半解,但他目前并不敢轻举妄动。
即使他们的目的很大可能是在这个时空将我们杀了。
他忽的牵强一笑,手里黑气消散,枯藤也消失不见。
转而他对我拱手行礼。
“忘记与大人您说了,陛下提前了祈福大典日期,年前就得办,您明日便进宫面圣吧。”
这是拿曲澜锦来威胁我吓唬我?
“那原本的日子不是占星司算出来的吗?说改就改?”
怕不是你刚想出来的招数吧!
他摇头,“陛下之言胜过所有,我等只需听命便是。”
“我要不去呢?”离脱身计划部署还差些时间,我要是离开了,就会和他们断联,届时对计划进行全然不知该怎么协助他们?
“又要我去边境?”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笑着,“大人何出此言?您就算是想去,陛下如今也挑选不出合适的护卫队拨给您了呀……”
“什么意思?”
我听他话风不大对,追问道。
他虚伪的叹了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要我与他往回走。
“大人您不知,陛下对您在边境的日子十分关心,生怕有人传了不好听的话去到外面,便下令将那些护卫队的人都杀了,丢去山野……”
我脑袋嗡嗡作响,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领。
“什么时候的事?”
他还在笑,拍打着我的手要我松开。
“早了,您刚回宫的时候,陛下可是私下处理的,谁都不让说……”
“他们没有抗旨,他们护送了我一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手指捏的发白,忍不住发抖。
“陛下的旨意,我等只能遵守。”
“他们被山野野兽撕咬吞食,如今怕是骨头都不剩了吧……”
“闭嘴!”
他被我推开差点跌落下去,用了法术站稳身体,看着我痛苦他很高兴,笑的前仰后合。
“你能拿我如何啊?在这里,我才是他们该跪拜的神!”
话刚出口,一道黑气便包裹着他,像是在用刀划过他身体的每一处。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妄自称神!放过我!放过我!”
他又笑又跪的模样实在莫名其妙。
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他不敢抬头看,抱着脑袋浑身直抖,口中的道歉声不断,比刚才还要害怕的多。
我就这么看着他连滚带爬的往下跑,雷电不时往下击打,他身上的黑气似乎被打散了,就连他的衣裳也被打破血肉模糊。
说实话,这场景我是害怕极了的,毕竟我站在高处,这还在打雷……
但是我的脑海之中在回想他刚才说的话,在回忆着一路上的点点滴滴,还有在村子里虽然和他们相处的不多,但他们绝对是尽职尽责的。
我不明白曲澜锦为什么把他们的命当作消遣,而朝堂之上没有一人敢阻拦,甚至他们在拍手叫好。
是了,那些能在朝堂上出声阻拦的人已经被他悄无声息的解决了……
【望舒!你怎么没下来?】
脑海里响起伽弥有些着急的呼喊。
我捂着心口慢慢往下走。
【刚打雷,有点不敢走,马上就到。】
好在他没有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好在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
我不想要他们任何一个人看到我现在虚弱到步伐都迈不动的样子,呼吸之间都疼的打颤。
【我找你去。】
【不用,我都看到你了。】
【哪呢?我怎么没看到你?】
【你眼神不好】
……
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我跌倒在台阶上,满手都是被染红的积雪。
想要大口呼吸却疼的我险些失去意识,痛感让我忍不住落下生理泪水。
对了,今天还没有喝药,太阳也迟迟没有出现。
这台阶可真长……刚才上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难走啊……
就要到了,我顺了口气咬紧牙关露出一个笑,却说不出话。
“怎么回事?”
伽弥看到我身上的血迹立马上前询问,看他皱紧的眉头,我笑着摇摇头,给了房大人一个眼神。
“许是国师身上的血。”
他这次倒是有眼力见。
“你脸色很不好,手也冰冷。”
伽弥给我浑身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但还是担心的很,想要用力量给我查看。
“没事啊,刚太吓人了,给我吓到了而已。”
我悄然挪开开他的手,示意房大人继续说。
“将军,天女大人前些日子受了风寒,今日尚未服药,不如您先回府,我们大人回去休息,您看如何?”
伽弥看着我还想说些什么。
“明天我就要去宫里,你替我在这里待些日子,可以吗?”
我趁现在疼痛好了些赶紧说。
“他改了时间,提前举办祈福大典,我怕有什么变动,你在这里我也放心些,有任何问题你联系我。”
“……好……”
他知道拗不过我,便只能应下。
我说早上没休息好,想在这里的营帐中休息会儿,他应下,独自守在门外,房大人劝也劝不走。
我刚进营帐便跌倒在地,几番挣扎才够得到桌上的汤药,喝完也洒了一半在地上,周围弥漫着草药的味道。
“望舒?”
门外响起他的声音。
“……刚要睡着,怎么了?”
我没有力气躺到榻上,只能靠在一旁地面坐下。
“有事记得叫我,我就在外面。”
他说。
“知道了。”
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对不起……
夜里又从梦中惊醒,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夜盖着被子,热水在榻边,营帐里比白天还要暖和。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起身准备问伽弥,手却碰到榻上湿润的一处。
低头看去,原本在我肩膀旁的床榻上有一块神色的痕迹,像是被水打湿了,想要擦拭干却还是留下了印记。
“伽弥!”
我心里慌了起来,起身往外走去,口中喊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
听到我的声音他立马开门走进来,夜晚风雪极大,他的头顶肩上都是积雪,手里还紧紧的握着剑柄。
随着开门的动作,门外的风雪纷飞进来,连带着寒意也一并涌了进来。
他立马侧身掩上门。
“刚才有谁来了?”
我直言问道。
他眉宇松懈了下来,转身给我倒热水。
“我在外面能有谁可以进去?”
“……”
衣袖之下的双手渐渐攥紧。
他向来与我说话都是看着我的眼睛的,不管是平时说不着调的话也好,偶尔认真也罢,都是如此。
这次却背对着我也没有回答我。
“是他吗?”
我走近到他一侧看着他的眼睛。
他睫毛一颤,笑道,“怎么可能?他早就不知踪迹了不是吗?”
“我刚刚没说他是谁。”
“这里多危险,他为什么要来?”
眼泪在眼眶打转,明明知道不该再问他的消息,但还是忍不住想要从别人口中听到他过得很好这些话。
让他走的人是我,在之后的每一天思念他的人也是我,如此矛盾,如此矫情,可我依旧认为再来一次我依旧会那么做。
皇城在一切结束之前对他而言是危险的根本,这里容不下任何前朝人,更何况他身份特殊,若是被曲澜锦知道了,后果我不敢想。
他一定要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时空回到正轨,这里重新变回祥和盛世的那个时候,那才是他回家的时候。
而不是在我最虚弱的时候,祭祀大典举行之前这个最危险的时候不顾安危的来找我。
“我知道你很想他。”
他摸着杯沿垂着头有些低落。
“他知道你会生他的气,所以要我不要告诉你。”
“但我知道你一定会猜到。”
“所以没打算帮他瞒着你。”
他笑了声,抬起头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停顿了一下。
“你喝的药是什么?”
我瞳孔一震,瞥了眼被放在桌上的碗。
“他在哪?”
“这世上没人再比我更了解草木,你跟我说的是你得了风寒,可是这药根本就是……就是给重伤之人续命的……”
他红了眼眶,语气却变得比平时更柔和了起来,即使他现在急的手都在颤抖。
“我现在就去将曲澜锦杀了带你回去!”
他下定决心转身往外走,我连忙跟上去拉住他。
“他身后的人不是我们现在就能斗得过的!”
我拦在他面前。
“要是单单杀了他就了事,为什么你迟迟不动手?因为杀了他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我们要找到那个更适合成为君王的人,那样才是回去的方法,你是知道的不是吗?”
对于这些,他或许比我更清楚,只是现在他被怒火攻心冲动了起来。
“可你等不及了!”
他握住我的手腕,肩上的雪融化成水滴落,就像是在哭泣一般。
“望舒,你的身体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故作轻松的笑了起来,抬手将他肩上头顶的残雪拂去。
“我好多了,你就别小题大做了。”
呼出一口冷气,往门外走去。
“他是不是还在这里?我得去找他了,他不能留在这里……”
“他走了。”
听到他在我身后默默对说出这三个字,我怎么莫名有些失望呢……
手扶着门框抬头看着外面飞舞的雪花,“是吗……那就好……离开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