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观月明》 第1章 雨夜奇遇 深秋,晚风之中裹挟着阵阵寒意,路人也早早的归了家歇息,大街上也就只有我一人有这兴致,看了场电影转眼天就黑了,路上没有行人,路灯光线很是微弱,伴随着莫名闪烁,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握紧了手机,站在斑马线这头等待红灯跳转为绿灯。 一道惊雷响彻云霄,大雨倾盆而下,我无处可躲,雨水拍打在我的脸上,冷的刺骨。 “快走……” 耳边响起一个人的声音,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出现的恰到好处。 这个声音陪伴了我很多年,每次他都只是单方面的说一些没头没尾的话,我听不大懂,但不妨碍我习惯了这个声音。 “快走……” 他又说了一遍,怎么和平时不大一样呢? 于是,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的问。 “走去哪?” “快走……快……” 嘶……这下大雨的,我也想快点儿走,可是这还有红灯呢。 不过这红灯也等了挺久了吧…… 我打开手机看了眼,不看不知道……哪有红灯亮了将近十分钟的?! 雨水落在手机屏幕上,很快屏幕就不受我控制,点了没什么反应,干脆给熄屏放回包里。 “轰——” 又一声雷鸣,那道闪电就降在了离这条街不远的地方。 我这个害怕啊…… 闪电越来越近,电光火石的,夜空都被照的跟白天一样,我抬手遮住强光,刹那间好像看到了几个黑色的什么迅速从天上往下落。 我什么也没看见…… 我下意识在心里默念,知道的越少越好,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轰鸣声越发频繁,甚至不像是雷击声,倒像是什么重物掉落的声音。 我似乎明白他要我快走是什么意思了…… 一个黑影十分快速的朝我这个方向冲过来,我被吓愣在原地,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明明只是看完了一场电影走在回家的路上,明明只是等个红绿灯,怎么忽然就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那白光又是怎么回事? 他又是怎么回事? 转眼,空中的雨都消失了……不,是化作飞舞的花瓣落了下来,漫天飞舞的花瓣很快就铺满了坑洼不平积水遍地的道路。 那黑影也消失了干净,四周静悄悄的。 我抬头看那花瓣的源头究竟是哪里,脖子都看僵了也找不到出处。 那忽闪的路灯下,出现一个举着油纸伞穿着粉色新中式衣袍的人。 他正缓缓踱步而来,看起来悠哉悠哉的不失优雅。 我没心思再看下去,抬脚就往后跑。 “那边危险,别去!” 他在我身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虽然觉得他不可信,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停住了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转身。 “那边也是。” “那里也是……” …… 我承认,就算我再胆小,但是到了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没什么所谓了,转身面对着他。 只见他看着我不禁笑了起来,还有两颗小虎牙,面若桃花的相貌和这漫天的花倒是没有违和感,也显得我更狼狈了。 “不瞒你说,现在四处都很危险。” 他站在我对面,举着伞像是摆拍是的看着面前被淋得像是落汤鸡的我,毫无顾忌的和我对视,咧着嘴笑。 “怎么?我脸上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他抬手摸上自己的脸,看出来他很爱惜自己的脸,担心的样子不像是演出来的。 “你这是……为何这么看着我?” 他独自说了半天话之后,终于察觉到了我惊恐还伴随着一丝不耐烦的表情。 他又凑近了两步,我便后退两步。 忽然他又笑了起来。 “事发突然,竟忘记自我介绍了,真是有失礼数。” 他后退一步对着我拱手行了礼。 “在下伽弥,是来接你回家的。” 这些字拆开我是都听得明白,怎么凑在一起我就听不懂了呢? “认错人了?幼儿园在街那边。” 礼貌婉拒,心突突直跳。 想绕过他,却再次他叫住。 “我永远不会认错人呢!” “你把我当神棍了?” 还会读心术,这在神棍里也算是厉害的了。 “有长成我这样好看的神棍吗?” 一把带着铃铛的油纸伞举在我的头顶,同时响起他的声音。 “再次声明,我是来接你回家的,我叫伽弥。” 隔着外衣将我的手腕抬起,扶在伞把手上。 “好啦,寒暄完毕。” “拿好了,现在往回跑,用最快的速度。” 他给我指了方向,那里灯火通明,与刚才黑漆漆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跑!” 将我轻轻一推,我迈开步子开始跑起来,这把伞在风中完全没有阻力,甚至比刚才不打伞跑的还要顺畅。 “一回生二回熟,再见面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哦!” 他的声音从飞舞的花瓣中飘来,一路指引我往前跑。 每迈出一步,身后的花瓣都变回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雷电在夜空反复交响击打,我不敢懈怠,害怕的腿软也不敢慢下一点。 就要到了…… 花瓣围绕在我身上从肩膀一直到手臂再到手掌,包裹住了我的手将我往门把手那里带过去。 我握住把手,转动。 一声巨响,地面都为之颤动,街道上的车辆鸣笛不断。 花瓣忽然像是泄了力一般滑下去掉在地面被雨水砸进地面的积水里。 雨下的更大了…… 我抬头看向夜空,闪电消失,黑压压的夜空看不到一丝光亮。 一片花瓣悠悠飘落,停在我的肩膀上,不等我捻起,就化成飞灰消散了。 “……伽弥……” 他带着花瓣来的,花瓣消失,是不是代表…… ……不是我不去帮他,是我去了也没什么用啊…… 我本来就害怕又胆小,到时候没帮上忙又成了累赘怎么办? 还是不去了…… 雨水打在脸上仿佛就是在责备我这个胆小鬼,也在鄙夷我的自不量力。 积水被脚步踩的飞溅,油纸伞也在慢慢消失中,伞上挂着的铃铛终于响了起来…… “叮铃铃——” “叮铃铃——” 我越往前,铃声越急促,那是不是证明我的方向是正确的! 前方雾气重重,没记错的话,那应该快到郊区了,之前是湖心公园后来被拆除就荒废了。 拨开迷雾,我看到一个人捂着心口仰头对天空那团黑雾,满眼不屑。 黑雾就像是分成了数个黑团向他砸去,他状态不是很好的样子,嘴角还有血迹。 “哎!” 我撑住伞向他跑去,情急之下又把他名字给忘了。 他听到我的声音眉头皱了起来像是在分辨真假,转眼看来,认出我之后大惊失色。 “别过来!” 可是我已经到了他面前,那把伞抵挡住了一记黑团的攻击,彻底消失。 他立马将我拉到身后,低声道。 “不是要你回去吗?” 我看着他的后脑勺,“是啊,钥匙没带,就沿路找,找到这里来了。” 他侧过头看了眼我,无奈,“那多谢你找到这里来,救了我一命。” 我的目光缓缓移向天空的那团黑雾,同样,那团黑雾似乎也在凝视着我,很讨厌的感觉让我非常排斥。 “它把我一个很重要的人杀了,我得给他一个交代。” 伽弥忽然笑了起来。 “就我们两个现在这样?” “自己都要交代了,还给别人交代呢……” 我握了握拳头,“事已至此,只能跑了。” “英雄所见略同。” “对了。” 我说,他不解的看向我。 “我叫闵望舒。” “我知道。” 他咧着嘴笑着,同时拉住我躲过一个个攻击,我们被花瓣包围,被雨水击打,步伐越来越沉重。 “受死吧!” 天空传来一声怒吼,黑雾化为巨剑对准我们,不,应该,似乎是我…… 飞石浮起,地面抖动,我被震到半空。 “跑!” 伽弥一把推向我,直面巨剑。 我抓住他的手腕连同他,惯性将我们一同带向后方砸进湖水里。 冰冷和窒息感猛的涌上来,一股力量将我的手拉扯开,我不断下沉,双眼无法睁开,很快便没了意识。 第2章 天女又是什么? 胸口窒息般的难受,耳边传来的声音也朦胧不清,眼皮沉重到抬不起来…… 一团白色的淡淡的光晕逐渐散开,我想要握住那道光,却也无论怎样也使不上劲,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不适感逐渐消失,而我也听清了耳边那一直在呼唤到声音。 “天女降临!祐我大厉!” 我感受到身边到**的,雨点拍打在脸上,冰冷,恐惧,还有未知环绕包裹着我。 所有的疑惑都无法在这里得到解答,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对的是看不到尽头的,跪伏在地的臣子。 还有那个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三炷香的,瘦弱的帝王,他新奇又轻蔑的看着我,手里早就被大雨熄灭的香被随手丢在一处。 “天女?” 他盯着我。 “分明是天赐帝后!” 他迅速走近,我双手撑在地面不断往后退,古老王朝封建制度给我带来到震撼不止一星半点。 至少在这一刻我无法缓过劲,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谁。 “陛下慎言!” 在他身后不远,身穿类似于以前在电视里看过的古代祭祀服装的男人连忙追了上前试图阻止他到行为。 “有何不可?”他不耐烦的回头瞥了眼男人,又转过头看我,笑道,“天女,我身为帝王还配不得你?” 这一凑近,我看清他的脸,或许没吃过苦,他的脸很白净,却也很瘦,不健康的瘦,除此之外就是扑面而来的让人不适感…… 或许我自小受到的教育影响着我,认为人人生而独立,任何人都不是谁的附属品,对于他的言辞十分排斥。 “天女……” 我在大雨中开口,嘴里涌进不少雨水。 他和一旁安静无比的众臣也愣了下,没想到我竟然感直视他说话。 “天女从不属于任何人,”我道。 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你出言不逊,天可为你赐福亦可收回。” “我自有使命。” “却不会是你。” 我心道,反正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倒不如搏一搏,这人看着猖狂,却往往最为惜命,宁信有不信无。 “天女应当为天下赐福,为难民赈灾。” 男人说的大义凛然,因为被推出去的不是他自己。 他忽然发怒要抓住我的胳膊被我挪了一步躲开,不敢置信的看着我,怒极反笑。 “那你就给朕的天下赐福,若有一处疾苦之地你都不得回来!” 你没事儿吧? 我真觉得这人实在莫名其妙,才见面就要我去什么疾苦之地,又不得回来。 我请问你呢?这是我家吗?我就非得回来这儿? “谢陛下赐旨。” 我颔首,松了口气般的转身离开。 刚踏上台阶,大雨忽然停了下来,阳光透过乌云洒下来,阴霾无处遁形。 我没什么行李要准备,来的时候就身穿这一身大衣还被淋的透湿,换了下来凉晒干妥善保管着,其他再没什么,随着一批看起来很随意的军队就出了城门。 都说皇宫最是富丽堂皇,可我只见到了阴暗遍布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丈深渊,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得离开这里…… 这皇帝叫曲澜锦,我不记得上学的时候书本上提到过这个国家和这个皇帝,即使我成绩很是算了……但我确定他没出现在书本上过! 这种昏君不是得被骂个一整页吗? 也是他没什么作为,不提也罢…… 出了皇城,我感受到一阵心悸,身边的女侍卫小离上前问。 “大人可是不舒服?” 我摇摇头,“没事,就是不习惯而已。” “大人平日都是腾云驾雾,人间的车马定是不不习惯的。” “大人多亏您的到来,皇城已经一整年不曾降雨了,此番祈福若再不成,陛下便又要用活人祭祀……” 她有些于心不忍,却还是把这些说给我听。 “你不是他的侍卫吗?” 我靠在马车上,颠来颠去让我很不好受。 她愣了愣,“是,属下确实是陛下派来监督您的,只是……刚才那番话是身为我自己所说,你不必试探在下。” 她一身白蓝便衣,腰间软剑如同衣带一般与衣服融为一体,很是飒气。 只是那一双眼睛从未与我对视过,每次我看向她她都会有意无意的闪躲。 “我没有猜疑过你或者别人,活着已经挺累了……” 说完,我打开车窗向外看去。 已经出了皇城,走在山坡林间,水汽氤氲,微微阳光透过交叠的树叶照射进树林,我抬手,一滴露水落在我的手心,又顺着手掌滑落下去。 如此行走了十来天,我们终于抵达此次的目的地,一处与皇城完全相反方向的北城边境一座村落。 村里的道路无法支持马车行驶,我们便步行前进。 原本说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愣是从艳阳高照走到了黄昏,我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途,可是我又不能在这里示弱,我不信任他们。 咬着牙走过坑洼泥泞,身上洁白的纱衣也满是泥土树枝,头饰早就被我嫌麻烦取了下来,再一次抬头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块代表目的地到达的石墩。 “就要到了,大人。” 小离对我伸出手要我扶住她,我只是擦了额头的汗珠对她点点头。 往前走,发现前方若隐若现的人影看起来有不少数量,隐约听到惨叫声和哭喊声。 侍卫立马警觉的抽出佩刀将我拦在身后,我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透过一丝缝隙瞥见满是血污泥水的人们在地上哭泣呐喊,他们大概是外地人,我听不大懂他们的语言,就像是南北方言一般,顶多听个大概,但仅仅是这场面足以让我震撼了…… 我藏在衣袖里的手指有些发冷,但还是往前慢慢移动着。 “是难民,大人。” 小离在我耳边低语。 “那……我们准备赈灾的粮食分发给他们吧……” 我极力的想要稳住自己慌乱的心。 “他们不是大厉人,大人,他们是被灭了国的难民。” 她在提醒我不该救外来人。 我转过头看着她,她果然又挪开眼神。 “陛下没有说这些粮食必须给谁,一路来我们走过的都是荒郊野岭,这些粮食物资再多也是有储存时限的,再不使用也得坏掉。” 我深呼吸一口气,走到一个背着物资的侍卫面前拿过一袋馒头,经过雨水的冲刷,袋子已经浸湿了,再不食用很快就会发霉。 “粮食还能种出来,但不要浪费珍贵的物资。” 我拎着沉甸甸的馒头扒开侍卫往难民的方向走去,那些人瞬间一拥而上,我还没来得及将袋子放下他们便已经跑到我面前了…… 他们身上都是上,男女老幼体无完肤,像极了被人用刀刮了一遍之后丢到泥地里再爬出来的样子。 我确实被吓到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面前忽然出现一道黑影,一双手挡在我眼前,也将蜂拥的人们挡在了身后。 “别怕。” ……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没有歇斯底里,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在这短短的一瞬,我除了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有什么滴到我半展开的手掌上,温热的,粘稠的。 又一滴…… 难民被侍卫控制在村口,得了我的命令他们不能伤害他们,只能将物资给他们用来救助。 周围平静了不少,我想要把他的手挪开一探究竟,尚未触及,他就率先移开。 一双亮晶晶乌黑的眼睛正注视着我,他的眼睛好看极了,就像是黑夜里唯独出现的月亮一般,皎洁纯净。 他的脸和身上的皮肤满是血迹,看不出原本模样,各自高挑却因为饱受战乱和饥饿而瘦骨嶙峋。 如同一块破布挂在身上的暂且称之为衣物,我就这么稍稍打量着他,他却只是看着我的眼睛不语,微微泛红的眼睛若不是风沙大的原因我还以为他在哭。 我从抱着物资走过去的侍卫手里拿过馒头和水递给他。 他却摇摇头,指了指身后的难民。 “物资应该够的,不差你这一份。” 我握住他的手腕,把东西放在他的手里。 “对了,你听得懂吗?我说的话。” 那些难民说的话我听不懂,那我说的话他能听懂吗? 他点点头,却有些无措的看着我的手。 我疑惑的也看向自己的手,都是血,刚刚那滴到我手里的也是…… “小离!” 我喊道。 “在!” 她正在分发物资,听到我的声音立马跑过来抽出腰间软剑对准面前的少年。 我示意她把剑放下。 “还有没有医师?这有伤员。” 她点了点人数,“有。” 那上了年纪的村里大夫很快被小离拉来,看到少年的伤势时大为震惊,药给他带到一旁上药时却被少年躲开。 “不要怕,他是帮你疗伤的。” 我放慢语速解释。 他依旧不为所动,手臂的血还在滴落。 “他的伤要立即处理。” 大夫对我说道。 我看着少年固执的眼睛,恍然有些明白了。 在这陌生,甚至参与过屠杀他们百姓得国家,说没有敌意才奇怪吧…… “你教我怎么处理,我来。” 我对大夫说道。 不容他未说出的“荒谬”,小离的剑先拔了出来,他只好妥协,和我一字一句说明细节,嘱咐我一定不要忘了。 我着实有些忐忑,但人命关天也由不得我犹豫,往前走了几步,转身示意他跟上来。 原本是试探的,没想到他真的跟了上来,随着我的脚步痕迹走着,来到了用布围起来的暂时性的隔间。 “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个哦……” 我从瓶瓶罐罐里取出药粉洒在纱布上,再用消毒的什么液体浸湿另一块纱布。 “衣服脱了……” 我眼神闪烁,不好意思往他身上看。 他也很利落的把上衣褪下,露出满是伤痕的身体。 “……” 我不能掉链子!性命攸关害臊个什么劲! 深呼吸一口满是血腥味的空气,抬手就往他身上擦拭。 “很疼吧?我轻点儿……实在不行你就喊出来……我没学过这些,没经验,要是有弄疼你真的抱歉……” 我忍不住紧张,一直嘀嘀咕咕说些有的没的,倒是他一声不吭,也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怎样。 折腾半天终于把他的伤口给包扎完毕,拿起一旁的棉布沾了水给他擦脸。 污渍和血迹被一点一点擦拭干净,他白皙有轮廓的脸清楚的让我看见。 我从未也再未见过比他还要好看的人了…… 不苟言笑的脸上莫名有种庄严的感觉,如同神祇一般清冷却又温柔。 他也如同我看他一般端详我,我们都没有说话。 或许太久没见过这么感觉的眼神了,我注视着他的眼睛,有种想哭的冲动…… “大人,就要下雨了!该回住处了!” 小离的声音打破这种宁静。 我立马回过神,对外面喊了句,“来了!” 转过头把从物资里拿出来的衣物递给他,“暂时将就下吧。” 换衣服我不方便还待在这里不走,抬手打来布帘一角,又想到什么,说道。 “大家要是没有住处的话可以暂时在这座村子里落脚,不过要和大家一起劳作。” “其他事宜会有人交代的,你不用担心。” “那我先走了,接下来你要保护好自己,这身伤真的不好受。” 我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我知道我不该和他们太多人有过多交集,我不属于这个时空,也总会离开的。 第3章 初见少年 走在去村子里的道路上,天空传来一声惊雷,大雨忽然就倾盆而下,我顿时有些无奈,来到这里怎么总在淋雨? 不是说这皇帝总在祭祀求雨吗? 可是这雨并没有淋到我的身上。 我抬头,看到一方棕色布衫在上空遮挡住了落下的如豆大的雨滴。 顺着那双被纱布缠绕被雨水淋湿的手臂往下看,那是刚刚见到的那好看极了的少年。 他脸上结了痂的伤口衬得原本白皙的脸庞别有韵味。 我顾不上多说,和他一起跑着进了屋子。 “你伤口还在流血,就敢淋雨了?” 我对他这么不关心自己伤口的行为有些生气。 他看着我,微微勾出了一抹笑,摇摇头。 “重新包扎吧……” 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我无奈的从橱柜里拿医药盒放在桌子上。 他感受到我的情绪,也很配合的站近了些。 又折腾了一番,倒是比刚才更熟练了些,只不过让他又疼了一次。 闷热潮湿的环境下我甚至有点喘不过气,微微把他推开一些,踱步到窗边。 这座村落建立在边境,离皇城相距千山万水,环境很是疾苦,不过附近有空旷的草原,听说天气好些的时候风景很美。 而我们来时的那座城在刚到达村子的时候被攻打,如今陷入战乱,我们即便要回去也无法走那条路了。 唯一的选择就是穿过草原尽头的戈壁荒漠,那里危机四伏几乎没有人能够走出去…… 这究竟是个什么事儿啊…… 我看着沿着破败的窗户流淌而下的雨水,深深的叹了口气。 “给你添麻烦,抱歉。” 身后传来带着一些口音的声音。 我转过身就看到他还在原地一动不动,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我,满眼说着抱歉。 我摆摆手,“不关你的事,你不用抱歉。” 指了指一旁临时用干草铺成的床,“你受伤了,外面还在下雨,晚上就在这里休息吧。” 说完我就拿起一件小离送来的蓑衣披在身上跑了出去。 “别跟上来!不然我真的生气!” 我边跑边喊。 他的身影便在门口驻足,在大雨里追随我的脚步到视线尽头。 来村子的第一晚,我和小离挤在一张草席上,尴尬的一整晚没睡着,直到她早上起床去晨练我才睡了过去。 没睡多久就被喊起来准备今日要做的事情,分发粮食,晾晒草药,准备药物,还有去稻田里耕作…… 除了第一项,其他的我是一点也不会!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派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去赈灾济贫,这个皇帝还有国师也真是甩手掌柜一个个的…… 肚子饿的直叫还得回房间换下衣服,小离说得注意我的身份和形象。 刚到门口,等等……这崭新的木门是怎么回事? 昨天明明连关都关不上了! 我小心的推开,走了进去,这木床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还有这窗户…… “小离!” 我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倒是另一个人跑了过来。 昨天的少年,他挽着袖子微微喘气,站在门口看着我有些紧张。 他把锤子藏在背后以为我看不到。 “这都是你做的?” 我惊叹道。 他波澜不兴的点点头,仿佛这些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厉害啊!” 做这些估计得很早就起来了,或许一整夜没睡,想到他身上的伤…… 忽然正色道,“你还有伤,这些重活就不要做了。” 他瞬间变得很委屈,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我让我说不出重话。 不是……你一个少说一八五的大高个还顶着一张帅的有攻击性的脸,现在委屈巴巴的在这儿给我看? 行吧,我没有定力。 “过来,给你换药。” 对他招招手,他就立马乖巧的挪动脚步走过来。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方便告诉我吗?” 我拆着他的纱布问道。 “你可以叫我闵望舒。” 怕他心存芥蒂先一步介绍道。 他反复的念着我的名字,嘴角渐渐露出笑意。 我不知道为什么发笑,我的名字很好笑吗? “你叫什么呢?” 我打断他继续念叨我的名字的行为,又一遍问道。 他垂头对上我的眼神,“辜所思,单字一个月。” 辜所思…… “名字真好听,”我赞叹的点点头,“不过你们是不是都唤字啊?” “那我叫你月?” “阿月。” 想到了合适的称呼,也知道他的名字,心里总算舒坦了。 “嗯,阿月,我喜欢。” 他看着我笑着,仿佛感受不到伤口抹药的痛。 有名有字,语言交流也完全没有问题,他的身段气质倒像是哪个落魄名门贵族的公子。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变成难民走到这里的,还有这么严重的伤,不过那都不是我该想的事情。 我只要找办法回去,回到我的时空线。 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 换好药,我便独自在房里换了身衣裳走出去,小离已经在等候多时了。 “刚没见你,还想着找你呢。” 我往前走,她和阿月便跟在我身后。 “我……有事。” 她支支吾吾。 “我懂,和曲澜锦有关是不是?” 派这么牛掰的侍卫,多半是用来当眼线的,看了这么多年电视剧,这点我是明白的。 给我点破,她反而轻松了不少。 “是陛下,大人,人多口杂。” 她低声纠正道。 “行,陛下呗那就。” 身为根正苗红的好青年,这声陛下喊的我不情不愿的,奈何形势所迫…… “说实在的,你们说我是天女,那就是神仙,神仙还得喊一个凡人陛下,是不是不合适啊?” “你说他会不会被雷劈?” 想了想还是憋不住,他算老几啊?我喊他陛下? 小离垂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大人,话虽如此,但陛下是天子,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就算是您,在大厉也得称他一声陛下的。” 我瘪瘪嘴,“小心眼还普信的人啊……” “大人……” 小离连忙低声喊了句,看得出来曲澜锦在他们眼里是一个暴君形象,但不敢怒也不敢言。 按照我看历史课本的经验,这个大厉估计得在他手里完球。 “不说就不说吧……小离,你让我看的行程要不改改吧,我啥也不会啊……” 小离终于从一路上谨慎尊重的态度变成了恨铁不成钢,她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总不能当着我面说我是废物吧…… 只见她深呼吸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开口。 “不行的,这都是最基本的了,不会的话可以去学的,属下会陪您一起的。” 她说的认真诚恳,我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我声明啊,我不是娇气,我是真没干过这些。” 走到村口搭建好的棚子里,打开大缸的盖子,里面盛放的是小米粥一类的食物,水多米少,这水还是昨天下雨接的,很稀的粥。 饿了很久的我闻着这并不浓郁的米香也馋的不行,不过这是给难民和村子里的人准备的,我不可以先吃。 就当减肥了! 想到这点我就忽然没那么饿了,抡起大勺开始盛粥给排起队的大家。 “多谢天女!” 他们用着似乎才学会的带着口音的话表示感谢。 “愿您保佑一切,顺利平安。” “请您给我们赐福吧!” …… 他们忽然对跪拜让我猝不及防,连连后退,手里的勺子险些跌落在缸里。 我心里莫名有些抵触这如同面对神明的祈祷,就像是……把自己的一切寄托在神明身上,神明一定得完成他们的愿望一般…… 这是我完全不认可的,人们不能把自己的所有期盼都堆积在某个人身上,否则一旦信念崩塌带来的就会是无法想象的灾难。 纵使人活着总是要有盼头和信仰的。 一边帮忙搬运器皿的阿月看到这番场景连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跑了过来看在我身前。 他的头发被利落束成一股马尾,穿着士兵同款深棕色便装,显得很是挺拔帅气。 他一手将我护在身后,不知是什么样子的神情俯视跪拜匍匐的人们。 人们的身体被一道黑影笼罩,陡然抬头看到他的脸,忽的低下头惊恐的发出颤抖的声音。 这时侍卫也都上来维持秩序,我回过神,扯了扯他的衣袖。 “谢谢。” 他听到我的声音转过头,眼神的转换之快让我又震撼了一把。 你小子两幅面孔啊! 怪不得刚才那些人吓得发抖,该说不说,他冷脸的时候威慑力真的挺大。 “我来,你坐。” 他又是一副无辜的模样,伸手就要拿过我手里的勺子。 我往后一挪,单手一抵在身前。 “不行,”眼神往一边小离的方向瞄过去。 “我得学,而且你还受着伤呢,你回去休息吧。” 给他递了块馒头,“给,饿了就吃吧,没啥山珍海味,尽力了。” 他接过,也没吃,只是拿在手里,却也没走。 我看他打定了主意要留在这里时刻守着我,便也没有再劝他离开。 “那你帮我分发其他的物资吧。” 指指旁边的伤药膏。 “外伤给这个,风寒是那个……” 指给他说了一遍他就记住了,一下午都没有出过错,学霸啊…… 过了段时间,人们显然没有刚开始那般夸张的见我就拜,我也不必天天躲着他们走了。 这挺好,他们意识到我对他们的帮助只是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而真正能够帮到他们的是他们自己。 清晨田野。 大早就被小离喊醒去和村民一起收粮食,她又跑去给曲澜锦飞鸽传书…… 睡眼惺忪的绑了个随意的头发就跑去田里,阿月背着沉甸甸的装备手里还拎着背篓。 在我多次要求下他才把背篓给我,我背着走了一段路,发现没啥重量嘛…… 回头和他说话的时候发现他在拎着背篓边沿…… “村长!” 我看着那个被搀扶着的拄拐年迈老人,对他打了个招呼。 “天女大人,晨好。” 他转过身行了个礼。 “托了您的福,今年收成终于好了些。” 我卸下背篓,拿出镰刀挽起衣袖。 “不是我,是托你们自己的福,这粮食也不是我种的是吧。” 这段时间的锻炼让我对古时农耕有些许的了解,收割粮食也熟练了不少,不像一开始险些割到自己的腿。 村长点头不语,晃晃悠悠的在田埂上走着。 “天女大人!可去放过牛羊?” 不远处的村民小伙子看到我来了直起腰板对我喊道。 “不可无礼!” 村长呵斥道。 我摆摆手道没事,又在人群中找那个小伙子的身影。 “没去过,不敢!” 我直言不讳,免得到时小离再赶鸭子上架。 他们听完都笑了,说这有啥不会的,他们这儿的人生来就会等等…… 我自小在中原长大,也属于南方城市,哪里见识过成群的牛马羊,更别说放牧了。 不过在这里待了段时间平时看到一些村民骑着马追着羊,也不稀奇了。 “收完麦子要不要去玩一玩?” 小伙子继续说道。 我本想拒绝,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在上班的时候就常常想去北方草原放松,可是一直没去成,现在这不就是在北方草原嘛! 这么想着就来了精神,挥舞着镰刀,“好啊!你到时喊我一声!” “好嘞!” 第4章 拒绝相亲! 草原牧场,我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提着水壶,阿月不知道在哪里找来了一个带着兜帽的外袍给我披上,说是太阳太大会晒伤。 这一副郊游的派头的我坐在石墩上看着小伙子还有姑娘们骑马飞驰,很是自在。 “天女大人,您要试试吗?” 那个一群少年骑着马向我们走来。 我连忙摇手,“不了不了,你们玩儿,我自己看着办。” 他们一脸失望,又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也是,神仙都是飞来飞去的,难怪不会骑马……” 我有些心虚,看了眼身边警惕着的阿月,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要去试试吗?” 他看着我笑道,“我也不会。” 这样啊…… “那我们一起看风景吧!风景很好呢!” 没想到他看起来马术很厉害的样子竟然不会骑马! 这些天在我的投喂下他终于一改最初消瘦的模样,身材好的我现在换药都有些不好意思看他。 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脸一红…… “天女大人,你脸怎么了?” 小伙子问道。 我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阿月手里,两只手迅速捂住脸颊。 支支吾吾道,“太阳晒的!” “你们快去吧,天黑之前任务没完成不然你们爹娘得揍你们了!” 少年们如临大敌,问了声安就唰一下跑远。 我回过身,发现阿月还在看我,瞪了他一眼。 “别看了,我脸上有脏吗?” 他却咧着嘴笑了起来,少年的笑洋溢在阳光下,背后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一切都是那么心旷神怡,仿佛从来都没有什么穿越,仿佛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从盛夏到晚秋再到隆冬,村子一天比一天建设的好,两个国家的人也相处的融洽,他们也不像最开始见到我还要行大礼。 “天女啊,来来来我跟你说个事!” 村头王大妈看到我午后散步,便从凳子上起来叫住我。 我环顾四下没什么人,就疑惑的走了过去。 她一把挽住我的胳膊十分自来熟的笑着。 “你们神仙能有婚配吗?” 我嘴角抽了抽,仿佛已经猜到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王婶儿,我和凡人的年龄相差太大,不合适哈。” 她这手劲儿真大,我扒都扒不开。 心道,来这里我的心境已经比过去好很多了,毕竟我向来最讨厌的就是催婚! “可您看着年纪小啊!” “村长他有个侄子,在村外有几亩田,你要不……” 好吧,我的耐心就要耗完,出于礼貌我还是扯了个笑。 “不管是年龄辈分还是身份地位,我想这里都没有有资格与本天女婚配的吧。” 听出来我语气里的不悦,她当真的被吓到,讪讪放开我的胳膊,握住我的手拍了几下。 “婶儿还不是看你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想给你找个伴嘛……” “她不是独来独往。” 身边响起一个声音,我心里的乱糟糟忽然干净了。 王婶儿的手被拿开,他站在我身侧,伸手隔开了我和她。 “请你不要打扰她的私事。” 王婶儿的眼神在我和他之间来回转,像是想到什么,抿着嘴憋笑连称是,招呼了几个老姐妹走远。 “我想……她一定误会了什么……” 是吧!那个眼神八卦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 刚才阿月去村长家拿今晚做饭用的新打的厨具来的晚了些,我就想着出来走走,没想到遇到了王婶儿这个村口大喇叭。 “走吧,我找了赵师傅给你做了套新衣裳,我们去试试。” 我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大爷遛弯的姿态,他拿着一袋锅碗瓢盆丁零当啷的在一侧走着。 一路上他都乐呵呵的,平时见他都要绕道二里地的人看到他这幅神色都深感奇怪,却也不敢上前。 “赵师傅,衣服准备好了吧?” 铺子外,赵师傅等候多时,看到我们来了连连打招呼。 “您吩咐的能不准备妥帖嘛!” 他招呼我们进去。 一件鸦青色的衣袍被拿了出来,衣袍上绣着云纹和连绵的山峦,是我这段时间来在他身上找到的灵感设计出来的,不知怎的,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不该只是穿着破衣布衫。 他应该是尊贵的,俯瞰众生的,他的眼里清澈的倒映着每一个人的模样,众生得以见到最真实的本我。 在等待他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我靠在竹椅上,摇着摇着竟然犯起困。 “来日漫山花开,你一定回来看!” “此去山高水远,愿君勿相忘!” “别墨迹了!走啦!等我回来,我们……再见!” …… 脑海中不断出现这些声音,他们的声音仿佛离得很久,就在面前,却又很远,我看不到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我只知道现在很伤心,泪水漫出眼眶,抽泣到从梦中醒来。 “望舒……醒醒……” “望舒……” 阿月的声音? 我睁开眼,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伸手将泪水小心擦拭。 “你一直在这里?” 他俯身蹲在我身边,就这么看着我睡到天黑。 “怎么不叫醒我?” 我揉揉眼睛,起身。 看到他换好装束,还特地重新束了发,好看的不得了,这位才是神仙吧! “真好看……” 我带着哭意的声音让他有些笑不出来。 “我打小就梦想成为服装设计师,结果后来学了景观设计。”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滔滔不绝的说些有的没的,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 “但是呢,好不容易毕业了,也没成为设计师,是不是很好笑?” “学了那么多年,啥也没用上。” …… 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也不短,我逐渐适应古代的生活,这里相比皇城要好上太多了,是我一直以来想要隐居的地方。 只是这份宁静依旧被皇城的阴影笼罩,我在这里所做的事,所看到的一切都被一字不落的飞鸽传书送到那位宫中皇帝手里。 我的身份是假的,时间不属于这里,我是外来者,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我无人诉衷肠。 夜里总是被噩梦惊醒,那是无边际的水,我不断下落,伸出的手抓不住任何东西,只有痛苦和窒息将我吞噬。 就像来这里之前我落入水中的场景一般,绝望到看不到希冀。 梦境太真实了,就好像是真的经历过一般…… 每次醒来我都要缓上很久很久才能回过神。 窗外有一些声音,我顿时害怕起来,但又忍不住想要去看。 起身悄悄的放慢动作,眯着眼伸手去抬起窗户。 “吓我一跳!” 看清是谁之后我长舒一口气。 只见阿月手里提着夜灯,忽明忽暗的摇晃着烛火,看起来已经在外面站了很久了,头顶和肩膀上都落了厚厚的雪。 “不睡觉瞎晃悠什么呢?” 我问,寒风吹了进来,冷的我裹紧被子。 他抿了抿嘴,有些局促。 “今天我巡夜,听到你的声音不放心,来看看,不敢打扰你……”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映着烛光的火苗将这飞雪都衬得生动了起来。 “对哦,今天是你巡夜……” 我一拍脑门,怎么把这事儿忘了,还说他晚饭都没怎么吃就跑出去了…… “那你站了多久?” 说着便准备套件外衣和他一起走一走,反正也没有困意了。 谁知刚起身的时候他就转过身背对着我,握着灯柄的手忽然攥紧。 “怎么了?” 我疑惑。 “……非礼勿视……” “望舒,我先走了,独自在家定记得关好门窗!这很重要!” 说完不等我回应他就跑远了,雪地里只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我忽然笑了出来,不得不说,古人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又一日,我在新开辟的院子里晒草药,桌上是阿月不知在哪里找来的野果子,和枣很香,很脆很甜。 忽然走进来一个姑娘,我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她。 小离在一边低声提醒是村长的外孙女,快到年末同母亲来住一阵子,平时住在隔壁村,也不远,但是生活水平比刚开始的这座村子好上很多。 我还是有些茫然,我与她素不相识,干嘛特地来这偏僻地找我? 没记错的话,我这里离村长家是村头村尾吧…… “别瞎说话,大人。” 她这声大人是对我最后的尊敬……重点是前半句吧! 我给她一个眼神表示放心吧!锤了锤胸口表示信我准没错! 她走了进来,好奇的眼神在我身上打转。 “外爷说的没错!天女大人一看就是神仙下凡!” “大人你好好看!” 她把背在身后的布包递到我面前。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冲击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小离上前一步接下。 “多谢……不过这是什么?” 我指了指那布包。 她双手在身后扭捏,埋下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从家里带来的小米糕,阿母在家做的,我都不舍得吃嘞!” “大人您可不要嫌弃!” 她小麦色的皮肤透着红晕,被我看出了可爱的感觉。 她看起来年纪比我小一些,但已经束起妇人发髻,看起来是刚干完家中事务,衣袖上的水都没有干透。 “怎么会嫌弃,”我示意她过来坐下。 她嘿嘿的笑着走到我面前,等我坐下之后看看小离。 “你也是神仙吗?” 小离有些诧异,来到这里她一直是独来独往,几乎不与人交流,除了我,她再没有其他能说几句话的人。 “我不是,只有大人,大人是唯一的神明。” 她说着话,却依旧没有看我。 “你怎么不坐下来呀?” 姑娘又问。 “这样方便随时保护大人。” 小离解释。 “哦……你真尽职尽责!” 她毫不吝啬的夸赞让小离有些不好意思。 我递了杯水给她。 “你叫什么名字?” “艾秀。” 她道了谢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我叫闵望舒,你可以叫我的名字,随便你。” 刚说完肩膀就被小离点了点。 “知道了知道了……” 也给她倒了杯茶堵住她的嘴和手。 艾秀告诉我,往年她回村子里的时候都是哀声一片,根本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不愁吃穿用度,她在村口竟然还看到大家干完农活坐在一起聊天。 她问了村长,听说村子里来了位小姑娘模样的神仙,一时好奇就跑了过来。 “天女大人,我很久没有在村子里看到与我差不多大年纪的年轻人了……” “每次回来都没人说话。” 她就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 “我也有段时间没见过像你这般大的姑娘了。” 身边同龄人除了小离就是阿月,平时和村长他们说话都得端着架子,不能损了大厉的形象,要知道我每天这样是很累的…… “天女大人,明天是我的生辰,阿母会做一大桌菜,您到时来吗?” 聊着聊着就提起这事儿。 “若是晴天,我早早收了这些草药便去。” 她高兴的脸通红,直说大家都来,小离也去。 “望舒!你看我……” 阿月都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们一同看去,发现他手里拎着两条鱼,衣袖还挽的老高,嘴角的笑没来得及收住。 “一直等着你呢!” “茶水都凉了。” 拿了晾晒的纱巾迎了上去,抬手擦拭他额头都汗珠。 第5章 小离回朝 “这是艾秀,村长的外孙女。” 我打破稍微有点尴尬的场面。 “这是阿月,我的……” 我的什么呢…… 他的来历我一概不知,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介绍他。 “嗯……是你的……” 他小声在我耳边说道,低着脑袋一脸娇羞的跑去厨房。 留下我在风中凌乱…… “大人,你的阿月长的好看极了!” 艾秀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眼睛都看直了的感叹道。 “别乱说,什么我的……” 脸红的发热,坐回位置大口喝水试图平复有些燥热的心情。 “他是您的良人吗?” 艾秀问道。 我还恍惚了一会儿,良人是......丈夫的意思吗?是吧! 连忙摆手,“可不能瞎说啊,我们都是单身呢!” 就是这恍惚的空档她以为我是害羞才否认,抿嘴憋笑、 “是,您是大人,您说了算。” 起身对我行礼。 “那我就先回去了,记得来哦,等您和您的阿月,小离大人,您也来哦。” 送别了艾秀,小离和我一同收拾好桌面的茶盏便也去了田野重复每天的日程了。 厨房传来阵阵香气,一定是阿月把那两条大鱼给炖了,我咽了口口水提起裙角就往那边跑。 “今天是因为去捞鱼了才回来晚了吗?” 站在灶台边喝了口他递来的一勺温度刚好的鱼汤。 “真好喝!” 他现在的厨艺和第一次做的饭菜已经是突飞猛进了,天赋型选手啊。 见状,他腼腆的笑了笑收回勺子。 “对了,刚才艾秀邀请我们去她家参加生辰宴,你去吗?” 从橱柜里面拿出两个碗走到一旁盛饭。 “你应下了吗?” 他道。 我端着碗往外走去,“嗯,她很热情。” “好。”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那明天等我收完草药就去哦!” “礼物......就送前阵子酿的酒吧!” “好......” 今天原本应该早晨锻炼之后帮我一起收草药的小离久久不见踪影,我与阿月收拾好一切,去了驻扎在村口的士兵那里询问。 “大人!” 他们看到我之后行了军礼。 “小离呢?怎么没见她?” 我问。 他们看了一眼我身边的阿月,有些为难的支支吾吾含糊其辞。 “但说无妨......” “有东西没带,我回去取。” 我:? 他:认真点头,然后转身走回去。 “那我在这等你哦!快点回来!” 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真的回去拿东西,只是不想让我为难才回避的。 “好!” 他总是能给我回应。 重新面对士兵,正色,“说吧。” 士兵拱手,“禀报大人,离大人说若是您问起,便说不必等她,路途遥远,归期未定。” ...... 她常常都是写信,从未收到过回复,能把她紧急叫走的除了皇城里的人,我想不出第二个。 曲澜锦又发什么神经? 小离都回去了,那......是不是说明我也快要被一纸诏书召去皇城? 可是我并不想要去到那里,被满是阴翳和黑暗的气息裹挟,我不得呼吸。 “我们走吧,望舒。” 在我陷入假象中的皇城生活的时候,一个低沉又稳定的声音将我唤回神。 我抬头,阳光洒在他的头顶,看起来有些朦胧不真实。 我将双手放在额前遮挡光芒,这才看到他在看着我笑。 我最喜欢的就是他的笑,就像是在这北境狂风暴雪里掀起的一阵和风细雨,看到他的笑,我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和艾秀简单说明了小离外出了,我们便被她热情的领到院子里坐下。 大家看到我们来都无一不露出惊讶之色。 “你个小丫头竟能请得动天女大人!” 大叔他们起身行了礼,之后调侃她道。 “大人很好的!” 艾秀端了茶水来,笑着瞥了眼大叔。 “多谢。” 我双手接过放在桌上。 “伯朗!你来一下!” 她回头向里喊道。 不一会儿便有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手里还握着把锅铲,系着围腰,擦手的动作,看起来很是熟捻,像是常常做这些。 “怎么了秀秀?” 他走出来的步伐很端正,不像是常年生活在这样与外界生活隔绝了的村子里。 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他看到我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听到艾秀的介绍之后点了点头。 “这位是大人的朋友,阿月。” “……全名便是如此吗?”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局促,盯着阿月看了好半天,仿佛在确认什么。 艾秀有些为难,看了看我,“大人都叫他阿月了,你就别再问了!” 我自然不会说阿月的全名,若是他们认识,阿月不说当然是有他的道理,他自有定夺。 “伯朗,我的良人。” 艾秀提起他忽然害羞了起来。 “伯公子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 我喝了口水,无意间问道。 “早年间跟随父母四处做生意,四海为家。” 伯朗说着,眼睛不时的看向阿月。 “是啊,后来他们遇到劫匪,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还受了重伤,就那么躺在村外,我那时刚给母亲送晚饭回家,看到他那副样子可把我吓坏了!” 艾秀补充道。 伯朗摸摸后脑勺,不自在的说了句回厨房做饭了,便转身走远。 “他总这样,一害羞就跑。” 艾秀捂着嘴笑。 “大人,您吃好喝好,我去帮他了!” “去吧。” 看着她奔向伯朗的背影,我放下手里已经见底了的茶杯。 阿月见我沉默,垂下脑袋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 我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着回应,“没什么。” 他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是不是因为小离?还有刚才那个人?” 他竟观察的这么细致吗? “不是,你不要再问啦,好好吃饭。” 抬手把他的脑袋移开,摇了勺汤放进他的碗里。 “若是他们让你不开心,那他们消失了,你是不是会好一些?” 他并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反倒是说出的话让我的心震惊了…… “不会,因为他们都没有问题,是我自己陷入了化解不开的愁闷。” “和任何人都无关。” “你什么也不需要做。” “快吃吧。” 他开始郁闷了,菜也没吃几口,撑着脑袋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我往哪动他就往哪看。 特别是伯朗出来的时候,他的视线一下变得凌厉起来,就像是一种警告。 我都给你们空间聊天了,别光顾着盯我啊! 说的就是你!阿月! 伯朗不时找他搭话,他都根本没反应的,甚至有些不耐烦,又有我刚才的提醒,他也没做什么,皱着眉头撅着嘴看我,一脸无奈。 看到我忽然笑了出来,艾秀呆滞了几秒。 “大人?我穿这身很好笑吗?” “这可是伯朗送我的…..真的不好看吗?” 她怀疑人生的打量自己身上裁剪十分妥帖的砖红色衣裙。 “衣服很适合你,你穿很好看。” 我真心的夸赞道。 “真的嘛?” 她提着灯笼转了几圈,少女灵动在她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真的,你真的很漂亮。” 我点头再次肯定。 她忽然捂住脸,带着哭腔,“大人你不要这样,我想哭……” 我赶紧起身走向她,帮她把额前的碎发整理好。 “怎么了?” 她摇着头,半天才说,“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长辈们对我的各种要求……家里女人做的事我要去做,村子里男子干的活我要努力去做,做的比他们更好,但还是没有人夸我一句……” “后来……伯朗会说我踏实,朴实,对我也很好……可是……” “可是您是第一个说我漂亮的……” “大人,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我用衣袖帮她擦指缝中溢出来的泪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 安慰一个人从来不是我的强项。 “不,”我否定她说的矫情二字。 “你一直都很漂亮,只不过我今天在你面前表达了出来。” 她听到我的话,抽噎着抬头看向我,泪眼婆娑。 “你的漂亮是外表也是内里,你要打心底里认识到,你自己有多么的好。” “对了。” 我拿出一支玉簪,那是出发前宫里给的天女随行首饰。 “你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不管是什么情况,只要你想戴,都是合适的。” “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你永远相信自己,要永远爱自己。” 我不太会戴这些,比划半天也不知往哪放。 听到她的笑声,瞬间松了口气。 “我来吧。” 她接过玉簪,往发髻上佩戴。 “大人,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想要亲近您了。” 她擦了泪水,笑眼盈盈。 “说说看。” “您是顶好的人,就算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在您面前也无法动邪念的。” “何况我只是芸芸众生里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 “您一定要平安喜乐。” …… 其实,你不知道的是,你说的顶好的人,在过去是个极度不自信的人,自卑怯懦,胆小。 那时的我就希望有个人能对我说这些话。 所以,我现在说给你听。 希望你能多一些对自己的肯定。 不像我,到如今才开始对生活的态度有了些转变。 如今呢,我才积极的,热情的,每天说些天马行空的想法的,自在松弛的爱着生活。 不知不觉下起雪,阿月不知何时拿出了把伞打开遮挡我头顶的雪。 伯朗在一旁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什么,十分懊悔的跑去和艾秀道歉,一声接一声的换着法的夸她。 “走吧,回家。” 我对阿月说道,把伞往他那边挪了挪,这把伞全部往我这边打着偏移,他身上落了不少雪。 “望舒。” 回去的路上,他忽然喊了我的名字。 “嗯?” 我抬头看向他。 “你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好最美,最喜欢的人。” 他举着伞,垂下头和我的目光对视,亮晶晶的眼睛清澈的倒映我的模样。 “嗯……嗯?” 前半段话他倒是常常与我说,我如今已经习惯了。 后半段是怎么个事儿? 心底有什么像是要溢出来似的,我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往远处跑去…… 他独自留在原地,唯一一次没有立马跟上来,无措的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对不起,我没法给你想要的回答…… 我只是个外来者,无意间闯进了这个世界,偶然间与你相识。 我不喜欢你吗? 当然不是,我很喜欢你,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羁绊。 可是我或许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就回到了原本的时空。 那时的你和我该怎么办? 只当作是一场梦吗? 当然不可能。 若是会带来更痛苦的回忆,倒不如……倒不如就这样吧。 夜里,我无法入睡,辗转反侧思来想去,都没想到一个好办法,既维持现状又不显得尴尬。 次日。 “望舒,桌上的鱼羹记得吃,我出门了!” 在我刚做好心理准备推开房间门的时候,就听到阿月的声音,接着大门打开关闭,这座屋子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一连接着好几天他都是很巧妙的避开与我相见但又什么都准备妥帖,和平时无二。 这天,我特地把房门留了缝隙想着观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他天没亮就开始拾柴煮饭,小心翼翼的生怕发出声音让我醒来。 院子衣架上的衣服也一件一件晾起来,是桌上的炉子也煮了沏茶的水。 他的双手冻的通红,白皙的脸颊也染了红晕。 他仔细的擦拭着茶具,不时抬头看天色,估摸着我什么时候起来,走到厨房里捯饬了什么,又端了食盒出来,继续擦茶杯。 接下来是不是就是每天我起床推开门,他很“巧合”的出门。 “阿月!” 我再也忍不住,推开门就往他那处走去。 他一惊,手里的杯子险些掉在地上。 慌张无措的望向我,又忽然不知想起什么开始躲避我的眼神。 第6章 生日礼物 “对了。” 我拿出一支玉簪,那是出发前宫里给的天女随行首饰。 “你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不管是什么情况,只要你想戴,都是合适的。” “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你永远相信自己,要永远爱自己。” 我不太会戴这些,比划半天也不知往哪放。 听到她的笑声,瞬间松了口气。 “我来吧。” 她接过玉簪,往发髻上佩戴。 “大人,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想要亲近您了。” 她擦了泪水,笑眼盈盈。 “说说看。” “您是顶好的人,就算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在您面前也无法动邪念的。” “何况我只是芸芸众生里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 “您一定要平安喜乐。” …… 其实,你不知道的是,你说的顶好的人,在过去是个极度不自信的人,自卑怯懦,胆小。 那时的我就希望有个人能对我说这些话。 所以,我现在说给你听。 希望你能多一些对自己的肯定。 不像我,到如今才开始对生活的态度有了些转变。 如今呢,我才积极的,热情的,每天说些天马行空的想法的,自在松弛的爱着生活。 不知不觉下起雪,阿月不知何时拿出了把伞打开遮挡我头顶的雪。 伯朗在一旁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什么,十分懊悔的跑去和艾秀道歉,一声接一声的换着法的夸她。 “走吧,回家。” 我对阿月说道,把伞往他那边挪了挪,这把伞全部往我这边打着偏移,他身上落了不少雪。 “望舒。” 回去的路上,他忽然喊了我的名字。 “嗯?” 我抬头看向他。 “你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好最美,最喜欢的人。” 他举着伞,垂下头和我的目光对视,亮晶晶的眼睛清澈的倒映我的模样。 “嗯……嗯?” 前半段话他倒是常常与我说,我如今已经习惯了。 后半段是怎么个事儿? 心底有什么像是要溢出来似的,我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往远处跑去…… 他独自留在原地,唯一一次没有立马跟上来,无措的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对不起,我没法给你想要的回答…… 我只是个外来者,无意间闯进了这个世界,偶然间与你相识。 我不喜欢你吗? 当然不是,我很喜欢你,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羁绊。 可是我或许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就回到了原本的时空。 那时的你和我该怎么办? 只当作是一场梦吗? 当然不可能。 若是会带来更痛苦的回忆,倒不如……倒不如就这样吧。 夜里,我无法入睡,辗转反侧思来想去,都没想到一个好办法,既维持现状又不显得尴尬。 次日。 “望舒,桌上的鱼羹记得吃,我出门了!” 在我刚做好心理准备推开房间门的时候,就听到阿月的声音,接着大门打开关闭,这座屋子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一连接着好几天他都是很巧妙的避开与我相见但又什么都准备妥帖,和平时无二。 这天,我特地把房门留了缝隙想着观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他天没亮就开始拾柴煮饭,小心翼翼的生怕发出声音让我醒来。 院子衣架上的衣服也一件一件晾起来,是桌上的炉子也煮了沏茶的水。 他的双手冻的通红,白皙的脸颊也染了红晕。 他仔细的擦拭着茶具,不时抬头看天色,估摸着我什么时候起来,走到厨房里捯饬了什么,又端了食盒出来,继续擦茶杯。 接下来是不是就是每天我起床推开门,他很“巧合”的出门。 “阿月!” 我再也忍不住,推开门就往他那处走去。 他一惊,手里的杯子险些掉在地上。 慌张无措的望向我,又忽然不知想起什么开始躲避我的眼神。 我顿住脚步,转过身正色的看向他。 “以后要是有这种情况,千万不要靠近,知道吗?” 还好他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走了,不然阿月手无寸铁的,碰上直属皇帝手下的军队,怕是凶多吉少。 他十分不认同,不自觉的噘着嘴看起来有些委屈。 “为何?若是他们欺负你,起码我能尽我所能保护你。” 我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他们是皇帝的部下,硬碰硬,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看过很多题材的剧,那些军队动起手真的杀人不眨眼......” 我对这个遥远年代的了解远不及这里的任何人,我只是不想他被伤害到,可是他现在安静的让我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 他平静的看着我,双手任由我握住,寂静的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开口。 “我明白的,”他俯下身子和我对视。 “我当然明白,厉国皇帝部下军队的力量,我自然知道。” 他将脑袋垂下至我的肩膀上,淡淡的早晨林间带来的清香拂过。 “只是若你要走,一定和我说一声,好吗?” 对于他这个请求,我没法拒绝,环住他的腰身。 “好。” “大人,说好去马场呢!就差你啦!” 艾秀的声音大咧咧的靠近。 我轻轻推开阿月,好闻的味道随即散去。 “来啦!”牵着他的手,“走吧!” “好。” 今天是个晴天,但还是很冷,草原上有不少被踩结实的雪,走起来很滑,阿月一路扶着我走得很慢。 “阿月,最近我在学骑马哦。” 我想我应该是和他说过。 “望舒很厉害,学的也快,我很羡慕呢。” 他看起来很是骄傲,比我还得意。 “你要是学,一定比我还学得快。” 我常喊他一起学,但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辞,说什么他不需要学这些,对他而言没什么用等等...... 偶尔我学的时候似乎还能看到他一闪而过又或是远远观望的身影。 他只是笑着摇摇头,倒是离我们有些距离的伯朗欲言又止,发现我在注视他的时候,他又瞥过眼神,这很刻意…… 一路说说笑笑,我们来到草原上他们不知何时搭建起来的类似于天幕一般的遮阳篷里。 里面的积雪已经被铲走,放置了拼在一起的两张桌子和几条长椅。 桌子旁还有烧烤架,桌上还放着许许多多的村子里只有节日时才能吃到的糕点和菜品。 “这是……” 我想了会儿,实在不记得今天是什么节日。 他们三个都笑着注视着我,倒是我一脸懵。 阿月走上前,从怀里取出一个木盒递给我。 “生辰快乐。” 生辰? 我哈了口气,抬头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笑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 我双手接过他的礼物,泪光在眼里打转。 生辰快乐,这几个字我很久没有听到过了,在科技发达的时代里,电子产品日益取代了人们面对面交流,有些词句却是只有当面说才有温度。 我其实并不大过生日,没把当成一个十分特殊的日子。 “小马送给您,我瞧见了,她和您最亲。” 艾秀将缰绳递过来,那是一匹很漂亮的雪白的马,我一眼就看中了的,没想到她直接送给我了。 “谢谢!” 我牵过缰绳,摸了摸小马的脑袋和背。 “艾秀说你会喜欢这个。” 伯朗依旧正气凛然的模样,他把崭新的马鞍给小马安装好。 “我想想啊……” 我一遍又一遍的摸着小马的脑袋,看着她圆滚滚的眼睛,吸了吸鼻子。 “我真的很久没有和朋友一起过生日了。” “很多年了。” “我都记不清到底是多久。” 小马感受到我的情绪,偏过脑袋蹭来蹭我的肩膀。 “我很喜欢这里,我希望你们都要好好的。” “我很喜欢你们的礼物,我会很珍惜的。” “真的谢谢。” 这些年我的情感似乎有一种麻木的状态,我很难感受到人们口中的欢喜快乐,感动激动。 来到这里之后我仿佛逐渐的醒了过来,原来开心的时候真的会哭会流泪。 拥抱真的可以宽慰心灵。 分别的伤感真的会刺痛内心…… 黄昏时分。 我牵着小马和阿月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想帮我牵,只不过我第一次有自己的小马,很是新鲜,愣是不让他这个不会骑马的人牵绳。 “白雪真漂亮啊!” 我不由的感叹道。 “你都把她当公主一样,就差捧在手里了。” 他撅着嘴嘀咕着。 “满心满眼都是白雪。” “也不看看我了。” 话虽如此,他说的时候还是满满笑意。 “看啊,我看看阿月!” 我蹦到他面前,单手捧着他的脸端详。 他被我看的脸通红,说话也不利索了起来。 “望舒……你的眼睛里有我……” 我愣了一下,笑出声。 “是啊,都是你。” 踮脚,在他唇角轻轻碰了一下。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冬夜的凉气,我和他的鼻尖都被吹的泛红。 他的眼角也慢慢的红了起来,就这么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走吧,回家。” 我伸出手。 他忽然双手抱住我,我的脑袋埋在他的心口,看不到任何东西。 隔着厚厚的衣服,我也能感受到他跳动的心脏。 “望舒……” 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沙哑。 “嗯?” 我想要抬头看他,却被他轻轻按了回去。 “送给你的礼物,不着急拆。” “等你想我的时候在看吧,若是有那个时候。” 他说话怎么奇奇怪怪? “望舒,我会陪着你,不管你在哪,只要你需要我。” “望舒,生辰快乐。” …… “你怎么……” “大人,该启程了。” 身后传来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来时您未带多余的物品,走时也不必再收拾,马车已备好,陛下正在等待大人归来。” 原来是这样…… 原本以为我是那个在离别的时候最淡定的那个人,现在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我还要和他们告别。” “大人,该启程了。” 他一再催促,我只得把手里牵着小马的缰绳递交给阿月。 “白雪还是摆脱艾秀帮我照顾一下吧。” “路途遥远,她不该吃苦,留在这里大抵比跟我走要过的舒坦。” 我看着他的眼睛,拼命忍住泪水交代道。 可是一发出声音,泪水就忍不住落下,止也止不住。 “这天气真冷啊!冻哭了都……” 没等他伸过来给我擦眼泪的手,我便随手抹了把泪转身故作潇洒的往军队那边走去。 “替我和他们说声再见。” 皇城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渊,你不该与我同去。 能与你相遇,这段时间我已经很满足了。 在这陌生时空里,我也有了一隅可安身之所。 …… 一个月之后,天色昏暗,正在重建的城门前。 我听见马车外不断传来的打斗的声音还有兵器碰撞的声音,浑身不断发抖。 说不怕是假的,冷兵器时代刀剑无眼,何况这么久了,都不见停的。 他们看起来并不大把我当回事,丢在一边也不管,反倒是自己往城门里拼命杀去。 这些杀手显然是想赶尽杀绝…… 只有最初跟随我到村子里的侍卫守在一旁奋战。 我悄悄爬出马车,虽然狼狈但是管用。 “你们赶紧跑吧,别管我了……” 我也不想害怕,可是确实没见过这场面,一时间有些懵。 “大人,属下怎能抛下您?” 侍卫挥舞手中兵刃,鲜血淋漓,击杀一个个杀手,可他们人数太多,这样下去谁都活不了…… 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我没法像他们那样浴血奋战,也没法逃跑,我甚至都要没法挪动一步。 我很害怕…… “朝着沙漠跑。” 我两只手交叠紧握着发抖。 “那是唯一一条能出去的路。” “他们不敢往那九死一生的路走。” “是!” 第7章 遭遇偷袭 当我的藏身之地被发现,马车在眼前被劈成两半的时候,我想我估计是要寄了…… “大人!” 耳边响起侍卫的呼喊,还有马匹的啼声。 想象中的剑气并没有伤到我,反倒是莫名有了份安心。 我缓缓睁开眼,面前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全然挡住,他的发丝有些凌乱,后背随着有些急促的呼吸在起起伏伏。 “阿月?” 我不确定的叫出他的名字。 “我在。” 他手握弓箭没有回头,箭无虚发。 他不是不会骑马吗? 他会箭术? 他还有多少秘密呢……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管他之前是为何要隐藏这些,但今天的举动无疑是会将他暴露的。 而我能做的就只是安静的待在他的身后不给他添麻烦…… 天空开始下起雨,地面的血与雨水融在一起,血腥味弥漫开来。 我尝试捡起地面的一把被碎成一半的剑,根本拿不起来,对我而言太重了,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废物。 什么也帮不了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刀剑声已经恢复平静,只有雨点落在地面的敲打声,还有怎么冲刷也冲不掉的血泊。 “望舒,我们走吧。” 他转过身擦了擦手里沾到的血,可又发现衣服上也溅到了,脸上脖子上都是。 我恍然抬起头,像是如梦初醒似的看向他。 “好……” 我的声音不知道是怎么发出来的,仿佛丢了魂一般无力。 他向我走来,还是那么端正,那双眼睛也总是亮晶晶的。 眼泪悄然滑落,往他的方向走去,忽然脱了力气,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如梦如露水般,一切好似虚妄。 我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不停下坠,像是没有星月的夜空之中,身下一片空洞虚无。 耳边传来风声呼啸,又如同电闪雷鸣贯耳。 细听之下却只是一片寂静,没有风声也没有雷电。 如此寂寥如此孤独…… “别怕……” 黑暗之中,我真切的听到了,再一次的。 声音好似变成了温润的光围绕在我身边,孤寂灰飞烟灭。 “望舒,醒醒……” “别睡了,望舒……” 阿月的声音隐约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唤。 黑暗如同玻璃般被击碎。 “别怕,我带你走。” 他的眼神坚定又倔强。 恍惚中我看到周围一片飞沙,看不到尽头的连绵的月形沙丘,寸草不生,没有希望般的消磨人的意志。 而他不知将我背在身后走了多久,他的唇皲裂,脸颊也起皮,原本总是收拾妥帖的发丝也变得凌乱…… 唯独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城门又被堵了,是吗?” 我喃喃道,发出的声音沙哑极了。 “城门守卫少,不敌那些人,得了那将军的令,便将门封锁起来。” 他淡淡的和我说起在我昏迷的时候发生的事。 “解决完那些杀手之后,他们依然不允开城门,又说皇命难违要所有人速速回皇城复命。” “你染了风寒,不能再等下去了,回村子亦是遥远,路上或许有杀手埋伏,我不能拿你冒险。” “…….沙漠艰险,你可会怪我?” 他垂下脑袋,声音闷闷的。 我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无力道。 “怎么会?若你不在,我也是要走这条路的。” 进退两难的境地下,杀出第三条路,这条路虽艰苦,但走出去便能很快抵达皇城,算上脚程的话,甚至比那些军队走的还要快。 “谢谢你,阿月。” 他的耳朵刷地红了,稳稳当当的背着我一步一脚印的走着。 我不知道这条路究竟走了多少天,大多时候我都是陷入昏迷的,每次都是他一声有一声的将我唤醒。 物资早就消耗干净,所有人都忍着饥饿寒冷,抱着想要活下去的心迈动脚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似乎总是能找到水源一点点耐心的喂给我。 他常常在我耳边说一些故事,关于他的过去,我很努力的想清醒的一字一句听他诉说,可是我做不到,总是陷入无意识的虚无之中。 我的身体在这大漠中也被消耗了太多,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坚持多久…… “望舒,你一定要活下来知道吗。” “我的国家,我的一切都没有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活下来就好……” “只要你能活下来,我做什么都愿意……” 他一遍遍的乞求着,会在日月升起的时候朝拜,祈愿,虔诚无比。 他从前可是进了神庙都不会跪拜的人…… 我想跟他说不要担心我,可是我已经没法再动一点,只能看着他将自己的手割破将血喂给我来补充水分。 “会没事的,别哭……” 他用反复擦拭的那只手给我擦眼泪。 他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了我,就像是在说睡前故事一样。 我看到了一个繁华没有战争的国度,还有那个受百姓敬仰的公子月,辜所思。 他一身鸦青色长袍站在城楼之上俯瞰万里河山,平静又肆意。 一夕之间战火纷飞不见天日,百姓流离失所,直到如今这个国度的名字已经成为了——厉。 而它曾经叫作望月国,如月般皎洁明亮。 “我是望月国陛下从边境捡到的孩子,他将我放在皇子之中培养,冠以公子月的称号,所有人都认为他对我期望极高,称赞我天赋异禀。” 他提到往事,仿佛平淡的就像是在别人的故事一般。 “只是我知道,他众多对皇子里有比我更适合的储君,他不过是将我当作皇子们往上爬的垫脚石罢了……” “我本就无心争夺皇位,所以也就随他们去了,那日宫中起火,他们被平日最信任的将军背叛,宫里所有人被杀了干净,我以为自己也难逃于此。” “他们将皇帝的尸首挂在城门上,皇子曝尸荒野羞辱,后来在山野之中,群狼环绕之下我捡了条性命,我不大记得当时自己多少岁了,说实话,在遇见你之前的很多事情我都不大刻意去记住。” 他偏过头看了看我,却是在笑。 “不过只要你在那个地方得到保护和爱护,我也就放心了,我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说的很小声,像是知道我听到之后一定会说他一样,说完就转过头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他将我当作厉国人,认为我回到厉国就会得到保护,从而不惜放弃一切,暴露自己甚至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也要送我回去。 可是我只是个人时空的外来者,我不属于他们任何一方,我不能让他这么不要命的做着一切…… 风沙盖过了太多声音,昼夜温差也让许多人倒下,唯独他依旧稳稳的背着我往前走。 昏沉之中,我听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他在叫我的名字,试图要我醒过来,却被阿月出声阻止。 “她很累……休息……大夫……” “你怎么……” 那个人和阿月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困意在一遍遍催促我放下一切。 “阿月,回去……” 我如同梦中呢喃一般,声音沙哑的自己都听不出来。 手被握住,有一滴接着一滴的水花打在手臂上,他在哭…… “回去……” 我想他应该是找到了皇城的人,这个人多半是对我有些熟悉的,要是认出他的身份那么他就危险了…… 我没有力气说太多的话,只能一遍遍得支撑自己要他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陷入了黑暗,无意识的坠落着,乌云被呼啸的风吹散,天边浮现出太阳与月,同时出现的日月相辉映,光芒洒在我身上驱散了黑暗。 “大人,天女大人一直未醒,是否还要再传御医?” “不必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 “小声些。” “是……” 将醒未醒中听到这番对话,这被称作将军的人,声音并不陌生,语调末尾总是会不自觉上扬…… 我神台忽然清醒过来。 【醒醒啦!望舒!】 脑海之中忽然传来一声他的声音。 我一惊,更加确认这人是谁,忽然睁开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他似乎没怎么变,原本的冷白皮好像有些变黑了,一身深黑甲胄未褪下,倒是衬得他更加有气势。 看到我醒了,他惊喜的笑了起来,两颗虎牙露出来显得莫名可爱。 看到他弯下腰要扶我起来,脖颈上露出一道看起来刚愈合不久的长长的疤痕。 我抬手紧紧的攥住他的衣领,努力的发出声音。 “你去哪了?” “为什么……你也在?” 他干脆保持附身的姿势注视着我,眼里有些无奈和心疼。 “好啦,我慢慢告诉你,不急……” 他伸手端了类似汤药的碗递到我面前抬了抬。 “先喝药,你发热了,嗓子都差点烧坏了。” 我没有其他动作,心里五味杂陈,说看到他不开心是假的,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将军? 身上的疤痕又是怎么回事? 他见我不为所动,只好叹了口气放下碗。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别着急嘛,我都告诉你。” 歪了歪脑袋像一只小猫一样凑近嗅了嗅。 “你也要告诉我你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干嘛搞得这么可爱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和小朋友说话! 我松开他被攥的皱巴巴的领子,靠在榻上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他搬来一把实木椅子看起来很乖巧的坐在我面前,两只手搭在腿上微笑着望着我。 这椅子起码得几十上百斤吧?你这跟拎小鸡一样让我都要误以为它偷工减料啊! 【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你猜怎么着,在战场上!上来就被砍了一刀,好疼啊!】 他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伴随着他可怜兮兮的表情很是形象。 【后来我打了胜仗,得到将军赏识,之后昏迷了一阵子……】 【满朝文武那嘴是真严啊……闭口不提天女这回事,要不是那群逃兵回来口不择言的说漏了嘴,我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他愤愤的捶腿,一拳打在甲胄上疼的龇牙咧嘴。 【对了,来到这里之后我的力量不知为何杯压制了,所以才无法通过力量找你,也只有我们离得近的时候才能这样传话。】 他坐那噼里啪啦的说着,我也默默的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一饮而尽,差点喝吐。 【所以要怎么才能回去呢?】 我问他。 他没想到我这么快就问他这个问题,愣了愣。 【嗯……我们这算是穿越了时空,也成为了历史的参与者,回去的话……】 【要看契机,你知道的,我们目前是不大行的……】 …… 【你先别急着瞪我……据我了解这个时空有人恶意在试图干扰历史,比如使用力量让曲澜锦在位不倒,曲澜锦成为君主之后的好战程度让人叹为观止……】 【战士们的粮饷短缺,他竟然还在大肆挥霍国库,战士大多是饿死的而非战死,战士的家人们也没有得到保护,百姓流离失所,而他却在位多年,皇城被营造出一种盛世太平的模样,实际早就民不聊生。】 我挑眉。 【你要反?我支持你!】 他“啧”了一声。 【我反什么……】 【只是觉得那股力量对于曲澜锦的拥护太过明目张胆,倒像是挑衅。】 【我现在没有法力去追查,不过将这段历史修正,这就是我们的契机。】 我听明白的点头。 【可是你怎么就认为我能修正呢?哥们儿,这是历史!我算谁?就凭我?】 话是这个道理,但我上学的时候成绩就不咋地,至于这历史也就勉勉强强,况且我也没在书上瞧见过厉国这个朝代啊! 【就凭你,只有你。】 他拍拍我的肩膀郑重道。 第8章 寻找望月国 这番谈话之后我坐在床沿沉默了很久,来到这里之后我一点点的适应生活,却也依旧抵触这里的制度。 我承认我胆小不敢面对皇城的尔虞我诈,也不敢面对血肉横飞的战场。 可我总是要回去的,我不属于这里。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修正历史,找出背后扰乱之人。 可是就凭我吗…… 我给他们添了那么多麻烦,阿月现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我究竟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摸了摸脖子上的挂坠,温润的触感就像是他在安慰着我一般。 次日,我在宫人带路下换了一身称得上华丽的天女圣衣,浑身丁零当啷的挂满了配饰,走起路来很不自在。 特别是如今身体大不如前的我,走几步就要大喘气。 “天女大人随奴婢来。” 宫人不等我缓一口气就委婉的催促。 我只好抬起脚加快步伐跟着他们走上每一块都被精雕细琢的台阶。 大殿。 “天女到——” 不是,真这么大嗓门一个个传话阿…… 我惊了,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朕的天女总算来了!” 刚踏进殿中就听到曲澜锦那久违的让人不适的声音。 我不经意间皱了皱眉,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天女大人,见陛下为何不行礼?” 宫人提醒。 【都天女了,还有给凡人行礼的说法?他受得起嘛?】 在心里嘀咕着。 【大人说的是。】 脑海中立马传来伽弥的笑声。 曲澜锦的目光越过我看向大殿外,表情凝固了。 一众大臣也统统转过身看向那处。 只听一声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见过陛下,臣应该没有来迟吧?” 他这话说的,曲澜锦这怪脾气不得降他一个罪的…… “自然没有!” 曲澜锦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任谁看了都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这皇帝变性子了? “那就好。” 伽弥经过我身边给我一个眼神示意我跟上,我立马抬脚和他一同往前走到大殿中央。 “见过陛下。” 按照他刚才的样子我也有样学样。 “不必多礼,”曲澜锦盯着我打量很久,忽然走下台阶向我走来。 伽弥一个大步把他隔开,“陛下此番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曲澜锦脚步一顿,明显吃了瘪也不好发作,偏过头神情怪异的盯着他。 “哦,将军又打了胜仗,朕很是高兴,赏一座府邸。” 曲澜锦说的很是随意,这句话被史官又美化了去,不知究竟怎么夸赞他呢…… “还有这次祭祀大典就交由你监督了!” “若是有滋事的刁民不必顾虑朕,直接斩了。” 听到这话,我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不由的握紧。 “是。” 伽弥面无表情的领命,但却依旧站在我身前没有挪动脚步。 曲澜锦只好绕过他望向我。 “你们都知道的,朕从不信神魔,也并不需要所谓的神。” “朕只是为了这个国家才采取了大祭司的建议,举行祭祀大典为天下祈福。” “天女大人,你非凡人,应当理解朕的良苦用心吧?” 他一副病怏怏的苍白面孔就这么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似的。 “自然理解的。” 他忽的笑了起来,像是熬了几个大夜的黑眼圈像是烟熏妆一般挂在脸上。 “不不不,你不是凡人,理解不了……” “朕的厉国是不允许神明存在的,你知道吗?” “你的存在本就违反了国法,若不是大祭司……” “陛下慎言!” 大祭司又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他穿着和那天一样的灰黑色衣袍走到龙椅旁制止曲澜锦说出更偏执的话。 果然,曲澜锦立马闭上嘴,撇了我一眼转身走回龙椅坐下。 我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伽弥也走到我对面武官的位置站下。 他们谈论着祭祀大典的流程和其他与百姓毫不相干的话题,我听得百无聊赖,发现对面的伽弥面不改色满是认真模样。 【这皇帝不是不信神魔嘛?怎么对大祭司言听计从?】 我不解。 【那就先从这个大祭司入手,看看他背后有谁。】 【你发现了什么】 听他的意思是有什么突破? 【他身上能感受到有术法的气息在,但和那股力量相比不值一提。】 【不过,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他分析道。 【我也觉得,不然曲澜锦他不可能那么听话。】 而后听到他的笑声出现在脑海里,我扭过头看向他的侧颜。 他和我们第一次见面看起来很不一样,那个时候他穿着一身粉色新中式,嘴角总是挂着一抹笑容,就像是对人和事都抱着玩笑的态度。 所以我那个时候并不相信他,但那时在逃亡,我只能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 过了这么久再看到他,细细看去,其实他不笑道时候还挺有威严的,怪不得能震慑众臣,那道伤疤蔓延到脖颈,很是狰狞。 他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很精致,想必是爱漂亮的人,在战场上受的伤,留下的一道又一道道疤,他会不会在心里很难过? 【好看不?】 在我想这些的时候没注意看他嘴角不经意间微微扬起的弧度。 …… 瘪瘪嘴转过头。 【我们一定会回去的。】 我对他道。 【……嗯,会的。】 他回。 下朝。 曲澜锦本想着叫住我也不知干什么,只是起身的时候那骷髅架子似的身体晃了两下又坐了回去。 他扶着脑袋在国师和御医的搀扶下没再理我,而是转身往别的方向走了去。 “还望天女大人尽早熟悉宫中事物,好早日辅佐陛下千秋大业。” 国师在身影快被阴影覆盖的时候忽然停住脚步,转身对我行了个礼,沉沉道说道。 我也照葫芦画瓢回了个礼。 他们离开之后众臣便散去。 “有什么想法?” 伽弥踱步慢悠悠的晃到我身边不远不近的地方。 “有人和我说过,这里曾经是他的故乡,我想代他回家乡看看。” 看着殿门外万里无云的晴空,我深深吸了口气。 伽弥侧过头看向我,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你带不走他,会难过吗?” 我的心随着他这句真实的话颤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不好看的笑,佯装轻松的往前走。 “知道这里有什么人少的地方吗,风景还不错的那种。” 他在我身后轻叹了一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跟上我的脚步。 “跟我来吧。” “带你逛一逛这皇宫。” 一路上的宫人看到我们,特别是伽弥,都低下头行礼,毕恭毕敬,感觉他们对曲澜锦都没这么尊敬过。 伽弥遣退了要上前跟随对侍从,带我一路畅通的往某个方向走去。 “爬山?” 我看着眼前这呈上坡趋势的路,不可思议的看向伽弥。 皇宫里有这座大山已经足够让我震惊的了,他还真打算带我爬啊? 看他深沉的点点头,“风景好,又安静。” “你知道的,我这身板现在可经不起这样造。” 说完转身就准备去往回走,却被他一把拉住胳膊。 “不是……你要一身劲没处使就去围着皇宫跑两圈,不要拉上我,好嘛?将军大人。” 试图扒拉开他的手,奈何他劲大,我只能用视线抨击他。 “我不爬山……” 嘴巴一瘪就要耍赖。 他却笑了出来,被我瞪了一眼还抿着嘴憋笑。 “你不去看看怎么知道不感兴趣呢?” 我很看不惯他这副卖关子的嘴脸,站定盯着他。 “那你说有什么我感兴趣的,我再决定去不去。” “前朝古迹。” 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对我挑挑眉。 前朝? “望月国?” 我压低声音。 “正是。” 看到我毫不犹豫的转身向大山走去的背影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 一路上我都在脑海中回忆阿月,不,辜所思对我说起过的望月国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神智不清,听得不完整,只记得他反复提及过的那做神庙。 他说神庙在那天被毁了,他再也没去过那里。 他说他并非相信神明,只是不想忘记那天忽然降临的模糊的感情,而那种感情让他前行,也寻觅了多年。 如果可以,他也是想要再回到故乡看看的。 可是事事变迁,如今他无法再踏足此地了。 见我沉默,伽弥想要活跃气氛说了几个军营中的趣事和所闻,顺利的将话题转移过去。 这座山说是通俗来说是原生态,实则是荒凉,枯木杂草丛生,原本的石阶也布满了青苔破碎不堪。 我们找寻落足的地方小心踩上去,一步步往上攀登。 “看,我们到了。” 他停下脚步。 我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去,一座高大宏伟的神庙伫立在空旷的广场那头,静寂安宁,又有种历尽岁月的沧桑。 这座建筑的形式很古朴,和厉国的五颜六色的砖瓦雕花不一样,看到神庙的第一眼我的心就静了下来,木雕的门窗和青石砖瓦,还有白玉台阶…… 广场上的地砖也刻着星宿的纹样,广场两边还有原本应该是伫立着的高大神像,只是如今被毁坏看不清原本模样。 “我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我感慨道。 像是来到名胜古迹参观学习一般,用眼睛去记住这些画面的一点一滴。 “他们都是谁啊?” 我喃喃道。 这几座神像实在威严,即使早已看不清原本模样,但我总觉得那气场依然震慑着山中生灵,以及山下的厉国。 伽弥走在我身后,他也环视了一圈神像,像是在回忆什么。 “我也不清楚,都损坏成这样了,估计他们自己来了都认不出吧……” “啧!”我瞪了他一眼,“别瞎说!” “是是是……” 他打马虎眼的笑着。 神庙大殿门前。 万神殿。 我迈步走了进去。 大殿里的神像同样看不出原本模样,甚至比广场上的损坏更严重,看起来是被多次敲击造成的。 案上的灰尘一层又一层,烛台倒的七零八落。 眼前此番场景,我一下说不出话来。 大殿两边伫立着诸神造像,只是坍塌的碎石落了一地,镀了的金粉也被抹了去…… 我有种莫名的怅然,缓缓往前走,眼眶居然有些湿润。 抬头看去,那尊神像的衣服上雕刻着太阳的纹路。 “太阳神……” 我喃喃道,当然,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这尊神像还能看清一些细节纹样,我便在这里站了很久,就像是他也在注视我一般。 “看的怎么样啦?” 伽弥的声音打破这寂静。 他将佩剑放在殿外走了进来。 没有看任何其他,只是向我走来。 “怎么了这是?哭了?” 他俯下身观察我的眼睛。 我转过头,“没有。” “也是,都这样了,哪还看得出谁是谁啊……” 他打量着地上的石块,也不知是在叹息还是什么。 “这是是太阳神吗?” 我依旧看着那尊唯一还有些分辨度的被损坏的神像,就像是要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来确认什么似的。 “……” 伽弥走到我身边,抬头看了看神像,又转头看看我。 “认出来了?” 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又一次的把问题抛给了我。 第9章 派去监工 “不是…..只是觉得……我也说不出来……” 手抚上心口的位置,心脏跳得有些快。 “没想到望月国还建了这么大一座神庙。” 伽弥没有对这个问题深度讨论,而是在四周转悠起来,很是悠闲。 “还有壁画呢!”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拍了拍我的肩,将我的思绪拉回来。 我转身看了过去,四周的墙面和顶部都用油彩一般的颜料描绘着一些场景。 墙皮掉了很多,只能大致猜测上面画的应该就是这几位神明了。 “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走进细细端详许久,也无法判断他们在做什么,只能大概猜他们站在云端,四周排列着星宿,那星宿图和广场上的应该一样。 “这壁画的画师靠着传闻和想象画出了这些不切实际的画面。” 一旁的伽弥冷不丁说道,他的食指和中指轻轻点在壁画上,顺着祥云往一个方向慢慢划去。 “若是太阳神不在,这幅画或许可以以假乱真,偏偏加上了他,这就不可能是真的……” 我没有打断他,看起来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这和平时大咧咧的他不一样,我静静的听着他继续说。 “还有他,他们,离她那么远,都要远到看不见她的背影了……” 他的指尖最终停在一位走在最前面的神明的衣袖上,就像是拉着祂不让祂继续往看不见尽头的云雾中走去似的。 “这是谁?” 我问。 他看了那模糊的画像很久,最终摇摇头,又转头看向我。 “看不清。” …… “合着你刚说那么多,是瞎扯?” 我有些无语。 他摆摆手躲避我的视线,“那不也是听传说的嘛,这画师不也是听别人说的嘛……” 我看向那个走在最前面的神明,身后的神明们都在祂身后,看起来有些距离,祂们都看着祂都背影。 “望月国,那这位被特地和其他神明分开画的应该是月神?” 我大胆猜测,又凑近了些看这壁画,被伽弥往后拉了拉。 “灰尘大,别凑太近。” “哦……” 他说的有道理,我便移动脚步继续看其他的。 “月神身后的这几位,有太阳神,还有谁呀?” 我嘴上这么说着,视线却停留在一位身穿深色衣袍的神明身上。 “他看起来不大好相处的样子哦……” 我脱口而出的话让伽弥“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在神庙严肃些!” 我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 他难忍笑意捂着嘴连连应声。 “但这是画师画的,他们自己想象的。” 我又说道。 “你说的对。” 我们在神庙待了会儿便下了山,我对伽弥分析道。 “按曲澜锦的性格,他不会留前朝最重要的和最有代表性的建筑到现在的。”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难走,我两条腿直打颤,心口还有些呼吸不过来的痛感。 伽弥要过来背我,被我拒绝了,我总是要成长的,不能总是要他又或是阿月帮我。 “而且广场和神庙虽然被肆意破坏,但我猜那是他们那时反军围攻上山造成的,之后他们是没再上过山。” “他不信神魔,甚至表现出来的是蔑视,可他没有再对神庙做什么。” “是不是代表他在忌惮神庙的什么?” 听了我的话,伽弥认可的点点头。 “只是神庙里面并没有其他气息的存在,或许多年前有过,但早就已经散去了。” “所以他在怕什么?” “……不……不是他在怕,是……” 他看了我一眼。 “国师。” 我们异口同声。 “接下来我们有两个任务,一个是找到适合担任下一任君王的人选,还有一个就是找到国师背后的人是谁。” 他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们一拍即合,思路清晰之后就有种莫名的兴奋感。 再到山下的时候,因为今日天晴温度比较高,满头大汗的我正抬手擦汗,忽的一阵清风吹来。 我回头看向被树木遮挡住的山峰,看向我目之所及最远的地方。 “走吧,带你吃好吃的去。” 伽弥见我在原地没动,便走回来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哦,好。” 过了好几天,曲澜锦要么就是在朝堂上为难大臣诛人九族,要么就是发配人去边疆充军,还没有人敢出面解围,毕竟他是曲澜锦,一个有名的暴君。 我每天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一下朝就赶紧跑,想着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没再见过辜所思,伽弥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问我要不要派人去找他,我说不必了,他身份特殊,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或许时间久了他就会忘记从前的记忆,我们已经道过别了,所以没关系的。 祭祀大典的祭祀台就要搭建完毕,又过去将近半年。 春节在皇宫之中,在曲澜锦举办之下草草了事。 那时伽弥还去了战场,一战到至今他都没有回来。 小离有时会来找我聊天给我带点心,如同那时在村子里一样。 我们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不久前种下的那棵月桂树总是会因为它的成长发出感叹。 其实它根本没什么大变化…… 转眼间到了夏至,我因为在朝堂上和一个身处高位的大臣发生争执被曲澜锦下令前往祭台监工。 我本就没有对他抱有什么期望,所以对这样的命令也见怪不怪。 “陛下设祭台为民祈福是我朝之幸事,你身为天女怎可不明事理!” 见我被侍卫压制挣脱不开,那大臣继续添油加醋,指着我鼻子骂了几句。 “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我被侍卫按住肩膀无法直起身子,但心里憋着一股气咽不下去。 “设祭台为大厉祈福?你在向谁祈福?葬身在祭台的百姓吗?还是你自己?” 我仰着头不愿低下,盯着曲澜锦的眼睛问道。 他只是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对我挥挥手。 “爱卿,即使你这模样要将我视作仇敌,我还是会原谅你,因为我爱你啊,爱卿。” …… 国师不动声色的扶了扶他的手臂,在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里满是我不能理解的同情和虚伪。 “天女大人,陛下对你是真心的,希望你能接受他的真心。” 我真服了…… 曲澜锦和这国师在玩过家家吗? 这样下去多大的国家也禁不住他们这么造的…… 我懒得再和他争论什么没有结论的东西,被侍卫押走,到殿门外的时候被国师叫住。 “大人留步。” 说实话我真不想理他,这笑面虎搁在我那个时空也是让我不想正眼看的人物。 但奈何他是重要人物,我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他作什么妖。 他把侍卫叫退远,才笑眯眯的望着我。 “大人,今日您在殿上所言可叫鄙人听的惊心动魄啊……” “您是天上神仙,与我等凡夫俗子不一样,凡尘俗世您还是不要插手,对您也没好处不是么?” 他对我卑躬屈膝话语中却没有一点尊敬模样。 我笑道,“大人,最初说我是天女的人是您,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啊。” 他依旧弯着腰杆没有半分动静。 “所以您为什么一开始就笃定我是神仙?” “大人,您神通广大,那能否算一算,大厉国运还有多久?” 话音刚落,他立马直起了身子抬手将侍卫唤来。 他走到我面前,双手掩在宽大的灰棕色衣袍里,交叠放在身前,眼皮抬了抬看着我。 “鄙人好言相劝,大人您为何不听呢?” “既是如此,那鄙人就期待您如何以一己之力撼动陛下的天子之气了。” 侍卫走来将我压制住。 夏日烈阳着实不容小觑,顶着这大太阳晒了二十来分钟我就开始晕眩了。 原本在村里锻炼的体力已经好了很多,按理说这一段路根本不在话下。 只是经过沙漠那一趟,我明显的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体力和精神都是,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但我想,我和伽弥总得回去吧,我也想让他回去,如同他想带我回去一样。 “咳——” 我嗓子忽然一痒,猛的咳了起来,侍卫显然是被吓到了,松开我让我扶着宫墙缓一缓。 我缓缓地蹲在地上捂着心口调整呼吸。 几滴血滴到我洁白的衣袖上,我心里一惊。 不是吧……这么夸张嘛? 咳几下就咳出血了? 脑袋晕晕乎乎的一时站不起来,侍卫在一旁不耐烦的催促,显然是将我这个没有权势还被赶出皇宫的挂名大人不当回事了。 我撑着膝盖歪歪倒倒的站了起来,晃晃脑袋尽量保持清醒,掩盖住衣袖的血迹。 “走吧。” 他们多半是觉得一个路都走不稳的人还能跑了不成,便没有再押着我,让我一个人在前面慢慢晃着走,不时给我指路。 这段从庆云殿到城门外的距离,我仿佛走了几天几夜般久,分明那时候和伽弥一下午就能逛好几个“景点”。 夜色降临,我终于到了祭祀台建造地点的落脚处。 侍卫完成任务回去复命。 我站在这座建筑前打量观察着。 这很像上学那会儿从书本上见到过的一个古代祭祀建筑物。 四方台阶,高达十余层楼的距离,工人们在内外修建,梯子并不牢固,但却也无人在意,任由它晃动。 “你便是陛下派来的天女大人?” 一位手里拿着图纸的人走了过来,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我也看了过去,那图纸我能看懂一二,和现代的建筑图纸相差很大但内里是没变的。 “大人,你这样修建和图纸上绘制的确定一样?” 我扭头看向那些被鞭打的工人。 “他们按照你的命令做事,再打也打不出个结果。” 说完就转头去找自己的“员工宿舍”,他却上前要拦住我的路。 “你看得懂?” 他面色惊讶却压低了声音怕别人听见。 “皮毛罢了,自然没有大人懂。” 对他行了个礼抬脚绕过去。 他又上前,欲言又止。 我有些恼了,本来身体就不适,他还总在拦我的路,当真当我好脾气的吗? 我站定,咳了几声,抬眼看着他,“大人,我不记得与你有什么过节。” 他惶恐,连连解释,“大人,您有所不知,这祭祀台不是什么好地方……” 带我到祭祀台正前方,烛火点点照明,汗水与血腥味隐隐飘在空气中,让人呼吸不畅。 “大人,有话直说。” 我不打算再跟他一起往前走,站在被灯光照明的地方盯着他。 见此,他自己好叹了口气走了过来低头打开手里的图纸。 指向类似剖面图的那个板块,“您看,这里和如今正在建造的有何不同?” 我找了个能支撑我身体以至于不会脱力倒下的石柱靠着。 “你正在造的那中间是空心的,图纸上……” 咳了几声。 “图纸上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他问我身体如何,我摆摆手只称作是风寒。 他攥着羊皮纸制成的图,无奈的摇着头。 “既然大人您识破了,我也就跟您说吧,这祭祀典礼不能举行……” “用百姓的命换取他一人的帝王之位,不可行啊……” 我恨不得把他嘴用胶带粘上。 “你小点儿声!” 四下都是厉国士兵,万一给曲澜锦知道他这番话,不得给他小命噶掉! 第10章 房大人心事 他抽泣着,却还在为百姓求情。 “大人,您能不能网开一面,百姓是无辜的……” “若是陛下怪罪,那便说是我一人之过错。” 我要是说话那么管用的话还会被发配这发配那嘛! 无奈。 “你和我说说这样构造的后果是什么。” 听到我的声音,他有些惊讶,却也整理了情绪,站直了腰板为我解说。 “中间造空,这祭祀台遍不能留存下去,禁不住风吹日晒,百姓或许能在这空隙之中捡回一条命,虽然此法很危险,但却也别无他法。”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那你不怕吗?” “为百姓,故不畏惧。” …… 他虽然看起来怂怂的,害怕的时候还哭戚戚的,但却没有在曲澜锦的暴政下屈服,这倒是让我有些敬佩的。 这样的人我曾经在书本上看过,却也大多是寥寥几笔被带过的,如今看到真实存在的人站在我面前,竟然有些恍惚起来。 “大人!” 他喊了一声,看起来慌张的很。 我两眼一黑便没了意识。 再醒的时天已经大亮,热气将我整个人都吹的没什么精神,晕晕乎乎的支起身子靠在床边。 “好些了吗?” 门外有个陌生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再问我的身体怎样。 他怎么知道我醒了。 “介意我进去吗?你的身体需要调养了。” 见我没有回应,他继续说道。 “大人,这位是返乡回朝的扶太医,听闻您身体抱恙,便在门外守了一整晚。” 那工程师大人补充道。 “稍等。” 我何德何能让太医守着我一整晚…… 连忙起身往门口走去,腿没力气险些摔了一觉,正趴在桌子上,他们便推门进来了。 “大人没事吧?” 他们两走进来直奔向我。 “没事,不用扶!” 我连忙抬手阻止两人一左一右要将我架起来的气势。 “大人,您气色看起来不像是风寒呐……” 这位工程师房大人将手里提着的热水水壶放在桌上,愁容满面的。 “太医大人,劳烦您给大人瞧瞧,昨天忽然就倒了,可把我吓一跳。” 这房大人自从昨天在我面前哭了一场之后就不把我当外人似的,一直絮絮叨叨的不停。 “本官医治需要安静,无关人等请退下。” 扶太医声音一出,房大人被吓得个激灵,立马收拾好桌面恭恭敬敬行礼退下。 “大人您有事叫我!” 我对他点点头。 房间门关,周围安静和许多,除了远处传来的建筑场地搬运工具的声音之外再无其他。 “近来常有晕倒吗?” 他将一方丝帕覆在我的手腕上,抬手为我号脉。 “半年前有过,之后就没有了,这次是挺突然的。” 我如实说。 他点点头。 “咳血也有?” “嗯。” “可常有?” “……偶尔。” 他收回手,抬眼看着我,“不如实告知的话,就算是神也束手无策的。” 我无法直视他这双带着怜悯的眼,默默低下了脑袋,忽然有种难过涌上心头。 他起身倒了杯水递给我,“喝口水,把心静下来。” 他就像是一个长辈一样,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等我喝完水再接过杯子放回去。 我对他也没有应该有的防备和抵触。 “扶大人,其实我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没关系的。” 我靠在床边,手指在捏着被褥。 “你按照药方每日服用,不要再激烈运动,每日早些歇息……” 他从随身背包里拿出纸笔写下。 我垂着脑袋没说话,虽然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但还是有些伤感的。 他从药箱里拿出些草药碾碎了做成熏香点燃,不一会儿就有清香拂来,我的心也没那么燥了。 他将药方上的墨迹晾干递给我。 “凡尘物已无药石可医你。” “你在这里水土不服,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他垂眸看着我,许久,不见我接下药方,便将纸张折叠好放在我手边。 “太医大人,”我听着他温润的声音有些想流泪,“我没有故乡的,在哪里都是水土不服,是不是就注定不能痊愈了?” 抬头看向他那双平静的眼,发问。 他却笑了,像是在看一个小孩在问一些奇思妙想的问题一样。 “怎会没有故乡?你来之处便是故乡。” 他拎起箱包走到门前,打开门走了出去。 转身关门的时候他又道。 “届时天气凉爽了些便多晒晒太阳,照顾好自己。” 我对他点点头。 “如此,我便告辞了。” 他这才将门轻掩上。 后来我并不记得扶太医的长相,他的样貌没有太大的记忆点,那声音也很平平无奇,只是言语间让我觉得很有力量,也给了我很多力量。 我按照药方每天喝下并不泛苦的汤药,身体确实好转了些许,晕眩的症状也没再发生过,日子也一天天过去,很快又到了冬日。 “大人您怎么出来了?” 房大人见我坐在祭祀台前的木棚前翻阅图纸,他便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手里还拎了个暖炉。 “天转凉,您别冻坏了!” 他年纪不比我大多少,就是越发絮絮叨叨起来,我有时都受不了他整天这么唠叨。 我接过他递来的暖手炉,“别紧张,我这不是看祭祀台要竣工了,来瞧瞧嘛!” 他听完,舒了口气,“是啊……就要竣工了,终于竣工了……” 又瞄了我一眼。 “大人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笑了笑,将图纸放回原位,起身拢了拢披风,缓缓往前走着,他见状也跟了上来。 “我能有什么打算,陛下将我发配到哪个村落又或是禁锢在宫中,我不只能听从吗……” 他闻言也叹了声。 “倒是你,若此番顺利脱身,你有什么打算?” 我偏过头问他。 他显然是想过的,只是前路未卜他不敢再想。 我们又走到了祭祀台的正前方,这里鲜少有人走动,今日更是无人,显得寒气十足,更有凄凉之意。 “我啊……”他两手揣在衣袖中取暖,瞧着看不见顶的祭台想了会儿。 “少年时想当朝臣,也考取了功名,可家道中落,不得不背井离乡,再无其他念想可言。” 他年纪不比我大多少,可是迎着一层层台阶倒影的双眼里满是沧桑。 “那你可想过回家?” 我走上几层台阶,站在上面垂首看着房大人,他的神色有些悲悯。 “大人,若是能回去,我自然想回去。” “我的家乡就在我的脚下,是也不是。” “您非凡人,或许不大清楚凡世间的时代更迭,明明就是同一处土地,却不再是我的家乡了……” 他这算是很信任我了,把这些本该埋在心里一辈子的话都告诉了我,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他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此话再不可与旁人说起。” 我提醒他不要感情用事,不管是我还是谁都不能再提,否则不管是他,还是别人都会被牵连。 他明白的点头。 “今年陛下就要在此祈福,一切务必准备妥当不容有差池。” “再之后,你一定要回到家乡,完成你的梦想。” 我抬手触碰石柱上繁复的花纹,慢慢往下走,这么好看的雕刻昙花一现真是可惜…… “或许他们都在等着你回去呢。” 我留下这一句话便走远,他一人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隆冬。 皇城的冬季冷到了骨子里,我一直记得那位太医的叮嘱每日按时服药,虽然有好转,但还是抵不过时间的流逝,我常常在外面站久了身体就受不了。 但我又不愿每天都待在屋子里闷着,那样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命运到来都那一刻,我不愿接受那样所谓的命运。 “听闻今日镇国大将军班师回朝了!” 从集市采买回来的人和身边的人说着。 “那位将军在外打仗可有一年多了……” …… 我立马快步走过去到他们面前,把他们吓一跳,连忙行礼。 “大人。” “伽弥将军回来了?” 我激动的模样让他们有些不解,但还是点点头。 “回大人,今日刚回城,此时约莫还在宫中觐见陛下。” 让他们继续忙自己的事,我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那时本想写信寄去,可是信里的内容又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们行军位置不定,根本无法书信联系。 这一年来我对伽弥都是处于完全无法得知消息的状态,或者说对外界都是一无所知的状态。 唯一能做的就是对这祭祀台的建设图纸有些“小创意”。 我捂着心口扶着石柱慢慢坐下,微微喘着气一时无法平复。 “大人,房大人找您前去营帐商议要事。” 一个侍卫走到我面前禀报。 “知道了,我就去……” 今天是个晴天,虽然依旧寒冷,但好歹有些光亮总是好的。 我看着进出口的方向,半晌,重新扶着石柱起身慢悠悠的往营帐方向走去。 “房大人,有何事?” 他见到是我原本警惕的神色放松下来,转而就是苦恼的叹息。 “怎么愁眉苦脸的?” 找到一个离暖炉近的位置坐下。 “陛下又下令斩杀一批旧部,从先帝留下的将士到宫中侍从,数不胜数……” 这对曲澜锦而言已经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了,我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静静地听他接着说。 “眼下这祭祀台就要完工,你说,陛下会不会要将我们灭口?” 我笑了出来。 “房大人是在害怕?” 他叹息一声,垂下脑袋晃了晃手。 “何曾畏惧生死,只不过不愿就这样将性命交代了,于国家无益,于百姓无利。” “只觉得不甘罢了……” 我不知道他天天被关在工地里,哪里来的这些消息。 我没法安慰他,就连我自己还能在这里留多久都还不知道。 【望舒!】 脑海许久未曾响起的声音出现,我一激灵,怕不是听错了…… 【望舒!】 又一声…… 伽弥说过,力量被压制,只有在我们距离很近的时候才能用心灵传音。 我“噌”得一下站了起来转向营帐门口。 “将军!房大人正和天女大人议事……” “将军!” 随着侍卫在远处无奈的提醒,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房大人也站了起来防备的看向门口。 终于,门帘被掀起,许久未尽的那张脸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不是……” 我张了张嘴,想问他不是在宫里吗? 怎么忽然来了工地? “在宫里问了一圈没找着你,那叫小离的告诉我你在这里,我当然要来找你了!” 外面下了雪,他的甲胄尚未褪下,肩上还沾了风雪原本白皙的脸颊也被冻的泛红粗糙了不少。 他走近我想给我一个拥抱,但被我抬手挡住,或许在这里待得太久,又或是又别人在担心怀疑我们的身份,我越发对身边人生疏了起来。 他果然愣了片刻,双眼盯着我的脸,“你看起来不是很好,生病了?” “没有啊,你知道的现在天太冷了,冻的。” 拍拍他的胳膊提醒他这里还有其他人。 房大人眼中防备不减,却也十分有礼数的上前行礼。 “属下建造司房益,见过伽弥将军。” 伽弥收敛嘴角的笑容,注意到他之后抬抬手示意不必多礼。 “你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除了脸之外,他的身体被他遮挡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有哪里受了伤,但在战场一年之久,我难免会担心。 “有啊,你给我看看,背上,胳膊,还有胸口……可疼了!” 他这副厚脸皮的模样还真是一点没变,差点就哭哭啼啼出来了。 第11章 国师来者不善 “二位大人很是熟识?” 房大人在一侧冷不丁问道。 “不大熟。” “对啊!” 我和他同时说道,但这回答的还不如不说…… “当初我从沙漠中回来就是伽弥将军护送的。” “一来二去便也不陌生了,是吧伽弥大人。” 我瞪了他一眼,他十分不情愿,但也应声道。 “是啊……” 房大人似乎有些疑惑,“伽弥将军送您回来的?” “对啊,”我道,“怎么了?” 他摇摇头,在一旁又沉默了。 “我带你走吧,这里太冷了,对身体不好。” 伽弥说罢就要拉我的胳膊。 “不了,我在这里很好,房大人他们也很好,将军不必担心。” 他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生分惊到,刚要说什么就被我有一句话堵住。 “将军还没有参观过祭祀高台吧?不妨出去转转,我与房大人准备晚膳,一切就绪之后派人通知将军用膳,如何?” 听完我的话,他虽然不理解,但也嘱咐几句带着门外一众侍卫就离开了。 营帐里只剩下我和房大人。 他从看到伽弥的那一刻脸色就不大好,不是畏惧,是防备,即使他隐藏的很好,但我与他认识的时间不短了,对他是有几分了解的。 未等我开口,他便说。 “他是镇国将军,听命于陛下,远赴战场与他国征战。” “而大人您现在做的事是与他相反,您正在违背陛下的旨意,试图毁了祭祀大典。” “届时祭祀大典被毁,陛下势必会下令追杀我等,那个时候将军还会待你如现在这般好吗?” 他不知道我和伽弥真实身份是什么,出于对“同党”的不放心,对我提醒是正常的,我理解。 只不过,我从来不担心伽弥,他比我都要拎得清,到如今也没有被这个时空影响丝毫。 “他与我们的计划无关,也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我解释道。 “可他是厉国将军……大人,您信他,我无法说服自己……对不住……” “我无法信任他的身份,也没想到您竟然会与厉国将军交好……” 他莫名有种自己被背叛的神色,见此,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我从沙漠回来,伽弥确实在城外接我,只不过再之前……” 我说着话,紧紧的盯着他的表情,只见他抬起了头眨着眼期待着我接下来说的话。 “房大人,你为什么对我和伽弥将军交好这么愤怒?” 我看着他,身体有些站不住了,手在身侧支撑着桌角,不让自己显得没了气势。 他咬着牙愤愤的模样让我更加确定他的身份。 “你说过家乡就在你脚下,是也不是。” “可据我所知,这里如今是厉国,但数年前却不是……” “房大人,您对我定然有疑虑,我对您同样也是,不妨您回答我的,我也回答您对问题,如何?” 看着我胸有成竹的微笑,他露出错信小人的愤怒神情,但依旧闭口不言。 我自然也不能拿阿月和他的国家冒险,只能小小威胁他一下,让他不得不开口说实话。 “你也知道我和伽弥将军交好,若我现在告诉他咱们的计划……不,是你的计划,那后果可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啊……” 他看我的样子充满了震惊和愤恨,没想到我竟然是这样的人。 “怎么样?结果如何你考虑下?” 他双眼通红,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后退,虽然他平日叽叽喳喳的,但能担任建造司司长还是很有能耐的,这些事他自然掂量的明白。 须臾,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垂着脑袋很是疲惫的样子。 “你说的对,我的故土不是厉国,是数年前在这片国家之上的望月国。” 我握着桌角的手一紧,让我猜对了…… “那日您晕倒,吊坠滑落,对于望月国来说,月,是最尊贵的象征,那弯月也是望月国的徽记,只有最尊贵的人前往神庙获得玉石,亲自打造才能佩戴。” 我摇摇头,“照你这样说,是个人戴个月亮吊坠就是你们最尊贵的人了?” “非也,打造吊坠的玉材都是我望月特有的,早在望月国……那时便再也没有了那些工艺和玉石了……” “当初那枚玉坠尚未打造,我们都不知道究竟是何模样,后来也有冒充的,但都被识破,望月国的玉石那份纯净温润是世间独有的,也只有我们才能认得出。” “唯有你这一块,的的确确是望月玉石,世间仅此一枚的。” “望月见此玉佩者,如见神使,不得忤逆任何神使的命令。” 他说着,两行清泪落下,年纪不大的他显得沧桑了不少。 我将一直佩戴的玉坠拿了出来放在手心。 这是阿月当初送我的生日礼物,那一路上我都小心保护着,直到抵达皇城之后才打开。 那是一枚弯月形的淡灰色玉石,月牙尖上还有一枚雪花样式的雕刻链接两端,很是精致,制作者花了很大的功夫。 “这就是你愤怒我和伽弥交好的原因?” 我问。 “你辜负了他的心意,你也辜负了他的信任……” 他声泪俱下好不凄惨。 “我所行之事本不必与你多言,我无愧于心,只是若你与我所言的是同一人,那我能确切的告诉你,他对我而言比你想的重要。” 他显然不信,将头别到一边不看我。 “我的身体情况你也知道,不知道还能不能撑过下一个冬天,我不执着于再见他一面,我只想把准备这么久的计划完成。” 盯着他的脸,他感受到我坚定的视线之后转过头来有些发懵的看着我。 “所以你不能出差错,更不要擅自去寻他,在一切结束前,他不出现才是最安全的……咳……” 又开始咳起来,俯身撑在桌上,口中的血溅的桌面都是,他起身要扶着我被我拦住。 我抬手擦了擦嘴边的血,顺了口气。 “不要告诉任何人,伽弥若是问你,便说是风寒。” 他不理解却也点了头答应。 “收拾一下,去准备晚膳吧。” 支起身子一步一步的往帐外走去。 “这桌子当柴烧了。” “是。” …… 夜。 风雪已停。 大家围坐在篝火边喝着酒吃着白日才买的菜肴,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充满活性的场景了。 伽弥难得安静的坐在一旁,他没有喝酒,只是看着天边的新月,目光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没有太多气力再和他玩笑,胃口也不佳,和房大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他变得更警惕,生怕说漏嘴,滴酒不沾。 “望月思乡啊……” 伽弥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说完将目光移向我,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很好看,和他平时那副顽劣的嘴脸完全不一样。 “将军也想家了?” 我撑着脸颊有了些困意,但还想和他聊聊天多说说话。 他笑了一声,呼出的气雾将他的神色遮住,朦胧看不透。 “对啊,我想回家了。” 我双眼困的睁不开,意识在回答他。 “那就回家啊……” 耳边传来无奈的声音。 “可是……我该怎么找到回家的路呢……” “你来之处便是你的家乡,沿着来时路,总能找到回家的路的……”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潜意识想要安慰他。 “伽弥,别难过,我在呢……” 他感受到我手心的温度时浑身一震,一动不动的愣在原地仿佛忘记呼吸,注视着我的每一个动作。 恍惚之中我仿佛看到了漫山遍野的花,那些模糊不清的人影站在花海之中向我招手,我有些想哭,喜悦的要溢出来,我大步向他们跑去,即使看不清他们,即使周围也都是模糊的什么也辨认不出…… 我意识到那是梦,因为梦里有人为我抹去眼泪,有人在悲伤,而我抓不住那个人…… 每个清晨伽弥都会在门外等待,然后带我去城里的集市玩耍,带我吃这里的小吃美食,夜市也很美,可是我的身体撑不住,每次不出一小时就会疲惫。 我总会用一些理由让他回军营,我回建造工地。 这日晨,宫里那场面待在曲澜锦身边的宦官来到工地视察,国师也同行而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前往迎接,我自然也要去见见的。 “大人……” 房大人还是有些紧张的,他换上靛蓝色官服走在我身后。 “拿出你平日的样子,他们与你没什么不同。” 我最先见到的不是其他人,而是与往常一样站在门口等我的伽弥。 他正懒洋洋的穿着黑色便服倚在门上,竖着利落的高马尾露出饱满的额头,眉眼如画,乍一看倒不像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而像极了一位书香世家却偏要练武的翩翩公子。 “呦,里三层外三层的不热吗?” 见我走来,他还是嬉皮笑脸的对我挑挑眉,咧着嘴笑着。 “宫里派人来了。” 我提醒道。 “我知道啊。” 他向一个方向努嘴,“那又怎样?” 对啊,从宫里来工地只有一条路,伽弥来的时候一定碰上了国师他们。 我伸手拍了拍他结实的胸膛。 “你正视自己道身份好嘛?” 他被我拍的一愣,目光跟随我走出大门,回过神才抬脚跟上。 “那按理说他们见了我还得叫我一声将军呢……” “你也瞧瞧我好不好,我现在是镇国将军,没人敢惹我的。”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伽弥如今战功赫赫,连他国的王都对他忌惮三分,别国将领与他交战时也摆明了对他敬畏的态度。 虽然他的能力强是众人皆知的,但正因为无人不知……我才会担心他会被曲澜锦忌惮…… “别说了……” 我瞪了他一眼,“以后不许说这些了。” 他见我脸色不对,便也没再接着说下去。 我感觉自己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被轻拍了一下,转过头一看,他正咧着嘴对我笑。 “别生气嘛!人固有一死,你不是看过电视剧嘛,像我这样战功堆成山的人,在权谋剧里结局总是不大好的……” “闭嘴!” 我低声呵斥他。 他有些不以为然,看起来早就看淡了这些勾心斗角的宫闱生活,也队生死很是淡然。 “若有一日听到我的死讯,那也一定会是我战死疆场的消息。” 他转过头对我释然的笑道,“所以不必为我难过,也千万不要为我做什么,一切的一切,都要以你的安危为前提。” 我气极,偏过头没再理他,闷着头往前走,心脏砰砰直跳。 什么战死疆场,什么以我为前提…… 我只是想要他能安全的回去,他怎么连在这里的结局都已经想好了…… 又走了一段路,到了祭祀台,国师一行人早已站在台阶下等候多时。 “将军,大人。” 他对我们行礼,还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眼神悄然打量了伽弥一眼。 “下官奉陛下旨意来此视察,不知将军竟然也在此,斗胆问一句,将军来此所谓何事啊?” 他说话的模样卑躬屈膝,语气却在步步紧逼。 “本将军去哪,干什么,与你何干?” 伽弥上来就是一个反问,语气冰冰凉凉,让周围的人的心也凉了半截。 “不敢,”他见此立马打住这个话题。 微微正过身对我又说道。 “陛下时常牵挂您,问您许久未见可有挂念他。”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若我没记错的话,是他……陛下将我调来监督的吧?” 说完又摆了摆手笑道。 “我真是记性不好,国师来此还没有参观吧?” 对房大人招招手。 “这位是建造司司长,他带您四处看看如何?” “不了,还是劳烦大人您带鄙人走一走这祭祀台吧。” 他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毕竟届时站在台上祈福的是陛下与你我啊……” 他笑的实在虚伪,我忍住想给他一拳的冲动侧身一站。 “那便请吧。” 第12章 他来过了 “祭祀台神圣,与天相连,各位止步。” 国师对正要跟上来的一种人厉声道。 “你倒是会胡说八道。” 伽弥嗤笑一声,抱着双臂微微抬眼看着他。 “祭祀台神圣之地不可放肆。” 国师衣袖一甩,气冲冲的招来侍卫,但侍卫根本不敢动伽弥,只敢在离八丈远的地方做做样子。 “他们不会跟来,走吧。” 我不想在此引得其他人注意,到时候祭祀台的秘密被发现就完蛋了。 “等我。” 我对伽弥交代了一句。 “那我在这等你半个时辰……不,一刻钟,若你不来,我便去找你。” “一刻钟是没法走到最顶端的……” 我无奈。 “那我不管。” 他不讲道理起来。 “反正就这么说定了。” …… 台阶越走越高,他们离我越来越远,风声也越发大起来,远处飘来的乌云把太阳渐渐遮住,天色阴了下来。 “大人,您觉得陛下如何?” 他垂着头神色不清,忽然问了一句。 能如何?我既不厌恶到想让他死,也毫不敬畏他身份是帝王,他盗取了他人气运,而我要找到那个人,帮他拿回气运,除了这些,我没有其他任何感受。 “陛下英明神武,自然是世间唯一的王。” 我也是学会了溜须拍马。 “还记得陛下初见大人之时,说想娶您,不知大人可有印象?” 他接着说道。 什么玩意儿?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曲澜锦他怎么回事?把我发配边境又调来工地,一路上我险些被刺杀,还落下病根,他现在还敢提这茬? “瞧您大抵是记着的。” 他笑了笑,继续道。 “您是天女,陛下是帝王,理当是相般配的。” “我看你俩挺配!” 我忍不住喊了句。 他的表情瞬间像是吃了粪便一般难看至极。 没想到我能说出这样不堪入耳的话吧? “你是国师,他是王,你俩天作之合啊!” 我以牙还牙咧着嘴笑道。 “看什么看!你这表情可帮你回答了啊!你打心底里瞧不上曲澜锦!” “别跟我五五六六的扯些没用的!” “这就我俩,你别跟我装好吧?” 我盯着他,摆出一副把你看透了的神色。 “放肆!你竟敢直呼陛下名讳!” 他颤抖着指我,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我就叫,曲澜锦!曲澜锦!曲澜锦!” 本来就烦,还要陪你个阳奉阴违的玩意儿爬这看不到尽头的台阶,你谁啊你! 一想到他和那些追杀我的人有关系我就想一脚把他踢下去。 “你……你这般无礼,这般放肆,神明都会看到的!” 他往天上指,抬手就变化出一根一尺长的枯藤,枯藤上围绕着灰黑的气。 说实话,见到如此玄幻的场景,还是有点怕的。 我强装镇定的盯着他,黑气就在我眼前,仿佛他在往前一步那枯藤就会带着黑气刺穿我的心口。 “一刻钟就要到了,你是想自己走下去呢,还是等伽弥来找我?” 他显然开始害怕了,看来我猜对了。 他知道我们不是这个时空的人,身份也不是什么天女将军,从他最开始称呼我天女对时候我就猜到了一二。 只不过那些人似乎并没有告诉他详细情况,所以他对我们也是一知半解,但他目前并不敢轻举妄动。 即使他们的目的很大可能是在这个时空将我们杀了。 他忽的牵强一笑,手里黑气消散,枯藤也消失不见。 转而他对我拱手行礼。 “忘记与大人您说了,陛下提前了祈福大典日期,年前就得办,您明日便进宫面圣吧。” 这是拿曲澜锦来威胁我吓唬我? “那原本的日子不是占星司算出来的吗?说改就改?” 怕不是你刚想出来的招数吧! 他摇头,“陛下之言胜过所有,我等只需听命便是。” “我要不去呢?”离脱身计划部署还差些时间,我要是离开了,就会和他们断联,届时对计划进行全然不知该怎么协助他们? “又要我去边境?”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笑着,“大人何出此言?您就算是想去,陛下如今也挑选不出合适的护卫队拨给您了呀……” “什么意思?” 我听他话风不大对,追问道。 他虚伪的叹了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要我与他往回走。 “大人您不知,陛下对您在边境的日子十分关心,生怕有人传了不好听的话去到外面,便下令将那些护卫队的人都杀了,丢去山野……” 我脑袋嗡嗡作响,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领。 “什么时候的事?” 他还在笑,拍打着我的手要我松开。 “早了,您刚回宫的时候,陛下可是私下处理的,谁都不让说……” “他们没有抗旨,他们护送了我一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手指捏的发白,忍不住发抖。 “陛下的旨意,我等只能遵守。” “他们被山野野兽撕咬吞食,如今怕是骨头都不剩了吧……” “闭嘴!” 他被我推开差点跌落下去,用了法术站稳身体,看着我痛苦他很高兴,笑的前仰后合。 “你能拿我如何啊?在这里,我才是他们该跪拜的神!” 话刚出口,一道黑气便包裹着他,像是在用刀划过他身体的每一处。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妄自称神!放过我!放过我!” 他又笑又跪的模样实在莫名其妙。 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他不敢抬头看,抱着脑袋浑身直抖,口中的道歉声不断,比刚才还要害怕的多。 我就这么看着他连滚带爬的往下跑,雷电不时往下击打,他身上的黑气似乎被打散了,就连他的衣裳也被打破血肉模糊。 说实话,这场景我是害怕极了的,毕竟我站在高处,这还在打雷…… 但是我的脑海之中在回想他刚才说的话,在回忆着一路上的点点滴滴,还有在村子里虽然和他们相处的不多,但他们绝对是尽职尽责的。 我不明白曲澜锦为什么把他们的命当作消遣,而朝堂之上没有一人敢阻拦,甚至他们在拍手叫好。 是了,那些能在朝堂上出声阻拦的人已经被他悄无声息的解决了…… 【望舒!你怎么没下来?】 脑海里响起伽弥有些着急的呼喊。 我捂着心口慢慢往下走。 【刚打雷,有点不敢走,马上就到。】 好在他没有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好在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 我不想要他们任何一个人看到我现在虚弱到步伐都迈不动的样子,呼吸之间都疼的打颤。 【我找你去。】 【不用,我都看到你了。】 【哪呢?我怎么没看到你?】 【你眼神不好】 …… 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我跌倒在台阶上,满手都是被染红的积雪。 想要大口呼吸却疼的我险些失去意识,痛感让我忍不住落下生理泪水。 对了,今天还没有喝药,太阳也迟迟没有出现。 这台阶可真长……刚才上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难走啊…… 就要到了,我顺了口气咬紧牙关露出一个笑,却说不出话。 “怎么回事?” 伽弥看到我身上的血迹立马上前询问,看他皱紧的眉头,我笑着摇摇头,给了房大人一个眼神。 “许是国师身上的血。” 他这次倒是有眼力见。 “你脸色很不好,手也冰冷。” 伽弥给我浑身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但还是担心的很,想要用力量给我查看。 “没事啊,刚太吓人了,给我吓到了而已。” 我悄然挪开开他的手,示意房大人继续说。 “将军,天女大人前些日子受了风寒,今日尚未服药,不如您先回府,我们大人回去休息,您看如何?” 伽弥看着我还想说些什么。 “明天我就要去宫里,你替我在这里待些日子,可以吗?” 我趁现在疼痛好了些赶紧说。 “他改了时间,提前举办祈福大典,我怕有什么变动,你在这里我也放心些,有任何问题你联系我。” “……好……” 他知道拗不过我,便只能应下。 我说早上没休息好,想在这里的营帐中休息会儿,他应下,独自守在门外,房大人劝也劝不走。 我刚进营帐便跌倒在地,几番挣扎才够得到桌上的汤药,喝完也洒了一半在地上,周围弥漫着草药的味道。 “望舒?” 门外响起他的声音。 “……刚要睡着,怎么了?” 我没有力气躺到榻上,只能靠在一旁地面坐下。 “有事记得叫我,我就在外面。” 他说。 “知道了。” 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对不起…… 夜里又从梦中惊醒,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夜盖着被子,热水在榻边,营帐里比白天还要暖和。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起身准备问伽弥,手却碰到榻上湿润的一处。 低头看去,原本在我肩膀旁的床榻上有一块神色的痕迹,像是被水打湿了,想要擦拭干却还是留下了印记。 “伽弥!” 我心里慌了起来,起身往外走去,口中喊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 听到我的声音他立马开门走进来,夜晚风雪极大,他的头顶肩上都是积雪,手里还紧紧的握着剑柄。 随着开门的动作,门外的风雪纷飞进来,连带着寒意也一并涌了进来。 他立马侧身掩上门。 “刚才有谁来了?” 我直言问道。 他眉宇松懈了下来,转身给我倒热水。 “我在外面能有谁可以进去?” “……” 衣袖之下的双手渐渐攥紧。 他向来与我说话都是看着我的眼睛的,不管是平时说不着调的话也好,偶尔认真也罢,都是如此。 这次却背对着我也没有回答我。 “是他吗?” 我走近到他一侧看着他的眼睛。 他睫毛一颤,笑道,“怎么可能?他早就不知踪迹了不是吗?” “我刚刚没说他是谁。” “这里多危险,他为什么要来?” 眼泪在眼眶打转,明明知道不该再问他的消息,但还是忍不住想要从别人口中听到他过得很好这些话。 让他走的人是我,在之后的每一天思念他的人也是我,如此矛盾,如此矫情,可我依旧认为再来一次我依旧会那么做。 皇城在一切结束之前对他而言是危险的根本,这里容不下任何前朝人,更何况他身份特殊,若是被曲澜锦知道了,后果我不敢想。 他一定要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时空回到正轨,这里重新变回祥和盛世的那个时候,那才是他回家的时候。 而不是在我最虚弱的时候,祭祀大典举行之前这个最危险的时候不顾安危的来找我。 “我知道你很想他。” 他摸着杯沿垂着头有些低落。 “他知道你会生他的气,所以要我不要告诉你。” “但我知道你一定会猜到。” “所以没打算帮他瞒着你。” 他笑了声,抬起头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停顿了一下。 “你喝的药是什么?” 我瞳孔一震,瞥了眼被放在桌上的碗。 “他在哪?” “这世上没人再比我更了解草木,你跟我说的是你得了风寒,可是这药根本就是……就是给重伤之人续命的……” 他红了眼眶,语气却变得比平时更柔和了起来,即使他现在急的手都在颤抖。 “我现在就去将曲澜锦杀了带你回去!” 他下定决心转身往外走,我连忙跟上去拉住他。 “他身后的人不是我们现在就能斗得过的!” 我拦在他面前。 “要是单单杀了他就了事,为什么你迟迟不动手?因为杀了他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我们要找到那个更适合成为君王的人,那样才是回去的方法,你是知道的不是吗?” 对于这些,他或许比我更清楚,只是现在他被怒火攻心冲动了起来。 “可你等不及了!” 他握住我的手腕,肩上的雪融化成水滴落,就像是在哭泣一般。 “望舒,你的身体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故作轻松的笑了起来,抬手将他肩上头顶的残雪拂去。 “我好多了,你就别小题大做了。” 呼出一口冷气,往门外走去。 “他是不是还在这里?我得去找他了,他不能留在这里……” “他走了。” 听到他在我身后默默对说出这三个字,我怎么莫名有些失望呢…… 手扶着门框抬头看着外面飞舞的雪花,“是吗……那就好……离开了就好……” 第13章 神庙 次日,我坐上回宫的马车,出发前趴在窗沿对伽弥挥挥手。 “我走咯!” 他一改昨晚悲伤的神色,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抱着双臂对我咧着嘴笑着。 “常来玩啊!我等着你!” 丟给我一袋果干,是我常去集市买的那一家铺子的。 “房大人,劳烦多多照顾他。” 我嘱咐道。 “是。” 房大人对我忽然被召回宫十分不舍,大早上跑来宿舍哭戚戚的叮嘱我一定要记得每日服药照顾好自己。 这样,我就能放心啦。 …… 果然曲澜锦需要我的时候就会派人手来迎接我,看起来十分尊贵华丽的马车比我来时的双脚快上许多,也舒适太多。 那时还是炎夏,如今转眼又是一个冬雪飘飘的季节了,我打开车帘向外伸出手,雪花飞到我的手掌之上,停留片刻便化为水珠。 这几年的冬雪是我记事以来见过最平凡的了,来这里之前我几乎很少在家乡见过鹅毛般的大雪,周期还如此之长,那时在村里到了这个时候出门连门都很难推开。 每天阿月都会在门外铲雪,屋顶的积雪也是要清除,他总是双手冻的通红脸颊也冷的起皮,却也不说冷,每次看到我都笑盈盈的。 我很喜欢他带着笑意的眼睛和笑容。 后来他不在我身边,我便没再见到过那样纯净的笑容了,平日说话都要掂量几下有没有不妥之处。 其实我很不喜欢现在这样小心谨慎的状态,很疲惫,也让我厌烦。 “大人,请下车。” 马车外负责接我的官员说道。 我扶着马车边沿踩上台阶缓缓走下去。 “陛下等您多时了,咱们走吧。” 我点点头,与他一起往曲澜锦所在的大殿走去。 “陛下。” 我行了礼,迟迟不见曲澜锦有动静,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 忽然眼前出现一双脚走来,他在我面前顿住。 “真稀奇!你也会对我行礼!真是稀奇!” 他癫癫的笑了好久,直到有开始狂咳嗽才在侍卫的搀扶下站稳了脚。 “近来过得如何啊,我们受百姓爱戴的天女大人?” 他阴阳怪气的语气让我有些不适。 “陛下严重了,臣只是做了作为臣子该做的。” 客套话我还是会说几句的。 “你怎么了?”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没想到他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手劲还挺大,我暗暗使劲都挣不开他。 “你不是爱反驳朕吗?现在是如何?你竟然也会称自己为臣!” “是不是他们跟你说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把他们都杀了!” …… “陛下,您下旨要我回宫所谓何事?” 懒得理他疯疯癫癫的话,单刀直入反而更有效率。 他眼里满是因为情绪激动而产生的红血丝,瞪大眼睛盯着我。 “国师都跟你说了吧,祈福大典改日子了。” “什么时候?” 我问。 “三日后,朕会给你个惊喜的!” 他又开始笑起来。 “你一定会喜欢的!” 不等我继续问,他就拽着我的手向门外跑去。 “昨日国师重伤回来,和你脱不了干系吧?” 不由分说的将我推去殿外,风雪未停,寒气也依旧冷冽,我冷的打了个哆嗦。 “臣怎能奈何得了国师呢?陛下明鉴。” 我可没说谎,他自己装没装成还受了重伤能怪谁? 他不明所以的笑着摇头,笑的肩膀直颤,他似乎总是这样控制不住各种情绪,放大一切情绪,愤怒,憎恨,嫉妒…… 我感受不到他一丝笑意,只是双脚陷在雪地里看着他。 “是,你奈何不了国师……那为何!” 他忽然抬起头怒视我,双手捏住我的肩膀将我往后退。 我节节后退,一个又一个台阶好几次险些滑倒。 “那为何他畏惧你?” “为何他那么畏惧你却不杀了你?” “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一把将我推倒在地,见我滚落下去又惊恐的追赶上来要将我扶起。 我整个人陷在雪地里身上后知后觉的疼痛让我无法起身,脑袋还在晕眩,本能反应拍开他的手。 他却就地坐在我身边又笑了起来。 “对!对对对!就是这样!你就该是这样!” 他的拍手叫好引来了一帮侍卫,又怒斥他们退下。 “我知道你厌恶我,可那又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现在在我这里,你能奈我何?” “哦……就算国师畏惧你,那我也不怕你,我同你说过,我从不信鬼神,就算是你从天而降,我也不信。” “这个位置只有我能坐!谁都不行!” “……所以,你走不了!” 他又咳了几声,脸色不是很好,便立刻起身吩咐赶来的侍卫。 “天女府邸距离宫中太远,来回不便,不妨先在朝云山殿中落脚,也符合你的身份。” 离开前他斜睨了我一眼,补了句。 “大典之前你哪也不许去,否则,你知道那些护卫的下场吗?” 甩袖离去。 “不用朕多说了吧,想保住所有人的命,就听话些……” 手里攥的雪已经融化,手指麻木的没有知觉,侍卫想拉我起来却不知从何下手,就要一把扯过我的胳膊时,小离赶来了。 她还是一身劲装将头发高高束起,腰间一把剑,迎着风雪跑向我。 “大人!” 她推开那些侍卫,蹲下将我慢慢扶起来。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对不起大人……我……” 我扶着她的胳膊堪堪站稳,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她本就是曲澜锦的暗卫,本可以不管我的死活,如今她来了,不管怎样都不是她对不起我。 “大人,我们走吧……” 她扶着我一步一步缓缓的往被风雪掩盖了身影的朝云山那处走去。 “大人,院子里那颗月桂树长得很好,来年秋日我们一同赏花如何?” “您好好调养身子……” “我给您寻一位太医,定能将您身子养好……” 我的手搭上她扶我的那只,缓缓摇头。 “没事的,不必小题大做弄的人尽皆知,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她明白的点头,一路又说了很多宫中这段日子发生的琐碎事,说羡慕伽弥他们能驰骋疆场挥洒血汗,而她只能被宫墙围住,纵使习武成为暗卫司长也无法去战场。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个时代的女子多被四方院墙围住,想要走出去本就无比艰难,她如今已经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打破那道墙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给她一个彼此都有些尴尬的拥抱。 她的头轻轻点了点,什么也没说。 到了朝云山山下,她远远的被拦住不允许再往前,同样那些人也都远远的站着没有靠近这座山。 像是山上有什么结界似的让他们畏惧。 或许因为这是前朝的神庙所在地,他们的祖先或许就是望月国人,他们再如何为厉国效命也抵不住内心生来对神庙的敬畏之心。 如今这份敬畏或许已经成了忌惮,谁也说不准。 我转过头对小离点了点头,让她早些回去,别担心我。 登山之路相比较上会要艰难不少,好几次险些滑下山去,一次又一次爬起来,衣服也都被划破了,手掌也印上了血痕。 神庙并没有可以歇息的地方,只有大殿尚且能躲避风雪,我走过殿前广场走进大殿,费力掩上门瘫倒在地。 抬头便是那几尊破损的神像,哈了口冷气靠在墙壁上,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便昏睡了过去。 冷意散去,和煦春风般的暖意拂过,眼前似乎明亮了起来,我不再忧愁苦恼,身上的疼痛也好了许多。 太久太久没有这么舒适过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感觉有人在看着我,心下一紧便当即睁开了眼。 面前一背着药箱的男子半蹲在我侧身前,面带淡淡微笑像是看一个孩子般注视着我。 见我醒了,他将手里的箱子和包袱都卸了下来,又从包袱里拿了块布垫在地上。 讲各种瓶瓶罐罐的铺在布上,完全没有一丝生疏的样子。 “小闵大人是不记得下官了?” 他一边忙活一边笑着说道,也不看向我,就好似平日唠家常似的。 “扶太医……” 我想起身同他问好,只是昨天一天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加上浑身已经筋疲力尽,实在站不起来。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歇着吧。” 我只好抱歉的对他点点头。 他递给我几块药膳糕点,又从怀里掏出捂着的一壶温水。 “饿不饿?” 我拿过糕点尽力的吃着,虽然饿的不行,但奈何食欲不佳,糕点再美味,我也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听闻你在这里,便来探望探,历国皇帝心术不正,必定不会送你吃食,也必定不知你身体状况。” “那我不能坐视不管呐,当下就收拾了行囊上山来了。” 他在门外费力生了火,看起来很不熟练的样子,若是平时,我大概会笑着和他开几句玩笑吧。 想起了阿月那时候第一次煮饭也是,生火生不着,不过他情绪很稳定,丝毫不慌,只是在我饿的肚子咕咕叫的时候慌了起来,跑到村长家借来些馒头给我垫肚子,后来在村长他们的指导下终于学会了生火,他也煮了饭菜请村长他们吃了顿晚饭,第一次吃他做的饭时,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奇怪,但也都很好的鼓励阿月。 只不过阿月那天晚上洗碗的时候在我面前哭泣泣的,我那时手里还拿着半块没吃完的馒头,嘴里还在嚼着,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清,就那么被安慰好了。 阿月的厨艺进步飞快,每次去草原聚会的时候大家都期待着我们家带来的菜。 …… “想什么呢?笑的很开心。” 扶太医扇着扇子控制火候,药味和饭菜的香味同时飘来,他就这么大剌剌的和我一样盘腿坐在地上。 “扶太医,你来这里要是被发现了会有危险的。” 我咳了几声,还是有些担心他。 只不过萍水相逢,他大可不必不顾性命的来找我。 “那你现在心里可好受些了?身体可舒服些了?” 他偏过头看着我。 被他说中了,我避开他的视线看向神像。 “你只管养身体,不必顾虑其他。” …… “可这里是神庙,在这里煮东西,不大好吧……” 我看着他一把一把的往罐子里放药材和食材,再看看四周的环境,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这是望月国最尊敬和重要的神庙。 他又递给我一块糕点和丝巾用来擦嘴。 转过身看向他一直背对着的神像,目光流转,细笑非笑。 “也就是你在这般情景之下还会想到这些了。” “放心吧,不会的。” 第14章 祭祀大典 喝完汤药之后他打开布满灰尘的窗户,让好不容易从云里现身的阳光照进来。 “晒晒太阳吧,等天黑了我把门窗关好再走,你不必担心,好好休息。” 他将盛着温热的水的水杯放在我手边,又把地上的布叠起来垫在地上让我坐上去,好不那么冷。 “扶太医事务繁忙,为何会想到来我这里?” 我的目光跟随他的动作到了门口,他迎着阳光,神色淡淡,不像是会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那么上心的人。 他嘴角上扬一抹淡淡的笑,阳光渡在他身上像极了他在闪着金色的光。 “世间事不是都要道出个原因的。” 说得这么晦涩难懂,他看起来也高深莫测的很,我若是看起来一副懵逼的样子也不合适现在的情景,便装作听懂的点点头。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到我的表情了,笑着摇摇头。 晚饭过后服过药,已是黄昏时,阳光渐渐远去,他也收拾了箱子将早些时候打开透气的窗检查关好。 “扶太医要走了?” “是啊,太阳落山,我也该离开了。” 背起木箱站在门口,关门之时我叫住他。 “扶太医。” “嗯?” 像是有些意外我会主动唤他,但也是立马转过头看着我等待下文。 “此一面之后或许再无他日相见时。” “希望你和我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我真心祝愿你,在神明面前。” 我由衷的感谢他能在此情景之下来帮助我,这么一个被帝王与朝廷众人都抛弃的陌生人。 对他而言并无好处,危险万分,他却还是来了,只为给我送药,陪我半日。 他眼中蓄起几分笑意,注视我许久,默默点头。 “好,你许的愿望,一定能实现。” 他同我告别,关上门,踏着黄昏与黑夜相交之时的余晖与飘雪往山下走。 “你我相见亦有时!重逢亦有期!” 他的声音被风雪带来到我身边回荡久久不散。 “只管大胆往前走,小闵大人……” …… 后来几日我都靠着扶太医送来的吃食和草药撑过,闲来无事,把满墙的壁画都反复看了又看,有个场景倒是让我印象深刻。 月神和另一位神相对而立,手掌相合,周围斗转星移昼夜交替,一般白昼一半黑夜。 “时空变换?” 我喃喃道。 他们身边是凶猛的野兽和穿着铠甲挥舞兵器的人,那些人在后面一幅画之中被关在一颗透明发光的屏障之中,像是在另一个空间,被结界划开似的,这幅画里的人们似乎是静止的形态。 再后面,有一行人,踏着云飞身进入结界,他们战斗着,残酷的不像是之前看到的那些仙境般的画。 但是……这幅画给我的冲击力很大,我走到这幅画最后消失的那部分末尾。 那是一片废墟,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到日月星辰,所有人都不在画面上,只有那片战场能证明发生的所有是真实的而不是虚幻的。 再后面就没有任何信息了……因为年久失修,墙皮一层层脱落,这久远的故事从人们口中代代相传至今又被画上去,不知有多少是真,多少是人们自己加上的神话色彩。 但这幅画,很是触动我,心里闷闷的透不过气。 打开门想透透气,就看到伽弥身穿银色盔甲从山路走来的身影。 “好久不见啊,我来接你。” 他注意到我的目光,立马咧着嘴对我笑。 “我看到了一幅画,上次都没注意,可能和我们回家有关。” 我不等他继续说便拉住他往大殿里走。 “看……” “月神,还有这位,然后时空就发生变换……” 他看着我和他解释半天,也不发表任何意见,直到我说完,他才轻叹一口气。 “你看是两位哦,两位神,神的力量多强大,但这时空穿越就要两位神启动。” “时空穿越,穿越到具体时间与地点,神尚且都未必能做到,我们是碰巧,要回去也只能尝试触发关键节点。” 他看起来并不想让我再继续研究这幅画,叮嘱着我收拾行头准备下山参加祈福大典。 而我满脑子都是在想画上的场景。 “不,我总觉得那幅画很真实……伽弥。” 我还想回头看一眼画,却也被他挡住。 “那也是神才能做到的事,你与我都只是凡人,不可强行为之。” “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我挣脱开他的手,指着壁画。 “他们是两个人,我们也是,为什么不试试?” 就算只能送伽弥一个人回去,也是好的。 …… “他们两个最后都身殒了!这就是他们的下场!连神都无法全身而退,望舒,这不是我们能做到的。” 他扶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又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 “首先是要保证你的安全,不要冒险。” 看他一副认真的要命的模样,我只好先应下。 下山路上他和我说着今天的计划和流程,和我们之前计划的大致相同。 “到时祭台顶会有安全通道,百姓可以通过通道逃跑,但视觉上看起来是跳入火坑之中。” 我点点头。 “曲澜锦届时也会在,务必小心。” 我给他一个眼神,其实心里没什么底,毕竟身体情况不同往日,我只能尽力不拖累他们。 …… 换了妥帖又繁琐的当朝天女服装,走起路都十分费劲,在小离的搀扶下我来到了城门口,房大人和建造司的人们都在那里等着我。 当然,还有曲澜锦和他身后的国师,他们面色各异,看到我的时候国师整个人一抖,眼神闪烁飘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看来还在为上次在祭祀台的事儿后怕。 “臣,参见陛下。” 我们面对曲澜锦还是保持着的基本的君臣之礼,纵然我打心里从不认为自己是某个人的臣子,也从来不认可这个所谓封建制度的皇帝。 但面子功夫还是得做,好歹这么多侍卫和暗处埋伏的暗卫在呢…… 他冷笑一声,抬了抬手踱步到我面前,见伽弥上前一步,他有些不满的皱起眉盯着他,但也不敢再有动作。 “闵望舒,几日不见,气色好了不少啊。” “朕甚感欣慰。” 曲澜锦冷哼了声,又转身坐上步辇,国师对我笑了笑,转身衣袖一挥,一行人便往祭祀台那处走去。 考虑到我身体情况,伽弥牵来条马给我。 “白雪?” 我摸了摸已经成为高头大马的白雪,震惊之余有些疑惑的望向一旁淡定的伽弥。 心下一惊,伽弥从未见过白雪,除了…… 阿月也来了?! 【什么情况?】 我问他。 【他总不能一直待在暗处,这是个好时机。】 我被拖住腿上马,拉住缰绳拍了拍它,它没有表现烦躁,证明它记得我。 【你找他的?】 我再次问道。 他似乎很委屈。 【我也是刚发现的!他也藏的太好了!】 【况且我也拦不住他,你别瞪我……】 本来就是想在这浑水之中撇清阿月的关系,他清清白白不好吗?非要淌这趟浑水…… 四下看去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但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我,却不让我发现。 【今日的药可服下了?】 伽弥跟在我身后默默发问。 【嗯,不必担心我。】 如今我的身体光是那药也没有太大用处了,仿佛身体已经习惯了如此虚弱如此疼痛,我竟然也要忘记最开始康健的我是什么模样了…… 祭祀台。 台阶的积雪已被清扫,露出雕刻精美纹路的阶梯,若是放在现代,这毋庸置疑是重点研究对象,也是设计美学的重点课程。 我看着它建造起来,每日每夜的雕刻,反复打磨,多少人的血汗泪挥洒在这百步台阶上。 现在我只想将它击碎,连灰都不要留下…… 它的存在代表会有人因为这些祭祀而失去生命,那些人何罪之有,更何况这祭祀台正是在我的监督之下完成的……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国师站在台前念着《千字文》,巧了,我上学那会儿背过,那会儿班级里小孩儿背书就是主打一个快嘴,久而久之就形成肌肉记忆了,在心里忍不住背了起来…… 【你也会?】 伽弥忍不住问道。 【九年义务教育,咱成绩可能不咋滴,但这些该会的还是得会。】 他投来赞赏的目光。 “敬告天地,神明在上,佑我大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千秋万代。” 国师拿着他那根枯藤舞了几下,看起来全神贯注,倒是那颤抖的手见他内心暴露无遗。 怎么了?怕雷又劈他? 一旁的曲澜锦并不知道我的内心戏多丰富,他穿着白色狐裘披风站在那座鼎前,看着燃烧的三炷香,露出毫不遮掩的狠意和张狂。 国师枯藤一挥,准备的牛羊被端上前,我看了有些不适,曲澜锦差点吐了出来。 再一挥手,我听到铁链撞击的声音在台阶下回响,越来越近…… 【别回头。】 伽弥提醒我。 我听到身后的呜咽,就在我身边擦肩而过,他们是建造了这座祭祀台的工匠,还有他们的家人也被锁链捆住了手脚,嘴巴也被布条绑了个结实…… 曲澜锦笑了起来,他转身看着我,有些炫耀的模样。 “闵望舒,你瞧,你认识他们,和他们交好,可你救不了他们。” 他慢悠悠走到我面前,指着他们。 “是不是想起来了?那些侍卫,他们被野兽啃的骨头都不剩。” “竟然说朕做的是错的!真是可笑……” “只要朕想,你又能如何呢?天女。” 他抬起手将我的衣襟整理捏住又整理好,笑的无比嘲讽。 “你们都瞧不起朕,那又如何?” “朕还不是成了帝王!” “谁敢忤逆朕?你吗?” 他双眼猩红的忽然只想一个大臣,那人立马跪下瑟瑟发抖。 “陛下饶命!臣不敢……” 他又换了个方向。 “那是你吗?” “臣不敢!” …… 求饶声越大他笑的越猖狂,腰都要笑的直不起来了。 他眼泪笑了出来,站在我面前打量着我,忽然停止笑盯着我。 “你为什么不笑?” “回陛下,臣身体不适,笑不出来,望陛下恕罪。” 我身子站得笔直,行了君臣之礼,我不会对他下跪,在这个遥远的陌生的古代,我永远不会对任何人下跪,即使面前的是百姓称作陛下的人。 他不是个好帝王,我不认可他,我绝不下跪。 此时国师已经示意把他们丢下火坑,枯藤一划,半空噼里啪啦出现一条黑色长鞭,用力一挥,抽打在他们身上,地面之上,火花四溅,血液横飞。 我得制造出一些混乱,让房大人好趁机将他们解救出去…… 按照计划,此时他应该在队伍的后方慢慢往安全出口退…… “陛下,捉到一个鬼鬼祟祟之人!” 我心中一紧,却也没有往后看,不能在这时候暴露自己。 第15章 帝心 曲澜锦看了眼那个被击打的跪倒在地的人,玩味的上下打量,又瞥了眼我。 “这位爱卿,打算去哪里呀?” “回陛下,微臣早晨吃坏了肚子……” 是房大人声音没错了…… 曲澜锦显然不信,他本就多疑,信与不信又如何,他将盘中生肉往房大人面前一摔。 “吃了它。” “不然,就跳进去。” 他指了指身后的火坑。 那安全通道没有打开,跳进去就是一个死。 眼看着他们已经走到了火坑边,这边房大人还真想伸手抓那血淋淋的生肉。 “陛下!” 我上前一步。 曲澜锦看了我一眼然后我继续说。 “何须为无关紧要的人扰了吉时,我算了一算,如今正是祈福的好时候,不妨先将他带下去,大殿顺利结束之后再议呢?” 难得听我一下说了这么多字,他还真在思考。 “直接丢下去。” 显然没听进去,他转过头的同时一群士兵上前架住房大人的胳膊和腿。 我拦在他们面前,回头看着曲澜锦。 “陛下不可!他为建造祭祀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往后还能为您建造其他,如此人才,不可就此丢进这火坑啊!”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竟然敢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曲澜锦这个当朝皇帝难堪。 可我如果不说,房大人就一定会没了性命,虽然眼下只是拖延一阵子,但多一会儿是一会儿。 房大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我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被带走。 “那你去。” 曲澜锦冷笑一声。 “天女造福百姓,为百姓献出生命,很正常是吧!” 这事儿闹的…… 【别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穿云箭射穿那要来捆住我的士兵的胸膛。 一支接一支,眨眼间地上躺了七八个人。 曲澜锦的暗卫都被惊动出现,紧紧护在他和国师身前。 房大人被随意丢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快走……” 我的手在身后对他挥舞着。 他轻轻说,“保重。” 场面一度混乱至极,他趁着人到处跑时悄悄往安全出口那里奔跑了去。 台阶上的呼声震天响,禁卫军和起义军打斗之间兵器碰撞的声音,厮杀的怒吼声…… “把他们都杀了!快!” 曲澜锦的咆哮怒吼从人墙那头传来,前排暗卫手中武器纷纷指向我和刚赶上来的伽弥二人。 他一剑斩断那劈来的暗卫胳膊,将我护在身后。 可我完全不懂拳脚,反倒成了他的累赘…… 我摸索到一旁打斗中掉落在地的短剑,沉重的剑身让我使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拎起来。 双手提着剑抵在身前,如果有人偷袭我,那我也不要做拖后腿的人,杀不了那些人我也会自己了结不让他们分心,我这么想着,却抬眼间看到一旁悄然提刀走出来的曲澜锦。 “给朕死!” 他趁伽弥和暗卫打斗之时挥刀从侧边冲过去。 我抬起脚迎着他挥剑。 “望舒!” 伽弥绝望的嘶吼着。 曲澜锦胸前被划了一道深深的血口,不可置信的摸了把往外流的血,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你竟敢……” 忽然,他的目光下移,诡异的笑了,血液从他嘴里流出来,癫狂的踉跄着忽然大笑起来。 我盯着他癫狂的眼睛,怒火中烧。 “你杀了那些日夜守护边境,陪我从荒漠之中走回来的勇士,让他们以最屈辱的方式死去……” “你杀了那些尽忠职守的臣子,只因他们上朝穿着让你不喜……” “百姓流离失所冻死饿死在路边,而你,却不断发起战争,士兵在塞外无粮饷依旧要没日没夜的为你那道圣旨而战斗。” “你明知此事却只贪图享乐,置之不理,他们不都是战死的,他们更多是饿死的!” 并非是我庇护,而是他们在努力的守护自己的家园, 气急攻心,我呕了一口血,抬手擦拭,却见洁白的衣袍已经被血浸透染红。 沿着血迹往上看,我肩膀到腰部的位置有一条长长的血口…… 怎么刚才感觉不到疼呢……看到了之后痛感忽然涌上来,我吸了口冷气浑身疼的发抖。 他刚刚笑是因为这个啊…… 见我发现自己受了伤,他笑的更欢。 “那又如何?朕是帝王,大厉注定要千秋万载!” “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死了便死了!” 他一步步拖着血印向我走来,我没有力气再躲开了…… “他们算什么东西!” “你胆敢指责我?你又算什么东西!” 他发了疯似的扑过来要掐住我的脖子,还未碰到就被一支箭射中脑袋的往后倒去,他不甘心的挥舞双手想要抓住什么,却还是倒在火坑前,张着嘴对不远处的国师呼救。 “对了,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天女。” 终于说出来了,一直以来想说却不能说的话…… “望舒!” 那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我想回头看他,却发现自己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周围一片嘈杂,还伴随着耳鸣声,眼前慢慢变得漆黑。 感觉身边一阵风拂过,一双手接住了我的身体,他小心翼翼的环抱着我避开我的伤口。 他好像说了什么,然后抱着我跑了起来,脸颊被风刮过,我听不见也看不见,好累,很疼…… 曲澜锦身亡,江山势必移主。 若是新帝登基,那……伽弥就能回去了吧…… 那样就好,那样就好了……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国师的咆哮声回荡在祭台之上,曲澜锦一声惨叫之后再无声音。 我呼唤伽弥却没得到回应,挣扎着想要睁眼,这一声之后四周都陷入了莫名的寂静之中,不是我耳朵失灵了,而是……所有人都陷入了沉寂…… 尚且还能动弹的那只手碰到了阿月的衣袖,引得他将我抱的紧了些,我们依旧在移动,但却不知去往何处。 【伽弥?】 我继续呼唤他。 …… “没用的东西!” 国师谩骂的声音回荡着。 “区区凡人也敢与我作对!” “杀!统统给我杀!” 这国师完全不是之前那副唯唯诺诺又仗势欺人,一记雷就能把他吓到抱头鼠窜的模样…… 他如今癫狂的模样不亚于曲澜锦那副疯癫模样,或是更甚…… 我心下只希望阿月和伽弥他们能赶紧摆脱这个人,他有术法加持,又有背后那些人的指点,我们现在硬碰硬是完全没法比的。 “帝心!把帝心给我!给我!” 国师疯笑着,他掏出曲澜锦血淋淋的心脏…… 他将曲澜锦的心吃了……真疯狂…… “炼化你这颗帝心,那些神仙也奈何不了我了!” “他们在你身上加的仙法可不能浪费!” 我心中焦急,又呕出一口血,这下倒是将双眼睁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满脸血迹面色焦急看着我的阿月。 他飞快的躲闪着那些黑雾攻击,一边还挥剑击杀飘来的妖物,额头的汗水混杂血水不断顺着脸颊滴落,滴在我那被染红的衣衫上,浸透融为一体。 “别怕……” 他沙哑着嗓子对我说道。 和我记忆之中的那个模糊声音竟然在此时重合了…… 我咳着血,又笑又哭的样子让他心疼又焦急。 “放我下去。” 我说,他这样抱着我和敌人厮杀根本不是长久之计,他有顾虑,没法发挥实力,我变成了能威胁他的人。 “不。” 他自然看透我的心思,却不容我多言的拒绝。 “我就算出去了,也活不久的。” 我解释道。 “我不放!” 他红着眼角,看起来委屈极了,那时的我很吃他这一套,总是会妥协的答应他一些很平常的要求,比如一个拥抱,比如去田野里,草原上散步,诸如此类。 “可我不想你死……” 眼看一个妖物从他身边跑过,挥舞尖爪就冲他进攻,而他还在和面前这团黑雾交手。 我心道,豁出去了! 抬手用力推了他再往相反的方向翻滚过去,他惊慌的伸出手要拉住我,我没给他机会,只扯下了衣角一块布。 那妖物的尖爪穿透我的肩膀,将我提起,我疼的浑身冒汗,牙根都要被咬碎。 晃眼间妖物头颅便被削去掉落在地上,我狠狠摔在地上眼冒金星,抬头看去,阿月手中空空荡荡,少的正是那把消掉妖物脑袋的长剑。 “傻吗?剑没了……你怎么办……” 耳边号角声不断,伯朗带领的大军终于突破曲澜锦的旧部冲上阵来,两军交战硝烟弥漫。他被一只又一只的妖物围住,一瞬间那种无力感如同江水决堤般涌了上来,我爬着去够那柄剑,明明那么近,却还是差一点…… 他没了武器就只能肉搏,那是妖物啊,凡人之躯怎么去对抗…… 【杀了国师,他是妖物的源头。】 伽弥的声音忽然出现,飘忽不定的。 我猛地抬头却看不到他在哪里。 【祭祀台上有结界,你看不到我的。】 【稍后我破了这结界,你躲远一些。】 【一定记得记得,无论如何,都不要上前。】 我心脏一紧,手刚触及那柄剑就听得一声大喊。 “辜所思!” 他的声音穿透那道迷雾罩住的结界,原本温润的嗓音扯的嘶哑痛彻…… “一定照顾好她!拜托!” 阿月就像交代了无数次一般,再次对扶住我的伯朗说道,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漫天飞沙之中。 “放心!” 伯朗任由我挣扎,他紧紧的拉住我完好的那只胳膊不让我跟上去。 我感应到即将会发生什么,但嗓子已经说不出话,只能一声声带着血的叫喊,可是没有任何人能回应我…… 忽然一道风波将所有人卷起半空甩去数米远,我跌落在地没有了束缚,手脚并用的往他们所在之处爬去。 “闵姑娘小心!” 身后伯朗的喊声很快被风声淹没。 天空一声炸雷,闪电直击祭祀台,风沙四起大地都在震动,雷电如同大雨一般往下降,他们就在雷电的中心。 我一点点的爬过去,却被一双手拉住,他喊着要我别再往前了,他说他们没有退路了…… “殿下千万遍叮嘱,要我们一定要将你护好……” “殿下心怀大义,我们势必会遵守他下达的最后一道指令!” …… 一声惨叫将所有人的思绪牵引到那高高的祭祀台上,似乎他们都屏住呼吸等待结果。 我的眼眶蓄满泪水早已看不清眼前景象,只知道炉鼎被打翻,火势从台上蔓延下来,乌云逐渐散去,天空弥漫着久久不能消去的硝烟。 【握住剑!】 伽弥的声音传来。 我心中一震,立马拖着剑抱在身前,一团黑气冲撞上前,碰到剑身的那一刻立马灰飞烟灭,那把剑也短成几截散落在地。 【好啦……总算完事儿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就像是被风轻轻一吹就散那般。 【这回可千万不能把我忘了啊!】 【走了……】 雷电渐止,被劈成废墟的祭祀台火光冲天,里面寂静一片没有任何生机…… 我落着泪请求伯朗放开我,我得进去看看他们,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失去他们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点了兵跟随护送我。 我跌跌撞撞的跑向那废墟火圈的中央,脚边有一件熟悉的盔甲吸引了我的注意,那银色锁子甲上有一道长到从右肩贯穿到左腰的血痕,除了这被烧的发红的甲衣,我看不到它的主人半分身影…… 再往前,那半跪在地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看到他的模样,我忍不住大哭起来…… 他一只手扼制住国师的手臂,另一手里抓住一截断箭贯穿那国师早已没了生息浑身发黑焦透了的胸膛。 他脚下有一滩半干的血,而心口正被一根枯藤深深扎进,血液顺着枯藤流淌到了地上…… 听到了我的声音,他的眼睑动了动,却再没有其他动作,我上前扒开国师,将他抱在怀里,血泪模糊了双眼,他的眼泪也滴落在了我的手心。 “来人快救救他!” 我每说出一个字,喉咙都如同被刀来回划一般痛,撕心裂肺的喊着人来帮忙,他却扯了扯我的衣角笑着摇头。 见此,刚听到声响上前的伯朗也带着人退远,远远的看着我们。 “疼不疼?……” 我擦拭着他脸上的灰尘。 他长了张口,没发出声音,含着泪点点头。 “我很想你……阿月……” “每天都很想你……” 我抱着他不断的说着这些日子以来想对他说的话,他每听一句就点一点头,在我面前的他总是那么乖巧温柔,也总是那么爱笑。 “跟……跟他们走……新帝登基……你就能……就能回去了……” 他知道了什么…… 原来在我离开的日子,他和伽弥就商议了这个计划,就是为了那猜测的一个机会…… 可是我的身体根本坚持不住了,我根本没想自己能回去,我只想他们能好好的活着,只是他们将这个活着的希望给了我…… “伯朗会是下一任君王……你有那块吊坠……所有人都会敬你……就算留下来也不必有任何担忧……” 他将所有的都考虑妥当,唯独把自己撇开了。 “你呢?你要和我一起!是不是?” 我偏执的看着他,要从他眼里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望舒……” “我在。” “……我似乎只能陪你到此了……” “对不起……” 他看着我,带着最初见到他时那般温柔的笑意,渐渐闭上了眼…… 天光乍现,阳光破开乌云洒到了我们的身上,他的身体竟然随着云雾散开在一点点消散。 我惊慌的抱紧了他,撕心裂肺的哭喊他的名字,阿月,辜所思…… 可他的身体还在不断消失,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点一点散去,什么也做不了…… 火势凶猛无比,不知不觉已经蔓延到了我的衣角边,伯朗冲上想要将我拉走,但我伤势太严重根本无从下手。 他一直在说什么,可是我完全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我只是想把他留下来,我不想他离开…… 后来他无奈将我打晕才得以带走。 之后我在床榻上躺了许久,伤势总是不见好,嗓子是彻底说不出声了,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我拥有望月国最高级别的待遇,和那时的辜所思一般,连刚登基的伯朗都是我尊重有加。 艾秀和小离一个自然是皇后,一个成了守卫疆土的女将军,他们闲来无事常来探望我,却总是在回去的时候无奈的叹上一口气。 我还是不乐意久居宫闱之中,便在某个艳阳天提出自己搬到神山的神庙居住,那里也正在重建,破碎的神像正被一点点修复。 伯朗他作为辜所思的推崇者也是旧部,他虽无法拒绝我的请求,但也坚持挽留了我许久。 最后他妥协,带领众朝臣将我护送上山,安置好一切才下山了去。 走之前他递交给我一张折了几折的泛黄的纸,他说。 “殿下托我将此信一定要交与您手中,前些日子战事繁忙我竟然未能及时交与您……” 他眼眶泛泪颤抖着将信纸递到我手中。 “殿下他自小就是一众皇子里的佼佼者,不论是文还是武,都堪称望月少年翘楚,大家都以为他将来定能成为一代君王并给予他厚望。” “可是他似乎对权势地位并没有兴趣,他总是冷冷清清的独来独往,对什么都不多看一眼。” “后来曲氏起兵谋反,我也被流放到了关外,那时见到你与殿下在一处,殿下的眼里都亮晶晶的,我真的很为他高兴。” “一开始我与他说起义一事,他坚定的否决了,说只想平平淡淡的度过这一生,不想参与战事,后来您离开之后,他有一天找到我重提起之事。” “我惊讶万分,也很疑惑,再后来得知他不顾危险前去护送您一事,便也就明白了……” “他将此位授予我,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大能力,而是有了君王之位才能做到真正的让您无后顾之忧,安心度过以后的日子。” “我听命于殿下,定会遵守他下达的指令。” 他对我行了一礼,是望月国的大礼,对待君王才会用的礼。 我背对着他们,面对神像不语,直到他们离开。 小心翼翼的打开手里的纸张,上面的字迹清晰有力。 “世间轮回,万世沧桑,唯有爱你在我心中亘古不变,望舒,你不必寻我,我自去见你。” 只有这一句话,我泪如雨落,深深叹了口气,我另一只手取下吊坠握在手里,将它放在神像前的桌子上,而后转身出了大殿,坐在神庙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天空中漂浮的云朵,往事像是电影一般,一幕幕闪回。 初次在村子外见面,给他包扎伤口,一起在黄昏时散步,去草原骑马…… 真是历历在目,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 我有些困了,靠在墙边眯着眼,仿佛看到漫天飞舞的花瓣还有阿月骑着马向我奔来…… “走吧!回家了!” 他们和我说道。 “好。” 我如是说。 第16章 拜师 一阵阵清风吹拂着脸颊,空气中伴随着泥土的和草木的清香,但这四周都安静的奇怪,不时还传来一丝说不上来的臭味…… 这是什么情况? 我在哪? 我还活着?! 身上一点儿也不疼了! 模糊之中,我睁开眼,抬起满是淤泥的双手,看清的那一刻我几乎要叫了出来,可是习惯性的忍住冲动不敢发出声音,毕竟嗓子疼起来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手脚并用的站起来,朝着脚边一滩水洼照镜子似的看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起来……这么小个儿? 就像是……三四岁的小孩样子…… 这是身体重塑了?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盯着水洼发呆,完全不知危险靠近,只听一声怒斥。 “妖孽放肆!” 一道光“嗖”的一下从我的头顶飞过去,什么东西撞击声就在不远处,吓得我一个激灵没站稳,倒在地上坐一屁股泥巴。 一个身穿青色衣袍束着头发的清秀男子飞身而下站在我面前将我挡住,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但仙风道骨的,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抬起手时那把剑就飞回到他的手里,而那把剑刚才正是将那只被钉在地上的狼妖的“光”。 我看的目瞪口呆,盯着他的后脑勺眼睛都不眨。 虽说我见识过古代战场厮杀场面,但是……这可是是法术啊! 我到底在什么地方啊! 内心活动如此精彩以至于他转过身蹲下看了我半晌我都没发现…… “小娃娃吓着了?” 他睁着一双大眼睛对我好奇的眨了眨,分毫不像他刚才那般手起剑落利落模样,倒有几分清澈。 我回过神抬手习惯性想揉眼睛,被他轻轻捉住手腕提醒。 “泥巴入眼有的难受的。” 我只是忽然视线清晰,有些不适应了,身体也完全康健,可谓是通体舒畅了起来。 他观察了我四周,攥着衣袖将我脸上的泥一点点擦拭掉,温温柔柔的说道。 “小娃娃独自一人?” 我依旧睁着眼睛望着他一言不发,不清楚他的底细,我怎能随便回应。 不知为什么他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与你相见也是机缘,若无处可去,不妨考虑考虑来清殊山?” 清殊山?那是什么地方? 我平时对一些名山大川不大有做研究,也只知道常听的三山五岳诸如此类。 不过他刚才那番出场看着就厉害,我都变成小孩儿了,要真遇到什么劫匪的定然打不过…… “那你是骗子吗?” 我问,双手已经被他擦拭干净,身上的衣服还是那日在神庙前穿的鹅黄色衣袍,不过现在跟个披风似的挂在了我的身上,泥巴遍布看不出原本模样。 他被这问题惊到,笑着干咳了几声,看来平时并没有人这么问过他。 “当然不是。” 他答得很认真,随即怕吓到我又笑了起来。 “你是要当我师父?” 我问。 “我有此意,你愿意吗?” 他那清清淡淡的眼里叫我看出了掩不住的期待。 …… “你能教我什么呢?” 那个时候,在等红绿灯的街道上,我是被保护的那个人,面对那些黑气我毫无还手之力。 祭祀台上,我没有还手之力,浑身是伤,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消失在我眼前。 那种无力和绝望让我现在回想起来都浑身发抖,心痛难耐。 “刚才那个,”我抬手指了指他背在身后的剑。 “你能教我吗?” 我问的很真挚,因为是真的想学,我要有自保之力,也要有保护他人之力,我实在是受够了任谁都能拿捏揉搓的感觉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的爽朗,实实在在的点头。 “自然会教于你。” “我陆净莲虽从未收过徒,但我会将毕生所学都教于你,护你周全,我会学习如何成为你的师父。” 他半蹲的姿势与我平视,眼里的真诚竟然真的打动我了。 他这样的人,应该是有很多人求着想成为他的徒弟吧,可为什么是我呢? 可能他们这样仙风道骨的人就比较随性吧…… “那你会御剑飞行吗?” 他见我没在继续那个话题,有些失落,却也认真回答我。 “会,但是现在这个环境最好不要飞,会吓到行人。” 我若有所思的点头。 以为我觉得没意思,话语立马转了个方向。 “不过……悄悄地就好……不让他们发现。” 说着他还比了个“嘘”的手势。 我被他逗笑,他看到我笑出声也忍不住笑了。 看着他带有笑意和平静的眼睛,我对他伸出手。 “好啊。” “师父。” 他欣喜,眼睛亮了亮,握住我的手晃了晃。 “我陆净莲有徒儿了!” 抱住我往半空中抛了抛,高高举起转了好多圈。 他见我好奇御剑飞行是怎么个感受,便起身飞剑抱着我就坐上去,“嗖”的一下就起飞了,照顾到我还降速很多,慢悠悠的在空中飘行着。 我颤颤巍巍的拉着他的衣服生怕一个松手自己就吓晕跌落下去…… “对了,徒儿怎么称呼?” 他拉着我的手腕扶稳我,又问道。 “望舒,闵望舒。” 我又往他身旁靠了靠。 “好啊,好名字!” “便就如此称呼你吧。” …… 清殊山脉。 由我师父陆净莲和几位师叔师伯成立的清殊派,在我拜入门下前他们都是没有收任何一个弟子的,却是修行子弟人人敬仰的门派。 自从我成为师父首席大弟子之后,师叔师伯们才开始陆续收徒,并且调侃我师父说他终于开窍想通了。 对此,我师父总是这么说的。 “若不是遇见我望舒徒儿,我依旧是不会收徒的。” 师叔师伯他们总是被堵的无话可说,摇着脑袋甩袖而去。 山上过午不食几乎不开火,我常感饥饿难耐,,师父就常常下山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这日子过的比在现代还要舒坦,那个时候我总是自己一个人,不管是害怕还是喜悦都是一个人。 没有人这么日日夜夜的陪伴在我身边,我也第一次有了常在人们口中听到的“榜样”。 师父是这么一个给我无尽关怀和尽心教导的人。 我打心底里尊敬他。 在还没有其他师弟的时候我都是每天跑一座山峰,和一位师伯师叔或是长老学习,黄昏之时师父便来山下接我回家。 前两年我都是每日练习基本功,着重翻阅背诵书卷,刚开始还是一看书就想睡觉的性子,特别是满页的符咒和繁体字。 后来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状态之后也就真的认真钻研来。 “师父!” “这御水术每每使出的时候总觉得差把劲呢?” 这是我这五年来第不知多少次拿着藏书阁里的珍贵书卷跑回家找师父讲解了。 只不过这次我刚跑进院子就见几个少年拿着苕帚打扫,他们见到我,立马放下手里的物件行礼。 “师姐午好。” 我看了眼师父的别院,心知一定是那几位师叔师伯来了,便和他们道声好就也拿起一把苕帚走到一旁扫呀扫。 其实按理说,他们应当称我一声“师兄”的,因为不论男女,都以师兄师弟称呼,此前是没有师姐师妹之称的。 还是因为那年我第一次见到我的第一位师弟,他走到我面前恭恭敬敬的叫了声。 “见过师兄。” 我当时就懵了,直接对他说。 “我是女生,不是男生,你得叫我师姐。”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长辈包括师伯师叔都指着我说我基本礼仪都没学明白,长老他们看着我无奈的摇摇头示意我别再说了。 唯独师父,他哈哈大笑说我说的在理,上前大袖一挥,宣布道。 “望舒是我唯一的弟子,此后也是各位清殊弟子的师姐。” 听完之后我十分惊讶,师父他不是个随意修改规定之人,但对这件事他就这么宣布了,我抿嘴往他身边挪了挪,想抓住他的衣袖寻找一份安全感。 他却将我推了推,我完全出现在众人面前,一下子惊慌起来频频回头看他,他笑着对我点点头。 我攥紧拳头缓缓抬头看向台阶下的千百弟子。 还有面前这位正在睁着大眼睛看着我,耳根子却红透了的师弟。 他也在紧张,他担心自己说错话让我生气。 我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嗯……小小年纪肌肉都这么结实了……瘦瘦高高的样子,穿着衣服还真看不出来这么壮…… 不过也是,能在成千上万人上山人的较量之中成为清殊山的第二位弟子,肯定不是什么柔弱之人。 “二师弟,你好啊,我叫闵望舒,以后就是你的大师姐啦!” 我看着他说道。 “嘿!你这小丫头!要你同所有师弟见见面问候,你倒好,这半晌就在跟这小子聊天了!” 说话的正是我的几位师叔师伯里最“瞧不上”我的那位——西澜峰姬聆无师叔。 虽然他看起来确实非常,十分不好说话,但不得不说,在体术方面他是真数一数二的,想要修习体术的弟子们都争先恐后的想拜入他门下,他都以严厉的教学方式吓走一大批人。 当然,我就是他嫌弃和不看好的那类人,说我细胳膊细腿的瞧着就练不好体术。 我也是社恐人士豁出去了,死皮赖脸的要学,撒泼打滚都试了一番,师父也任由我每日去西澜峰闹那一出。 再说了我是为了提升自己,想学更多的知识强健身体,这又不丢人! 终于,他被我烦得头疼答应教我体术,但绝不会因为我是小姑娘而减少教程网开一面。 我要的就是这样,师叔的严厉确实能让我这个以往上学那会儿喜欢浑水摸鱼的人真正学到东西。 学了几年之后师叔师伯他们便要开始招弟子了,我也不便再叨扰师叔师伯们,便回我和师父居住的东临峰继续修行。 不过这位师叔依旧不大待见我,多半是因为他总觉得是因为我太让师父操心师父才不愿再收徒的…… 想到这,我咧着嘴抬头看着师父笑了笑。 他被我的表情逗笑,伸手点了点我的眉心无奈的摇摇头。 二师弟这般连我都能看出来阿给我好苗子的人,自然成为了姬师叔的弟子,他礼貌一礼之后抬脚走远,这时我才想起来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 “师姐?为何看着落叶发笑啊?” 一旁的师弟们以为我是悟出了什么才笑了起来,纷纷抱着苕帚簸箕凑上前来。 我回过神这才发觉自己被他们的身影笼罩了,他们虽然是我师弟,但其实大多年纪都比我大一些的,个子也比我稍高一些。 我笑着摇摇头,拿过他们手里的洒扫工具带走到一边放下。 “都来东临峰了还拘束什么?放开了玩啊!” 他们平日被各自师父教导的规矩不一样,大多都不像我师父这般放纵弟子,就算还是孩子管教严格,特别是姬师叔,数他最严厉,他的弟子也都十分出众,虽然除了我很少能碰见他们…… 他们就这么被我带着到后院里吃点心了,吃完点心还一起做了风车,带着风车到后山追追赶赶玩的不亦乐乎。 直到黄昏来临,师父一张传音符飘来。 “望舒啊,玩的差不多了带师弟们回来呗,不着急啊,天黑了山路不好走,慢慢的,你师叔师伯们都在喝茶……” 接着一声粗旷的嗓音传来。 “闵望舒啊闵望舒,你自己懒散也就罢了,带着我的弟子们也跑去嬉闹!胆子肥了啊!立马御剑回来!” “师弟!我们望舒天性活泼可爱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懒散胆肥!” 师父严正为我说话道,后来有慢下语气。 “师父的话记得啊,咱们不着急,安全最重要。” 后面还在说什么被师父直接打断,话音便到此算作结尾。 这要是电话那就是点了扬声器,姬师叔对我的态度那真是众所周知了! 第17章 天魄池斩妖 我干咳了几声,尴尬的挠挠头对他们笑道。 “随我漫步回去还是御剑?” 他们看起来还想和我待在一起玩耍,手里攥着风车摇摇晃晃的不想放,但又架不住自家师父态度强硬,一时纠结不好选择。 “都会御剑嘛?” 我问。 有的摇头有的点头,点头的犹犹豫豫也变成了摇头称才刚接触记不清咒语了。 “姬师叔心直口快,我想他是担心大家,师叔师伯们应该都是如此,这样,我用剑术将大家都带回去。” “这些我都收拾保管好,大家先回去,有空再来玩。” 来到这里虽然才短短五年,但我跟随师父修行,学到了很多本领,其中咒术与剑术最为佼佼,我学起来得心应手,师父都常常说我天赋异禀。 我很快便掌握了之前一直眼馋的御剑飞行,师父也总是各种夸我聪慧,虽然……我做什么他都会夸我,哈哈哈哈…… “师姐你都会御剑飞行啦!” 师弟们看着我召唤出一把木剑眼睛瞪得老大,有个小孩儿口水都流出来了…… “好厉害啊!” “师姐我要向你学习!” 他们叽叽喳喳的坐上木剑对我挥手。 看着他们飞远,我深深叹了口气,带小孩果然很累,还好我的师弟们都很乖,我很喜欢他们。 把他们整齐归纳好的小玩具都收进乾坤袋里,打算听师父的话步行回家,我可不想被姬师叔斥责…… 转悠着手里的袋子,袋子上挂着的铃铛忽然响了起来,平时它无论如何摇晃都是不会发出声音的! 我一个激灵心道还好将他们先送回去了,不然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手起捻诀,一道黑气闪现在东临峰外的天空上,那已经出了清殊山脉……是山上与山下的一道天然屏障之处——天魄池。 池水深不见底,不结冰却寒冷蚀骨,传闻是天河水飞溅而来形成的天池。 天河水根据记载,只需一滴便可使修行人功力尽失伤及元神,不管是仙神还是妖魔,只要落进天河水中都力量尽毁灼烧神识,受蚀骨焚心之痛…… 咱也不知道这是那里的记载,光听这些就已经够震撼的了,根本没人想要靠近好不好! 不过眼前的天魄池应该是稀释减弱版本…… 铃铛声越来越急促,我远远便看到几只即将化为人形的妖邪正在追赶一个小孩,那小孩被追赶的无路可退,在一记弯钩击打上之前猛猛冲向天魄池里。 我心中一惊,抬手要掐诀时他已经落了进去,溅的水花四起,那些妖邪碰到池水皮肤和魂体都被灼烧的冒烟,吓得直往后退。 “坏了!这是清殊山地界!”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这下死定了!” …… 他们一边跑一边争执,我抛去一把木剑直直在他们心口将他们变成“串串香”钉在地上,头也不回的往天魄池方向跑去。 “碧落扶摇,为我所用,风来——” 我手所指方向立马出现一道飓风要将这池水一分为二,如果是普通水流定然不会这么费力,只是这池水来自天河,我尚且无法将四象之力发挥到极致,池水也仅仅往下凹去。 那小孩连扑腾都不扑腾,沉下去很快就要看不到人影了…… 我不会游泳……这池水如果真的像传说的那么厉害,那我这几年修行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可是…… 算了,大不了从头来过…… 咬咬牙随着风遁加固护身,往池水里跳了进去。 接触到池水的那一瞬,浑身就像是被冰封了一般,动作被迫迟缓了下来,我四下抓紧寻找他在哪里,池里太深太黑,我有些慌了…… 等等!看到了! “风来!” 我手冻的麻木,全然根据肌肉记忆结印。 这一层池水终于被劈开,他破水而出,瞬间浑身结了冰霜往下跌落。 我看到了……那是他! “阿月……” 你不必寻我,我自去找你。 他的目光也在不知何时注意到了我,看着我的身影越来越近,他也没有任何求生**。 “伸手啊!” 我着急的加速奔向他,手冻僵了来不及结印直接将自己身上的风遁移到他身上,看到他被风遁保护着,我松了口气坠了下去。 眼见着就要跌进池水中,一把长剑乘风飞来将我托住。 我稳稳的坐在剑身上,忽然有些心虚起来。 因为……这是师父的剑…… “师父……” 我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手指点剑身的银色光晕。 “没摔着吧?” 师父却并没有责备我擅自在山下使用术法,他的担心让我忽然有些委屈起来。 “没,”我瘪瘪嘴,从就要落地的剑上跳下来。 “这里有三个妖怪,我将他们斩了。” 我一把把剑拔出来,惯性让我往后倒,这一下就撞那个小孩的身上去了。 我们两个一齐坐倒在地眼冒金星。 “你教习长老正赶过去处理。” “做的很好,不过天黑了山路崎岖,就御剑回来吧。” 师父的剑滑到我们身边示意我们坐上去。 我看了眼被我压在身下一动不动的小男孩,他的眼睛黑的空洞,就像那种没有点高光的画一般。 不会被压伤了吧! 我一骨碌翻起身想拉他起来,他没理会我,自己爬了起来,一手的泥,一身的水。 “这池水不是一般的水,以免你受内伤,我带你回去检查一下。” 对着和阿月一模一样的脸,我倒显得自来熟起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就往师父的剑上走。 他似乎不愿意,站在原地愣是不肯走,但天魄池的水终究还是有些威力的,他从头发丝到脚都结上了霜。 这么一会儿到功夫,我的手也有了冰霜痕迹。 “走啊……” 我拽着他走,一点点的挪动,他身上的冰霜越来越多,我和他的手就要冻在一起,水滴顺着我们手掌的缝隙滴落在地,草地接触水滴也一瞬变得枯黄。 终于将他安置在剑上,他分明是浑身冻僵了才挪不动步子,眼里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空洞感让人以为是他不愿走。 他和我面对面坐着,任由我打量他。 如今正是入秋之际,尚且不算太寒冷的季节,要不然我俩都得冻僵在半路上。 我忍不住伸手擦拭他脸上的霜,他面无表情任我摆布,但我看得出来他是不愿意让陌生人碰的。 “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我握住他的双手试图让他暖和一些,他应该很奇怪我的这些过于亲密的举动吧。 来清殊山的这几年,在师父的教导下,今天遇到的就算真的是个陌生人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更何况他和阿月长得一模一样,我就算再如何冷漠也无法不去在意。 远远的,我看到东临峰山顶的等候已久的师父焦急的探着头望过来。 “望舒!” 他朝我喊道。 “师父!” 我回应,话音刚落,这小孩就两眼一闭昏倒了,若不是我拉着他的手,这会儿估计得被山风吹落下去,到时师父就得一手拉我一手拉这小男孩上山了…… 虽然我拉住了他,但还是把师父吓得不轻,护盾都在我们身下摆好了。 一落地,师父就用手指轻点我的额头检查我是否受伤,见他松了口气我也放心下来,拉着师父走到小孩儿身边。 “师父你也看看他嘛,他被妖怪追杀,掉进天魄池里了。” 我看着躺倒在我身边的小孩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师父没有拒绝,走上前伸手掐诀,金色的光芒从他指尖流出洒在小孩儿身上。 “……” 师父严肃的神情和沉默不语让我开始紧张焦急起来。 “望舒,你先回家洗漱,脏衣裳换下。” “那他……” 我放心不下。 师父一把将他捞起来往院子里许久未有人居住过的客房走去。 “他没有大碍,冻伤了,休息几日便可。” “那就好……那就好……” 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跟着师父走去客房。 师父看我无奈,也不再催促我歇息,将被褥拿出来铺开将他放上去盖上被子,又去打来了热水给我擦手。 我拿过棉布放在热水里浸湿拧干,走到他身边给他擦拭脸颊和手心。 “瞧着你们差不多大,”师父收拾完进来看到这一幕,好奇的走来凑近问道。 “望舒,你俩认识?” 我手一顿,这该怎么和师父解释呢…… 师父捡到我的时候,我才是三四岁模样的孩童,可在那之前我是实实在在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我经历过古时战争,失去了最重要的人至今回想起来都会心痛的呼吸困难。 “嗯……一见如故,或许上辈子认识咯!” 我不想瞒着师父,但我实在不知道要如何与师父去解释,不过师父这么厉害的人,要想知道什么的话我也瞒不住的。 师父要是问我,我总会告诉他的。 见我耍宝似的挤眉弄眼,师父只是无奈的摇摇头,抬手摸了摸我头顶笑道。 “你这小孩儿……” 我“嘿嘿”的笑着,趴在床边双手撑着脑袋盯着昏睡的小孩。 或许一直叫他小孩不大合适,毕竟我们看起来年纪差不多大…… 可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总不能叫他阿月吧…… 半夜我实在困得不行睡着了,师父就将我背回了房间,第二天一早我醒来一个鲤鱼打挺就冲出去跑到他门口。 轻轻推门进去一看,他睁着眼躺在床上没动静,听到我的声音才将眼珠子慢慢转向我。 “你醒啦!” 我笑着和他打招呼。 “我叫闵望舒,这里是清殊山,是我家。” 这时师父也端着煎好的药走过来。 “以为你还睡着就没叫醒你,还是说是我们望舒讲你叫醒的?” 老远就听到我叽叽喳喳的声音,师父的步子也快了不少。 “师父!” 我佯装生气的撅着嘴。 “好好好,不和你玩笑了,”他将药碗放在一边的案几上,“待会儿起来将药喝了,恢复的快些。” “你俩都是啊!” 他双手扶在身后踱步出了门。 我重新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放慢语气用最温和的声音问他。 “你叫什么啊?” “怎么会被妖物追杀呢?”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什么也不说。 我依旧没有放弃,端起一碗汤药一口喝下,苦的我龇牙咧嘴,但想到他在看着我,便硬生生的捂着脸说。 “一点儿也不苦……” 给他端过去,“喝吧,我们清殊派医术最厉害的百木长老送来的药,对身体很好的。” 光尝味道就知道不是师父煎的,师父才不会给我喝这么苦的汤药呢…… 他依旧不理我,我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喝吧,待会儿冷了。” 真的就是小孩儿版阿月啊…… 看着他的样子我鼻尖有些酸,也更坚定了要更努力的修行,不让任何人能欺负到我和我身边珍视的人头上! 他真的张开嘴,将我喂给他的药喝下,这么苦的药他愣是没头都不皱一下,依旧面不改色的看着我。 “厉害……” 我忍不住夸道。 第18章 小师弟 第二口他就不让我喂了,伸出手要做起来,我连忙放下碗扶着他靠在床榻边。 他浑身都很冷,像是冰块冒着寒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魄池的原因,但师父说他没事那就是没事。 他端起汤药一饮而尽,将碗放回原位。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我费劲搬了把实木椅跳上去坐着。 “你放心哦,我不是坏人。” “我们这里是清殊山脉,清殊派,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在这里你永远不必害怕。” 他眨了眨眼,睫毛忽闪忽闪的,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洒了进来,洒到了我们的身上,我和他就这么对视着,许久没有说话。 “你真好看啊……” 小孩模样的他更像是洋娃娃,长得白白净净的,乌黑的长发称他睡着的时候被我辫成了一根麻花辫,嘴边红彤彤的,可爱极了。 他扭过头看了眼窗外的天空,伸手就将窗户关上,周围的光线一下变暗,我尚未反应过来。 “阿月是谁?”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的笑容戛然而止,许许多多的画面如波涛一般涌入我的脑海。 眼眶瞬间泛红,抬眼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你是因为阿月,才救我的,所以我不会谢你。” “不是的……” 我起身站在他面前。 “清殊弟子不会见死不救,我只是遵循门规。” 他眼色波澜不惊,像是枯竭的死水。 “你想要我做什么,可以直说。” 眼泪差点落下来,还好我手擦得快,揉了揉眼睛,深呼吸一口,再睁眼看他。 “我救你,不是为了要对你做什么,只是因为当时就想拉你一把。” “仅此而已。” “我也不是什么乐善好施助人为乐的大好人,当时心情不错罢了。” 我没法面对他用这种冷漠的眼神看我,也做好了将他和阿月分别开的准备。 他们……太不一样了…… 他歪了歪脑袋似乎在思考我的话真假程度。 “我还有功课,先走了。” 再待下去我怕是真的要在他面前哭出来,得赶紧离开。 “辜所思。” 关门的时候听到他尚且稚嫩的声音。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得不说我是激动的,但也控制不住的回忆起那些心痛的场景。 “什么?” 他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我的名字,辜所思。” 手从门框上垂下,紧紧的攥着衣袖,忍住冲上前抱住他的冲动。 “真是个好名字,我记住了。” 说完们都没关转身就快步走远,捂着快速跳动的心脏处唤起木剑一跃而起。 在院子里沏茶的师父见了还纳闷。 “这孩子……火急火燎的……” 无尽峰。 将将要落地,我收起剑一跃而下,走向学院的大门。 “师姐。” “师姐早。” …… 我一边走一边回应他们的招呼,其实心里有些慌,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来无尽峰,还从来没有和这么多师弟一同上过课呢…… 也不知道大家学习的程度如何,怪不得师父建议我来无尽峰修行一段时间,和大家一起进步弥补自身的不足是很重要的啊…… “教习长老。” 在门口见长老在迎弟子,我便过去打了招呼。 “小望舒来了啊!” 长老笑得眉眼弯弯和蔼可亲,他是除了师父之外对我最好的长辈了。 “师父让我来听课。” 我如是说道。 “嗯,确实要同大家认识认识,多交些朋友。”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 “昨日那招数确实不错,值得鼓励!” 说的是一剑串串香的那三个妖怪。 我笑着接受了这个夸赞,同长老说完话便转身走向自己要去的课堂。 刚坐下就有一群师弟围着我叽叽喳喳的问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我脑瓜子有些嗡嗡的。 “师姐,你的御剑术好厉害啊!” “师姐终于来无尽峰听课了!” “我一直拿师姐你当榜样呢!” …… 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大家都安静些,不然授课长老得不悦了。 来无尽峰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前些年年考的时候我都和师父在东临峰闭关,也不会参与年考,也就是通俗来说的期末考试。 今年我对他们考试内容感到好奇,还有就是师父和师叔师伯他们将要外出一段时间,便将我送来和大家一起集体生活和学习。 我的师弟们都是很好的孩子少年,但奈何总有些爱滋事的人,他们看到我就莫名受刺激,认为我年纪那么小凭什么当师姐,凭什么受师弟们的喜欢。 对,就是一些这两年上山的外门弟子,他们没有拜得了师但当初考试成绩不错,可以上山修行一段时间。 今年无尽峰对外开放两个月,不少外门弟子都闻名而来,其中就掺杂了一些惹事的…… 才刚放学,就听到外面传来吵闹声,我正收拾着书包,一边问身边跑进来的师弟什么情况,师弟着急的向身后指过去。 “他们在外面欺负刚上山的师弟!” 一个有些发胖的小子身后跟着几个小孩晃着胳膊就走到我面前。 他确实发育良好,个子不矮还是横向发展的,一站那儿就把我面前的光挡住。 “他们叫你师姐?” 那小胖子敲了敲我的课桌,刚放上去的书本都震了震。 我继续收拾桌面文具器材,笑着说道。 “按拜师顺序来说,确实如此。” 有的师弟想直接和他们对线,被我拉到身后。 “下学了,大家趁着天还没黑早些回去吧。” “师姐……” 他们依旧不愿走,像是他们一走我就输了气势似的,太可爱了。 “小妹妹,你才几岁啊?也敢当师姐?” 小胖子挑衅似的俯下身凑近,伸手就要上前推我和一旁师弟的书本,被我用毛笔笔杆点了下眉心,接着一屁墩坐倒在地,嗷嗷叫疼。 “没有长辈教导你对人保持尊重是最基本的礼仪吗?” 收拾好背包斜挎在肩上,斜睨了他一眼,迈起步子往前走。 “你……” 他在背后叫唤,我懒得理他,天色不早了,这些师弟们还没回家到时候路也不好走…… 我得看着他们回去才放心。 眼前一个比我还要小的孩子一瘸一拐的低着头往一边走过去,我想那就是刚才被这几个人欺负的小师弟吧…… 看起来伤的不轻,担心的上前,却听见身后一声大喊。 “御剑……剑法……” 那小胖子大喊了一声口诀,说实话我没大听明白他说了什么,跟嘴里嚼鞋垫似的。 只是身后一阵危险之气袭来,我立马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将师弟们往身后拦,同时伸出手将那把不知在哪冒出来的开了刃的剑握住。 好险…… 若是我慢一点……师弟们就有危险了…… 那把剑被我丢到一边用风术碾碎,而那小胖子吓得浑身发抖。 “这把剑哪里来的?” 我指着一地碎片质问他。 他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 我并没有压制心中怒意,而是一步步逼近他,伸出流着血的手揪住他的衣领。 “我派规定,未通过剑术测试甲等的弟子不得持剑,其次,山中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滋事斗殴。” “即使你们是外门弟子,既踏入我清殊山,便就要遵守我派门规。” “犯了门规,便就要受罚。” 授课长老听到动静赶来,得知事情来龙去脉之后将这一行人带去领罚,之后他们便被逐下山去不得再上山。 事情处理完天也黑了,师弟们也都回了各自师父所在的山峰。 我在无尽峰政理殿走出来,百木长老在身后叫我。 “望舒!” 我转过身行礼。 “长老,还有事吗?” “伤口给我看看。” 他对我伸手,我却不想夸大此事,将自己已经包扎好了的手抬起来晃了几下,笑道。 “没事,小伤。” 他瞥了我一眼,将我的手腕握住,拆开纱布。 “包扎的乱七八糟怎能让我不担心?” 见他表情严肃,我也不再嬉笑,静静地看着长老给我上药包扎,其中还有些疼的龇牙,被长老看个正着。 “直到疼还敢空手接剑?” 我们坐在殿外的台阶上,他包扎的很好看,连纱布都说不上来的整齐。 “我要是不出手,师弟们就会受伤。” 他感叹了一句我少年老成,不像一个孩子会有的想法,也要我没事多和师弟们相处相处,有个孩子样。 “你的年纪有如此修为已经称得上天赋异禀了。” “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凡事不是有我们和你师父嘛。” 他以为我是身为师姐压力大,但其实不然。 “长老,其实我是对修行很感兴趣,压力真的谈不上。” “我知道我年纪小修为尚且较低,咒术有的到嘴边却想不起来,有时真的挺懊恼。” “不过,我知道这急不得,所以也不着急。” 长老倒是开怀的笑了起来,摸着下巴上的长胡子笑得直摇头。 “小望舒啊,你可知你的天赋是多少修行者梦寐以求的?” 我点点头,“知道啊,师父常常夸我天赋高。” “对!我们不需要谦虚,也不傲慢,我们就踏实的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他起身,我也跟着站起来。 “我知道的,长老。” …… 和长老告别之后便下了山,正要乘剑飞的时候在不远处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好像在哪见过…… 这不是那个受了伤的师弟嘛! 连忙跑过去。 “怎么不回去呢?师父是谁?我送你回去。” 他小小一个,看起来最多四岁,瘦瘦的,眼眶里的泪水还在打转,鼻尖和脸颊也被冻得发红,看起来让人心疼。 “师姐……” 刚说两个字他就哇的一声哭了。 这下我彻底慌了,手忙脚乱的伸出纱布包裹着的那只手给他擦眼泪。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他哭的一抽一抽的,“师姐……对……对不起……” 我半蹲下和他平视,“嗯?” “都怪我……才……才让你受伤……” 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一边擦着他的眼泪一边放慢语气说道。 “怎么能怪你呢?” “错也是那些惹事的人的错,知道吗?”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一眨眼眼泪就往下掉。 “我是你师姐,当然得保护你和大家呀,因为你是我的师弟,所以没关系的。” 他耸了耸鼻子,大声道,“我要变得厉害!我要保护师姐!” 我摸摸他的脑袋,他看着我的手久久不语,半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 “好了,我送你回家,你师父是哪位?” 这天都黑了,他还从无尽峰的山的那头自己摸索着走到了这一头,这段距离徒步的话成年人都得好一会儿,就好比爬了两座山峰。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佩服这小孩真是有毅力,体力也很绝。 他看着我说,“师长名讳是姬聆无……” “啊?” 这小孩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怎么会是姬师叔的弟子?! 按照姬师叔的训练方式他这小身板扛得住嘛…… 他认真的大眼睛不像是在开玩笑。 “好,我送你回去。” 掐了诀木剑唤出,向他伸手,“走吧。” 他一开始有些害怕,看来有点畏高,后来又坚定的牵着我的手站在剑上。 这小孩好乖啊!要是所有的小孩都这么乖该多好! 第19章 嘿!你现在有点高冷哦! 晚风拂过发丝间夹杂着山中一些草药的清香,他还是有点害怕的,紧紧拉着我的手闭着眼睛不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问。 他听到我的声音抖了抖,慢慢睁开眼睛看向我。 “祁徵。” 我看他蔫蔫的就想要逗逗他让他轻松些。 “那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叫异宝呀?” 他无辜的看着我,情绪有些低落,“我没有妹妹,村里闹饥荒,就剩我和几个人,他们想把我抓了吃,我逃跑的时候遇到了师父。” 我心一沉…… “抱歉抱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他竟然经历了这些骇人听闻的事…… “师姐,我知道你想让我开心些才说的,我现在已经不害怕了。” 他捏了捏我的手。 “我们到了。” 牵着他往亮着灯光的院子走去,到了门口,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看着我。 “回去之后一定要和姬师叔说明今天的情况,不要包庇那些不好的人,若是害怕,我会帮你的,只要你告诉我,知道吗?” 我半蹲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好,我听师姐的。” 听到他的回答我这才放心,起身摸了摸他的脑袋。 “回家吧。” “师姐,我们会常常见面吧?” 他拉了拉我的手。 “会呀!你无聊的时候就来找我,东临峰,无尽峰,还是其他哪里都行。” “好!” 他笑着,都忘了还在疼着的脚。 回到东临峰。 师父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门口,看到我的身影才松了口气上前迎我。 “今日没去接你,便就受了伤。” 端着我那只受伤的手心疼得很,又是问长老开的什么药,又问还疼不疼。 “怎么不要百木告诉我?” 他牵着我往院子里走。 “师父你不是过些日子要下山嘛,我又没啥事,何必说了让你放不下心。” “你不与我说才叫我放不下心。” 走到院子里的石桌前,糕点的米香味让我肚子立马感到饥饿咕咕叫,抓起一个就吃了起来。 “那些外门弟子我会去教训他们,望舒,你做的很对,但我也希望你保护师弟们的同时首先务必要保护好自己,好吗?” 师父倒了杯热水递给我。 “我记住了师父。” 嚼着糕点回应师父,他看着我在笑,也无奈的笑着摇头。 “对了,辜所思呢?” 话刚说完,一扭头就见到他从门后躲进屋子里。 这是害羞? 我有些想笑,从凳子上跳下来往他的房间方向跑过去。 “我受伤了你知不知道呀!” 一边跑一边喊着,师父在身后无奈的笑。 举着受伤的手冲进他的房间,和正往外走的他装了个满怀,我往后一踉跄,他伸手拉住我。 “小心!” 他扶住我缠了纱布的手腕。 我和他离得好近,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倒映出的我的模样也清晰的过分。 “我受伤了!” 我拉住他的衣袖像不讲道理似的嚷着。 他看着我脸上不知何时挂着的笑容不禁十分不解。 “受伤会疼,你为何发笑?” 他没有推开我,我也就这么拉着他没放手,这已经是我的习惯动作了,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的。 “因为……你能一直和我说话呀!” 晃了晃拉着他的手。 “不受伤也能说话。” “谁做的?” 他说话时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我甚至分不清他现在是在生气还是说很平淡的在客套。 不过,他倒是不像会客套的人…… 我看着他的眼睛笑,忽然有些莫名泛起泪光,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伸出食指将我眼角的泪水接住,放在眼前端详片刻。 “你很疼。” 我拉着他的手走出屋子,在他目光追随下来到院子里,走到石桌前,师父这会儿不知道去哪里了。 “伤口很疼的,但是我现在觉得心不疼已经很好啦!” 拿起一块糕点递给他,他没拿,我便抬起他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很好吃哦!” “我不太懂你的话。” 他握着糕点看着我乐呵呵的模样再次问。 “是谁做的?” 他看起来是认真的想要为我出气,可我很清楚以他现在的程度根本不是那些已经在修行的少年的对手,我不会让他就这么追上去,那对他而言太危险了。 我便收敛了笑容打哈哈道,“还有人能欺负我?只不过是我放他们一马,他们早就领罚被逐下山去了!” “放心放心!” 我住他的手将糕点送到他嘴边,期待的看着他。 “尝尝呗!可好吃了!” 在我的注视之下他终于张嘴咬了一口。 “怎么样?” “嗯……” “我就说好吃吧!” 和他一起坐在石凳上抬头看着天上的弯月,夜里的风说实话有点冷,但是没关系啊…… 我就是想看看他,我在心里呐喊过无数次对他的想念,可却还是无法宣之于口。 我不能对现在的他造成困扰。 “辜所思,你想不想和我一起修行?” 清殊山是再安全不过的地方,但我还是希望他有能力自保,回想起那日他被妖邪追杀……真是惊心动魄…… 他缓缓将脑袋转过来,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我。 “和你一起?” 我立马点头。 “对,和我一起修行!” 他又问,“我?” “是!” 感觉有戏! “修行,没意思。” 他学着我的样子扯着嘴亮出一个僵硬十足的笑,要不是他长得好看,现在这副样子换做别人,说实话,我都得捻诀燃符纸高低给他一下。 “那你笑什么?” 没忍住还是说了句。 “你这样的时候,我感觉身体很放松。” “我也想你放松。” 他又咬了口糕点进口中慢慢咀嚼。 我凑上前佯装不高兴的撅着嘴。 “那你还不是觉得修行没意思!” 他不假思索,“嗯。” 我真被他气着了,“哼”了声转过头不理他。 我深知他不可能永远作为一个外人待在清殊山,即使我与师父同意,那也不和规矩,这我是知道的。 可那样的话,他就得离开了…… 算了,他不愿意,我也没法强求…… 他的影子动了动,随后身后传来声音。 “若我下山,是不是就再见不到你了?” 我心中一怔,只是点了点头。 他上不来,我目前没有下山的本事,山中一日,世间不知多少年,我也没法给他准确的答复。 “既是如此,那我无论如何都想要留下来的。” 换句话说就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和你分开。 我却转身问了起来。 “我们才认识一天,你就离不开我啦?” 他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浮于表象,只是拿起桌边的帕子递给我。 接着他便开口。 “命对一个人很重要。” “你舍命救我,我也能为你做任何事。” “我想留在你身边。” 这些话让我忍不住想起过去的一幕幕,心中苦涩,不禁皱起眉头。 我只是不想让他有危险,我想让他活着,就这么简单,可是为什么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圆点。 “我没有舍命救你,那对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想做便做了。” “不用你报答我。” 拿走他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嘴,起身往自己房间那处走去。 “想留下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上山选拔很辛苦很艰难的,你可要想好了!” “不过,我觉得你可以。” 随着时间推移,我每年年末的时候都会去往无尽峰参加期末考,而辜所思在这几年中通过弟子选拔试炼正式上山修行。 但他的体质和旁人不一样,师父说他体内探不出任何灵力也没有生机,看起来无悲无喜,目前还没有人愿意收他为徒。 可师父也明确表示了,辜所思这般不是天赋极佳天生就适合修行就是朽木不灵,虽然目前没有什么特征表现出他是哪一种,但何不试试呢? 几位师叔师伯和长老依旧没有选择他。 我站在师父身后看着在场众弟子都被各自的师父领回去,唯独他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他似乎也没有失望,或许是没有期待什么,所以仅仅只是站在那里。 “师父,我觉得他很好,可为什么不选他呢?” 远远看着他,我忍不住心疼道。 师父浅浅叹了口气。 “他无意于修行,也没有拜师之意,大家都不知将他收于门下该如何教导他。” 也是,一个不想修行的人,何必要上赶着收他做弟子呢…… 眼看着拜师大典就要结束,我开始着急起来,差点就把师父推了出去要他收徒。 选拔试炼上山下海,那么辛苦你都坚持了…… 千万不要现在放弃…… 我正要随机拉住一位师叔师伯劝他们收他为徒,就见辜所思挪动脚步转向我所在的方向。 我愣在了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向我们走来。 “陆掌门。” 他在我们面前站定,看了我一眼,又抬头望向师父。 “我想留在山上。” 在众人的目光的注视下,师父却是笑了起来。 “为何想留在山上?想要寻求庇护?” 他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庇护。” “我能感受到的情感太少,我不理解,也不满足。” “如今这是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她所想,我便要做到。” “陆掌门,我想修行,也想留下来。” 这些话,在众人看来或许是小孩子不自量力,甚至傲慢不尊重掌门。 可是我知道他已经用了自己最真挚的心意了。 姬聆无师叔甚至都上前要将他拉走,被师父抬手制止了。 师父看着他那双像是油画没有点上高光的眼睛,许久。 “我不打算再收弟子,你亦没有拜师的意图。” 他点头,“我知道,我没打算拜师。” “他们都不看好你,即使你通过了试炼。” 他再次点头。 “试炼中我没有突出的资质,没人选择我,这很正常。”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没想到在他这个年纪能说出这么老成的话…… 师父颔首明了。 “往后你便留在清殊,作为清殊弟子修行,若有人问及你师承,便说清殊。” “弟子知晓。” “住处,来我东临峰便是。” “好。” 师父言下之意就是他能修任何师叔师伯的课,不许有人用有色眼镜看他,大家身为清殊弟子,就不可攀比,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一起修行,一起生活。 我按耐心中的欣喜,忍不住往辜所思那里瞟,发现他毫不掩饰的正注视着我。 抿了抿嘴忍住笑意对他眨眨眼。 如此,辜所思便正式入住东临峰和我们一起生活,与我不同,他每日都要往返于东临峰与无尽峰,有事还会去师叔师伯那里听课。 我的话只要在年末考试那段时日去无尽峰学习,其他日子就和师父在东临峰修行,这样免去了浮躁能静下心悟出许多以前迷惘的事情。 第20章 一起学习吧! 祁徵师弟是个很可爱的小孩,距离我上次见到他也有一段时间了,他长高了不少也不再瘦兮兮的,终于有了几分少年郎的少儿版模样。 每次在无尽峰看到我都是跑来像个小尾巴一样围着我转,说他今年学习的如何如何,进步了多少…… 我很欢喜他愿意和我说这些,也很为他现在如此开朗而感到开心。 不过他和辜所思似乎不大对付,倒也没有多么大的争执,只不过他俩常为了谁先和我认识而僵持不下。 第一次我和师父带辜所思去无尽峰的时候。 “师姐!” 远远就听到祁徵在和我打招呼。 他挥着手从学院门口跑来,额头都是汗,给师父行了礼,又给我问好。 “大冬天的这么浑身是汗?赶紧擦一擦,不然惹了风寒你可就要哭鼻子了……” 他的脸唰一下红了,抬起手就擦汗,也不反驳,反倒是解释起来。 “早上来无尽峰跑了几圈,锻炼锻炼,刚跑结束就看到师姐了,我是不是很幸运?” 他乐呵呵的对我笑,又想到现在还没到年末考的时间,问。 “师姐今年提前来听课吗?” 说到这,我伸手拉住辜所思的手腕,他的手还是很冷,给他穿的很厚的棉衣都没什么用。 “当然是带新同学来呀!” 我给他们介绍道。 “这位是辜所思,大家应该都见过他,希望大家能好好相处哦!” 师弟们都称好,也好奇的向他投来目光。 “你好啊,我叫祁徵,是师姐最好的师弟。” 祁徵什么时候给自己起的名号,也太可爱了吧哈哈哈哈! “说起来,你也是我师弟哦!” 辜所思也不买他账,看都不看他,只是牵着我的手不说话。 祁徵倒是无所谓,说,“师姐,我好想你呀!以后能不能多多来无尽峰呀?”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现在好好修行,到了适合的时间,能独当一面的时候自然可以想什么时候见就能什么时候见面啦。” 他似懂非懂,但还是点头答应。 听到上课的铃声,我叫他快快去教室,不然长老得不高兴了,他这才不舍的慢慢慢慢往教室走。 “望舒,我们也该回去了。” 师父在不远处和长老聊天,见大家都去课堂了,也来提醒我。 “好。” 我回应着。 转身将辜所思的衣服理了理。 “好啦,去上课吧,好好和他们相处哦,晚上见。” 他点了点头,又说。 “若是饿了就先吃饭,不必等我。” “知道了知道了!” 我是那么贪吃的人嘛! 如此,一年又一年过去,我们也都到了成年的年纪。 这些年我依旧没有放弃呼唤伽弥,只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得到回应,我甚至都已经不确定他是否还安好…… 秋风萧瑟,我坐在东临峰山顶上,那里有一棵树和无尽峰的那棵不死树是出自同一个根系。 我常和辜所思来这里修行,练气练剑,还有各种术法…… 他果然向所有人证明了自己是个难得一见的奇才,一点就通,连几乎不开口夸赞人的姬聆无师叔都感叹他果真是个修行的好苗子,为何自己当初没选他…… 由于我很少去无尽峰,对于他的学院生活也只是从祁徵和他本人口中了解到。 “师姐,你确定他很好相处?” 祁徵不止一次和我确定这件事。 “是啊!是吧……” 我挠挠下巴讪讪笑道。 “可是他都不理我们,冷冰冰的,长老下了课找他谈话他也不理的,只在上课时会回答问题。” 祁徵如实说道。 “他……害羞……” “是嘛?” “对呀。” “好吧。” 正值又一年隆冬,我已经到了无须参加年末大考的年纪,过了年我便能和师弟们一同下山做一些任务了,驱除邪祟,保一方平安。 只是大家随着修为的增进都有了自己趁手的法器,唯独我至今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剑,尚且一把木剑用到包浆。 师父说急不得,不要将就,要就要最合适的,我认为师父说的很对,所以也就不着急了。 “辜所思!看剑!” 看到辜所思刚上完百木长老的课回来,我起了逗他的心思,拿起刚练完放在一旁的木剑就向他挥去。 他也不躲,张开双臂迎我。 “快拿起剑,我们切磋切磋嘛!” 我在他面前停下,也没打算抱他,佯装生气的跺跺脚。 他现在可是除了我之外唯二还在用木剑的弟子了,我俩还真是松弛,清殊山到了二十岁还没有自己法器的似乎也只有我俩了。 “今日练什么?” 他还是上前将我拥住,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飘来,那是百木长老课堂独有的味道。 “嗯……听说你御火术练的不错,我瞅瞅!” 术法里最难的就是四方之力,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武神的力量,由于修习这般术法自身要求过高,所以能使用的人少之又少,就连师叔师伯他们也没有一个人能将四方之力全部使用的,最多借用一两种已经很厉害了。 我第一个学会的就是风术,但使用的很少,毕竟少年时修为不足以支撑这般强大的力量,虽然使用的时候真的能感受到……不愧是四方之力啊! 他乖巧的点点头,退了好多步。 “你小心。” 双手飞快结印,默念口诀。 寒风凛冽中,一团巨大的火焰从他指尖迸发出来,映得他的脸色都红润了不少,炙热的火光向四周延伸,我依旧站在原地欣赏他的美貌。 火焰化为一道漩涡将我与他包围在其中,头顶是盘旋的火蛇,若站在漩涡中央的是敌人,那它们现在可能连灰都不剩了。 “出招。” 他提醒我。 “你这都没有攻击性,”我一伸手,火焰恨不得退个十米远生怕伤到我的。 “我拿一盆水一泼,你就自己把火给掐灭了……” 被我说出他的小心思,他的头往下低了低。 “你在无尽峰是怎么练的,现在就怎么练!” “可千万别担心我被伤到了,我爷没有跟你开玩笑哦!” 现在切磋能知道彼此的不足能改正提升,到了面对敌人的时候,他们可没有时间让我们慢慢进步。 他听懂我的意思,抬起另一只手继续结印。 我笑道。 “对嘛,用全力。” 那火焰立马有了灼烧感和危险性,火焰的范围也越来越大,空中的火蛇化为火球往地面砸过去。 怪不得大家说他是天赋奇才,这招数一般人修炼百年都未必能练得出来这十分之一的气势和力量…… 内心感叹道。 我跳跃躲避,双手结印,口中念道。 “万籁俱寂,应声而现,咒术,不落寒——” 外界寒风戛然而止,跟随我的手指舞动,寒气形成一道道冰锥,瞬间刺入漩涡,化为水汽又随着漩涡的行动而凝结成冰,周而复始。 “烈火咒,地火。” 他道。 火势越发凶猛,地面也冒出了烈火,我见躲避无用,便使用了风术。 “风来——” 风带火一同腾空而起,我在半空中双手迅速掐诀。 “咒术,凝雨,不落寒。” 抬起的手掌收紧握拳,空中顿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降落化为冰刃生生切割开这道漩涡,水蛇与火蛇互相缠绕难分胜负。 “师姐!你怎么和辜师弟打起来了!” “我来帮你!” 祁徵紧张着急的声音传来。 我和辜所思对视一眼,默契十足的收起术法。 熊熊烈火与凛冽寒冰碰撞在一起发出破碎的响声,白雾水汽氤氲之中,我乘风落地,而辜所思也走到了我的身边。 “没打架没打架,切磋呢……” 我看向已经打开八卦伞的祁徵赶紧解释道。 他愣了愣,眼神在我们之间来回转,确认真的在切磋之后才收起伞。 “吓我一跳,师姐,你们这个切磋和平日课堂上的可太不一样了……” 他感叹道。 “不过……师姐你好厉害啊!” 他夸起我的时候眼里冒星星,都忘了这次来找我做什么了。 “切磋嘛,又不是闹着玩儿。” 即使我知道,我与辜所思依旧没有使出自己的实力,但这般的切磋也足够平日练习的了。 他肯定的点点头,又想起什么。 看这天气马上就要下大雪了,提议先一起回家里点了炉火再慢慢说。 果然,刚到家外面就下起了鹅毛大雪,师父每年的这个时候都在山外,一直到来年要开春之时才回来。 他每每出门前都会将他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家中所需物品准备的妥帖,免得我到时要用却找不着。 不过这些年有了辜所思在,他常常会在我之前将一切准备好。 我还在煮茶水,他便已经将炉火布置好,屋子里顿时暖和了起来。 我将水壶提来架在炉子上煮,同时也端来糕点放在一旁。 “瞧,上回去百木长老的药山,发现我在那种的红薯长成了,摘来给你们尝尝!” 我从桌下的竹筐里扒拉出几颗还带着泥土的红薯捧在手中给他们看。 祁徵看起来觉得很神奇,他挠着被冻红的脸蛋,被我用手将他的扒开。 “别挠,一会儿涂点儿药。” “哦……” 他嘿嘿的笑着,咂巴着嘴问。 “师姐,百木长老那么稀罕他的药山,你还在他的园子里种红薯,他要是发现了不得气的胡子都长了呀?” 我将红薯递给辜所思处理,起身去一旁的柜子里拿冻伤药,调配完成端着小托盘就坐在他对面给他上药。 “百木长老早就知道了,他天天巡山盯着他的草药田,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就去了两回药山,这红薯长得这么好还是因为百木长老每天的悉心照料呢。” 听完我的话之后他才恍然大悟,又想挠脸蛋,被我一掌拍下手。 “再挠就留疤了,到时候天气暖和了你的脸也不再白白净净了。” 我致力于守护他们的俊俏脸蛋。 他搓着冻红的双手,刚才被冻僵了现在暖和了不少,手上的皮肤也开始变得有些痒。 于是我抓住他的手就是猛猛上药。 “天这么冷,你们不穿保暖衣物的吗?” 想起前段时间去药山的路上看到正放学回家的师弟们,其中姬聆无师叔的弟子们都还是身穿单薄春夏款清殊门派服,天青色衣袍在寒风之中翩翩起舞看得赏心悦目,实际冷得瑟瑟发抖。 我就纳闷,他们是没有发秋冬款的衣服嘛?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辜所思,要不是我强烈要求他穿上棉夹袄,他也还穿着那仙气飘飘的春夏款衣袍站在冰天雪地里练功。 祁徵一边要我别生气一边吸了吸鼻子解释道。 “师父他着重修炼体术,穿太多也不方便,索性就让身体适应一年四季的变换,其实修行的久了,师姐你是不是其实也没有那么畏严寒酷暑里?” 道理是这个道理,我如今虽然在做保暖措施,但其实也没那么怕冷,由于我并非专注体术,师父也不是姬聆无师叔,所以也没有硬抗这隆冬烈阳的恶劣天气。 第21章 不拿白不拿 我收回手,检查红薯烤得如何,清了清嗓子。 “凡事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嘛,不过姬师叔如此一定有他的道理。” “照顾好自己的同时好好修行。” 他抬着刚擦完药膏的双手,顶着红扑扑的脸颊看着我笑,狠狠点头。 “好!” “好了。” 辜所思将沏好的茶递给我一杯。 碰到他的手指时那种冰冷的触感我已经习以为常,他并不冷,只是感受不到其他温度,我将这一切归根于而是坠入冰魄池的原因。 “哦,师姐,我来是有事跟你说。” 祁徵蹲在炉火边用木棍翻滚皱巴巴的红薯,忽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 我抿了口茶笑道,“怎么啦?” 他放下手里的木棍,手上的灰在身上擦了擦才坐到我身边的位置上。 我正要用纱巾给他衣服上的灰拍一拍,就听到他说。 “师姐,今天早晨开会,长老告诉我们首届修行者比武大会就要举行了,参赛的弟子要从我们弟子之中选择三至五位分为一组前去。” 我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师父这些年就是在和各门派的掌门人一同建造这比武大会的场地。 这比武大会的前身是我们清殊原定百年一届的清殊录大考项目。 后来也不知道各门派从哪听说的,觉得那些项目很适合作为各派切磋比试的内容,就问师父还有师叔师伯他们的意见。 大家商议之后,便敲定了,将这大考改版,作为各派比武大会,四年一届,各派可派出三到五位弟子作为参赛人选前往清殊山参赛。 对,场地也是在我们清殊。 “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我拍拍他的肩膀。 他一脸期待的看着我,“师姐,你去吗?” 我?我这些年专注于修行,身外之事根本不会参与,更别说这些比试大会什么的了。 就算开在家门口我也不见得会去看。 “你知道的,我不爱那些比来比去的。” 内敛和藏实力,我常常这么做,因为不想太过引人注意。 他有些觉得可惜,却也没有再坚持。 “好吧,不过我听说那最后一道关卡还没有建造好,大家都很苦恼到时候一头雾水的进入赛场该如何做。” 我啃了口红薯,安慰他,“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又转身对默默在一旁顾到炉火的辜所思说道。 “你要去吗?” 他摇摇头,“你不去,我不去。” 好吧,我耸耸肩。 天色不早,我们吃饱喝足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后来担心姬师叔傍晚来东临峰找人,祁徵便依依不舍的和我们告别。 他背着我给他打包好的糕点站在八卦伞上对我挥手。 “哦,对了师姐,师父说这届比武大会赛前选拔所有人都得去哦!” “我们到时见!” 说完,他就抱着包裹坐在伞上飞远,留我在原地风雪之中凌乱。 一旁给我撑伞的辜所思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笑不出来,想要给我暖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更冷,又默默的收回去。 我转身欲哭又止的看着他,脑袋抵在他的胸口前,大喊。 “我真的很讨厌考试啊!”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或是近代,我依旧那么畏惧考试! 每次期末考的时候不管成绩如何,我都还是会紧张的不得了,他们是不会懂的! 小时候的每一次考试我都会紧张焦虑,到现在已经成为了条件反射了。 这些年期末大考之后即使成绩公布次次甲等,我也还是会感到紧张,虽然表现的很淡定…… 毕竟我是大家的师姐,要是连我都看起来紧张,师弟们该更慌了。 现在也就是在东临峰,也就是辜所思面前我才会这样大喊。 师父也是知道的,所以我才会很少参加这类的比试。 他一手举着伞,一手摸了摸我的后脑勺,这些年他倒是学会了很多情感和表达方式了…… “辜所思……” 我喊着他的名字,透过心口的跳动感,他闷闷的声音在胸腔处震了震。 “我在。” “你要和我一起吗?” 我抬头时碰到了他的下巴,脑袋有些疼,龇牙咧嘴还笑着看他。 他垂下眼睑望着我,不假思索的点头。 “好。” 我听到他肯定的回答之后忽然觉得没那么紧张了,牵着他的手往家里走,他在身后快走了几步给我撑伞。 “雪再下大些,到时候我们堆雪人吧!” “好。” 大雪之后,拨云见日,清殊弟子在这个清晨纷纷从各自的山峰陆续来到无尽峰参加年末大考。 也是比武大会的选拔考试。 师父还在规划比武大会的场地事宜,便没有到场,我便与辜所思两人来到无尽峰山门外签到处。 “师姐!” 师弟们见到我纷纷行礼。 “早啊!” 我也抬手行礼。 “师姐师姐!” 远远的就听到祁徵中气十足的声音,整个清殊也就只有他会这么成天把我挂在嘴边,这么大声的肆无忌惮的唤我,像是起到了一个逗号的作用。 “师姐早上好啊!” 他往旁边一看,注意到辜所思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也毫不在意的打了招呼。 “辜师弟也早啊!” 不过,辜所思依旧没理他。 我们一起往山上走,一路上不少师弟与我们打招呼,而且我发现祁徵和师弟们相处的很融洽,比小时候要好上太多,师弟们都很喜欢这位师兄啊! “师姐,你们抽到自己实践考试要和谁比试了吗?” 他歪着脑袋对我问道。 “都是隐藏的名字,估计得考试时面对面才知道吧。” 我摊开手掌,手心放着一块木刻的名牌,上面赋了术法,也是独特的准考证,一人一块,丢了被人捡去也无法冒名顶替。 “嗯,”他点点头,“师姐,这些年我有好好修行哦,这次我也会努力的!”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我当然知道啊,祁徵很棒的!” 他的脸冻伤好多了,小脸又变回白净起来,这下又不好意思的泛红起来。 “师姐,我师兄他们也会来哦!” 他双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的就是个小孩样。 “我知道啊,大家不是都得来嘛!” 可别让我发现有谁逃过这次考试!不然我抓也得给他抓来! 他神秘的摇摇头,学着老成的模样说话。 “话虽如此,但有的清殊弟子是师姐也没有打过照面的。” “比如……我的师兄……” “祁徵!快来!师父叫你!” 不远处的广场,一个师弟叫祁徵的名字。 他看了眼那边,又转过头咧嘴笑道,“师姐,我们考试后见!” “好!” 目送他跑远,我将握在手里的木牌摊开掂了掂,编绳绕在食指上转悠,一手背在身后这走走那晃晃,像极了来逛街的。 “辜师弟,紧张吗?” 我转头对他挑眉笑道。 “嗯。” 他破天荒的回答让我猝不及防。 “你安慰我。” 他又道。 我心下想笑,一个跨步拦在他面前,抬手就捧住他的脸,稍稍用力揉了几下。 “跟谁学的这是?” 他嘟着嘴眨着那双好看极了的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我,还扯了扯嘴角想笑。 “可爱!” 我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拉起他的手腕继续往前走找到考场的位置。 “一会儿你就在这里考试,我在不远的考场,考完之后咱们在这里汇合。” “记住,无论如何,你的安全第一。” 听完我说的一大通叮嘱,他将我被吹乱的衣襟整理好,又摸了摸我的头顶,这差点让我炸毛,多少年了,连师父都几乎不摸我脑袋,师弟更是不敢了,忽然这样我确实不习惯…… “好。” 他张了张口,摸我脑袋的手被我握在手里,他又轻轻捏了下我的手心,像是在安慰。 “不紧张,我在。” 他真的在学着安慰我…… “好,你也不要紧张,我在。” 艳阳高照,寒气依旧厚重。 笔试考完的师弟们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我坐在考场外的等候区看得津津有味。 “综合实践与比武大会选拔大赛即将开始,各位弟子不要随意走动,名牌上的考号已经出现,弟子们有序排队等待考场开启……” 长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好一个立体音效! 我拿出木牌,上面果然浮现出一串由天干地支排列的序号,我的序号比较靠后,看来还得等很久才能开始考试…… 跟随队伍慢慢入场。 “上交随身法器,领取考试专用武器。” 长老的声音又传来。 大家都陆续上交自己的法器,领取了五张空白符纸还有与自己法器同类型的临时武器。 当然,我没有自己的法器,木剑上交与否其实问题不大,长老见我递了一把上去还有些惊讶,打量我半天才放我进去。 走到一边领了五张符纸,拿到木剑时我转身对长老说。 “长老!这把剑我能带回去吗?新的呢!” 长老有些无语,嘴角抽了抽。 “带吧带吧……” 摆了摆手示意我快些走。 “谢谢长老!” 我抱着领取的考试用品在众弟子的注视下走进考场休息区坐了下来。 坐下没多久,考场内便开启了结界将考试区域和休息区域划分开来。 结界内已经有弟子开始考试,我看了会儿有些困,便闭眼养神静候起来。 …… “师姐,马上入场了……” 身边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人,只有快速移动带过的轻风扫过我垂下的指尖。 我伸了个懒腰,活动几下筋骨便提剑走下台阶往比试结界区域方向去。 踏上比试台,与对方行了个礼。 “实践对抗。” “时长总两刻钟,众考生考试切磋点到为止,不允许作弊……若违反开始规则,一律按照门规处理。” “考试开始。” 头顶虚空中,长老的声音消失,考试正式开始。 对方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双眼看起来很是温和,不知道实力如何。 也是,都分在一场考试中了,实力估计不会悬殊太大。 只见他持剑发起猛烈攻势,木剑在风中挥舞的声音极其凛冽,果断的剑法将我逼到边缘。 见我没有动作,他有些疑惑一闪而过,手中剑却不停顿。 “术法,疾闪。” 我并没有回击,只是不断闪身到一旁任由他追逐。 他也完全没有疲累感,追着我跑了数圈考场剑速一点也没有缓。 “师姐何必逗玩我?” 他终于开口。 “只是觉得你挺厉害的,”我瘪瘪嘴,要是赢了那我就得去参加那个比武大会,但我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不认真考试,所以很是苦恼。 “不过,你在让着我?” 有几回我特地放慢了几分速度闪身试探,他的剑分明可以刺伤我却愣是转向一边戳空气。 “这可是考试,”我沉声提醒他,“况且……我应该不用你让。” 对他友好的笑了笑。 第22章 青龙神君来相助 抬手,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抖动弹开了他的木剑。 一手持符一手结印,金光闪过,他便被一股力量推远。 我也注意着力量没有伤到他,有来有往嘛属于是。 “师姐也不必相让。” 他站稳了身子,语气闷闷的。 “当然,现在能开始了吧?” “兰明明白。” 他没有再松懈,收起木剑直接上了体术,拳拳都用了十分的力量,好在我平时速度练习的还不错,能勉强闪避他的进攻。 我看出来了,他注重修行体术,力量有压倒性的优势,在很多人之上,包括我。 我……算了,体能对我自己来说只是及格的状态吧…… 我偏向修行术法与剑法,在会的里面练精的才是适合自己的。 我和他都明白这一点,至此,我终于记起来了。 我的第一位师弟,门派弟子的二师兄,兰明。 当年的那个小孩,时隔多年又再次见面了,他看起来成熟了很多,也稳重了许多。 “定身咒。” 迅速结印,他立马抬剑抵挡,木剑被符咒烫出了个印子,冒起烧焦的黑烟。 “我思,昏睡咒——” “听命,剑意——” 掐了个剑诀,抬手与胸前,木剑在我前方分身为数百道蓄势待发。 “破!” 刹那间,剑意全数冲向他将他围在中间一时无法脱身。 以他的能力,木剑伤不了他,只要拖延时间便可顺利通过考试,不过他的进攻很是猛烈,我并不确定只一个剑阵便能困住他。 眼看时间还剩下不到五分钟,我站在原地一边抵挡兰明的进攻一边竖着耳朵等待长老播报消息。 忽然一道暗光穿过结界,覆盖了考场所有的光亮。 瞬间陷入黑暗的我立马解开剑阵放出兰明。 他见阵法解开便当即停止了进攻,有些不解,却在看见外面景象的时候瞬间明白,被暗算了…… 黑暗之中,他看向我。 “师姐……” “嗯,只能尝试从内破开此屏障。” 不知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到无尽峰扰乱! 连长老设下的结界都被突破,估计力量不容小觑,如今外面的情况或许更加危险…… 只是手里的木剑若真对上这些东西,估计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这只是用来考试的道具。 兰明也意识到情况棘手,法器不在身边符纸只有五张,好在体术尚且能与这黑雾中的东西斗一斗。 “咒术,长明——” 手里最后一张符纸燃尽,一缕光悬于上空,堪堪照亮一些,也足够观察周围了。 “师姐,这些都给你,我用不上。” 他把那五张符纸全交给我,手持木剑挡在我身前。 “自己留着!” 我严肃道,没有接下,虽然我手里的符纸已经用完了。 但是,谁说只有凭借符纸才能够使用术法的? 将他拉到身后,一掌击退飞来的黑气。 “你着重体术可不代表术法不行。” “我们要再这么客气下去,就真得交待在这里了。” 这黑气来势汹汹,以我们两个人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不是对手。 符纸很快被用完,黑气只是浅浅被压制,我们不知对抗了多久,只觉得自己体内的力量在不断流失,体力亦是如此。 兰明体术确实厉害,在我使用术法的时候他一直在我身边击退黑气,这么久了也不见一点疲惫。 不过我们都负了伤,深深浅浅的虽然暂时无碍,但照这么消耗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只见一团黑气带着呛人的杀意在空中凝聚,对准我们蓄势待发。 我看到这里,忽然觉得熟悉的很,猛地一惊,这不是那时在战场上见到的黑气吗…… 记忆再次袭来,这么多年我未曾忘却一丝一点…… “又是你……” 再次面对它,它好像变强了些,只见它对准结界冲了过来,杀气逼人。 我握紧拳头,深呼吸几下,双手因为脱力而有些发抖…… 我不可以害怕! 脑海里极速思考所见过的一切咒语,可发现没有一条在现在这个情况能够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击败它的…… 不对……一定是我学的还不够! 灵光一现,抬手迅速结印。 “奔腾九霄,扶摇于天。” “以我之声,应于我心。” “青龙,召来——” 周围静寂上只剩下结界内外打斗与刀剑碰撞的声音,还有我们粗重的呼吸声…… 这条咒语,我不记得在哪里见到过,只是情急之下便念了出来…… 想来是个召唤术,可如今没有丝毫动静,是我念错了吗? 还是说我的力量不够? 可这召唤术的话和个人力量没关系吧…… 就看被召唤的那位认不认可召唤人了…… 我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可是……那黑气就要冲了上来…… 忽然感觉到指尖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在汇聚,我心中一惊,那是淡淡的青色,包裹着原本的金色光芒迸发而出,一飞冲天照彻云霄。 那黑气一下被击散,带着屏障也被击碎,我看到天空是灰蒙蒙的,果不其然,场外一片混战。 兰明很快召回自己的法器加入战斗,大家都在和黑气搏斗,没有一丝畏惧。 身下飓风四起,黑云之中青光乍现,一声龙吟打破黑暗。 低沉的声音响起。 “吾来助你。” 我抬手试图挡住风力,看向声音的源头,一双巨大的眼睛在云雾中探出,是龙! 青龙!是四神之力,四位武神之中的青龙! 他是要帮我? “师姐!” 听到呼唤,我回头看去,那是远处被黑气锁住的师弟们。 立马抬脚跑去,双手极速结印,在离他们还有一步距离的时候刹住脚步,单膝弯曲,一只手往地面一按,咒术结成,以我手心为中心,地火瞬间照四面八方卷去。 黑气被燃尽,师弟们掉落在地捂住伤口稍稍喘息一会儿,片刻便又加入了战斗。 “多谢师姐!” 青龙的飓风带着地火将黑暗吞噬,地面生长出的藤蔓击打黑气化成的妖邪,没过多久无尽峰上的黑气被清理干净。 一切结束的太快,以至于我尚未反应过来。 辜所思! 对了! 辜所思在哪里? 我四下寻找他的身影,走了几步腿上忽然传来撕扯的疼痛,猛地往前一个踉跄,一双手将我环住,避开了我胳膊上的伤口。 “你去哪里了?” 我担心的很,转过身要看他有没有受伤。 他却抱起我将我往大殿正在安置伤员的百木长老那里走去。 可是这么多人看着呢! 我的脸唰一下就红了,揪着他的领子要他放我下来,却看到他胸前一条长长的伤口还在往外溢血。 我见不得他受伤,鼻尖一酸,眼眶就湿润了起来,心疼得很。 “我只是小伤,能走路,你先放我下来。” 他脚步不停,知道我看到他的伤口就不会来硬的,便继续往目的地走。 “辜所思,你刚刚是不是在等我?” 想起考前和他的约定,他赶来的方向也是那里…… “嗯。” “你没来,我不打算走。” “有危险,我找不到你。” 他脸上都沾了血迹,我抬手要给他擦拭,他却脑袋一偏躲了过去。 “很脏。” 我还是一点点,强硬的把他脸上的污渍擦了干净。 “现在就干净了。” “……”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依旧没有神采,但我知道他已经很努力的在表达情绪了。 “眼泪。” 他说。 我吸了吸鼻子,“哪有?风大罢了!” 别过脸不看他,直到到了大殿,他将我轻轻放在座椅上,刚要去找百木长老,便有一群师弟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句的和我说刚才惊心动魄的故事。 “师姐!你刚刚那个火好厉害啊!” “师姐你都不用符纸就能使用术法啦!” “我也要像你这么厉害!” …… 辜所思知道我爱和大家说话,便只是站在前面隔开一个安全距离好让我有上药的空间。 人群外有一道视线注视着我,我看了过去,发现是在引导受了伤的师弟们进出的兰明。 他看着我有些担心,我对他笑着点点头,他也对我颔首,转过身继续帮忙了。 如果没有他,我或许都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回想咒语,大家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比我独自一人要强得多,这是我如今感受到的。 “这些只要修为到了一定程度自然就会了,大家慢慢来,不必着急。” 手腕被缠上干净纱布,我向长老道谢,又看到大家都目光被什么吸引。 “师姐,他是……” 大家都往我身后看过去,显然那吃惊的程度不亚于看到飓风围火剿灭黑气的程度。 我有些疑惑,转身看去,那是一位身穿墨绿色长袍的少年,华服在身,墨发及腰,却只用了一只朴素的木簪绕了个发髻,眉眼丰神俊朗,耳垂上一对绿松石耳坠轻轻摇晃。 他不苟言笑,嘴巴自然抿成一条直线,站在风中注视着我。 我在辜所思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转过身对他礼貌性的点头。 “你好?” 他是认识我?但我和他没见过啊…… 瞧这不说话也挺尴尬,便先开口。 “你可还好?” 他一开口,是正少年的清朗声,看着年纪不大。 “我?我挺好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人家也是关心自己,便礼貌的回应了。 “您是?” 再次问道。 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意识到自己没有介绍,便说道。 “……在下灵疑,方才听到你在唤我,便来看看。” 灵疑?是哪位?不认识…… 等等!他说我刚刚唤他? 我记得……我刚刚唤的是青龙啊! 我捂住嘴瞪大眼睛望着他,脑袋有些乱,还好有辜所思扶着我,不然我得震惊的摔一屁墩。 “你……你你你……刚刚……” 嘴上不知道在说什么,手指了指天空。 “你是……啊?” 他表情倒是严肃,但我怎么觉得他在憋笑? 真是青龙本尊! 真给我召来了! “你好像很惊讶?” 他上前几步,我蹦哒着后退几步,他无奈,我疑惑。 “我不该惊讶吗……” 我只是一个修行十几年的人,情急之下不知道在哪里学到的口诀就真给武神之一青龙神君召来了! 这谁不惊讶啊! “掌门!” “掌门师伯!” 身后的声音此起彼伏,我又立马转身过去,正看到师父疾步走来,带着外面的寒风一脸关切的样子让我心里很温暖。 方才面对神君的一些胆怯与震惊都烟消云散。 “师父!” 我喊道。 “受伤了?” 他看到我被纱布包裹的伤口,心疼的问长问短好一阵,完全把我当做一个小孩看待。 可是……师弟们都看着呢! 要我以后怎么以师姐的身份成熟的面对大家啊! 重点是神君也在看着呢! 我看了眼站在原地有些莫名呆萌的神君。 挠了挠发烫的脸。 “师父,我没事……” “您看这位,青龙神君。” 我说道。 师父这才随着我的视线看过去。 “灵疑。” 他好像在纠正我的称呼。 师父了然,随即行了礼。 “清殊陆净莲,多谢灵疑神君相助,小徒年幼,若是叨扰了神君,还望见谅。” 第23章 山中长明灯 师父这一行礼,整个清殊上下都跟着师父行了大礼,整齐划一,我也拉着辜所思要一起行礼。 刚弯下腰便被一阵风扶起来,抬眼就见他向我们走来。 灵疑君对此倒是挺无所谓,抬手示意大家起身。 “她唤我,我便来看看,并无叨扰。” 这神君还挺热心肠! 我心道。 “行礼就不必了,无所求无须拜。” 他见大家都起身了,又淡淡的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有所求拜了我也不管。” 我离得近,听到后没忍住笑出了声,大家都对我疑惑的望着,师父看到了全程,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修行者心中能容纳天地,清心静心,也随心随性。 这是我小时候师父对我说的话。 清殊山不拜仙神,只遵循本心本我。 世间万物都是平等的。 我在清殊的这些年心灵也受到了洗涤,成长了很多。 只不过武神这个级别的就是例外了,心中无所求,但是打心里尊敬。 听说上古创世神消失很久了,古籍上记载的也只是寥寥几笔,更多的是描写仙界的一些神话故事。 要是伽弥在就好了,他或许还能给我说一说上古神们的故事…… “你们住在哪里?” 见我再给辜所思配药,他转身问我们。 “东临峰。” 我翻着药箱,也没有抬头看他,按理说这不大尊重神君,但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给辜所思处理伤势要紧。 “那便东临峰。” 他与我师父说道,想来是打算留下帮我们调查黑气一事了。 师父颔首表示欢迎。 转身叮嘱我们一些注意事项,之后便带领长老前去议事大殿内商议此次事件了。 这次黑气来袭的时候师父正在布置比武大会考场,闻讯赶来的时候黑气已经突破了清殊山的结界,来势凶猛,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但我想,这黑气与那时战场上的一定脱不了干系…… 还有在原本时空那天晚上空中的黑云,一定就是它们! 我得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灵疑君没有一起离开,他只是在不远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我们,他目光深邃,像是在想什么久远的时光…… 我们都没有打扰他,只是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我将辜所思带到一旁光线充足的地方坐下,手里不停的准备需要用到的药物和器材。 “上衣脱了。” 我说道。 他睁着大眼睛看着我,就在我以为他害羞的时候,他一个拉扯就将外衣给脱下。 要不说常年修行锻炼的人身材好呢…… 这辈子加上上辈子和他认识这么久了,再看他这身材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伤口很疼吧?” 他见我晃神了一瞬,便有些担心。 “师姐!需要我帮忙吗?” 兰明不知何时处理完手头上的事走了过来,他身后还有扶着伞摇摇晃晃也要跑来的祁徵。 “师姐!师姐!” 他正喊着我撒娇似的要上前,被兰明一把拉住衣领捂住嘴。 “师姐在处理伤员伤口,你小声些。” 祁徵看了看我又看了眼坐在一边的辜所思,这才点点头。 “伤口都处理了?” 我一边给辜所思上药一边问道。 “嗯,都处理好了。” 兰明点点头。 “师姐,你说那天上黑色的云是什么啊?” 祁徵乖巧的坐在凳子上抬头问我。 “为什么大家都没有察觉到一丝异样呢?” 听到他的问题,我刚给辜所思包扎好一道纱布,药味飘来有些苦涩的清香。 他说的没错,那黑气在以前我是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因为那时的我没有修行,分辨不出灵气。 但现在不同,我清晰的感知到那黑气的源头并没有妖邪之气,虽然黑气之中夹杂着妖邪,但并不意味着那源头就一定是。 之所以清殊山脉的结界没有感应到,或许就是因为那黑气到源头……其实根本不是妖邪…… 清殊山的结界并没有那么好破。 而我们清殊山的内部,可能有人有意图放它们进来,从而消减了结界的力量…… 有那么大能力的人其实不多,可以说怀疑对象就是在那几位里面了。 我并不想让自己往这方面想,因为在清殊山的这些年我真真实实的收获了太多以往不曾得到的情感价值。 要我怀疑他们,我做不到。 也不想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就说给师弟们听,不能让他们担心受怕。 “师父长老他们正在调查呢,有结果了我们就知道了。” “别担心。” 祁徵点点头,趴在放药箱的桌子上开始说其他的话题,他想让这大殿里压抑的气氛稍微活跃一些。 “你学过针灸嘛你就扎!” 一个师弟急得嗷嗷叫。 另一个师弟正按着他自己的腿扎筷子一般长的银针。 “住手啊你!扎成偏瘫你就老实了!” 他拄着拐往那个师弟扑过去。 百木长老正好回来了,看到这一幕立马制止并且要他举着那根针半个时辰不许动,要大家引以为戒。 我憋着笑把辜所思的衣服拉好系上。 “终于笑了。” 辜所思看我在笑,他也微微勾起了唇角。 我愣了一下,其实他很少有表情,我知道他想要表达,但是很多时候他还是不理解人们的各种情感,换句话来说,他在用其他的方式表达表情和神色不能表达的情感。 比如一个拥抱,比如陪伴。 我不知道因为什么他会从小就感受不到人的情感,也无法表达这些情感…… 但是他还是做得很好,我知道他已经很努力的在感受了。 长老们巡山回来便该我去巡了,安顿好身边受伤的师弟们便接过那盏灯拄着拐往外走。 辜所思他们见势就要跟上来,我是万万不同意他们带伤还要和我一起巡山的,太危险了。 “你们还得在后面排着哈,兰明你准备准备,我转几圈回来你就去。” 祁徵看到兰明被提到,又期待的瞪大了眼睛望着我。 “祁徵就不去了,你还小,排队巡山排到你的时候都过好几天了。” 按照辈分排的话,祁徵和辜所思确实比较靠后,不过也没那么夸张,我只不过是想让他们不要太过紧张。 祁徵说什么都不愿意,一瘸一拐的跟在我后面,兰明也拉不住他,辜所思一脸无辜的对我看着。 说实话,我觉得他们三个就是故意要这么跟我一路的…… 正僵持着,却见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灵疑君说道。 “我与你一起。” 又对他们三个说。 “伤势未愈跟在后面只会是累赘。” 祁徵觉得他有些凶,委屈巴巴的望着我。 我也觉得这话说的太严重了,但确实在当下是最管用的。 “灵疑君在呢,放心。” 给了辜所思一个放心的眼神,要兰明带着他们回去,我便和灵疑君开始巡山了。 灵疑君见我不放心,便给了大殿一个结界,安全是安全,就是出不来也进不去。 “放心,我能感应到进出之人,不会耽误你们的事都。” 他又看出我的苦恼,解释道。 我点点头,放下心来继续走着。 “灵疑君,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头顶月光,脚踩积雪缓缓的走在山路上。 “但说无妨。” 他的声音和他的脸十分不符,长着一张少年郎的脸,声音却很沧桑,沉沉的闷闷的,听起来就挺有威慑力的。 我清了清嗓子,给路边的小兔子让路,又继续说道。 “为什么你会帮我?”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到现在,我所看到的灵疑君身为神君,武力非凡,但神色淡淡,有些高冷,看起来不像是会一叫就到的。 而我,是如何一个召唤术就将武神青龙给叫来的? “我说过,你叫我,我就来了。” 他说道。 “换别人你也会吗?” 这么问有些奇怪,但确实是我想问的。 “我不听从任何人调遣。” 他果断的回答。 “那……” 算了,我不敢再继续问下去,毕竟他是神,万一他不乐意了,我都找补不回来。 沉默了一阵,我见场面有些尴尬,便又找话说。 “那你接下来就和我们住在一起啦?” “嗯。” “哦……” 走到挂着路灯的地方,从背包里拿出蜡烛就要去够灯笼。 “我来吧。” 他伸手。 “哦,好,谢谢啊。” 我也不和他客气了,毕竟这腿上的伤让我去点灯笼,确实有些麻烦。 “那之后呢?事情解决了之后呢?” “你也会留下来吗?” 说不清原因,但我总感觉和灵疑君之间沟通没有隔阂,也不会因为他看起来严肃的表情望而生畏,甚至还有几分自在,便想说什么就说了出来。 他将蜡烛放稳,食指窜出火星给蜡烛点亮,又拿起下一个缓缓的走到对面,绿松石耳坠在烛光下轻轻晃动。 “我留下来,直到你找到回家的路。” 我一怔,忽然不大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这里往东,那座山峰就是我家了。” 我指给他方向,心脏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的砰砰跳。 点好蜡烛,他手掌的火焰没有熄灭,转身看过来,火光映照他的脸分外神秘。 安静得只听到山中的虫鸣,在这隆冬的夜里。 “不是这里。” “是更远的地方。” 他注视着我慢悠悠的说道。 “你无须瞒我,我知道你来自何处。” 我看着他,眼睑颤了颤。 是了,他是神君,人世间的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有怎么会看不透。 想到这里我倒是松了口气,知道也好,总归是有人知道我的来处了。 他对我伸出手,我有些晃神,茫然的望着他。 “蜡烛。” 他提醒道。 “哦,给。” 回过神,将背包里的蜡烛递给他。 “你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想要离开。” 他继续走着,边走边说。 我将灯往他那里挪了挪给他照亮山路。 “可以这么说。” 我没有否定他的话。 “在这里我收获了很多不曾收获的事物和情感,我很喜欢这里。” 他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思考这句话。 “不曾收获……” 听到他重复着这几个字,我转过头等待他的下文。 只见他一个抬手,一道青色的光飞向天空,一只沾了黑气的妖邪被打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化为飞灰飘散。 我咽了咽口水,默默的望一旁移了一步。 “你过去不曾有朋友?爱人,亲情,都不曾有?” 他沉闷有些沙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大晚上本来就冷,听完之后打了个冷颤。 我真仔细思考了下,想着反正他什么都知道,也懒得遮遮掩掩的了。 “在我们那个年代,大家每天忙忙碌碌,即使在一座城市也未必能约上时间见一面,或许大家都觉得麻烦,很少会有交心的人。” “从记事起就是我一个人,我太慢热了,所以朋友也挺少的,况且大家已经步入社会了,都有自己的工作呀,所以见面的时间都很少了。” 第24章 巡山 对我来说,这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如今回想起来就像是翻开一卷许久不曾打开的卷轴。 我和灵疑君走的速度不算快,但也在聊天的过程中慢慢的走到了无尽峰的山下了。 “直到我穿越时空的那一天,我认识了一个人,他是我的朋友,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他叫伽弥,虽然他看起来有些不靠谱,但不得不说,我还挺想念他的。” 灵疑君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停住脚,我那一步已经踏出去了,这下结结实实的撞到他的背上,脑袋嗡嗡的。 “有异样?” 身体警觉性让我立马稳住身形开始探查四周情况。 “伽弥?” 他又忽的问道。 确认周围没有危险气息这才收回手,继续往前走。 “是啊,他叫伽弥,是个很不错的人。” 灵疑君这么厉害,说不定能帮我找找伽弥呢…… 又说了些伽弥的特征,却发现灵疑君站在原地没有动。 不解的回过头看他。 “怎么了?” 他摇摇头,跟了上来。 “我知道你想我帮你找他。” “只不过他的气息我感受不到,所以帮不到你什么。” 是吗…… 我笑道称没事,反正我还是会继续找他的。 “但是只要他出现,我就会感知到,届时我便带他来见你。” 他又说道。 我心中惊喜,立马道谢,他却不让我言谢,说道。 “你无须道谢,我只是顺手的事。” 这位神君还挺嘴硬心热的,我点头称好。 回到无尽峰的时候已经是天蒙蒙亮了,我老远就看到辜所思站在山下一动不动的望着我回去的方向。 “辜师弟!” 我担心大家都睡了,便压低了声音喊道。 对他的方向挥挥手,要不是腿脚不便我现在应该是跑过去的。 他听到我的声音先我一步跑了过来,背对着我弯下身要背我。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一起走回去吧。” 他缓缓起身拉住我的手,无视了一旁的灵疑君。 “有意思。” 灵疑君冷不丁说道。 我抬头不解的看向他。 他的目光从辜所思身上移向我,嘴角微微勾起,笑得有些……八卦? “他出不去,又担心你,在这儿等了一夜,又装作才下山的模样。” “是怕你发现了会生气?” 话音刚落,辜所思手中的火光便打了出去,灵疑君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双手抱胸好不轻松的样子。 “省省吧,你现在可打不过我。” 见状,我赶紧拉架,走在两人中间防止真打起来…… “真的?” 我晃了晃他的手,见他睫毛微颤,缓缓点头。 “只是在这里等,没有出去,别生气……” 他好像真的担心我会生气,看着我的眼睛解释道。 我愣是在他如同一汪死水的眸子中看出了一丝担忧。 他担心我,又怕不听我的话在这里等我会让我生气,只能待在这里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我。 于是我说,“明天巡山,你愿意和我一起嘛?” 他立马就点头,“好!一起!” 灵疑君还是保持那副微笑的神情走在一旁,他刚刚的语气和神采竟然有几分伽弥的感觉在,我真是晃了神了…… 大殿。 今晚大家都在大殿内留宿,长老们提灯在殿外守着,我回去的时候他们正到轮值的时候。 与神君问好之后又对我说。 “辛苦了小望舒,快些休息吧。” 我应了声,轻手轻脚推开门踏入大殿,暖气袭来,身上的寒冷一下消除。 角落正坐在椅子上和另一位教习长老讨论着什么的兰明看到我眼睛一亮,立马站起身和我打招呼。 “一夜没睡呢?” 看他十分疲惫的模样估摸着也熬大夜了。 一旁躺在临时铺的褥子上的祁徵皱着眉头说梦话,我走过去给他掖好被子,这才听到他在叫我。 “我在呢,好好休息,睡吧……” 把他的胳膊轻轻放进被子里,擦拭他额头的汗珠。 他似乎发热了,白皙的小脸现在红扑扑的,起身走向百木长老的大弟子那处。 “师姐。” 兰明在身后跟上我。 “我与教习长老把这些天巡山的名单列出来了,到时候按照排序轮值就行。” 他递给我一本册子,上面是整齐的文字写的众弟子的名字。 “好,辛苦了。” 他眼睛亮亮的,看着比刚才有精神多了,在我身边站了会儿,看我再给祁徵抓药,又说。 “那我去巡山了。” “师姐你早点休息。” 他正要走,我又叫住了他,他立马就转过身。 “山中路灯都亮了的,但行走也要小心些,若有危险一定先打信号。” 把刚才在路上写下的护身符纸给了他,这道符纸注入了我不少修为,还有有灵疑君的神力在,可以抵挡一次致命攻击,世间仅有这一张。 灵疑君问我打算给谁,我脑海之中立马就有了答案,兰明。 他与我年纪相仿,我常年在山中修行并不外出,他却是自小就学着打理山中事务,这些年经历了多少磨练我无法想象。 大家都叫他一声师兄,可是我是他唯一的师姐,这些年对他而言,作为师姐的我其实是不称职的,所以如今我希望他能知道他也是被师姐惦念着的,也是有依靠的。 所以我把这唯一一道有神力的护身符给了他。 他还有些犹豫要不要收下符纸,因为他习惯性的先为师弟们着想。 “指定给你的,给别人没用。” 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听到之后便收下了,放在怀里最里面的位置。 “多谢师姐。” 我摆摆手。 “别和我客气,你是我师弟,又不是外人。” 他终于眉头舒展开,点头称好,对我挥挥手,离开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给祁徵配完药,往殿外的炼药房走去,身边伸来了一双手,苍白有细小的伤口。 “我来吧。” 辜所思说。 “没事……” 刚想拒绝,又听他说。 “他醒了定会找你,交给我,你去休息。” 这时他已经从我的手里接过那袋药往前走了,清晨的光此时正好洒在他的身上,一层层光晕让他看起来有了几分神性…… 我打了热水给祁徵擦脸擦手物理降温,我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所以看起来有些笨拙,但好在他的眉头舒展了些。 在辜所思煎药的同时,我在大殿之中走了一圈,确认还有没有其他师弟生病或者伤势加深。 好在大家的伤势都稳定住了,有的年纪尚小的师弟睡不着,拉着我的手要我说故事,我便和他们讲课,讲书本里的功法,听了没一会儿他们就睡着了,真神奇…… 回到位置上摸了祁徵额头的温度,他正好醒了过来,看到我立马要起身,我扶着他靠在一旁盖好被子。 “师姐……” 他嘴唇有些起皮,我倒了杯温水给他。 辜所思也从药房端着汤药走过来了,推开门,外面的寒气也飘了进来。 他将药碗放好,走到一边拿起毛披风给我披上。 我把药端起来试了试温度,舀了一勺,“张嘴。” “师姐,我没事的……” 他看起来很自责,垂着头情绪低落。 “先喝药。” 把药递到他嘴边。 “……嗯……” 带着哭腔的闷哼声传来,但也还是乖巧的喝完了汤药。 “休息吧,等兰明回来了我们谈谈。” 摸了摸他的额头试温度,帮他掖好被子又放了杯热水在一旁。 “师姐你去哪?” 见我要走,他着急的问。 “出去晒晒太阳,以前有位医师对我说过,没事儿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我就在附近,你叫我我就能听到。” 虽说是冬日,但是今天的阳光还是带了些暖意的,搬了把椅子坐在大殿外,靠在墙边,这样一来后面巡山的师弟们外出回来我都能第一时间看到。 辜所思走到我身边,我拍了拍凳子,他便坐在了我的身边。 “你一晚没休息了,换了药也睡会儿。” 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依旧冰冷,我也早就习惯了。 他没说话,只是靠在我身边,弯了腰将脑袋搭在我的肩膀上。 “嗯。” 我把披风往他身上盖了盖,他闭着眼,又把披风盖到了我身上。 “我不冷。” 长老一过来就看到我俩,笑着点点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我的脸有些热,不好意思的挠了挠。 我握着辜所思的手把玩,转头看向他的脸,他的睫毛长长的,眉眼好看极了。 辜所思只是小憩了一会儿,或者说他根本没睡着,只是为了让我安心才靠在我肩上眯了会儿。 “该换药了。” 他醒了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提醒我换药时间到了。 这时候兰明正和其他几位师弟巡山回来,另外几位准备好交班去巡山的师弟们也整装待发。 被几人围在一起的兰明看到我便仰起头从人堆里和我打招呼。 “早,师姐。” 其他几人看到我也立马打了招呼。 “师姐早上好啊!” “师姐早晨的山雾可好看了!” …… “辛苦了,进去大殿休整吧。” 我正扶着辜所思站起来,回应他们之后,他们就争先恐后的要去药房帮忙,说一点也不辛苦,兰明在后面有些无奈。 “你们几个路上说冷的手都僵了,现在倒是灵活的很。” “师姐都说了,赶紧回大殿休息去。” 师弟们听到兰明的提醒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着跑回了大殿。 接着兰明走到我身边扶住我的另一只胳膊。 “我刚刚说的回大殿休息,也包括你哦。” 转头看着他说道。 他浅浅的笑着,“平日练功时间可比这还要早,早就习惯这个作息了,我不累的,师姐。” 这怎么能一样…… 但是他坚持,我也就不要求了。 到了临时搭建的换药隔间,兰明便走了出去守在了门口。 辜所思将我腿上的纱布小心拆开,但纱布拉扯到伤口处还是会疼的让我发抖,不过只是皮外伤,好的也快。 “抱歉……” “上药会疼。” 他说道。 我却笑了,“这很正常啊,你道歉做什么?” 他没说话,将调配好的药粉洒在我的伤口上,他说的没错,有些疼,但对我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的,平时练功受的伤可比这些要疼得多,我也习惯了。 重新包扎好,他这才抬起头来,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他只是像无事发生一般对我伸手,让我继续扶着他。 我伸出手擦拭他的眼角,脸颊上的泪水,混杂着草药的清香与苦涩气味,我抱住了他,轻抚他的后背。 “我没事的,小伤啦,真的。” 站起身牵住他的手,“走吧,找他们去了。” 午后,我们四个人在无尽峰的一处偏殿的屋子集合,灵疑君听说了比武大会建设会场的事情,表示他可以去提供一些帮助,我便给他指路去找我师父了。 我们围在桌子四周你看我我看你,祁徵吸着鼻子看起来晕乎乎的样子竟然很可爱,兰明端正的不得了,他应该就是大人眼中的十好少年,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说的就是他了吧…… 辜所思注视我等待我要说的话。 “我决定参加这次的比武大会。” 我说道。 第25章 下山历练 听到我的话之后,兰明和祁徵十分默契的瞪大了眼,惊讶又惊喜。 “真的吗?师姐!太好了!” 祁徵的鼻音还挺重,但他精神头看起来好多了,一瞬间想要扑过来抱住我,半路被辜所思拦下来,却也还是高兴的不得了。 “师姐,之前你不想参加吗?” 兰明却问道。 我点点头,“我不大喜欢比赛机制,所有的比赛我都不喜欢,所以……本来是不打算参加的。” 他理解的点点头。 “黑气这次突袭事件让我觉得它是在试探什么,比武大会人群聚集,五湖四海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能来,只要手持清殊通行令牌……” “或许会有它们的人混进赛场,若它们在场内出手只会更棘手,不知道它的目的,但清殊山我必须要守护。” “所以我打算参加这次比武大会。” 我看起来十分平静的解释我突然打算参赛的原因,他们也很安静的挺下手里的动作听我说话。 “师姐,你看起来……恨它……” 祁徵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他对我的了解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 只见他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没了平日的笑意,换了副担忧的眼神对我看着。 我攥紧了放在腿上的手,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因为,我与它结仇已久。” 我说道。 辜所思伸出手在桌下覆殇我的手,冰凉的触感让我回过神。 “师姐。” “我们一起参加比武大会吧!” 祁徵“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兴致勃勃的。 “师姐,我们一起。” 兰明虽然看起来很淡定,但他在桌上攥着的拳头还是出卖了他此时激动的心情。 “一起?” 我转头对辜所思笑道。 “当然。” 他不假思索。 然而比武大会却推迟了时间,师父说是因为要着重建造最后一个考场,那个考场至关重要,需要花费很多时间。 并且回绝了我们要参赛的想法,将我们派下山处理山外任务。 师父说,除非清殊山召回,我们已经没有其他理由随意回山。 “可是其他下山的弟子不是这样的啊,师父。” 我心里难受的很,虽然我也曾想过到了时间去山下历练的生活,但绝对不是有家不可回的情况。 “不光是你,还有你们也是。” 师父对年岁尚小的弟子说道。 “你们由教习长老带领游学,去到的地方都要写感悟,回来后我会让你们的师父一一检查。” “是——” 无一人有异议。 我意识到这是师父在保护我们,他将我们都支走,他来独自面对所有的威胁。 见我站在原地不肯走,师父终究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朝我走来。 “望舒,不开心了?” 就像是往常交谈一般,师父微微屈身笑着问我。 我瘪瘪嘴,“没有。” 他又笑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能不知道你吗?” 见我不说话,他又说道。 “师父从来没有以师父的身份要求过你什么,但是这一回你务必要听。” “现在就回家将行囊收拾妥当,即可带领师弟们下山。” “能做到吗?” 他眼里的不舍我看的清清楚楚,他要独自面对潜藏着的危险,我怎么能走…… “师父……我……” “望舒,能做到吗?” …… “……” “师父……我会常写信回来的。” “好孩子。” 他将我揽进怀抱里,我心里难受的紧,可师弟们就在外面,我不能哭。 “家里的御寒衣物记得带上,还有盘缠我都给你留好了,去我屋子里的柜子拿,就是你小时候第一次学火咒烧到的那个柜子……” 他回忆到了那时的我,笑了出来。 “那时我正在院子里打造家居,柜子刚成型你就一个火咒飞了过来……” 我摸了把眼泪,“为什么不重新做一个?” 他摇摇头,“那可是我们望舒第一次学会火咒留下的痕迹,哪能扔?” “师父……我很担心……” 眨巴着泪眼抬头望向师父,他的眼神总是悲悯的慈爱的,他要我放心下山,做任何想做的,除了回山上,所有的一切都有他兜底,要我别害怕。 我们各自回家收拾下山的行李,辜所思收拾得很快,包裹除了衣物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我走进师父的卧房,找到了那个十分显眼的柜子,柜子有很大一块被烧的黑漆漆的,但依旧被精美的雕刻了花纹。 打开一看,里面放的都是我小时候的玩具物件,还有小木剑,写的歪歪扭扭的符纸,碎了一块的八卦镜…… 师父全部都有好好的存放…… 我拿了一部分盘缠给大家分了,还带走了那块碎了的八卦镜。 记得那是当初在挑选法器的时候,我来来回回的走着也没有一件法器和我有感应,但我那时迫切的想要属于自己的法器,便随手拿起了这块八卦镜。 可是法器到手我不会使用,练习的时候用力过猛,被对方击碎了,我也受了伤…… 师父找到在山顶苦恼的我,替我包扎伤口,把镜子收了起来安慰我,说不必强求,时候到了自然就有了,之后我便一直使用的都是木剑,我相信师父的话。 我需要这面镜子时刻提醒我自己是谁,也提醒我一定要再次回来,我不会留下师父独自面对未知的危险的…… 师父第一次没有来送我下山,往常就连我去无尽峰都是他看着我离开的,这次他没有来。 “师姐,我们在等谁呀?” 祁徵不解的问着往回看的我。 我收回目光摇摇头。 “没事,我们走吧。” “好!” 第一次真正离开清殊山,这个从我穿越来之后就没有离开过的地方。 虽然避免不了的会紧张,但我知道我很快就会回来…… 三年后。 夜间,弯月悬空,秋风萧瑟,白日里繁华的街市在黑夜里也显得有些清冷。 一道又一道黑影闪过屋顶,瓦片被踩滑落在地的声音格外刺耳。 慌不择路了啊…… 我心想。 飞跃在屋顶之上,双手快速结印。 九天之势,震为雷,撼乾坤—— 雷霆,召来—— 霎时间电闪雷鸣,黑夜若白昼一般亮堂。 雷电绕过我直击不远处逃窜的邪物,丝毫不留情的劈了过去。 我一个跳跃便站在了城楼上,双手结印,最后一道结界布置完毕。 夜空之中出现一道金色的屏障,无数咒印翻涌,无声无息的笼罩在这座城的上空。 这是我们研究了三年的一道自创术法,除了我们四个人之外,所有人都不得使用的一道咒术。 改回去集合了…… 刚要迈出步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一个转身,烈火便从我手中迸发而出,火舌瞬间席卷整条过道,火光照映在夜空中热浪翻滚。 邪物嘶吼的痛苦声从火圈之中传来,同时一个人影在烈火中求救,我当即收手,不解道。 “你不是在东边吗?” 我看着那个男人捂着被灼烧的伤口向我走过来。 “它们逃到这里,我只是来处理一下。” 他看起来很虚弱,一推就倒似的。 我低头轻笑了一声,迈步走进,手轻抚上他的脸。 “你啊,装都装不明白……” 一道火光从我手心之中升起,他顿时被重摔在墙上无力的滑倒在地。 “烈火术可是他修行到极致的术法,而你却被一道火咒击打道求救……” 一步步向他走去,手中结印,雷电在空中交响,蓄势待发。 “装也装不明白。” 辜所思永远不会求饶,他也永远不会躲在我身后。 见他拔腿就逃,攀上城墙一跃而下。 “风来——” 乘风而起追击那个在阴影之中逃窜的身影,不得不说他逃跑倒是挺有一套,身受重伤还能移形换影。 “要赌上全城的性命吗?” 他的笑声透过风传到我的耳畔。 “雷霆召来!” “锁灵缚——” 电光闪过迫使所有人紧闭双眼以防伤到眼睛。 金光咒文化为一道网将那人牢牢拘来起来,他浑身焦黑倒在地上苟延残喘。 我落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威胁我,你只会死的更快。” 我一个剑诀便将它击得魂飞魄散,祁徵他们正赶过来。 不少门派都是要将妖邪本体捉拿去一个专门处理妖邪的部门——天罡卫。 但我们一直都是当场将妖邪斩杀,以免后患,天罡卫的话……与我们何干? 天罡卫这些年新成立的一个部门,由几大门派元老一同成立,师父并不想清殊沾染尘世喧嚣,所以他并没有参与,我们清殊一直是独立于尘世的存在,各大门派之间明争暗斗我们也不参与,以至于天罡卫对我们清殊弟子的态度就是看不惯又打不过的程度。 前些年只听说天罡卫有人来清殊交流学习,但也没待多久就离开了,那人没什么记忆点,但感觉对谁都不大友好。 “怪不得那妖物逃着逃着就消失了,原来本体在师姐你这里。” 祁徵从半空落地,收回八卦伞向我说明情况。 “见雷霆之势便知道是你。” 兰明看着地上被雷击的黑印有些无奈,周围火光四射,将我们围了起来,看来是刚才的火术造成的…… 正打算召唤雨水试着将这地火熄灭,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踏着烈火向我们走来。 他闲庭信步似的,走过之处烈火熄灭,迎着烈火火光他走了出来。 我神色缓了缓,对他招招手。 “你这个出场方式真特别。” 他将手心中尚在燃烧的火掐灭,对我笑着。 “绕过来太麻烦,这样走快很多。” 他倒是直言不讳。 “好了,任务完成!” 我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兰明的肩膀。 “江南好风光,我们之前都没有逛过呢!” 兰明会意,我们一同去到城中,他与那位发悬赏的天罡卫值班人员交谈赏金,本该是和那位发布悬赏的人商谈的,但天罡卫却先抢我们一步邀下这功劳。 那就别怪我们狮子大开口了…… 每次赏金都是交给兰明谈下的,他看起来是十分温和的翩翩君子,也是最容易吃哑巴亏的,可实际上他是我们四个乃至清殊嘴皮子最厉害的,每一次靠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都能将赏金翻个好几倍。 有幸见识过几回,简直叹为观止。 兰明交谈之话术我学不来,但我十分佩服,天罡卫每次都吃瘪还要给我们赏金,他们要缉拿活着的妖邪,我们每次都是将妖邪直接斩杀,他们还没法怪责,毕竟有的妖邪他们也没法子捉拿,只有我们能处理,但我们处理的话就是直接斩杀。 虽然在捉妖过程中有时他们会使绊子或者邀功,但我们也丝毫管什么门派之间的关系,当场就揍了过去,毕竟是他们先搞小动作的,他们就算告状也不占理。 他们看到没有加入天罡卫的门派弟子时一贯趾高气昂的模样只会让我觉得……好装又滑稽…… 忍不住当他们面笑起来了,他们不爽,可那又怎样? 我正靠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兰明交谈,没多久他便笑着将几袋沉甸甸的银锭拿了回来。 “师姐,我不买东西,我的也给你。” 他递给我两袋。 “那我也不要,我也给师姐!” 祁徵撅着嘴瞪了兰明一眼,将自己已经抓在手里的钱袋一下子递到我面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辜所思就别说了,他每次都把自己那份给我。 三双眼睛盯着我,我毫不犹豫的将他们的推回去。 “我不要我不要!你们自己拿着!” 我捂住耳朵就往前跑,也不管他们三个多无奈且习惯了的跟在我身后跑。 …… 祁徵一手抓几根糖葫芦蹦蹦跳跳不亦乐乎,一路上有上前搭讪的姑娘他神色淡淡直接拒绝,有前来问路的人他就像是没看见似的径直走过去。 我看着他长大的,平日和师兄弟们相处的很好啊……他可是师弟们最喜爱的师兄之一,为什么下山之后就变得如此冷淡了? “祁徵,”我叫住已经窜出去老远的他。 听到我声音他才停下脚步嚼着嘴里的糖葫芦望向我。 “怎么了师姐(嚼嚼嚼)。” 我走上前,将刚买的五彩风车别在他的腰带上。 不禁感叹,太可爱了啊我们祁徵。 “他们刚才在和你说话。” 我提醒道。 他低头手动转了转风车,“我知道啊。” “那为什么不理人家呢?” 我是真的想知道原因,而不是在责备他,放缓了语气生怕他难过,从小到他我都没有用生硬的语气对他说过一句话。 “对我而言,在那些人要将我当作食物追捕的那一天,山下的一切对我而言就再无关系。” “我不恨他们已经很不容易了……” “师姐,我实在没有办法面对让我感到恶心的人……” 我心中一怔,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我应当想到这一点的…… 这些年他一直都是乖巧懂事又活泼的孩子,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在我面前露出这样冷淡的神情,所以我有些担心他,却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就好了。” 我擦了下他额头因为蹦蹦跳跳而冒出的细汗。 第26章 追击 闻言,他终于笑开了,重重地点头。 “我知道啊师姐,师姐你总是会站在我这边的,我知道的。” “嗯,你说的没错。” 他又转过身往另一个糕点铺子走过去,光看背影都知道他高兴的不得了。 “这小孩儿,晚上吃这么多又得睡不着了。” 我无奈的摇摇头。 “你可以阻止他。” 辜所思在一旁建议。 “不了,他开心就好啦。” 我耸耸肩不打算制止,而是在他身后不远的茶店坐下等他玩好了我们再回客栈。 “师父很久没有回信了。” 我撑着脑袋喃喃道。 “灵疑君信中说这次比武大会场地已经修建完毕,不久之后就会正式公布召开日期,到时候各个门派都可以报名参加。” 我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润润嗓子,前些时候在塞北出任务,刚开始的时候不大适应这边干燥的气候,虽然清殊山地处偏西北,但因为常年灵气环绕,地理位置极佳,所以也没有那么大的风沙。 在那边待了一个多月,客栈老板每日都会叮嘱我们小心风沙,我们适应得很快,大家都很豪爽很快就打成一片,常常串门送一些家里做的吃的给我们,我们没什么可以送给他们的,离开之前便写了驱邪符纸给他们,愿他们能够幸福安康。 这次的任务地点是在江南的一座城,我在原本时空的时候居住的就是偏南方的城市,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经过了故乡了。 这边比故乡更要南方,雨水充沛,和西北的气候几乎相反,但都各有特色,我本身是很乐意四处游历看看大江南北的。 只是得知比武大会报名即将开始,我便要赶在报名结束之前赶回去,还要避开师父他们的视线,毕竟师父特地给我安排的南北东西两端跑的任务,就是为了不让我参加比武大会。 这些年我常常收到不知来处的信件,里面除了厚厚一沓银票之外再无其他,他不想让我知道,但我早就猜出来是师父了。 为此还和灵疑君确认了,师父将他所有的积蓄都分成很多份一点一点的交给我,一点都不给他自己留。 这些钱我一点都没动全部攒着的,到时候悄悄的放回去,再当面问师父为什么这些年都不和我回信,想想就干劲十足。 “若明日启程,最快五日能抵达清殊。” 辜所思思考了下说道。 “比武大会一旦有消息,我们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不必担心,我会陪着你的。” 他从身后拿出一盏弯月形的灯笼递到我面前,灯光闪烁,映到他的双眼中,就像是给他漆黑的眸子增添了几分色彩。 “什么时候买的?” 我有些惊喜,双手接过灯笼放在桌上观赏了一会儿,又把目光转移到他的双眼上。 “在你给祁徵买零食的时候。” 他对我扯扯嘴角笑道。 “你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自然是不会注意到我的。”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味呢?有些酸酸的味儿飘来了啊...... 我脸有些热,拎起灯笼就起身要往外走去,他便也跟在我身后看着我微微的笑着。 “我们很久都没有散步了。” 他说。 我一想,确实是这样,这几年我们一直不断的接任务完成任务,五湖四海各处奔波,任务一个接一个不间断,已经干到家喻户晓的程度了,唯独没有时间和大家一起像今天这般随意逛逛…… 辜所思的钱袋还是给了我,他每次都这样,自打我有回说了句我喜欢钱之后…… 我不要的话他就一直攒着下一回再一起给我,我看着这笔钱一天天的增长,除了给我买东西使用过之外,真的丝毫未动,若我再不接受,他能把这笔钱攒到天荒地老,便也不是很为难的收下了。 因为确实是让人目瞪口呆的金额,所以拿到手的时候有些惊讶但绝不会为难。 他的心意嘛,我当然收下了。 “感觉山下待久了,还是会很想回去的。” 山下的繁华毋庸置疑,也是很多人向往之处,我适应山下,却常常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更想念山上,平凡的热闹的每一天。 “我知道如今山上还有各大门派的情况可能都比较棘手,谁都帮不了谁。” “不让我们回去是为了保护我们,我都知道的……” 我转身看着辜所思,他也顿住脚步静静地听着我说话。 “可我是清殊弟子,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那黑气若不消灭个彻底,它就是个大隐患!” 我收紧了拳头,他上前一步抱住了我,下巴蹭了蹭我的头顶。 “嗯,我们一起。” “是啊师姐!我们一起!” “对!师姐千万不要丢下我们哦!” 兰明和祁徵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兰明还晃了晃手里刚买的卤味吃食,对我笑着。 我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好。” “师姐!我们要怎么悄悄回去呀?” “计划计划呗!” “师姐师姐!你看我给你买的木雕!” 我接过祁徵递来的手掌大小的桂花木雕,做工精细,细细感受还能闻到桂花的清香。 “听师姐说以前种过月桂树,虽然我没有印象,但看到这个就想到师姐了。” 他献宝似的眼神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超级超级喜欢呐!” 我将木雕收进包里,空出双手来揉他软乎乎的脸蛋。 “我们祁徵怎么这么可爱呀!” 他“咯咯”直笑,对我们之间的互动早已习惯入场。 “你小子,师兄没有?” 兰明玩笑道。 祁徵瞥了眼他,“嘿嘿”一笑。 “有啊,糖葫芦,但等你来的时候糖化了,我怕浪费,给吃了。” 兰明抿了抿嘴有些无语,却也由着他,没有生气。 “给辜所思他也不会吃的,我就没怎么见过他吃东西。” “你看他连钱袋都给师姐了,他能有什么想法?” 他无奈的耸耸肩。 “行行行,你有道理。” 兰明和我对视一眼无奈的笑着。 “走咯回去收拾行李!终于能回家了!” 祁徵在前面一蹦一跳的高兴极了,下山这么久他这是第一次这么开心。 “师姐,我们要不乔装一番?” “让师伯他们大吃一惊哈哈哈哈哈!” “好啊。” “那我可要好好筹备一番……” …… 在我们返程的第二天,比武大会报名开始,为期三日,若我们赶得快的话,刚好在报名结束那天赶回去清殊。 一路上遇到不少前往清殊山报名的各个门派弟子,大家对自己都很有信心,意气风发的互相打气,看起来都是选拔出来的佼佼者。 为了不让人在路上认出来以前将消息传回去,我们换了身朴素的衣服隐藏在人群之中,带上了夜市买的面具看起来有些诙谐不靠谱,也没什么人上来搭话,也挺好的。 第四日,夜。 下起了大雨,我们在一间酒楼暂时避雨,同时还有不少客人是进来躲雨的,神色各异的,身份各异的,如今都被淋湿成了落汤鸡。 我们掸了掸身上的水珠,暗处施了术法去除水汽,只当自己是来吃酒的。 “几位客官需要什么?” 店伙计拿着菜谱就小跑过来,他满头大汗看起来忙得很。 我看了眼兰明,他会意,与店伙计说了几句给了锭银子,且告知他我们不想被人打扰。 伙计明白言下之意,收下银子笑开了花,将手巾搭在肩上小跑出去轻关上门。 “这场雨来的很急。” 兰明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包厢里面的窗户并未来得及关上,导致雨水洒了进来一地都是。 “天象没有显示今日有雨,反而道出是艳阳天不会下雨。” 辜所思走到窗边不顾被雨水淋湿抬头看向夜空。 “黑压压的一片,方才还升起了月亮呢。” 祁徵捧着脸苦恼着。 我翘起二郎腿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雨夜,忽然笑了起来,耸耸肩。 “那就是有东西要处理咯。” 紧紧盯着远处某一个点,抬手一个剑诀使出。 “铛——”一声。 一支沾染邪祟之气的暗箭被斩断掉落在地化为飞灰。 辜所思眼疾手快一个追踪术飞出,他看了我一眼。 “比武大会报名就要截止了。” 我将桌上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丢下一锭银子。 “放心,一定能赶上。” “楼下估计被袭击了,你们去处理一下,还有附近街道也是。” “它们在这迟早是个祸患,我去去就来,你们别走远,等我!” 一手搭在窗沿翻身而下,四灵之力御风而行,疾风之力避雨而行,很快就在某处房顶看到正在逃窜的妖邪。 “这是城里!你在此动武会影响到他们凡人!” “你敢动我,我让他们陪葬!” 那化形的妖握着手中兵器威胁我。 我被他逗笑,没忍住笑出声。 “那又怎样?” “锁灵缚,起!” 他使出全力拼死抵抗,就在要魂飞魄散之际,周身却不断冒出黑气,那黑气就像是给了他一道护盾叫他和我对抗。 “又是你……” 他大笑的猖狂,指着我上气不接下气。 “早就听闻你们修行者心怀大义,什么济世救人……如今看来,你可不是如此啊!” “连一城人的性命都不顾,你比我们妖更可怕……” 我冷笑一声,双手飞速结印,指天喊道。 “雷霆召来——” 天雷降下,比这疾风骤雨还要猛烈,他四处逃窜却也无路可走,黑气被击散脱离他的身体,他被天雷一击毙命化为灰烬。 雷并没有立马散去,我站在这雷雨中央忽然笑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在妖祟被击杀的位置旁坐下。 “旁人或许是心怀大义,济世救人。” “我可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些话。” “听说过吗?有一个修行者心狠手辣,追捕的妖邪从来没有活着逃出去的。” “那天罡卫见了都得绕着走,生怕一个不开心将他们也顺手除了。” “那个修行者,就是我啊!” 在这比暴风雨更猛烈的雷电之中我笑弯了腰,缓缓起身环顾如同白昼的四周,伸手结印。 “锁灵缚,诛杀——” 以我为中心点,阵法迅速向外延伸,金色咒文如同波光流动在整座城各个角落,伴随着雷电之力,顷刻间逃走的妖祟被全数诛杀,灰都不留。 “你们伤害了这里的百姓,炼化了他们的精气,那时候,你们就得想到后果的。” 雷霆之力是四武神之一白虎神君所最具有代表性的力量,可诛杀一切邪祟魔气。 我第一次接触到的时候就感受到了那股源源不断的力量,若非必要,我其实并不常用,因为说到底我不是神君本神,我无法掌控雷电的破坏性。 我目前能做到的最大程度就是控制范围,它的爆发力实在太强,那次击杀妖祟追到一座荒山,眼见那妖就要逃走,一道雷直接将一座山给劈成两半,对此我的修为也消耗了不少,即便如此,我所见的还只是皮毛而已。 我也不想让师弟们看到我这一面,总觉得作为师姐应当是善解人意,温文尔雅的。 我这副样子他们看到可能会被吓到? 我不知道。 …… 没走几步就见到辜所思出现在房顶的另一端,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我走过去。 我说不惊讶是假的,每次我们单独出任务的时候都是一人一路,我要他们留在原地便就留下,哪里会一个转身就见到的程度。 “辜……辜所思?” 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看着地面满目疮痍,我有些局促,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第27章 伪装身份 “都处理妥当了,若是饿了我们边吃些东西,稍后再赶路。” 他见我不动,便撑起伞往我这里走来,他走得很快,没有给我后退的余地,将伞全部撑在我的头顶。 抓住我的手腕,施展咒术将我周身水汽去除,冰冷的触感然后我回过神。 “你怎么来了?” 我挣了几下没挣开便也就作罢,抬眼看向他,问道。 “这次雷霆之力范围太大,你的修为会大量消耗,我不放心。” 雨点砸在他的身上,发丝耷拉在额前,水珠顺着脸颊流下去,漆黑无神的眼睛在这不见光亮的黑夜中根本捉摸不透。 他的字字句句在努力传达自己所难以感受到的情绪。 “你就一直在外面守着?” 我惊叹他能抵御雷霆之力,也庆幸没有伤到他。 “嗯。” “处理完你说的,我就来了。” “我知道你的力量绝对能解决问题,可又忍不住担心你。” “抱歉。”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之后,我更加局促。 “那刚刚……你都看到了?都听到了?” “你想让我如何回答?” 他反问我。 “如实。” 我道。 “嗯。” 他再次点头。 “那……你有何想法?” 忽然开始莫名紧张起来了,手心微微冒汗。 他只是牵着我的手,张口。 “我在想雨下的太大了,把你淋湿了会不舒服,虽然不会沾染风寒,但总归是你不喜欢的黏糊潮湿。” 我眼眶有些湿润,这是我曾经所想要的反应和回答吗? 我不知道,但现在是了,他不在乎我究竟是怎样的人,他只是觉得风雨将我淋湿会让我不舒服,他只是在担心我。 我想抱住他,但他不让。 “我浑身湿透了,会把你也沾湿的。” 我摇摇头,一把扑进他的怀抱里,果然湿透了,还十分冰凉,但我喜欢这样抱着他。 他有些无奈,但也没再推开我任由我抱着,将伞稳了稳。 “师兄,我们要不要和师姐说……我们来了?” ……等等,这是…… “祁徵?!” 我猛地惊起,看向不远的屋檐上站着的两人。 那两人看到我发现他们,双眼顿时放光似的朝我们走来,祁徵更是迫不及待的跑过来。 “师姐!二师兄他不让我叫你!” 还一脸委屈的告状。 “你这小孩好不懂……” “不懂什么?你才不懂!我可是师姐最喜欢的师弟!” 兰明扶额无奈,祁徵嘻嘻哈哈的笑着就要上前。 我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额头上。 “等会儿……” 他一脸茫然,不懂我为什么不回应他的拥抱。 “你俩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看看兰明又看看祁徵。 他俩显然没有辜所思这么泰然自若,俩人一个双眼放光一个耳根发红,互相都不打算解释。 “那邪祟逃走之后城里的情况很快就稳定下来。” “我们处理完城里的妖祟之后便赶来了……” 兰明解释道。 那就是说我和辜所思刚才的对话,甚至之前发生的那些,他们都听到了? 我没有问,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 转身看着天空中漂浮的游丝魂魄,轻叹一声,抬手结印,口中念诀,渡化游魂。 兰明他们也很是默契的念了起来。 四周显出淡淡的金光,游魂也被亮光指引了道路,飘向远方直到消失在了天际。 结印完毕,顺利将游魂引路,之后的,我们便无法再插手了。 我收回手,“走吧,继续赶路。” “师姐!” 刚走几步,兰明就叫住我。 我有些不解,回头看他。 见他依旧是带着那浅浅的微笑,他看着我。 “师姐,我们一起走。” “师姐!!” 祁徵乐呵呵的蹭过来,被辜所思拦住,委屈巴巴的撅着嘴看着我。 辜所思则是转过身,听起来很平静的说。 “雨大,水花飞溅,不要凑得太近。” 祁徵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疾步而打湿了的衣摆,抿抿嘴。 “哦……” 第五日我们终于在天黑前抵达目的地,清殊山脉清殊山山门前。 “怎么还有天罡卫的人?” 祁徵看着身后看不到尽头的队伍,大多都是身穿门派衣袍的,一眼看出谁与谁同行。 天罡卫行事高调,人群之中他们往那一站想不看到他们都难。 按照等级划分的衣物上都有金线刺绣的精致花纹,发冠上镶嵌着亮到晃眼睛的宝石,刀柄也是金灿灿的。 他们不管个儿高个儿低,主打的就是一个仰头看人鼻孔朝天,有的还现场给各个参赛的门派排名调侃,被其他参赛人提醒了注意分寸,还说人家多管闲事贬低他们的门派。 啧……嚣张到这份上了,天罡卫的那几位元老们知道吗? 也是,如今天罡卫已经自成一派了,就算是元老出面,这几个人也未必认吧…… “清殊很久不对外开放了,这次很多人都是闻名而来,还有就是想来试试自己水平的。” 在正式比赛之前,我们需要隐藏身份,不能让那黑气一派的人知道我们已经赶回清殊,它们派人半路阻拦我们,意图已经很明显了,那就让他们以为我们没有回来,我倒是要看看,它们要做什么…… 透过面具传来的声音闷闷的,我压低声音解释道。 他明白的点点头。 “师姐,你担心师伯生气吗?” 他一直揪着我衣袖一角,就像是小孩在人多的地方怕自己走丢了似的,可爱的很。 “师父不会生我的气的,放心吧。” 摸摸他的脑袋。 师父从来没有跟我生过气,他明白我所想的一切,也都理解和支持。 他说,我开心就好。 他说,师父永远在身后保护我。 但是我修行了这些年,为的就是能保护我在乎的人,所以这次我不能退,就算黑气凶险,我也不让步。 “道友,你们师出何处啊?从未听说哪个门派弟子需要面具掩面呐……” 在辜所思身后的一个人装作不经意间瞄了我们好几眼,就知道他忍不住好奇。 但他问的是辜所思,自然得不到想要的回复。 辜所思向来不喜欢别人碰他,我们几个他是习惯了这些年勾肩搭背,但陌生人…… 只见他用另一只手挥开那人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面具之下有些沉闷的声音传来。 “你很聒噪。” 那人讪讪的收回手,打着哈哈也不觉得尴尬,回头继续和他同门讨论别人都八卦去了。 “师姐,他们这半柱香的功夫已经将几大门派的谣造了个遍了。” 兰明回过头对我说道,看他的神色大抵对那人很是瞧不上,但依旧保持着微笑。 “造呗,只要不乱说咱们山上的事儿,随他去,自有人制裁他们。” 我可不爱凑这热闹,也没那么乐于行侠仗义,毕竟吃力不讨好的事我是不会做的,帮别人声张正义别人未必领情,万一他俩日后哥俩好的,今日之事倒是成了我的不是了…… “嗯,兰明明白。” 他同意我的观点,瞥了眼那几人没说什么,转过身继续排队。 终于夜幕降临前,我们来到了山门前的报名处。 “道友留步,请出示通行名牌。” 一名师弟在门口搭了张桌子坐那儿签到,另一位负责检查名牌,另外有六位一边站三个防止突发事件。 “还请取下面具。” 他看到我们那搞笑的面具愣了一愣,职业素养还是到位的,硬是没笑。 我心想反正都到这儿了,就算发现我们了也没法赶我们走。 微微掀开面具,对他眨眨眼。 “名牌也没给我们呐。” 他大吃一惊,双眼瞪得像铜铃。 “师……师……” 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立马会意,签到的那位师弟不解的抬头,我立马重新戴上面具。 “师什么?” 检查的师弟摆了摆手,“是如此的,无妨无妨。” “啊?” 签到的师弟一脸懵。 “这几位是我的师弟们……” 刚要胡诌几个名字出来就听到后面队伍吵了起来,果不其然是那个造谣的一伙人被天罡卫听到找了麻烦,他们的争执打断了我们的对话,我和检查师弟对视一眼,他示意我们快上山。 “多谢。” 我对他点点头便招呼他们几个上山。 经过他面前时,他对我伸出手,手里攥着一个布袋,那是某年端午,师父从山下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物件,我们选了很久送给大家的礼物。 那时我记得自己拿了一个青色的荷包,当时自己正在练风术,心里天天在想咒术,便在这荷包上学着绣了风纹,本来想每一个都绣上图案,但我这个技术确实还是比较生疏的。 所以这一个也是那时的荷包里唯一一个绣了花纹的。 每个荷包都放上了安神草药,师父加持之后交给了师弟们。 “你们的名牌我有好好保管。” 他小声在我经过的时候说道。 我从荷包里拿出四块名牌,又将荷包递还给他。 “手艺不精,难为你带在身上了……” 他从我手中拿过荷包,笑道。 “这是我最喜欢的礼物了。” 我嘱咐他们一定要小心之后便不再逗留,趁天黑之时往山上赶去。 外来弟子被安排在了另一座山上暂住,这座山本就是会客时用的,名为苍由峰,我们没有带什么行李,又是最晚才来报到的,自然不会有挑宿舍这一个环节,本来就是自己家,住哪间房不都一样。 我们放下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与其他参赛者一样,先前往赛前修整这几天的活动区域转一转熟悉熟悉。 苍由峰距离几座主峰还是有挺长一段距离的,唯一通往主峰的路也只有一条长长的木质吊桥。 我们一般在山内修行,很少来这边,外来客人几乎不会进入主峰,这座吊桥大抵是许久没人使用过,导致踩上去的时候左右剧烈摇晃,还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 我当即收回迈出去的那只脚,看着身边参赛者对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念着口诀抬脚飞走。 “果然是小门小派来的。” 身后传来一句冷嘲热讽,又一阵哄笑。 我不打算反驳他们,本就不想让他们这么快就认出我们,不然天天还戴着这滑稽又闷热的面具干什么? 他们一行人金灿灿的装扮从我身边走过上下打量我们,为首的那个首先跳了过去,后面的人也陆续使用各自的方式过桥。 “要不要和我的奴仆比一比,谁过得快?” 说话的正是那个刚才嘲讽的人,是个女子,身穿天罡卫的服装跨出一步有意无意的拦住我们的去路。 她身后的几人并不是天罡卫的人,看起来像是其他门派的弟子,但她说是奴仆? “我记得清殊山禁止携带奴仆吧。” “未带有入山许可的不相关人士也禁止入内。” 虽然我在假扮其他门派的人,但见到如此不尊重清殊的人还是不悦的。 说到底,即便背后依靠天罡卫,又或者是什么所谓大门大派,在清殊山面前也只是普天之下众多修行者之一,众生平等,不分高低。 可若要真有人眼里只局限于比个高低贵贱,那清殊山从来都是高于他们的。 可她却无视了我的提醒,冷哼一声。 “他们可是我爹选出来与我一同参赛的!怎么就无关了?” “我爹可是天罡卫创始人的关门弟子的首席大弟子!” ......那按照辈分的话......你爹要称我们一声师叔师伯啊...... 我可不认啊! “没有入山许可又怎样?” 她瞥了我们一眼,指了指那几个随从。 “自己想办法过去。” “清殊山可是众山之首,怎么什么人都能进?” 说完她就向对面飘了过去。 我一手按住早就要爆发的祁徵,一手握住要出杀招的辜所思的手。 “各位先请。” 兰明上前做出请的手势,那几个不知是什么门派的弟子抬起脑袋装模作样的架势倒是同他家小姐学了个八分像。 “切!” 几个仆从不屑的哼了声,扶着吊桥的木桩使出武器乘之而行。 看得出他们乘物飞行还是有些生疏的,特别是在清殊这第一高山面前。 他们摇摇晃晃的模样逗笑了祁徵,他拍了拍兰明的肩膀喊他看过去。 “走啦!” 摸了摸他的脑袋提醒道。 “来啦!” 他也不再将目光放在那几个人身上,扶正面具便跟了上来。 不是我们不用术法,来参赛的人都是各自门派的翘楚,多少在这些年与清殊弟子有接触,每个门派的招式不同,我们一使用术法他们必然能察觉到。 谨慎为妙啊,谨慎为妙...... 站在吊桥中央俯瞰下去,云雾缭绕的像是给山体盖上一层薄纱,若隐若现的路我不由得小心了起来。 早知道与修建组的师弟们商量修缮一下这吊桥了...... 第28章 受委屈?那是不可能的! 晚风将薄雾吹散露出天边斜挂着的一轮弯月,我们装作胆战心惊的模样终于走到了我们这次赛前练习的场地——云华峰。 脚步刚落地,就听到不远处的广场上钟楼响起了子夜钟声。 那座钟楼是我们儿时同大家一起一点点修建起来的,注入了师父的法力,每到一个时间节点便会自动撞击响起来,至于具体什么时间点,我也不知道,师父搞得高深莫测的也不与我说。 如今我们前脚刚到,后脚钟楼的钟就开始响了起来,十二下不多不少。 四下除了我们四人之外再无他人,那就是...... 我恍然的笑了。 “师父,你这是在逗小孩儿呢......” 无奈的摇摇头。 我就说这一路畅通无阻,也并没有同门在山中走动巡视,原来是师父早就知道我会回来,我就知道师父是懂我的,我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了。 “回家啦!” 我伸了个懒腰,这几日没日没夜的奔波,中途还处理了几件突发邪祟袭击城镇事件,本来还没觉得多累...... 但回到这里的时候身心忽然放松了下来,疲惫感与归属感一下涌了上来。 也不知道师父现在在做什么...... 不自觉的看向东临峰的方向,只看到远远的黑夜之中被云海结界笼罩的一座山峰罢了。 次日清晨。 门外早早的就开始喧闹起来,我成功的被吵醒。 头发凌乱的坐在床榻上披着厚实的棉被晕晕乎乎。 估摸着从云华峰回来到现在,我大概就睡了两个小时,脑袋有些发昏。 还有......清殊山何时有过这么吵闹的时候? 规矩呢?门规都给忘了? 我套上外衣就准备出门看看究竟是怎么个事儿,目光瞥到放在枕边的滑稽面具,这才醒过神来。 哦......一觉醒来竟忘记今夕是何年了...... 戴上面具检查好装束,一手抄起脸盆漱口杯等洗漱用品,推门便走了出去。 寒冬的冷气扑面而来,门外的喧闹声一下放大,面具之下的我眯着眼睛迎接这份新奇的环境。 “呦,巧了!” 迎面碰到同样抱着脸盆的祁徵,从步伐之中我看出了他也没睡好,若不是面具挡住他的脸,此时一定是噘着嘴委屈巴巴的望着我。 “小朋友早上好啊!” 我隔着面具摸了摸他的脸蛋。 他耷拉着肩膀,“师姐,我困......”‘ 我很是无奈,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 “师姐也困......” 身后传来无论何时都精神十足的声音。 “早啊师姐!” “早啊师弟!” 我回头,看到兰明和辜所思一左一右走向我们。 这两位倒是挺有精神,但起这么早多半也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 “齐了,走吧,洗漱完去训练场。” “嗯。” “好嘞!” “师姐......果然我还是接受不了山下的人......” ...... 一切准备好,我们再一次走过吊桥来到云华峰,这边被临时划分为参赛者训练场,数以百计的结界墙形成一个又一个独立的训练场地,屏蔽了外界场景和噪音。 我们来的算早,训练场有很多都是空着的,打算找个偏僻点儿的地方练练,刚迈出几步,面前就出现一道黑影挡住去路,气息不大友好啊...... 我周身气场一凝条件反射差点出手,辜所思一手拦在我身前随时准备出手。 “几位这是何意?” 我自装作不解的笑着问道。 这几个人我都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既然是陌生人,为什么要拦住我的去路? 往一旁看去,哦......这不是昨儿那天罡卫的姑娘吗? 她抱着双臂对我们挑衅般的笑着,身边还站着这次带领天罡卫参赛的天罡卫甲一卫队长,罗霜啼。 这三年我多少和他打过几次照面,好大喜功之人,他与他的同门甲字部的弟子常因为功劳而起争执,不过他的实力倒是不容小觑。 天罡卫甲字部只有在处理大妖悬赏的时候才会出动,如今比武大会竟然让甲一卫派出五人参赛,是太重视这次比武,还是...... 从他们腰间令牌收回目光,透过面具留出的两个孔看向拦路的几人。 这几人看起来嘚瑟的很明显,带头的上前一步猛的撞向我的肩膀,我往一边侧身,他颠了个踉跄,周围后来的参赛者都不经意的围观过来,他窘迫至极。 “噗……” 祁徵忍不住笑了起来,被那人狠狠瞪了一眼。 我上前挡住他的视线,问道。 “不知这位道友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啊?” 我当然知道他故意不让我们进训练场,但我就是要问他,看他如何说,这决定我日后如何处置他。 他直起身活动了下脖子,往后指了指。 “这儿,我们选了,你们滚远点!” 这样啊…… “这是我们先到的!” 祁徵攥紧了拳头被兰明紧紧拉住。 那人嗔笑一声,不屑道。 “那又怎样?不服气那你就打我啊!” 他双手一摆十分嚣张的样子可真让人想揍他啊…… “师姐,那里还有空位……” 兰明无奈道,伪装自己也是一门学问,首先就是要能忍,在清殊山挑事,这人被卖了都不知道…… 私斗可是要被赶下山的啊…… 我不予理睬他,也算是变相的帮了他一次。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没想到又有一个人跑上前拦住我们。 那人在我们身后说道,“那里啊?我们也选了!” “哦!还有那里!那里!你所看见的,都是我们选了的!” “哈哈哈哈哈哈!” 他身边的小弟都笑了起来,天罡卫在一边静观其变并不出声。 寒风呼啸,冷冽的像是刀子划过皮肤一般。 我也笑了起来,“那敢问阁下,哪里还没有被你们选过呢?” 他好像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忽然龇牙笑道。 “你们来的真不是时候,这里没有空位了。” 我故作叹息道,“啊……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师姐,既然如此,我们便去问问清殊山道友还有没有能让我们容身的训练之地如何?” “正好,我也熟悉熟悉这天下第一山。” 我和兰明一唱一和准备往回走,刚走几步就感到身后一阵寒意,转身之时只见辜所思挡在了我的身后。 树叶纷飞犹如利刃在空中盘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往后倒下的他接在了怀中。 “谁让你们走了?” 那人见我们没有还手,原本有些惊恐的眼神又恢复了气焰嚣张,不依不饶的以为自己无人敢忤逆。 “你们太过分了!” 祁徵挣开兰明的手,抡起胳膊就要给他们上拳头,这一拳下去,他们不死也得半瘫,此时天罡卫才上前阻拦。 “清殊山门不可私斗!” “这话说的好像你是清殊弟子似的!” “清殊不收你,你倒好跑这儿来过瘾了!” “就你这歪屁股拉架膈应谁啊!” 祁徵平日乖巧的很,但实则出手拳拳到肉,怼人也完全不在话下,不让动武,那嘴上功夫可不能败了下风! 兰明很是欣慰的看着他就差拍手叫好了。 “你!”罗寒啼本想装一番拉架的老好人,这下被怼到心里去了,攥紧了腰间刀柄半晌说不出话。 “放肆!”那大小姐有些愠怒,瞪了我们一眼。 “天罡卫甲一部队长在此,尔等也敢造次?” “在下愚笨,只知道天罡卫是悬赏猎妖之地,与在座各位一样并无权左右指使他人,阁下的造次恕在下不大明白。” 兰明不紧不慢的走到前方,在距离她抬起的指尖只有几寸的时候,她的眼神开始慌乱后退,被罗寒啼一把撑住后背。 兰明还在逼近,看得出来一向温和的他很生气。 天罡卫这一系列操作着实有些想要反客为主的苗头,很是嚣张。 “阁下请为在下解惑。” 兰明缓缓说道。 “我……”她没想到兰明性格如此刚硬,心里也开始没底,回头看了眼依旧淡定的罗寒啼,得到一些不知哪里来的底气之后对他喊道。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和天罡卫叫嚣!滚开啊!” 只见她就要拔刀,被罗寒啼眼疾手快按了下去。 兰明暗暗的笑了一声,我心道,来了…… “清殊境地,不得喧哗。” 空中传来平静又有力量的声音。 所有看热闹的参赛者都瞬间严肃紧张了起来,对那个方向齐齐行了拱手礼,包括罗寒啼在内。 “季仪,注意礼节。” 见那女子还在愠怒的状态中,罗寒啼出声提醒道,这声音小得和方才那吼叫成了鲜明对比。 季仪回过神赶紧行了礼。 兰明方才被我一把拉到身后和祁徵排排站,此时正双手交叠在身前乖巧状。 “无须多礼。” 他们也回了一礼。 “各位此番都是为了比武大会从天南地北而来,但既进入清殊,便还请各位谨记且遵守清殊门规,若有违背者,清殊当一视同仁。” 说这话的人正是百木长老的首席大弟子,木暄,他总是一副温温吞吞的模样,但一眼看去就知道他最靠谱。 小时候我常拉着他去百木长老的药山挖红薯,他心惊胆战的蹲在我身边对我进行一系列的说教,然后接过我手里热腾腾的红薯啃了口,被烫到还憋的不喊出来,脸通红的样子让我记忆犹新。 “话至如此,各位道友若自觉无法遵守,现在便可自行下山,取消参赛资格。” 他的声音由远至近,从虚空变得真实起来。 好吧就在我背后…… 提醒了一番众人之后,他走了过来,好奇我们为什么要背对着他们,并不是奇怪我们为什么对他的行礼毫无反应。 看到靠在我肩上戴着面具的辜所思,上前拱手行礼,又问道。 “道友这是受伤了?” 他这句话的重音在受伤的伤字,不愧是他,只一眼就看出辜所思是装作被利刃伤到倒下的。 演这一出就是为了让清殊山亲自出面,解决这颇为混乱的局面,而这些刚刚还在叫嚣的人,如今却被浇灭了气焰,大气不敢出一声。 闻言,辜所思依依不舍的起身还帮我理了理衣襟。 大家都是朝夕相处的同门,一出声音必然会认出来我们的身份,想到这点的我们几人愣是一句话不说,点头摇头的当作是回答了。 “训练场地是临时划分的,若有不足各位可以提出来,不过目前来看,场地数量是绰绰有余的,各位不必担心无处训练。” 说到这里,木暄瞥了眼一边发作不得的天罡卫几人。 “若无他事,我们便先行告辞了。” 正要离开,罗寒啼却叫住了他。 “道友留步,我有一困惑,可否请道友解惑?” 他这拿鼻孔看人的模样可不像是有困惑的样子啊…… 我透过面具摸索着下巴,倒要瞧瞧他到底要说什么。 木暄转身颔首,“请说。” 罗寒啼上前几步,挡在我们面前,离木暄近了些。 “此次大会天南地北无论什么门派都有派人参与,”说罢还瞥了我们一眼,冷笑一声,又继续说道。 “如今大会就要开始,清殊山为何迟迟不见参赛人?” “听闻当初清殊定下的参赛者其中有大师姐闵望舒,我倒是见识过她的术法之狠戾,是个狠角色……” 木暄当即打断他的话,有些不耐的皱起眉头。 “我清殊大师姐,而非你天罡卫师姐,还望你休要胡言。” “至于评判我师姐等术法如何一事,待我见到师姐时会如实传达。” “我本人对你的回答是,我清殊如何,我大师姐如何,轮不到任何人评头论足。” 木暄的眼神一下冷了下来,“各位还有其他困惑吗?” “看来没有,那么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 第29章 训练场 直到云海之中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周围人才敢小声说起话。 “天罡卫平日耀武扬威的,见了清殊道友还不是得客客气气的,你看其他人,大气儿都不敢出。” “听说清殊山大师姐只斩妖,不捉妖,路过的道友都不敢凑热闹……” “为何?” “还不是生怕她一个不开心顺手把他也给解决了……” “那可是雷法,四灵之力斩杀一切邪祟的雷法!谁不害怕啊……” “那为什么不见她来参赛?” “你可闭嘴吧,没看到木暄刚才维护闵望舒都冷脸了吗?不该问的别问!” …… 我们四个在这些人的交谈声中走过,并无在意他们说了什么,径直走进训练场的结界之中。 “前几日出发前我和灵疑君去信,说我们将继续南下,一时到不了落脚点,无法回信与他。” 从一旁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弓箭拿在手中比划。 本来在桌上写写画画的祁徵来了兴趣,将手里的符纸夹在画册子中,拿起一包蜜饯起身走来。 他往嘴里丢了一颗蜜饯,又问我们吃不吃,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他又往嘴里扔了一颗,腮帮子鼓鼓的和小仓鼠似的。 “我们要拿第一。” 站定,搭箭,拉弦。 “师姐,你不是从来都不喜欢比赛的嘛?” 祁徵走到我身边顺着箭头一点点望向我, “因为只有拿了第一,才能将所有参赛者推出比赛场地,这样的话即使黑气来袭,他们也有机会逃走,减少伤亡。” 兰明在一旁描画着许久不用的符纸,笔走龙蛇苍劲有力,末了,他放下蘸着朱砂的笔,抬头看向我,笑道。 “我理解的对吗?师姐。” 松开拉紧的弦,箭身飞出,我吐了口气,看着祁徵跑去看靶子的背影。 “嗯。” 不愧是我二师弟,我所想他几乎都能立即理解到。 “此次举办比武大会非清殊山本意,那些个门派掌门都来观赛,包括此前一直催促日程的天罡卫那几个老东西……” 搭箭,拉弦。 “师父本打算永久关闭作为大赛赛场起点与终点的玄妙林,奈何其他几位参与修建的前辈反对,这才邀请灵疑君加入修建最后一道关卡,也就是此次大赛的终点。” 松开弦,箭身飞出,继续搭箭。 “所以我们得瞒着他们来,我得拿这个第一,我必须拿这个第一。” 射击,随着箭身飞出,我也放下了弓。 “师姐!都是正中靶心!你好厉害啊!” 远处那个小点便是祁徵了,他高高的挥舞着双手一蹦一跳的跑过来。 “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我希望你们能带着祁徵安全离开。” 我压低声音说道,确保远处的祁徵不会听到。 我不知道黑气之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它的能力是多少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我只能努力提升自己,但说实话我依旧没有太大的把握。 如果我直接说要他们打不过就跑,他们一定不同意,但如果是带着祁徵走,或许行得通。 兰明一下子起身微微皱眉想说什么。 “我在,你不会有事。” 一直像是在发呆的辜所思忽然看向我说道。 不仅仅是我,如今我希望大家都能相安无事,我想保护这些人,这些陪伴我长大,无条件对我好的人。 “祁徵若知道你要丢下他,定会生你气。” 兰明欲言又止,把原本要说的咽下去又说出这一句。 “生什么气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祁徵脸颊被风吹的红扑扑的,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着看看我又看看兰明和辜所思。 我把弓箭交到他手上,将他有些许凌乱的头发理了理,双手握住他的肩膀将他转到面朝木靶的方向,指着那远处几乎看不见的靶心。 “今日训练结束前若中十次靶心,我满足你一个愿望。” 他吸溜了一下鼻子,绽开笑颜,“师姐说话算数哦!” “我可没有骗过你。” 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 “再半个时辰我们就离开了,晚上还有事儿呢,得好好准备。” 他一下子就精神了,势在必得的学着我方才的模样拉弓射箭,认真可爱的很。 我拉着辜所思和兰明往一旁走。 “走吧,咱们也练一练,认真对待赛事哦!” 兰明眉头一直没舒展开,自从听了我刚才的话之后他就再没笑过,他一方面心里认为要听我的决定,他从没有反对我的一切抉择,保护师弟这一点也是我们默认的,不止我们,还有清殊其他同门,都是如此的。 一方面身为师弟之中最懂我的人,这些年我们已经成为了知己,他知道我的决心,他想和我并肩作战。 于是他陷入了矛盾之中。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他毫无防备被拍的往前一踉跄,反应过来之后无奈的望着我摇摇头。 “师姐……” 我忍不住笑着对他摆摆手,“还发呆呢!” 这时辜所思会意,已经拿起了一把木剑刺向他,他立马进入状态侧身躲过开始回击。 想不通那就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通过切磋好好发泄一下情绪吧,二师弟。 夜。 月朗风清,今夜恰好没有寒风呼啸,也没有大雪纷飞,在外许久都没有这么身心舒畅过了。 “师姐,再发呆就被发现了。” 兰明手里提着几坛酒,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压低声音提醒道。 我将树下的土埋回去,起身拍了拍手里的土,辜所思握住我的手用衣袖擦试了一番,再拎起我脚边的四坛酒,另一只手伸过来。 “走吧。” 我两手空空,又没什么再需要带上的了,无奈的耸耸肩,牵上他的手晃了晃。 “走吧。” “师姐!我也要牵……” 祁徵费劲想将右手的酒一并放在左手上拎着,摇摇晃晃往回走,被兰明一个箭步拦住,眼神对弈,兰明胜。 “真是的……就知道瞪我……” “走啦!” 他瘪瘪嘴,一跺脚便飞过吊桥,小小的黑影穿梭在群山之中。 “怎么了这是?” 我从来没见过祁徵这样生过气,平时他都是可可爱爱的黏着我。 见此我和二人对视一眼,抬脚跟了上去。 无尽峰,书院屋顶。 “不等我们自己先喝起来了?” 兰明晃着手里的酒坛走到正在毫无感情的往嘴里倒酒的祁徵身边。 我没见过祁徵饮酒,说实话我们几个平日也不饮酒,清殊倒是没有明令禁止饮酒,只是我们一直有要务在身,见识过其他捉妖人饮酒误事,这几年间更是没沾过酒。 只是今日回清殊,触景生情,有些情绪在平时实在不好发泄出来,特别是我和兰明这样的身份,在师弟们面前是要有一定的气场的,一些情绪只能压着。 想到不日便要参加比武大会,不知会发生什么,就想和他们一起回来这里,我们从小长大的地方,回到小时候的我们。 “师姐,我们之中你和谁最早认识啊?” 祁徵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向我。 我看了眼辜所思,拿起一坛酒喝了口,又笑道。 “辜所思呀,你不是知道嘛?” 他“哦”了一声,又问。 “那我和兰明师兄呢?” 他的眼睛水汪汪的,好奇的一眨一眨望着我。 “兰明。” 听到我的回答之后,他思考了一下,举起食指摇了摇。 “可是师姐,那些年我从未见你与兰明师兄有过交集,”顿了顿,强调道,“一点儿也没有。” 他又往嘴里倒酒,“不要骗我哦师姐……” “我可是从很小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你了!” 看出来他脸颊红红的有些微醺的状态,但思路还是很清晰的嘛…… 我试图拿走他手里那坛几乎见了底的酒,被他一个侧身躲了过去,还对我吐了吐舌头。 兰明和辜所思放置好酒坛和吃食之后看到这边的动静便走了过来。 他坐在兰明的另一边,身子往前倾看了看我,又对兰明笑道。 “我也是很小的时候就和师姐认识了。” “别忘了,师姐的第一个师弟就是我。” 说完他开了一坛酒,将酒倒入备好的壶里,再从壶里倒入杯子里一饮而下。 祁徵一坛酒喝完,歪倒靠在我的肩膀上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只手紧紧的挽住我的胳膊,我有几次想起身拿酒他都愣是不撒手,我又不跑…… 无奈,接过辜所思手里的酒杯一口一口的喝着。 “时间过得真快啊……” 兰明怅然道,也很欣慰。 “祁徵都长这么大了……” 他抿抿嘴唇,还是忍不住摸了一下祁徵的脑袋。 “是啊,他可是师弟们最受欢迎的师兄呢!” 我捏了捏他暖乎乎的脸蛋。 我知道祁徵并不向往山下的生活甚至一切,他这几年愿意下山捉妖也是因为和我们在一起。 相比山下,他更愿意待在清殊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要是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兰明抬头看着夜空,轻轻吐出的冷气消散在空中。 我心里一紧,想到什么,转头望向他。 “兰明。” “嗯?” 他偏过头看着我。 “你一定要好好修行,即使到我师父那样的程度也不要停止。” 我说出一直以来都想说出的话。 “你们一定一定要好好修行。” “到那个时候,不管我们身处何时何地,都能想见就见。” “这样才算一直在一起。” 在清殊的这将近二十载,我几乎忘却了自己其实并不属于这个时空,对于原本对时空其实没有那么强烈的思念。 我很喜欢这里,我的师父,我的师弟们,清殊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可或许有那么一天,我会回到原本的时空。 我舍不得。 我用手肘拐了拐一旁的辜所思,发现他一直都在看着我,静静地听我说话。 “你想和我们一直在一起吗?” 我说。 他看着我不语。 “不想?” 我凑近盯着他,祁徵因为我的动作幅度猛的往前一趴,兰明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衣领往后一拽,他便稳稳当当的在原地坐直了身子,一脸茫然。 辜所思看着我,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我的倒影, 他浅浅的笑了,双手捧住我的脸,我说冷,他又一下子将我抱在怀里,这下更冷了。 “我想。” 祁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几步,我们担心的赶忙在他身后护住他。 他抬手放在嘴边比作喇叭状,吸气,大喊。 “不管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我们都要永远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我也热血起来了,一个起身就站到他身边。 “永远在一起!!!!” 我也喊道。 “永远永远在一起!!!!” 倒是头一回见到兰明如此不计形象的大喊,新奇又感到开心。 放在身侧的手被辜所思悄然握住,收紧。 我感受到他手心冰冷的温度,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它带着笑意对我微微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30章 伽弥,温柔版 “谁在那!出来!” 夜里竟然还有长老巡查! 我们立马拎起摆放凌乱的酒坛无比狼狈的翻身下去,落荒而逃。 一边跑一边笑。 “没想到兰明也有冲动的时候啊哈哈哈哈!” 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颊泛红挠了挠脑袋。 “情到深处,真情流露。” 我乘风而行,转过身面对他们三人。 “那就说好了!不可以失约!” “好。” “约定好了师姐!” “一定守约!” —— 自从木暄来了一趟之后他们这些人就消停了不少,大清早也没人吵闹了,终于清净了几日。 比武大会当日,我们准备妥当在清殊弟子的带领下前往无尽峰山外玄妙林。 “闪开!” 嘴里叼着个馒头都被撞掉在地翻滚了几下,顺着馒头停下的方向走去,刚想弯腰捡起来,就看到一只脚踩了上去碾了碾。 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子理了理衣襟,看向她。 “大小姐有何贵干?” 她抱着胳膊抬起下巴,“这么寒酸也敢走在我们前面?” 我笑了一声,“真是抱歉,大小姐请。” “敢在清殊山告我的状。” “到了赛场看我怎么教训你们!” 瞪了我一眼转身就离开,只留下一地馒头残渣。 我轻叹一声,准备蹲下身用手将碎渣摞在一起准备清理掉,辜所思却先我一步蹲下处理。 “我们来便是,道友尽快入山才好。” 几位师弟上前来手里拿着清扫工具。 辜所思将手里一碰馒头渣递给他,师弟会意,伸出手接住,浅浅的笑道。 “多谢道友帮忙。” “大赛在即,莫要耽误才是。” 我对他们点点头,拉着辜所思就跟上大部队,拍了拍他手心里的残渣。 “走咯!好久没见到师父他们啦!” “嗯。” …… “入山,各位噤声。” 清殊上空,众弟子御剑飞行,带着我们参赛人员一同前往玄妙林。 今日依旧晴朗,清晨的阳光洒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少有的暖意将我包裹。 我盘腿坐在师弟的长剑上,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没一会儿,我们抵达这次比武大会最终目的地,清殊玄妙林。 按照报名顺序,我们站在最后,签到也是在所有人的后面。 “出示名牌。” 师弟伸出手,看到我们的面具时迟疑了一下,又恢复淡然的神色。 我将名牌从衣袖中拿出递交给他。 他看到名牌的时候双眼一下睁大,看看上面显现出来的字,又看看站在他面前的我。 “师姐?” 他压低了声音。 “嘘……” 我微微点头。 “给你了哦,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兰明紧随其后将名牌交给他,辜所思,祁徵亦如是。 师弟眨巴眼睛又反复确认眼前几人是否是有人冒充,直到约莫一分钟之后,他才肯定的将名牌在手中燃尽,便是通过检查可以进入了。 “请。” 我颔首,抬脚迈入玄妙林。 玄妙林名为林,面积极为广阔,清殊山本就是天下第一山,玄妙林占地面积是山脉的三分之一,若只身站在林中唯一给人的感觉就是无限延伸看不到尽头。 此处作为大赛的出发点和终点着实是在为难参赛者,也是拔高了此次比赛的高度和难度。 我们进入玄妙广场,参赛者约莫都到齐了,主办方也陆续上台。 前面几个我都不大认识,听名号应该是什么门派的掌门或者长老之类的。 我有些无聊的打哈哈。 “清殊陆掌门——” 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啊! 我瞬间精神起来两眼蹭亮目视前方,前面的几个哥们个子太高,我踮脚都看不着我师父在哪儿。 夹缝之中我终于看到师父的身影,他一身清殊统一天青色长袍,站在所有人中央,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众人,淡然又从容。 接着。 “恭迎青龙神君,灵疑君——” “恭迎白虎神君,烨和君——” 说实话也有好久没见到灵疑君了,等等…… 白虎神君? 为什么没听灵疑君提起过这位神君也来了? 我伸长脖子往前看,烨和君长什么样子啊? 这比武大会也太有面子了吧!请了两位神君来坐镇! 天空顿时电闪雷鸣狂风呼啸,明明依旧是大晴天呢。 云中青龙飞过,白虎腾云奔腾,化作人身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众人行礼,又起身。 灵疑君还是一副淡定模样,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不苟言笑,绿松石耳坠在微微晃动很是灵动。 一旁的便是烨和君了,我一个猛跳看过去。 他一头银发如同银河流光,粉色华服上用某种金与红色丝线勾勒出繁琐花朵纹路,却丝毫不俗气,反倒显得十分华贵典雅,尤其是他的脸,线条柔和精致又有凌厉的神色在。 不过……这不是我那个许久未见的伽弥嘛!! 他?烨和君?白虎神君?! 什么情况? 怎么看他的神情,和我认识的伽弥完全不一样呢…… 伽弥他虽然有时候会静静的待在一处发呆,但却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不靠谱,说话也是花里胡哨的,却总是让我生不起气反而放松很多。 远处这位神君看起来就知道是个温柔的人,但他给人一种凌厉又疏离的感觉,让我很是陌生。 我渐渐没那么有兴致,只是站在原地等待他们点到我的名字,之后好进入赛场。 …… “清殊山,闵望舒。” 场下参赛者倒吸一口冷气,四下张望寻找这我究竟在哪里。 我目视前方,不知道现在自己是怎么样一个表情,抬手摘下面具,身上的施了术法的着装也恢复成原本的天青色清殊统一服装。 “到。” 周边的人纷纷散开距离将我们四人围在中间,惊讶和道歉声纷纷传来。 我不予理睬,视野开阔了很多,抬起手对远处看起来沧桑了许多的师父打招呼。 他看到我时有些无奈,却也给我招手回应,不管其他人的眼神。 灵疑君对我们点点头示意。 “清殊山,兰明。” “清殊山,辜所思。” “清殊山,祁徵。” “到——” 没有冗长的闲聊讲话,长老将大赛规章制度一一说明,之后看了眼登记名册便合上,简要介绍大赛规则。 类似于积分制,赢的越多,分数越高,胜者可将败方的积分全数拿走。 败方失去继续竞赛资格,积分停留在榜单上,此赛程不计时间直到最后一队胜出。 不分昼夜,比赛场地内有投置掌门与长老们使用术法变出的灵体,击败可收获一定小额度积分。 若十日依旧无法分出胜负,那么第十日子时,赛程自动结束,玄妙林结界打开,按照当前积分分出胜负。 “每隔两个时辰会降下传送门,将参赛者传送至随机地点。” “分别有寒降,烈炎,骤雨,雷霆,枯木春,朝回梦和无尽夜几个区域,区域不做介绍。” “各位,安全第一。” 接着传送门便开启,一道金色的光闪出。 参赛者纷纷走进结界之中,刚踏入便没了身影。 我站在结界前顿足,回头看向师父他们所在之处,发现师父也正担忧的看着我。 “我会拿第一的,师父。” 我道。 “师父就在这儿,不想比了就立马回来,知道吗?” 他出于某种原因没有过来,我知道他很担心我,他也知道他没法阻止我,所以只能放手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眼前一道粉色光芒闪过,再看过去时映入眼帘的就是是一张挂着温柔的笑容的脸。 他额前碎发被风吹的几乎将额头挡住,却也丝毫不在意的俯下身和我对视,露出两颗小虎牙。 “听说你是灵疑的朋友,我来瞧瞧。” 我见他完全没有认识我的迹象,便也懒得和他多话,回了一个礼貌微笑便要进入结界。 转身之时手腕被他拉住,只好转回去看向他。 “要如何?不要耽误比赛啊狗伽弥!” 听到我熟捻的叫他名字,他目光微滞,轻轻歪了下脑袋似乎在思考什么,却也没有放手。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如当初一般清澈,忽然回想起那时他消失在我面前,那日他浑身的伤,还有那日的战场厮杀…… 鼻尖发酸,叹了口气,可是他不是他。 只见他忽然笑了,将我的手腕举起至眼前,摇了摇。 “姑娘,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看着我笑了起来。 不知怎的记起了他脖颈至心口的那道伤疤,我伸出手就去查探…… 没有……一丝痕迹都没有…… 他又捉住我另一只手腕,一双桃花眼笑的温柔似水。 “姑娘,初次见面便动手动脚,不合体统。” “抱歉……” 我几乎确认了,他不是我认识的伽弥。 “认识一下,吾名伽弥,武神白虎是也,世人大多称吾烨和君,你也可以唤我花神。” “随你乐意。” 花神?武神…… 他到底还瞒了我多少! 我眼眶中的泪被生生憋了回去。 “听灵疑说,你现在叫闵望舒是吗?” 他虽然笑看着我,但在他的眼中我看到的只是苍凉和孤寂。 那是我所认识的伽弥眼中不曾出现的。 或许他是那顺应时间中,此时空身为神明的伽弥。 而不是数百年后和我在雨夜结识一起穿越时空的神棍伽弥。 虽然他们本就是同一人,但我还是会觉得眼前的他有些陌生。 “你从来没和我说过你是谁。”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认识了这么久,他是一点也不透露他的身份啊…… 这种滋味不好受,我挣脱他的手,对在一旁等待的辜所思他们说。 “我们走。” 踏入结界的那一刻,我听见灵疑君用传音在我耳畔说道。 “在此时日越久,我感觉自己的力量被某种东西压制,越来越虚弱,如今已经力不从心,恐怕帮不了你什么……” “我用最后的力量与神境残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缕神力搭建了枯木春,或许能找到你回去的路……”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看起来力量已经用尽,不等我回头看他,结界便将我带入到传送门之中。 霎时间脚下失重不断往下坠落。 “风来——” 言出法随,脚下生风于半空中,这段时间苦练的四灵之力还是不负所望的。 看他们也有各自的应对方法便放下心观察周围情况。 下方的林子被冰雪包围,寒气四溢,仿佛只要走近这片区域就会立马被冻住失去行动能力。 “寒降……” 我和兰明对视一眼。 天边不少金色的光闪现,应该是其他弟子也陆续进入赛场了。 “登陆的地点随即,所以林子里一定有人埋伏。” 我不打算一上来就开打,以前玩游戏出了名的苟。 现在依然习惯性赞同静观其变为先。 先将整个区域了解一遍是什么布局,到时也方便走位。 “估计都在冒着劲儿找我们。” 兰明展开一道搜寻结界查探各队的位置。 “找呗,刚好不用咱费劲找他们。” 无所谓的耸耸肩,干脆盘坐在风里撑着脑袋看那些已经沉不住气打起来的队伍。 每有击败一个队的成员,天边就会显示那个弟子的名字和击败者的名字。 排名也是实时播报的,显然是想让所有人都盯紧了第一的队伍群起而攻之。 “这竞赛也不是很有意思……” 我不太喜欢这样的比赛规则,但不得不说,这是实力者最能证明自己的机会。 比如目前在第一位的那个队伍。 断层似的甩了第二位一千多积分,难不成上来就乱打? 第31章 比赛开始 打乱队伍成员,无疑于是在分散各队的战斗力。 就像是祁徵遇上兰明,法器必然是祁徵更熟悉,但兰明如果和他消耗体力…… 那么最后很可能是祁徵扛不住体力的损耗而战败。 我亦是如此。 但如果术法扛得住甚至压过体术消耗,那必定是术法一方胜。 我到目前为止并不知道自己的术法能到什么程度,只是一味的练习与提升。 迄今为止没有人能给我一个衡量的标准。 “要是打到一半被传走就有点尴尬了……” 我脑袋里冒出一个新奇的想法。 “那术法是会被传走还是打断呢?” 兰明低声喃喃道,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问得好!” 我拍拍他的肩膀。 “我也不知道。” 他无奈的笑笑。 “不过机会来了!” 当即抬手往某个方向一指,闪身过去看着那人笑道。 “偷袭失败。” 被飓风击落的参赛者立马稳住身体和我对视。 “堂堂清殊山大弟子,躲躲藏藏的是不敢与我交手吗?” 我瘪瘪嘴一摊手,“是啊,我胆小的很。” 不与他打口水仗浪费时间。 “你击败我没有积分,但是一定能得到名气,怎么样?试试呗?” 他看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顿时来气,抽出一把大刀卯足了劲向我冲过来,刀刀下狠手。 示意辜所思他们不要过来。 辜所思微微皱了眉,紧紧的盯着那人,手里的符纸已经在蓄力。 我也不还击,找准了位置躲避他的进攻,让他越来越气愤,怒意越发的浓。 “我记得我和你没有结仇吧?” 这下轮到我不理解了,竞赛而已,怎么搞的跟上阵杀敌一样。 “你说的没错!击败你,我便一战成名!” 他疯狂的一刀刀劈来。 “清殊山掌门竟然只收你一介女子为徒!凭什么!” 女子怎么了?女子照样可以是强者!将你们这些孬种踩在脚下! 清殊山掌门是我最尊敬的师父,我不允许任何儿人说他一句不好! 我冷笑一声,手指剑诀,风雪骤起凝于半空中,无数道冰锥将他围住,不等他反应,瞬间一齐刺向他,一声惨叫,他被淘汰出局。 “出来!” 我一挥手,四个躲在角落观望许久的人被一阵风扫了出来。 他们看到刚才的场面如今有些发抖。 算他命大,这会儿还有结界护着,受致命伤前会被自动淘汰送出去。 雪花被融化又形成一条条冰锥漂浮在他们周围蓄势待发。 不止他们四个,地面上被吸引来的人越来越多,几乎都是想趁乱分一杯羹的。 “这该如何是好?人是你们招惹来的。” “你们的队友没什么本事还大言不惭,我是有点生气的,他不在,那就只能委屈你们咯!” 数道金光乍现,已经到投放传送门的时候了。 “就是现在。” 我沉声道。 辜所思他们听到我的声音一下理解我想要做什么。 立马变换了阵法以祁徵的八卦伞为中心包围起来。 “有机会再见。” 我对那几个在风里乱了阵脚的弟子笑道。 双手结印,合掌。 那几人硬生生的被风卷进传送门,在门关闭的一瞬,我在半空捻了根冰锥甩了出去。 在冰锥就要进入传送门的时候被一股力量挡下,随即反弹了回来。 我立马抬手抵挡,握住冰锥都手被镇的有些发麻。 “这样啊……”随手扔了冰锥,握住那只微微发抖的手用衣袖掩盖住。 辜所思看得清楚,立马上前要查看我是否受了伤,我对他摇摇头视作无碍。 “不愧是清殊闵望舒啊!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真让人心生恶寒……” 一旁金光闪过,罗寒啼刚说完便被传送离开。 呦!合着刚才在一边偷看啊! 翻了个白眼,若不是关乎清殊名誉,若不是我与那黑气势不两立,我才不想救这些人呢…… 接下来我们一直在寻找其他参赛者的队伍,将他们击败淘汰传送离开,结界里没有时间参照,我们也不知道待了多久,只是一往直前的走着。 路上也击败了不少灵体换作积分,虽然分数不多,但遇到了也是顺手的事。 第二次传送的时候我们正在围猎一只巨大的灵体,没等我手中的符纸扔出去,眼前就一阵金光恍得我眼睛睁不开。 “闵望舒!”辜所思终于说话了,就是这样慌乱的声音我有些陌生。 只能感觉到他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却被一股绝对的力量强行弹开。 这下好了,也不知道被传送到什么位置去了…… 眼前一抹黑,完全辨别不出方向,连声音也被影响了,不断的沉闷,回声,久而久之感到有些晕眩起来...... 公开的几个区域唯一和黑暗搭上边的就是无尽夜,为了保持大赛的公平公正与神秘性,主办方并没有介绍过这几个区域的特点,往年测试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划分。 身边没有任何同伴的我忽然有些不适应。 一如过去的我,独自一人的时候内心会散发出无边的寂寥,不断压抑着自己。 黑暗会激发人们心底的另一种情绪,悲伤,愤怒,急躁等等...... “闵望舒,你在哪?” 耳畔传来辜所思的低语。 我立马停下脚步四处张望,可是太黑了,这里什么也看不见,我找不到他。 “应该是无尽夜。” “你呢?” 我对着面前的黑暗说道,很久没有得到回应,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这儿待久了出现幻觉了。 “我在雷霆......” 他的声音又出现了,我屏住呼吸才能大概听清他的话。 “你要小心,雷霆听起来就很危险......” 雷霆,听着很像四灵之力,我召唤雷霆之术的经验来说,应该是伤害极强的一片赛区。 他没有接着我的话继续说,而是像交代什么一般,有些匆忙。 “我会找到下一个传送门,我会去找你,万事小心......” 接着信号像是被掐断似的,又恢复了寂静。 我还有想说的呢...... 对这样的情况并不陌生的我只好无奈自己摸索。 抬手准备掐火诀,结果连火星子都没见着。 这个区域限制了术法……要不要做的这么绝…… 我看天沉默,眼角就要划过眼泪。 无尽夜也太适合兰明了吧!对我这个体术无力者来说简直就是灾难般的存在。 万一遇上刚刚那些队伍,我跑都跑不掉。 我可不能在这儿就被淘汰了,正想找个地方苟起来等下一次传送门到来,忽然听到一阵窸窣。 一道冷风从我脸颊边擦过。 还好躲得快,不然真得破相。 “清殊大师姐,真巧啊!” 瞧我这张嘴啊......这手握长明灯的人不正是方才被我扔进传送门的那几人之一吗...... 这里面能法器,我总结。 可是我还没有法器啊!我只有练习的时候用的木剑...... “早就听闻清殊师姐闵望舒术法了得,堪称我等新一辈修行之人楷模,方才一见确实不错。” “就是不知道搏斗是不是也同术法一般强了!” “我体术不行?平时你们都是这么造谣的?” 另一只手使力,一个过肩摔将他和他队友以同样的姿势砸在地面。 不等说完,他便握拳摆出战斗状态向我挥拳。 长明灯被他抛掷与半空中,照亮了约莫三四十平的区域。 随着他的步伐长明灯也会跟着移动,行走的路灯啊…… 这么想着,他一手刀就劈来,我抬手抵挡,右手肘猛的一顶,将他击出去数米。 他踉跄着后退,捂着肩膀狠狠的盯着我。 “没有法器,你很慌吧?”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你有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吗?” 他猛的冲过来一个飞腿,我侧身躲开双手擒住他的腿一个翻身将他摔在地面。 灰尘四起,土地被他砸出裂痕。 “没有术法又怎样?你倒是起来啊!” 回音一遍遍的回荡在这片区域,从刚才动手开始就吵得不行,我不耐烦的晃了晃脑袋。 我站在他面前看向倒在地面的他。 其实对于一般的挑衅我都是直接动手的,所以平时除了天罡卫那几个嘴欠儿的,还真没什么人敢在我面前出言不逊。 今天倒是见到了一个又一个,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到了清殊连比赛都得到了特殊待遇? 挺好笑的...... 我算是明白了,其实我并不是想救这些人,他们的生死其实与我并无干系,我根本就不想以我在乎的人的安危为代价去保护一些连基本的尊重都不懂的人。 只要不是在清殊,他们争个你死我活都不能让我好奇去看一眼。 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不禁笑道。 “你有好队友。” 这次的法器是斩风刀,顾名思义,是能够劈开飓风的法器。 若我能使用术法,倒想看看是我的风厉害还是他的刀够硬。 闪身到一边,地面便被劈开一道巨痕绵延至黑暗深处。 “你怎么才来!”他朝队友吼道。 “路上耽搁了。” 他队友也是好脾气解释。 “她是闵望舒,击败她,快!” “……”那人没说话,我却感受到了无形之中的杀意逐渐聚拢。 他的队友比他靠谱。 那人也不笨,立马收敛了长明灯的光,迫使眼前瞬间灰蒙蒙的像是被盖上一层黑纱。 我只能靠声音辩位,索性他的刀杀气太重,不等靠近我便能感应到立马躲开。 得亏平时身边有几位风格不同的队友和我切磋练习。 这个人用刀的风格与兰明有些像,但兰明进攻是不会带有这么浓烈的意图,而是会刻意收敛,让人不能轻易察觉到。 但我清楚的认识到,这是碰上个练体术的了…… 我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么耗下去难免会消磨体力,灵敏度也会下降,再躲他的刀就没这么准确了…… “何不正面迎击!” 那人横劈一刀,我清晰的听到刀风从我头顶呼啸而过。 不能这么下去了。 脚尖一点翻身于半空中膝盖向他的腰部猛击,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后仰滑直他面前,掏出那被收藏已久的木剑蓄力向他手腕斩去。 剧烈的疼痛让他手一松,刀“哐当”一声落地,他后退几步瞪大眼睛看着我,满脸不可置信。 黑暗中仿佛将他的刀也给吞噬了,没有法器的他气势消减大半,不敢盲目上前。 “愣着干什么,她体术不行!” 躺地上那个喊道。 我一脚将他送去击败者的休息室。 另一个仿佛又被注入了勇气,双手握拳向我冲来。 没有长明灯的无尽夜立马陷入黑暗,听不见任何声音。 但我方才已经将这一片方位记了个大概,抬手生生接下那一拳。 这力度震得我胳膊一麻,顿时使不出力来。 但只有和他有正面接触才能真的打败他,否则我只是一味的逃跑,根本无法接近他。 他身体一顿,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硬碰硬和他正面刚。 第32章 朝回梦 “确实,和我二师弟相比我确实不擅体术。” “但对付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双手不断和他进攻防守,膝盖与腿也犀利的攻去。 “送你去陪你队友,不用谢。” 在黑暗中勾唇笑道,一拳将他送到他队友身边。 警报解除,我扶着被二次伤害的胳膊隐匿呼吸漫无目的的走着,等待传送门来临。 这无尽夜就是纯肉搏,对体力要求极大,我得赶紧找到传送门…… 路上碰到些不认识的参赛者,或直接将他们淘汰,或是难缠一些添了些小伤,但也总算将他们送了出去。 此时正在和一个身手敏捷的人对抗,他手里的法器有无数片利刃,削铁如泥,稍有不慎便会被削掉一块肉。 我只能步步后退,纵使我再心急也不会傻到手无寸铁的和这些手持杀伤力极大的法器的人对打。 “跑什么啊!还手啊!” 那人大笑着不断挥舞法器,步步紧逼。 我的胳膊暂时使不上劲,腰部也被划了一刀,在这空旷的环境下伤口带来的疼痛被无限放大,我咬破了嘴唇忍着痛不断后退,也不知道这片区域的界线在哪...... 就在他再次挥舞法器的时候,一声闷响,那人突然不见了。 接着就剩下那不断反复的回音,我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头晕的不行,伸手敲了敲脑袋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又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忽然往一边倒去。 “师姐......” 胳膊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往上提,让我得以站稳。 兰明的声音让我原本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垂着头微微喘气,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淌滴落,浑身也在生理性的微微发抖。 “你受伤了?” 他保持着扶我的姿势担忧的问道。 “没什么大碍......” 我抹了一把汗珠。 他似乎点了点头,见我站稳之后才放开手。 “师姐,在这里等我。” 我应了一声,之后就听他脚步迅速离开,再之后就是一声又一声的痛呼声求饶声,还有武器之间碰撞的声音和火花。 我捂住腰部的伤口,温热湿漉漉的手感传来,传送门得快些来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钟,又或许是半天? 周围重归平静,只剩下就要消失的回音。 “师姐,我们继续走吧。” 兰明的声音再次出现在我身边。 他对我伸出手,我把满是血的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再握住他的。 他扶着我慢慢的走着,路上也没有再出现其他参赛者,看起来兰明将这一片区域的人都给击败了,新上来的不敢再挑战他。 感受他的声音一步步往前走,却半晌感受不到他的动静。 “二师弟?”小时候经常这么喊他,他也一直称我大师姐,后来长大了就基本上叫他名字多。 “师姐,”他忽然叫住我。 “怎么了?”以为他受伤了,摸索着上前找他。 “师弟无论做了什么,你好像都会夸赞他,”他的声音低低传来。 兰明向来都是温润守礼光明磊落,说话做事也是如此。 这忽然是怎么了? “你知道的,他小时候吃了太多苦,我常常想着多夸夸他。” 他说的没错,好像祁徵就算是吃完一碗饭我都会夸他很棒。 “师姐,他们都称我一声师兄,所以我好像从来就不能和他们一样有依赖一个人的权利。” “但是我知道,我也有师姐的,”顿了顿,“他们会有其他师兄师姐,你也有很多依赖你的师弟师妹。” 沉默了半晌,他像是鼓起勇气一般,“可是我的师姐只有你一个,我... ...我是不是也可以... ...也可以像祁徵师弟那样被夸奖?” 我内心松了口气,没受伤就好,却也重视了起来。 “你啊... ...”明明和我差不多大,怎么忽然开始别扭的撒起娇来。 隔着衣袖拉住他的手腕一起往前走。 “我们是在考试中才真正开始相识的,那时我便知道你的能力不容小觑,所以我从来没有像看一个师弟一般看待你。” “你很有天赋也很优秀,我的夸赞没有旁人那般眼花缭乱,我想你大抵是看不上的。” “不是的!”他打断我的话,“他们根本就不明白... ...”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轻叹一声,像是对祁徵那般摸摸他的脑袋。 “抱歉了,师弟,你一直都很棒,师姐忽略了你的感受。” 他呼吸一滞,隔着黑暗我都能感觉到他的害羞。 “祁徵虽有天赋,但为人没有你稳重,你很多时候都在照顾他,我是知道的。” “辜所思... ...他无心于修行,你我都知道的。” “兰明,清殊有你在,我真的很放心。” ... ... “那你呢,师姐,你刚刚说了所有人,但是唯独没有你自己,你呢?” 话音刚落,眼前金光忽然出现,传送门到了。 我看到他那双眼睛正泛红的注视着我。 “我们几个不是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嘛!” 笑道,直到金光将我淹没,才听到他喃喃道。 “对,我会一直追随你,师姐。” 我一直把兰明当做同龄人,甚至是我所要学习的人,都要忘记了他也是我的师弟。 他是我要去照顾到感受的师弟,即使他从不缺乏夸赞。 ...... 这次传送门没再从半空将我丢下来,可是......这脚下生火的还不如将我带到半空算了! 这是古时天降之火,水熄不灭,最是难缠。 一个御风咒平地而起,便循着方才祁徵的声音找了去。 又施展了个止血咒暂时稳住伤势,不过内伤并未愈合,但糊弄那些参赛者足够了。 “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只听到一个有些慵懒语调的声音,距离有些远,但我十分确认的是,那是祁徵本人。 听起来那边人还挺多,我有些担心,一个风术就往那边飞去。 “黄口小儿!”那人恼羞成怒,挥着大刀就冲了上去。 祁徵脚步都没挪,一个伸手就抓住他的手腕,大刀落地,人被踹飞,他甚至都没使用八卦伞。 “你... ...你怎么会... ...” 那人喷着血躺在地上不甘心道。 “年纪是大,但实力也就那样。” 祁徵拍拍手上的灰,抬眼看向他们。 几人果然被激怒,纷纷举起自己的法器使出毕生绝学冲向他。 “这小子... ...” 他们虽然算不上高手,但都把门派绝学拿出来了,加上法器加持,祁徵在不使用法器的情况下想必是很吃力的。 一对一倒无所谓,但这几人明显是起了杀心。 我抬脚就闪身上前,“风刃——” “烈火咒——” 极快无影的缝纫卷着炽热的火焰飞速割去。 几人连连后退,各自受了不少伤,烧焦的味道充斥四周。 “这是这咒术... ...你是... ...” 话未说完便被一道血红的飞刃切中,消失在眼前。 不远处不断传来落地与被烧焦的惨叫声。 热气上涌,脚下到处都是小型火山,岩浆不经意间喷发,危险系数不断上升。 “师姐!” 祁徵发觉我在这里眼睛都亮了起来,兴奋的从八卦伞上站了起来对我挥手。 我这边刚把一批人淘汰掉,站起身子回应他。 一阵风刮过,辜所思站在了我面前,看来刚才那血色的利刃是他发出的,我不曾知道他修习了这套术法。 他抬手擦拭我下巴的汗珠,眉头不经意间皱了下。 “你受伤了。” 我对他摇摇头,“没事。” 看到他们身上多少都挂了彩,我难免不会担心,也不知道兰明现在如何了...... 正当我往祁徵那边去的时候,数道暗器从我眼前飞过直直往祁徵方向刺过去,我心下一惊,迈步就要去拦截下来。 辜所思想要拉住我却抓了个空,他喊着我的名字,却看见我背后又出现一道金光。 在传送门将我带到下一个区域之前,我使出了术法将飞镖全部反弹了回去,还有一枚被我攥在手心里险些刺穿我的身体。 手掌的血再次染红了我的天青色长袍。 传送门关闭之前,我看到辜所思奔向我的身影,还有祁徵开启八卦伞对那些人发起攻击的咒文光芒。 一切回归静谧,没有任何声响。 ...... “今日心情不佳?” 灰蒙蒙的世界突然传出一声温柔的声音。 霎时间天光明了,我仿佛从睡梦之中醒来还有些倦意。 风中带来的香气像是丝滑的纱巾一般拂过我的脸颊,如同那声音的主人一般温柔亲近。 有什么东西轻飘飘的落在了我的手心里,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望无际的粉色花海。 手心里的是一朵完好的粉色重瓣花朵,我叫不出名字,但这花我不陌生,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满天花雨我依旧记得清楚。 “伽弥?你怎么在这儿?” 我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人,他一头银白长发被简单的一根发带束在身后,三两片花瓣落在头顶,美丽又慵懒。 清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被吹到两边,我看到了他眉心的那若隐若现的雷纹,是白虎的象征,他是白虎神君。 而他和我之前认识的伽弥都不一样,他一双桃花眼温柔似是一汪清泉,看向我的时候他的眼尾微微泛红,漂亮极了。 仿佛我先前所认识的伽弥和眼前的白虎神君不是一个人似的。 可是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伸出去碰到他眉心的雷纹了,他银白色的睫毛微颤,似乎不解的抬眼看向我。 我有些尴尬,连忙收回手,笑道。 “这个还挺好看......” 闻言,他也将手指抚上那雷纹,嘴角恰到好处的弧度无一不表示这就是一个温柔的人,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 “是吗......还从未听你说过雷纹是好看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不油嘴滑舌的伽弥倒还有些拘束,我四处张望了几下,发现这里除了我们之外一个人影都没有,可是我不是在参加比武大会吗? “对了,你有没有见到辜所思?” 我问。 他眼中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些,却还是笑着回答我。 “你总会见到他的。” 说实话,我听得云里雾里的。 “伽弥,这是哪儿?”我起身,发现我身上穿着淡金色偏白长裙,走起路来像是银河一般带着星辰微闪且丝滑轻巧。 快步时便裙尾如同海浪般翻涌连绵。 见我又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衣服上,他浅浅的笑着,上前却也和我保持了一些距离。 “玄清君近来未有休息吗?怎的连我这观澜殿都不记得了?” 他双手放在身前,姿态端正温和,和平时满嘴跑火车的伽弥完全不一样。 玄清君?这名字好熟悉......等等!我记得根据古籍记载,月神不就是叫做玄清君吗?! 现在是我透过月神的眼睛来看到和感受这些吗? “观澜殿……”我佯装若有所思,“最近确实没怎么休息,很多事记不大清了。” 话音刚落,他便露出担忧的神色,想要上前却犹豫着,最后只是站在那里递给我一支极为精致的玉瓶。 “饮水时加入一滴,可安神。” 有这好东西! 我也不客气,接过就放进衣袖里。 他看了眼被我碰过的手指,悄然藏进衣袖,嘴角带着微微上扬的弧度。 画面一转,我站在山崖上,面对一轮烈日,身边是神色各异的年迈老者。 但我看得出来,他们并不希望我“活着”,但也不愿让我“死去”。 如此,他们陷入了一场自身的挣扎。 不知怎的,我内心无比悲伤,往山崖下坠去,利刃割破我的脖子。 我渐渐闭上双眼。 一道白光乍现,我被拥入一个坚硬却温暖的怀抱。 他的手将我牢牢抱在怀中,试图以拙劣的手法抚摸脑袋以安抚我的情绪。 第33章 日和月 那是他们要我以身陨换取一方片刻的神降得以保全自身的安宁。 而我得到的是落入虚无之地,神归万物。 那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可我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可不是这样那有该如何呢? “你是谁?”我被抱的很紧,无法看到他的模样,甚至那声音都是模糊的。 “别怕……” 他俯首在我耳边一遍遍的重复着。 听着模糊的声音,我居然真的流泪了。 内心的悲伤被无尽放大,直到他的身影也变得模糊,像是被风吹散的星辰一般消失在我眼前。 “别怕……” 接着眼前又是出现一轮月,我们几个坐在台阶上数着星星。 “玄清君,那颗星星好看。” 伽弥像是喝了酒一样,晕晕乎乎的,脸颊也泛着微红。 他指了指那颗在月亮旁边的长庚星。 “是好看,想要吗?” 我看着醉酒的他笑道。 他想点头,只是点到一半又摇了摇。 “得让它陪着月亮啊……不然月亮多孤单……” 他失落的样子让我也开始怅然。 “那就让它留在那儿吧。” 我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月亮应该去看看更广袤的天地,它是自由的。” 身边的声音又出现了。 立马转身去看他,可却依然是模糊一片,这次连碰也碰不到了…… “你不必为谁而活着,也不必追随谁的脚步。” “我希望你自由。” …… “我们也不该同如今这般相见……” “你要记住你是谁,就算忘记所有人也不要忘了你自己。” 月光任然,我抱着膝盖看着独自惆怅的伽弥。 “我是谁……” “你是……” 伽弥抬头望向我,眼里波光流转,不变的是那依旧似水的温柔。 “你是望舒啊……” 如同大梦初醒,我怔住,想说些什么,却到了嘴边又发觉不知道该说什么。 玄清君,月神,望舒,我,原来是同一个人啊...... 可是我为什么不记得了呢?神,不是该像灵疑君那样强大到不死不灭感知一切吗? 可我只是一个凡人,追溯到记忆最初也就是在巷子里的生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在你总是你,我一定认得出来。” “这样就好……这便好啊……” 他眼泪婆娑,任由泪水划过精致的脸颊滴落在华丽的衣裳上。 我伸手想擦拭他的眼泪,抬手时他却对我摇摇头,望向我身后的天空。 “怎么总是让你看见我狼狈的一面,不像他……” 我向身后看去,可哪里还有人在。 “可是见到这样的你,我依然欣喜不已。” 再次看向他时,我已然清明。 “你是伽弥,可不是我所认识的伽弥。” 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朝回梦,是吗?” 深吸口气,“我该怎么出去?” “他刚刚应该告诉你了,”指了指我身后的位置。 眼泪还在眼眶打转,波光潋滟,温和又悲伤,“……我好像依旧比不过他。” “他是谁?”我想要抓住他即将消散的身体,却还是扑了空。 朝回梦究竟是什么?我的梦吗? 但我为什么梦到从未见过的场景还有人物? 我漫无目的的在这宫殿前徘徊,却找不到出口。 眼前场景不断变换,昼夜交替极快。 “望舒,今年的桂花开的不错,我将其制成了桂花露带来给你尝尝。” 伽弥眉眼笑得弯弯,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提起,歪了歪脑袋对我笑着。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战争也好,消亡也罢,只要你还在爱我,我就不会畏惧。” “当你唤起我的名字,我就不会消失。” …… “你是谁?” 我看像那个模糊的身影,他一定也在注视我,那种悲伤与决绝穿过一切击打在我的心上。 “来年的灯会,我还想同你一起……” …… “望舒,雪地冷,这个雪人堆完我们就回家好吗?” 伽弥拿着一件毛绒披风盖在我的身上同我一起蹲下。 我的身边还有那个人,我们一起嘻嘻哈哈的捧着雪覆盖在尚未成型的雪人身上。 蹲在雪地里的我刚刚攒了个雪球往他身上扔。 他也只是笑着摇摇头,完全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也不和我们一起堆雪人,只是静静的在一边观望。 身边的人牵过我的手用自己鸦青色的衣袖给我擦手里的雪渍。 那衣服上修着繁琐的暗纹,一看就知道珍贵的不可估量。 “我来吧,你休息。” 他说,忽的又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猛的向我这方向看来。 我被吓了一跳,画面又是一转。 我跪倒在地,身上满是伤痕,双手被施了术法的荆棘锁链禁锢,布满血痕。 伤口还没有结痂就又被荆棘刺破,血滴不断的掉落在地,在白玉制成的地砖上形成一小滩殷红的血迹。 许许多多的人我看不大清他们的脸,却也不似那个人一般模糊。 能确定的是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那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对我呵斥道。 “诸神时代已矣,你与世间再无关联。” “随众神离去吧。” 不知怎的,我竟然感觉到一阵阵的失望与痛苦,可眼睛已经干涸到流不出泪。 浑身的伤也抵不过心口传来的痛。 “尔等以何质问我?” 我冷笑着蹒跚起身,双脚的伤让我如同在刀刃上行走,每一步都是撕裂般的疼痛。 “早于万物初始便存在的神,竟被一句神堕就妄想磨灭……真是可笑……” “我已散去所有神识,如今你们就算留下我也毫无价值。” “我想,我已经完成了一切要做的……” 拖着血痕走向大殿的门口。 “希望他不要怪我去的晚……” 看着天边一轮月,早已失了光彩,如同一件蒙了灰的空壳悬于空中。 “休想走!” 身后的人反应过来要抓住我。 我的身体的力量已经在逐渐化为淡淡冷光天空散去,脚步依然没有停下。 最后我终于还是闭上了眼,所有的力量抽离身体,就连身体也失去了支撑一般而倒下,如同那星光一般随着晚风飘去远方。 我不想与自己共情,不断的对自己说这只是朝回梦的幻境…… 身体被抽离出来,可那种孤寂与绝望如同潮汐一般将我卷入深渊。 我不能死在这里…… “别忘记你自己。” “你不该被困在这里。” “找回自己。” …… 脑海中一瞬间冒出太多声音,还有身后那些人的狂吼,我痛苦的抱住头忍不住蹲在地上。 眼前一切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一样,每个人的动作都静止了。 场景一变,是道巨坑,坑底传来野兽的嘶吼声。 忽而一个身穿鸦青华贵衣袍的人走了过来,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有那端正挺拔的身姿透露出他身份的不凡。 刚要开口,他径直从我身边走过,只有衣角拂过我的手。 我为什么会看到这些从未见过的场景,这些事这些人,我分明都不曾经历不曾见过。 唯独伽弥和这个人... ... 是我与这个场景的唯一联系。 我转身追上去,却一脚踩空落入深水之中,正向下坠落,一双手将我拉起。 来不及看清模样又转换到了某个书阁的场景。 “等我将池塘完工,明年就有莲花可赏。” 他搬着搞搞一摞书卷,遮挡住了他的脸。 “渴不渴,我刚煮了茶... ...” 不知怎的,眼睛有些发涩,心里莫名酸楚。 这些就好像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常琐事,可是... ...我分明一个都不记得,一件也没有经历过。 朝回梦... ...究竟什么是朝回梦... ... “心中有执念之人,千千万万年都无法忘却,午夜梦回也都是所念所想。” 又回到那个夜空,伽弥与我并肩坐在祥云上,星光璀璨,寂静万分。 “一朝梦回初时念,想必这就是朝回梦吧。” 他抬手替我擦拭眼角的泪珠,“我很高兴,你的执念也有我的一席之地。” “伽弥,你要离开了是吗?” 看着他就要消散的身躯,我忽的慌了起来。 “我只是一缕神识,承着这些执念来此,我本该回归原身,只是放心不下你,便停留于此数年。” “如今你不再需要我,我也该回去了,毕竟我也很想念你啊... ...” 他对我伸出手,“我已经开始期待下次见面了。” 我握住他即将消散的手,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 ... 只留下了我一人的寂静... ... 我终于抽离了那个自己的身体,身心的疼痛让我忍不住留下眼泪。 “我是谁……” 拼命回忆一切,可都是无用功,我的记忆被搅乱,像是抹去了所有一切。 身体就要消失,我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看着星星点点飘向夜空,绚丽又清冷…… “不要忘记你自己……” “你永远自由。” …… “闵望舒!” 那穿破了一切屏障来到我的身边的声音,如同一双手将我从这深渊拉起。 方才脑海中的迷雾一下被清风吹散,顿时眼前清明。 趁身体消失前,我碰到了一个冰冷的利器,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那时随手捡的飞镖…… 我不知道在这个区域待了多久,居然都没有传送门降落,难道这个区域有什么特别的吗? 进入朝回梦就只能凭意志走出来啊…… 飞镖的利刃对准自己的心口,猛的刺进去。 这一瞬间眼前的场景又开始动了起来,他们掩面恐惧,惊慌的表情尽数被我看见。 我脱力的笑了起来,看了我做对了…… 来到这里之后我周身的一切都有天翻地覆的变换,最后只有这飞镖在我身边。 那些人要抓住我最后一缕神识,将这力量利用个彻底。 我不允许,同他所说,我是自由的。 我深深的知道自己是谁。 是这个朝回梦里的我也好,是穿越时空来到这里的我也好。 我始终是我自己,谁也困不住我。 身体即将离开这个区域,上升的时候看着那依旧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的我,没有一丝后悔,坚定的跟随自己的心,直到完全消失在夜空。 那些人依旧害怕的彻底,不知道在恐惧什么。 或许是失去了绝对的力量陷入了未知之境的迷茫。 可那与我无关。 那个我解脱了,我也该回去了。 传送门在身后开启,我迈步而入,没有回头。 “做得好。” 那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知道。” 离开传送门的那一刻,浑身的伤痛如同洪水般猛然袭来,我一时招架不住在半空中往下坠去。 一道红色身影闪过,我被一个冰冷的怀抱牢牢的圈住,轻微的血腥味飘来,我分不清是自己身上的还是他身上的,没一会儿我们便平稳落地,他换了个姿势将我背起来,虽然我再三推辞,但他铁了心的要背着我走。 那远处有一片乌云在不断扩大范围,我们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往那边走去。 “我看到了,他们禁锢你,伤了你。” 他的身体有些发抖,我以为他在为我受伤感到愤怒和担心,可是我偏过头看向他的眼睛时,那依旧是黑漆漆的毫无波澜的双眸。 “还疼吗?” 他的声音传来。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摇摇头,鼻尖不经意间蹭到他的脸颊。 “那都是朝回梦的幻象,伤都不是真的。” “我没事。” 我轻叹一声,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手心的血迹已经凝固,这些年在山下捉妖难免会受伤,其实这点伤根本不值一提,只是他每次都会注意到,然后悉心照料我,若不让他做这些,他就这也不让我做那也不让我去,我也就随他去了。 不过......这是哪里? 我这才有心思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真是我来到这个时空所见过得最美的地方了! 晚霞粉紫交融,不时有灵鸟飞过鸣啼,日月同现,东方日西方月一点也不会感到违和。 脚下的粉黛被风吹起阵阵波动,像是粉色的海一般。 越往前走草地越发稀疏,原本齐膝高的粉黛绿草渐渐枯萎,脚下的土地也染上了薄雪。 “这里真好看啊,”我伏在他耳边说道。 第34章 剿灭大妖 他一怔,耳朵迅速泛红,“嗯。” “你也这么觉得吧,”双臂轻轻圈着他的脖颈,双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创造这个区域的不知是谁,挺浪漫,不像那个无尽夜…...只有抹黑打架。” 他背着我漫步走在草地上,听完我的话,也抬头看向天边晚霞,默了默。 “这是模仿神境某个时段所创造的区域。” 我诧异,偏过脑袋望着他,“你怎么知道?” 辜所思这个时候到时能看出来无奈了。 “灵疑君参与了区域设计,提到过。”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想起他与我说过的话,刚才在朝回梦里面的画面还有些混乱,一时没想起来这回事。 我恍然的点点头,“原来就是这里啊……” 以为起码是无尽夜那种程度的,看来灵疑君还挺浪漫嘛。 “那这个场景对他来说应该挺特别的。” 也是,这么美的风景谁看了都难忘,回头看去广袤无垠的粉黛海,连接天边晚霞海天一色。 “他是想让我们都来看看当时的神迹吗?” 辜所思继续走着,冷不丁道,“神迹已经消失了,在数千年前。” 说到这里,我的脑海里又浮现那个抬头便能看到皓月,星辰满天都环绕着的宫殿。 只是那场景犹如梦幻泡影一般模糊了。 “我知道啊,”怅然的浅笑着,“但是他很用心的在复原那个画面,我能感受到。” “你总是多愁善感。” 他好像叹了口气,拿我没办法。 “我才不是,”哼了声反驳他。 我们都避而不谈刚才朝回梦里所经历的那些我全然不记得的事情。 与其谈那些我与他都不知情的事情倒不如珍惜现在这片刻的相处时间,这一战之后……我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师姐!” 天空中金光闪过,祁徵与兰明飞身下来,他们身上的衣袍也染了红,同时还有不远处同样到达最后关卡的天罡卫,他们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举起法器对我们冲过来。 兰明眼疾手快转身念咒手中法器显现,一把做工精致的蝴蝶刀。 我从未见过他使用法器,一直以为是一把大刀不方便拿出来。 祁徵伸手虚空一握,八卦伞出现在他的手中,伞一撑,阵法显现,以他为中心咒文成形迅速展开,将阵法大范围内的天罡卫困在其中。 我拍了拍辜所思的肩膀让他放我下来,脚一落地便接住罗寒啼一刀,木剑应声而碎,凝水成冰为刃握在手中。 季仪想要偷袭,被一道道血刃斩断那翻飞的水袖,她大惊失色看向我身后的辜所思。 “你……不是人……” 当然,她不是在骂人,而是陈述一件事。 辜所思没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一道火咒起,火舌吞噬着所经过的一切,她抬手念咒抵抗,口中不断骂骂咧咧。 “我并无心与你纠缠,若是想活,赶紧带其他人离开这里。” 我开启一道冰盾,透过那扭曲变形的倒影,我对不断挥刀砍向盾的罗寒啼说道。 他不回答,我以为他是想要这个第一,便又说道。 “只要你带所有人离开这里,这个名次是可以商量的。” 我不能代替兰明他们做决定,所以不能随口一句就将名次拱手送人。 他笑了起来,蓄力一刀斩开冰盾,我被余震震得往后退了几步,抬手结印,冰盾碎片化为数道利刃悬于半空对准了他。 他也念咒,御火术,这是清殊才有的术法! 正当我疑惑他为什么会这术法的时候,他大笑说道。 “这区区第一又如何?大人能给我的比这些可多了去了!” 大人?我抬头看向已经遮住了半片天空的黑气。 又是它! “它的话你也信……” 冰刃被烈火不断融化,水汽弥漫,四周顿感雾蒙蒙的。 “你想要的它要是能给你,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要你帮它做这些事情!” 可是他陷入的太深对它的话深信不疑,我的话对他而言丝毫不起作用。 我的身体不能在与他耗下去了,止血术一旦失效后果会比现在更糟糕。 “雷霆召来——” 霎时间天空紫电白光乍现,雷电一道道往地面砸过去如瓢泼大雨。 “我再问你,你从何处习得御火术的?” 站在雷电中心,我看向拼命抵抗头顶天雷的罗寒啼。 他咬着牙,血从牙缝里流出,却还是在笑着。 “清殊自命清高,却不知早就有内鬼……真可笑……” 他颤抖着举起手念了什么,手往前一指。 地面随即开始剧烈震动,飞石像是失重一般悬挂在半空。 只见他身边忽的冒出一个战士模样的灵体,手中巨剑一挥,数千兵马拔地而起向我们冲锋。 “遣灵咒。” 一般召唤术法都是双方意愿达成一致才可达成召唤,其实更像是一道传送门。 但此咒术是将原本在这片区域还未散尽的灵气召唤出遣用,这样的灵体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并且是当初有什么执念才留有一丝灵体在原处飘荡,时间久了自会散去。 但是将他们强行召唤只会加速他们消失的速度,出于道德层面一般是不使用此术法的。 看他的熟练程度,应该是经常使用。 “你忍心杀了他们吗?” 那个人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甚至带着恶劣的笑意。 “他们曾经也是人,活生生的人。” 少道德绑架我!直接无视他。 不是我心狠,只是面对成百上千的无意识灵体的进攻,我只能选择自保。 也是在对其他人安全负责,所以绝不能手软。 “杀!” 冲锋的吼声震耳欲聋,我被震撼到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别怕,我在。” 辜所思扶住我的肩膀。 “炎上,地火——” 稳住身形迅速结印,以我为中心,烈焰猛然而起向四周卷去。 火舌蔓延之处寸草不生,灵体被炽热的火焰焚烧,步伐却并没停止,直到被烧尽也依旧是保持前进的姿势。 另一个天罡卫的人建立起一个巨大的保护罩抵挡地火与冰锥的伤害。 能挡住我的进攻,看来是有些能耐的。 一人举起弓弩,加上咒印之后念起口诀,很快,她笑了起来。 “得罪了,各位。” 无数道短箭从她面前出现,万箭齐发,黑铁制成的箭身和冰锥碰撞碎裂声到处都是。 “师姐!他们都杀不死!” 远处的祁徵忽然大喊了一声,随即被一剑刺伤手腕,他咬着牙握住那把剑,用力掰断,反手刺向那人,那人被划破了脖颈却还依旧保持进攻状态。 “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听到祁徵的话,我将目光重新转移到罗寒啼身上,他的眼神阴寒,被雷电击打的身躯焦黑却还是像无事一般结印施展术法。 天空中那黑气忽然化形出一双巨大的双手试图将结界撕开,那裂缝之中我看到它分裂出去的黑气如同幽灵一般飘下去,外面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灵疑君的力量被压制,师父即便再神通广大也无法分神到各处救人还要一边对抗那黑气...... 清殊弟子都在山上,还有伽弥,他那边不知道情况如何...... 不能与他再纠缠。 “巍峨山峦,山骨叠叠。” “云根起——” 结印完毕,土地拔地而起将他层层包裹住,在土地闭合前他使出最后一招,木系术法,根根藤蔓化为木刺向我飞来,我抬手,用同样的术法回击。 刺来的藤蔓停滞在面前,刺尖绽放出一朵朵花,随着御火术而化为灰烬。 “半吊子术法......” 我瞥了那土堆一眼转身飞向黑气源头。 “兰明,找准时机带辜所思和祁徵出去,找到我师父跟他说我没事不必担心。” 我对兰明说道。 他是不愿意的,可他之前答应过我,不能言而无信,一个咒术将那些天罡卫的“人”击退,立马往祁徵那边跑过去。 我站在半空对那双手以雷霆,火术,冰刃进攻,可都只是暂时将他控制住,并不能消灭它。 问题出在哪里呢...... 止血术时效,腰间伤口崩开开始往外溢血,手臂一痛握住冰剑的手猛地一颤,侧身躲避黑气的进攻,脚步有些沉重起来。 一道刺眼的剑光从黑气之中飞身而来,看清那人的时候我着实大吃一惊。 “姬师叔......” 我抬手抵挡冰剑被斩碎,他直冲我而来。 我的肩膀被刺穿,他一掌将我打落下去,不断下坠的过程中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他...... 他是除了师父之外的第二个将我教导长大的人,虽然平日他常常训斥我,我也时常不服他的管教,但我知道他绝对不会是门派的叛徒。 可是......这又是怎么回事? “师姐!” 祁徵的声音传来,他的八卦伞展开阵法挡下姬师叔一击。 “你怎么回来了!” 我使用风术在地面接住自己,半空中兰明已经和师叔打了起来,显然兰明受了伤显得有些吃力。 “师姐,你休想丢下我!” 他立于伞上施展防御阵法,阵法周围的“人”无法靠近。 从他的怀里掉落出一本册子,夹缝之中一张失效的通话符咒飘了下来。 原来那天他都听到了...... 阵法之外辜所思不断用血刃与咒法攻击那些“人”,他们倒下又站了起来,无济于事。 忽然一声嘶吼,血气弥漫让人作呕,大妖现身了...... 在黑气之中若隐若现,周身不断往下流淌红色似是血的液体,一股恶臭味。 “你在哪?你在哪?” 它捂着双眼不断往前走,像是在找寻什么,液体流淌在地腐蚀了经过的生灵。 这种妖物,绝对不可以走出结界! “碧落九洲,显乾坤之境,应吾号令,破除邪魔。” ...... 结印刚要完成,一双手将我的手按住,冰冷的触感让我一瞬就知道是谁。 “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挥手召唤雷霆,范围不断扩大,从头顶一片逐渐向这片区域展开,望不到尽头的话就继续扩大,使用四灵之力的术法对我本身修为消耗很大,我即便再熟练,也只是一介凡人之躯,神的力量不是谁都能轻松驾驭的。 一口血涌了出来,他抬手轻轻将我嘴角和下巴的血擦拭掉。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些数了,可是我还是不愿相信...... “光用雷霆没用的,还要加上烈火咒。” 他抬手结印,在黑气与雷电相交的天空之中,一片火红的烈焰随之降下。 他一双漆黑的眸子注视着我,嘴角溢出了血,一张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可他毫不在意,继续说道。 “我诞生之后便被炼成半妖之躯,没有感情和感知能力,没有温度,为的就是铸造成这样一个妖物。” “我的灵识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都炼化不了,我杀了那些人逃了出来,遇到了你。” “若它是完整体,我们内外夹击,一定能杀死它。” “妖物死,咒术灭。” “在外这几年布下的阵法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你一定可以做到。” 我的双手在施展术法无法伸出手拉住他,就这样看着他从我眼前转身离开在一片大火之中冲向大妖。 第35章 枯木春,浮生令 我飞身紧随其后,忽然之间周身被加固的阵法破碎散开。少年的轻声呼唤落入我的耳中。 “师姐......” 祁徵的心口被大妖的手穿了个窟窿,八卦伞失去力量支撑陡然掉落,他的身体失了力气陡然下坠。 我慌了神,加速跑向他,一手雷霆咒一手风诀。 “风来——风来——” 雷霆斩断大妖的手阻断它的行动,我的力量已经不够支撑召唤出能托住一个人的风,少年堪堪跌落在我的怀抱中。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吐出一大口血,挣扎着找到我的手握住。 “师姐......我......我不疼......” “你千万......千万别伤心......” 又是一口血,他脸上的血色快速褪下,脚下的血已经形成一个小洼。 我抱着他泪水不断落下,“我带你去找百木长老!他一定能救你!” 他还是握着我的手,对我摇摇头。 “师姐,我的愿望是......” 我靠近听他的声音。 “和大家在一起……” ...... 我含泪点头,将他轻轻放在草地上,此时辜所思已经和大妖融为一体,周围结界为之一震,我听到一声决绝的大喊。 “师父!” 兰明的胸口被长剑刺穿,他手中的蝴蝶刀抵在姬师叔的脖颈疼的发颤却还是没忍心下手,另一只手握住那把剑的剑刃,殷红的血像是在心口开了朵花似的,从他的手腕不断滴落。 “就是现在!” 辜所思与大妖相融合之前用传音术对我们说道。 他的双眼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我,看着我抬手结印念出咒语,他的身体渐渐被大妖吞噬,口中念着咒术,直到最后那双一直看着我的眼睛也消失不见...... “碧落九洲,显乾坤之境,应吾号令,破除邪魔。” 我口中念道,泪水滴在指尖与血一同滑落。 “碧落九洲,显乾坤之境,应吾号令,破除邪魔......” 祁徵气若游丝用尽最后的力气施展这道由我们四人一同创造出来的咒术,下山这几年我们就一直在筹划就是为了今天,去到四个方位的各个地方布下阵法,也是为了今天将这黑气困在结界内诛杀。 天罡卫这些年四处捕猎妖物为的就是炼成这只大妖,原来他们早就开始计划这一切了...... 它的本体可能根本不在这里,但是我能肯定的是,它每被重创一次,它的本体一定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那次在祭祀台上面对天雷狼狈逃走的国师时我便看出来了,它忌惮神的力量。 它重伤,力量会削弱,我们就多一分胜算。 不断使用四灵之力导致我修为已经透支,指尖的金光从血液里迸发上升,从内到外五脏六腑都在疼,我就要坚持不住了...... “师父......不要再被妖邪控制了......” 兰明一掌将姬师叔推远,长剑从他的胸口抽出来,血溅了他一脸,他疼得跪倒双手撑在法器上也不敢犹豫半会儿,抬起双手迅速结印,口中念起咒语。 “碧落九洲,显乾坤之境,应吾号令,破除邪魔。” “快阻止他们!” 辜所思的身体彻底消失之后,那大妖睁开眼,猩红的双眼瞪着我们,抬起脚就向我冲过来。 我抬眼看向它,不同方位的四人同时开口。 “浮生令,绝杀——” 咒术结成,天雷地火交替冲击,地面不断震颤大地龟裂,结界之外的天空有不断流动的咒文从四个方位凝聚而来结成最终阵法,阵法不断施压大妖在其中拼命挣扎,浑身的长刺被它激发崩出。 我用最后的力量展开一道结界,以我为界线将大妖禁锢在其中,长刺穿过我的身体钉在我身后的冰盾上,血溅到护盾上,咒文也变得殷红。 浑身痛到麻木,没有站起来的力气,跪倒在地不断喘息。 抬头看远处,姬师叔因为黑气的力量被消减而恢复了一丝清明,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被自己重伤不起的兰明。 “还手啊!杀了我!” 他大喊着,手里的长剑依旧不受控制的挥向兰明。 兰明满口鲜血抬起头看向师叔。 “师父……” 抬手抵挡,肩膀也被砍出一道深深的伤。 “……我早就已经死了……我不能被这妖物继续控制……” 师叔的意识在于妖术抗衡。 “你是我的得意弟子,天赋比我要更高……” “一定不能败给这只妖!” “拿起剑,让我解脱吧……” 他几乎是在恳求。 “遵命,师父.…..” 几番挣扎之后,兰明握住师叔的剑柄在手中转了个方向,一剑刺进师叔的心脏,师叔与黑气抵抗不让它拔出剑而将剑刺的更深了…… “多谢……终于解脱了……” 他合上眼睛缓缓倒下,体内的黑气逃窜而出,被兰明一剑斩杀,两种力量产生的震颤将他击飞,漫天黑雾与火光交错,我找不到他的身影…… 大妖在阵法威压之下渐渐无法继续进攻,就在它要被击杀时,半空中那黑气忽然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你把我们困在一起,我死了,你又能活得了吗?” 我咳了几口血,抬头看着它,挑衅的笑道。 “我闵望舒捉妖,从来都是直接斩杀。” 它怒极反笑,黑气忽然往大妖身上凝聚。 “连我在何处都不知,你拿什么和我斗!” 那大妖起死回生一般,一掌拍在地面开始挣脱浑身禁锢的符文锁链,一声吼叫声波震得我险些失去听觉,风沙裹挟着我飞出去老远重重摔倒在地。 阵阵耳鸣声传来,我撑着地面踉跄起身,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还有不同人的声音,那些画面与我所在之处逐渐重合,花海,日月当空,还有那花海的尽头雪地之上。 一棵枯萎了的高大的树,似乎早已感应到我似的,它浑身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那大妖妖力凝聚的大刀已经劈了过来...... “剑来——” 没有任何手诀,只是简单的二字便笃定了什么一般脚步不停向大妖跑去。 刀刃划过风的气流让地心的火都让道,离我只一尺距离...... “铛”的一声,兵器碰撞擦除的火花飞溅,像是那年除夕晚我们在家门口瞒着师傅放的烟花棒一般绚烂。 一把银白色长剑斩破一层层结界飞向我,周身布满飘逸放淡金色星宿图文。 它挡在我身前,一击斩断大妖的刀随着我的移动而移动。 我握住它,这股清冷的触感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一般久远又熟悉。 “你把他们还给我!” 不等它反应,我便一剑斩下它的脑袋,泄愤一般砍过去,大妖被斩了个稀碎,妖丹被我剜了出来一剑斩碎。 那一缕黑气感应到了什么想要逃跑,被那棵树伸出的枝干拽住,猛地捏碎,枯木逢春,新生的绿叶忽然长满了枝干,那一缕神力使任何邪祟都无所遁形。 万籁俱静,仿佛整个世界在我眼前都失去了颜色。 一层层迷雾褪去,我又看到了天空之中的日月,依旧熠熠生辉圣洁明亮。 阵法在慢慢消退,玄妙林也因为我们通关而打开,那妖物所展开的妖气结界也随着它的死亡而散为云烟随风飘散。 天罡卫全数覆灭,还有许多门派的弟子也因为对抗妖物而死,这一切仅仅就是为了炼成那妖丹修为大增...... 结界内外尸横遍野,我撑着剑坐在地火与天雷形成的圈中心,逃窜的妖邪被天雷地火迅速击杀,无处可逃。 无边界展开四灵之力在迅速消耗自己的修为,像是失控一般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将这术法停下,甚至在想这样也好,最后再将清殊山的污秽清理干净也是好的...... 我看不到他们,自己也就要倒下了。 【快停下来!】 久违的,脑海之中传来伽弥的声音。 像是幻觉一般,我也一如当年那般回应。 【还以为你死了,活着就好......】 【你是不是情况不大好?】 他顿了顿。 【地火太强势,我们耗尽了力量,进不去。】 【你唤我,我找你,带你离开。】 我扶着深深插进土地里的长剑,轻轻笑了一声。 【说好了一直在一起的......又丢下我一个人......】 【伽弥,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眼泪随着血水一同流淌落下,又咳了几声,浑身的伤痛再支撑不住,我倒在了地上,手里的剑在不断颤动,周围环绕的星辰光点好似一双手将我的手握住。 【我念一句,你念一句,算我求你,也不要丢下我......】 他焦急的声音伴随着烈火灼烧声传来。 【风雨闻止,雷霆万钧,敕令万象,白虎召来——】 “风雨闻止,雷霆万钧,敕令万象,白虎召来。” ...... 电闪雷鸣中,一头浑身带着紫色电光的白虎穿过云层冲了出来,落地时,千万道雷电都被他捏在手心里顷刻间消失不见。 他向我跑来。 “这里只是过去的一个时间,你清醒些!” “可是......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你告诉我要怎么去释怀......” 脑袋有些昏沉,我有些睁不开眼,一切的一切我都不想再管了,好疼,好累...... “何必那么执着... ...”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腕,却没有再阻止我的动作。 忽然浑身被一股暖意包围,可是我已经看不见其他景象了。 一股力量握住我的手腕,将我从泥泞的血泊之中拉起来。 霎时间耳边一切声音都仿佛被略过,伽弥的手顿了顿接着松开了。 “时空被干扰,你不能在此长留,回去。” 听到这个低沉的声音时,我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疼爱自己的家长一般,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我这是怎么了? 可是我的人生之中从未如此嚎啕大哭,但此刻我并不觉得丢脸。 只有满腔委屈和不甘... ... 头顶传来暖意,他在安慰我。 “弄得一身伤,回去就不疼了。” “时空裂缝开启,你一定要记得回到哪里,它会带你过去。” 他将我带到什么面前,伸手便将我推了下去。 “至于其他,忘了... ...便忘了罢... ...” 他叹了口气,没有理会伽弥的不解和大声质问抬手关闭裂缝。 最后,我看到了转身离开的他,还有伽弥大喊着我的名字。 第36章 时空裂缝 真累... ...缓缓闭上眼。 醒了之后辜所思应该准备好早饭了,对了祁徵和兰明说要和我一起去看长老新锻造的法器来着... ... 得早点起床,不然师父得念叨了... ... “没爹妈的小怪物!” “真可怜!” 还没看清眼前的状况,便听到几个正在变声期的孩子大喊着什么。 “就这么点?真穷!” “你呢?一看你就没钱,滚一边去!” 这些小孩真是...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推搡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的脚步不自觉的走过去。 光芒消失,那是一个巷子转角,周围的建筑物看起来十分复古,像是曾经在电影中看过的上个世纪末某个年代的产物,距离我所在的年代大有三四十年的遥远距离, 熟悉的原因或许是因为那个年代娱乐行业兴起,电影音乐这些已经成为一大潮流,所以我也会找一些那个年代的电影去看。 穿着校服的学生围着两个看起来年级不大的孩子威胁勒索。 校服的款式,应该不是同一所学校。 两个孩子看起来实在太瘦弱了,不是那些学生的对手。 可是就那一眼,我看到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让我内心莫名为之一颤。 怎么会那么熟悉呢? “快回去拿钱!信不信我揍你!” 带头的学生说着就举起手推了两人一下,两个小孩一下被推到墙角,猛地撞了一下。 眼睛亮亮的小孩眉毛都没有皱一下,漂亮的脸蛋沾上灰尘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另一个小孩大哭起来,被他们一瞪之后只敢小声抽泣。 “去不去!” 那人还要继续抬手。 “喂!”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我迈出了身后有一个团队气势的脚步。 “干什么呢?” 我走上前抬了抬下巴,微微挑眉看向那群学生。 “鬼... ...鬼啊!” 那几人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往后直退,连滚带爬的跑远。 “再让我看到就揍你们啊!” 举起拳头对他们跑的方向挥了挥。 转头看到两个小萝卜头一般的小孩儿。 “我害怕... ...”那个哭了的小孩儿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我想要不是身后有堵墙,他得和那些不良少年一起跑了。 有那么吓人吗... ... 我抬手打量了下自己,嗯... ... 这身青衫上被血浸透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布满了刀剑痕迹和许多窟窿...... 脑袋好多模糊的片段,头晕,想不起来了... ... “别哭啊,我不是故意的... ...” 看到小孩儿哭我有些手足无措,蹲下身看着他露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 “我不是鬼,你看。” 伸手戳戳自己的脸颊。 他眨巴着眼睛定定的望着我,仿佛在确认我所说的真实性。 “你试试,”把脸往他那里凑了凑。 他还是有些胆怯,发颤的手碰到我的皮肤那一刹那才笑出来。 看到他不害怕了我才放下心。 “好啦,记得回家的路吗,快回去吧,以后再遇到他们那样的人记得找警察叔叔知道吗?” 想要摸摸他的脑袋,发现手上全是血污也就作罢。 “谢谢姐姐。” 那个孩子在路口回头对我挥挥手,背起小书包走远了。 松了口气,转身时却发现还有一道视线紧紧的盯着我。 “吓我一跳!” 捂着心口看向他。 “不回家吗?” 男孩黑漆漆的眼睛注视着我,许久。 “你也没有回家。” “... ...” 是啊,我的家在哪里呢? 脑袋一片混沌,记得我应该是在看电影回家的路上的。 当时还下了大雨,然后... ... 我怎么就来了这里,还穿成这样? 可是,总是觉得忘记了什么,总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 “啊... ...我家啊,等你回家了我就离开。” 干脆盘腿坐在地上,身上隐隐的疼痛有些支撑不了我再站立了。 靠在墙角,有些无力不想让他看出来。 “天黑了哦,再不回去家人会担心的。” 他抬头看了眼被乌云笼罩的天空,却从背包里翻找了起来。 我看着他团子一般的脸觉得实在是可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一包未拆封的纸巾递到眼前。 “给我的?谢谢啊。” 抽出来一张,剩下的交还给他。 没有镜子,只能凭感觉擦拭着脸上沾到的污渍。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无奈的笑了笑。 “看起来我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结局一定是我赢了。” 我竟然在跟一个小孩儿说这些。 “但是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唉... ...” 不知为何,竟有些落寞,眼眶开始湿润,吸了吸鼻子装作无事发生。 他一直在听我说一些有的没的,默默的抽出纸巾给我擦脸。 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微微发愣。 “小孩儿,以后千万不要对陌生人这么好哦,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的。”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晚风拂过,带着泥土的气息,就要下雨了... ... “哎呀,别担心我哦,快回家吧。” 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我没有家,”他终于开口了。 “他们说的没错,那不是我的家。” 想起来那些人说的... ... 看来他现在住的地方那些大人对他并不是很好。 支撑着起身,对他伸出手。 “走吧,我们试试可以在下雨前逃离这里。” 他没有犹豫的牵住我的手,也没有问要去往何处,只是跟着我在黑夜里,昏暗的灯光中穿梭。 暴雨前的公园并没有什么人,我在这倒也没有那么显眼。 潮湿的夜里,我们漫步在湖边,他忽的顿足,抬头仰望夜空。 “天气好的时候会看到月亮。” “什么?” 我闻声抬头向一片漆黑的天空看去,他是常常走夜路吗? “明天你还会来吗?” 他将视线移到我身上。 “我......” 一滴雨点打在我的脸颊上,像是泪水是的划过下巴落下。 “看,我们得快点跑哦,下雨啦!” 我无法回答他,因为我连自己究竟从何处来往何处去都不记得了。 他也没再问,我们被大雨追赶,他站在一条灯光忽明忽暗的巷子口,说这就是他现在住的地方,要是下次来可以在这里找他。 我弯下腰和他平视。 “你叫什么名字呀?” 知道名字之后来这里也方便找他。 身后一道紫光闪过,我回过头看去,从紫色的光圈之中走出来一个高挑的身影,银白色的头发衬得他皮肤更加雪白,粉色长袍也满是干涸的血迹,他目光也正在看向我...... 穿过倾泻而下的大雨,他对我伸出手。 “回家了,望舒。” 我看了看这个人,又转身对小孩说。 “看来我也要回家了,以后记得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走哦,晚上也不要一个人在外面晃,特别是下雨天......” “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反击。” 他看着我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辜所思,是我的名字。” ...... 无数情绪涌上心头,终究化作恍然一笑。 “嗯,我记住了。” “快回家吧。” “我看着你回去。” 抬手掐了个决给他变出一把油纸伞,交到他的手里。 “那你明天会来吗?” 他仰着头望着我。 我笑着对他摇摇头,没说话。 “得走了。” 伽弥提醒我。 “那后天见。” 他看着我离开的背影喊道。 见我依旧没有回答,他又喊道。 “以后见!” 我没法给他回答,这次回去之后或许我再见不到他,能与他再次相见,看到他好好的活着,我已经很满足了。 而我也要回到正常流动的时间了...... 时空裂缝在隐蔽的地方开启,我和伽弥往那边走,迈步踏进去。 “我会等你的!” 我们已经走了一段距离了,可我依旧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想和他说不要等我了,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刚要转身,脑袋一阵晕眩感袭来,伽弥眼疾手快的扶住我的肩膀避免我倒下去。 有时候我真的会被气笑,这关键的时刻,我竟然晕倒了?! ...... 灰蒙蒙的天空,漆黑的大地,周围的人和事物都是模糊不清,他们有安静坐着的,有奔跑着的,有成群结队的,他们好像在说些什么,他们好像在对我说话...... 我试图走近,却发现自己动不了,想问他们在说什么,可我发不出声音。 画面开始变得混乱,我有些焦急...... 猛地睁眼,看到天花板上的灯,大口的喘着气,原来是梦...... 摸索着手机,发现原本应该在充电的手机不在原位,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坐起身四处找了起来,我发现不仅手机不见了,就连斜挎包和昨天穿的衣服都不见了! 吓得我一下清醒过来,爬起身就翻箱倒柜的到处找,一无所获...... 想着或许在客厅? 揉着本来就很凌乱的头发开门走了出去,脑袋昏昏沉沉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早啊!” 刚走到客厅就看到一个身穿粉色新中式衣袍,头顶银白色顺毛的貌美男人对我笑着挥手问好。 我愣在原地差点骂出声...... 这是我家啊!你是哪位?你怎么进来的? 我要报警了! 伸手掏手机又想起来我手机丢了...... 后退了几步躲到墙后面去,探出个脑袋看向他。 他摇晃着的手停顿下来,伴随着疑惑的眼神缓缓放下,同样银白色的眉毛微蹙歪了歪脑袋不解的看着我。 “你害怕我?” 要不然呢?谁一大早看到陌生人坐在家里还对自己打招呼都会被吓到啊! 他忽然站起身向我走过来,我立马往后退,他越走越快,我直接转身跑向房间,刚要关上门,一只手伸过来抵住房门,我被吓一跳…… 门缝逐渐扩大,我看到了他十分受伤的眼神。 “你不记得我了?” 他又问道。 “不是……你是谁啊?我从来都不认识你啊……” 我都不认识又谈什么记得? “是不是你拿走了我的包?” 我没他力气大,门怎么也关不上,索性就直接问他。 “我……” 他看起来很头疼,抿了抿唇看着我看了半天。 “没关系……没关系……那你再记一次,我,伽弥,我叫伽弥,是你认识很久很久的……朋友……” 他眼睛里满是真诚,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想不起来…… 或许我确实忘了什么? 他见我不说话,直接把门打开拉住我的手腕带我连跑带走的来到客厅,按住我的肩膀要我坐在沙发上。 桌上有冒着热气的温水和热粥,看起来是为谁准备好的。 他把这些往我面前推了推。 “先吃饭。” 我更不懂了,这是干什么?田螺小子? 我拿起勺子往小米粥里面搅拌几下也没吃,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又欲言又止的。 “你说我们认识很久了?” “具体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如果我真的把你忘记了,那我先和你说一声抱歉。” 我说道,他看起来真的很难过。 他轻叹了一声。 “你不会信的,你想不起来的话,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 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我挠着脑袋注视着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刚睡醒的造型…… 脸忽然一热,噌的一下站起来,他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问怎么了。 “我先去洗漱一下,你要不……自便?” 他舒了口气,“哦,好。”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蓬头垢面看起来好像还瘦了不少? 虽然平时在家里也很是随意,但也没有这么不修边幅啊…… 赶紧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了套家居服走了出去。 他不知在哪变出了一束鲜花插在空了很久的花瓶里,修剪得当很是好看。 第37章 神庙 他看着我略显局促的动作笑了起来,无奈的摇摇头。 “你这样什么都不记得,你的兄长是怎么放心得下的?” “我哪来的兄长?” 话音刚落一声炸雷凭空响起,我被吓了一跳,往一边的沙发蹦去。 看着我狼狈逃窜的身影,他指了指上方。 “看,这会儿倒是知道不高兴了……” 我攥紧了抱枕护在前方,“你怎么神神叨叨的跟个神棍似的……” 他微微一怔,找了个离我有些距离却又不远的地方坐下。 “你可还记得记忆里最近的一天在做什么?” 闻言,我想了想。 “晚上看完电影回家啊。” 我说道。 “那你还记不记得是怎么到家的?路上遇到了什么?” 他继续问道。 “我当然是……” 是怎么到家的来着? 好像下雨了……好大的雨,还有雷声…… 我在跑? 为什么会那么害怕呢?又为什么会感到愤怒? 手指不经意攥紧,记忆里雾蒙蒙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看到我有些痛苦的神情叹了口气。 “算了……或许他说的对,想不起来也好……” 他起身准备给我倒杯热水,我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他微微一愣不解的看向我。 “我想不起来……但是我的心在难过,我能感受到。” 他放下杯子半蹲在我面前,浅浅的露出笑容。 “没关系啊,反正我都陪着你。” …… 几天后,新买的手机响起来自朋友的电话,她说她准备和家人出去旅行,问我要不要一起。 我想,也该出去散散心了,就答应了。 他们要去很多地方,第一站刚好经过我想要去的地点,就顺路带我过去。 “你确定不去?” 我简单的收拾行李,看了眼正在研究新到手的平板的伽弥。 他听着景点讲解,一边摇摇头。 “世人向神明祈福许愿,我去干什么?” 把充电宝放进包里,抬眼笑着说。 “你帮人们实现愿望啊!” 他如同听见什么让他大吃一惊的话,连连摆手。 “嘿呦,可千万别,这差事在多年前已经完结了,我可干不来啊!” 嗯?有情况……我往近挪了挪位置。 “展开说说。” 他一脸看透我的表情,把平板扔在一边端起胳膊望着我。 “人的**是无尽的,若是太轻易得到自己要的东西,那只会想要的更多,一发不可收拾。” “神明不是许愿池,可以聆听,但不会插手。” “世事变迁,如今我是连家都回不去了,这一切都是如何造成的,你若是记起便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了。” 我看着他慢慢变得淡然的眼神,脸上的笑意也逐渐隐去,就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那你会恨吗?” 我问道,连家都回不去,任谁都会心生恨意吧。 他却摇摇头。 “我不恨。” “我只是想念。” 原来是想家了…… “你家在哪?我带你去找呀!” 我来了精神,我也好奇他看起来念念不忘的家在哪里。 他轻笑一声,从沙发上起身往阳台走去,拿起剪刀修剪那一排被他养的翠绿的盆栽。 “要是我知道在哪就好咯……” 我泄了气,盘腿坐在地上将背包拉链拉上,喝完茶几上的银耳粥便起身。 “那我走咯,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号码给你了的,记得啊!” 对着他的背影说道,见他没什么反应我便关上门。 这次去的地方是北方一座神庙,看介绍说是有千年历史之久,后来经过几次修复,虽然不是最初的模样,但也尽量保存了当年的历史痕迹。 “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多玩几天呗?” 朋友说,她看起来有些担心我这样闷闷不乐的样子。 看到我摇头之后,她往我身边靠了靠,好像在回忆什么。 “以前你可是常说要去很多地方的。” “不瞒你说,我好像去过了很多很多地方,名山大川,我都尽收眼底。” 转过头看向窗外飘过的朵朵白云,我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 她一下就坐起来满脸疑惑。 “没听你说过啊?” 我笑了笑,没再说下去,她看起来更担心我了。 第一天大家玩的都很累,我的体力根本跟不上他们... ... 次日,因为是去神庙,大家起的更早。 天气还不算太热,我们下了车便徒步上山,山上的微风吹着倒也挺舒适。 早上来神庙的人大多是年迈的老人家,年轻人一般是九点十点左右的样子才陆续前来。 不过最近大家都做了攻略,也有不少人是清晨就来了的。 一走进神庙,我便觉得心旷神怡,两边是诸神的造像,他们在静静的看着来往的行人,无喜无悲。 “这边是四武神造像,东西南北分别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位神君。” 应该是旅游团的导游在为他们讲解。 闻言,我抬头看去。 白虎神君的造像和伽弥本人虽没有十分相似,但那眉宇间柔和的神韵还是如出一辙的。 和我印象里的伽弥挺贴合。 青龙神君那淡漠坚毅的眼神也是和灵疑君几乎一模一样。 想起他前两天来家里吃火锅的时候想帮忙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的样子,跟着我和伽弥走来走去伸出手发现不用帮忙时又收回去的模样。 有些想笑…… 另两位我没有见过,但通过这几尊造像也知晓个一二了。 “再往前是太阳神,月神,星神,和月神并肩而立的是司法神... ...” 导游继续说着。 “传说无人见过太阳神真容,祂化万象于苍生。” “或许在某个不经意间就与大家擦肩而过。” 是吗... ... 朝阳升起,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能静静的听那位导游的讲解声缓缓走向大殿。 殿内很安静,大家双手合十虔诚跪拜,也有跪在神像前诉说着心里事的人们。 像是什么指引着我往一个方向走去,顿足,抬头便看到那双慈悲的眼。 心中悲伤像是打开了阀门一般涌出,莫名的委屈占据全身。 跪在神像前双手合十,三拜。 眼泪划过脸颊滴落在衣衫上,悲伤还是无法消退... ... 我这是怎么了... ... 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很多画面,有我在分发粮食赈灾的,有在山中练剑修习的,有在林中追逐的... ... 还有那场燃烧了一切的大火... ... 这每一场画面中都有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很模糊,却让我心痛的直不起身子。 我拼命的挥舞双手想要拨开那道迷雾。 “此为浮生,化为绝杀,名为浮生令。” “别怕... ...” “辜所思!” 我猛地睁眼,须臾,却是笑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起身,抬手抹了把湿润的脸颊。 “月神和司法神的神像在一起呢。” 不知是哪个小孩的声音,她的家长立马示意她噤声。 小孩被家长严肃的神色吓到,小声嘀咕着。 “那个姐姐对着太阳神在哭... ...” “嘘,姐姐在和太阳神说心事呢,不要打扰她哦。” “好... ...” 是太阳神啊,我抬头再次看向那双眼睛,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那个将我推进时空缝隙的身影。 “谢谢你。” “很多次都谢谢你。” 避开暗卫重重把守上山的扶太医,玄妙林神境之中的声音,将我送进时空裂缝的人... ... 好友担心的递来纸巾,问我怎么了。 我只是摇摇头,让她不要担心。 之后的其他景点我没有心思再去,体力也跟不上,便和他们道别,独自往山下走去。 “嘿,想我没?” 刚走到神庙门口,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不远处。 寻着声音看去,只见伽弥倚靠在一棵大树旁抱着双臂笑吟吟的望着我。 “你怎么来了?”我放松下来向他走去。 他正要递给我一瓶冷泡茶,见我眼睛红红的便站直了身子向我走来。 “哭了?” 把瓶子拧松放在我手里,俯身歪着脑袋望着我。 “你朋友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将他往后推了推,耸耸鼻子,继续往山下走。 “我走不动了,就打算先回去。” “那你哭什么?”他跟上来,用肩膀碰了碰我的。 神色一愣,随即笑道,“你知道吗,神庙广场有你的雕像。” 虽然话不对题,但他也没再追问到底。 “那有什么稀奇的?” 他倒是习以为常。 “和你样貌不大像,但神韵倒是相似个七八成。” 神庙内不允许拍照摄影,所以我的手机一直没有拿出来,就没法拍照给他看。 他轻笑一声,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来往的游客人山人海,拍着几列长队上山,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我们是下山,走的路人相对少一些,但也不少。 我身边这位真神君大剌剌的往山下走,沿路还买了雪糕,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眼熟吗? 除了有些人看他长得好看多看了几眼之外... ... 沉默半晌,我开口道。 “大殿里,有太阳神的神像。” ... ... “当然,哪个神庙没有太阳神造像的?” 他笑着,只是看起来有些牵强。 “我拜了神像,点了香火,没有许下心愿。” 伽弥递来刚买的纸巾给我擦汗 “你有心愿,对我许也是一样的。” “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愿?” 从神庙出来的时候,我心里的悲伤已经消去大半,有时候忘记比记得还要悲哀。 因为忘记的时候,连悲伤时从何处来的都不知道。 可当我记起那些时光的时候,我得到的不仅是生离死别时的绝望。 更多的是曾经相处的充满欢喜的日子。 那些喜悦如同光芒冲散了名为悲伤的大雾。 如此,便也就不觉得悲伤了。 “还有星神,月神和司法神的神像,可我没有看清楚。” 当时哭的太厉害,眼前一片模糊,为了不让齐涟真担心,就很快的收拾好清楚走出大殿。 “那还不简单,想再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呗。” 不知不觉,等车的队伍已经排到我们,他打开车门等我进去。 “那你会拜神像吗?” 我半开玩笑道,坐在车座上笑看他。 “你要是拜,我就陪你一起。” 他坐了进来,关上车门的一瞬间,车里空调冷气吹来,顿时凉爽了很多。“别什么都陪我一起。” 他小孩子气的拧巴起来,抱着胳膊盯着我。 “我偏要。” 他这个样子真的很好笑,我忍不住笑出声。 看到我笑,他也笑了起来。 直到我笑出眼泪,手指轻拭去眼角泪水,轻叹一声。 “伽弥,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他愣了一瞬,忽的又恍然,咧嘴笑道,“你记起来了。” “嗯,”没有否认。 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手指不知不觉攥紧,衣角被捏在手心,汗浸湿了布料。 他靠在座椅上,垂眸笑的有些酸涩,一言不发。 第38章 再次见面,好久不见 “我还是很想他们……” “伽弥,你知道吗?我们约定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可是他们离开了……” 我亲眼看着祁徵修为耗尽身体化为飞烟消散,师父和兰明也倒在了那场大火里。 辜所思……他随着大妖的灭亡而化为飞烟,高高燃起的火焰将他带走随着风飘散…… 恍然间,车已经到了目的地。 推开车门迎着冬日艳阳往外走,伽弥跟在我身后撑伞替我遮挡太阳。 “你本就知道这句话不切实际。” 他淡淡的开口说道。 “如果那只妖没有出现,这一切本是可以实现的。” 修行人寿命本就不同于凡人,百年而已,眨眼便过去了。 我本可以在这个时空和他们相见,或许在我小时候他们便来寻我了。 我本可以有最温暖的人生。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事实是我已经失去他们了。” 回到酒店取出早晨收拾好的行李,给好友齐涟真发了短信报个平安。 伽弥要帮我背包被我拒绝了,我倒不至于连包都背不动。 “那个孩子醒了,要去看看吗?” 他话锋一转,说出了个完全不搭边的问题。 “谁?” 我不解,难道我还有什么没有记起来的吗? “那天晚上救下的人,他醒了。”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那天我们从时空裂缝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湖水可真冷,我们走到岸上发现那黑气还在,看来我们离开之后这里的时间只不过是过了眨眼的功夫。 手里的剑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意识也很混乱,我看到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满身泥泞看不清模样的人,那个人受了很重的伤,血的味道最明显。 尚有一口气息,听到我们这边的声响,他挣扎着抬起头,乌黑的双眸有些失神,他对我们摇摇头,要我们快跑。 我身上的伤已经在走出时空裂缝的时候迅速愈合,如今已经好了大半,虽然修为没有半点恢复的痕迹。 黑气见我在掐诀,不知为什么它迅速逃离现场,我们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各自情况都不算好,这不是追击的好时机。 雷暴声逐渐消失,天空乌云消散,只是还在下着不算小的雨。 我立马趁自己尚且还有意识跑上前去,检查躺着的人身上的伤,他没有力气说话,也动不了,只是安静的看着我。 “有些冒昧,但我需要用一下你的手机。” 从他的口袋里找出多年不见的手机,按了五下锁屏键拨打急救电话,说明了地址和情况等待救护车到来。 一切处理妥当,我靠在医院的椅子上意识逐渐模糊,再看到伽弥拿着热水向我跑来的时候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然后就昏迷了好几天,在家醒来的时候记忆混乱迷迷糊糊的。 直到他今天提起我才想起来这事儿,当时看他伤的还挺重的,也不知道这些天恢复的怎么样了…… “那就去吧。” 伽弥可能是想让我多想想其他的事,转移转移注意力。 反正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做,索性就去探望一下。 飞机刚落地,齐涟真的电话就打来了。 “没事儿吧姐妹?看你对着神像哭,怎么了这是?” 她这大嗓门让一旁的伽弥听个正着。 “没事儿,放心吧,”机场人太多,真不适合接打电话,“好了,你玩儿去吧,我到了啊。” 挂断电话就见伽弥抱着胳膊盯着我。 须臾。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你不是认识太阳神吗,你问问他呗,看我有什么用?” 没有再理他,独自往前走。 “问他能问出什么... ...” 他一个人在后面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我也懒得管。 简单的洗漱之后再去医院探望那个男生,和伽弥一人抱着花,一人提着果篮轻轻的敲门。 “请进。” 是个女人的声音。 推开门就见到那个男生平躺在床上,女人应该是他的母亲,在一旁坐着,遮挡住了男生的脸,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单单的发呆,看起来已经很疲惫了。 “阿姨您好,我们是那天晚上和他见过的人,听说他醒了,就来看看他。” “你来了... ...” 那个男生开口说道,听起来很沙哑的声音 但是... ...我怎么觉得怎么熟悉呢? 他和阿姨说了什么,阿姨看着我们眼眶通红的说着谢谢,然后走出病房让我们聊天。 我并没有关注那位阿姨离开的身影,因为在阿姨起身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男生的样子... ... “... ...祁徵... ...” 我喃喃道。 刚想上前就被伽弥按住肩膀阻拦,他对我摇摇头。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男生很疑惑,随后又反应过来,“对哦,那贴了名字的。” 看着他笑起来的模样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没什么... ...”我缓缓挪步,离他近了些。 他还是叫祁徵。 模样一点也没有变,不对,祁徵多年和兰明一起修习体术,比他是要结实不少的。 “你现在是多大了?” 我问道。 他被问的有些疑惑,却也还是回答了。 “马上24了。” 祁徵走的时候才20岁... ... 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他长大的样子了... ... “还在上学是吗?” 坐下拿了个苹果削皮,眼睛却还是盯着他,这一切就像是梦境,伽弥看穿我的心思,笑着拍拍我的肩膀提醒我这就是现实。 他被我问的一愣,低下头还有些害羞。 “嗯,大四了。” 我点点头,“医生说了还要多久出院吗?” “恢复不错的话,下周就能出院,”他抿抿唇,应该是许久没有喝水,嘴唇都起皮了。 将苹果切好放在一边,又拿起一旁的水壶往一次性水杯里倒了些水。 两个杯子互相兑水,稍微凉了一些再放上吸管递到他嘴边。 “喝吧。” 他被我这一套熟络的动作弄得措不及防,看了看吸管又看了看我。 “谢... ...谢谢... ...” “嘿呦,我都没有过这待遇,”伽弥靠在墙边阴阳怪气道,“平时谁舍得让她做这些?” “抱歉,”祁徵看着伽弥的眼色,惊慌的将杯子放下,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望着我。 “没事,”被他的举动逗笑,“别吓他。” 伽弥觉得没意思,瘪瘪嘴走了出去随手关上门。 “他是伽弥,是个很好的人。” “我是闵望舒,不记得也没关系。” 看到他现在有爱自己的家人,有着和同龄人一样的校园生活,我很替他开心。 虽然他已经不记得前世的一切,但看到他重新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已经知足了。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既然祁徵回来了,那... ...师父他们是不是也... ... 刚走两步,就听到他叫住了我。 “等等。” 我转身看向他,只见他有些艰难的坐直身子,手指攥紧被褥,看着我欲言又止。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腼腆,我只是静静等他下文,并没有说话。 “... ...我们之前... ...认识吗?” 他小声的说出一句自己也不确定的话,说完又觉得不妥,连忙道歉。 我只能感到呼吸一滞,握着包带的手不自觉收紧,嘴角的笑也僵住。 “闵小姐?” 他看我没有反应,试探的问了句。 回过神,重新扯了扯嘴角,“听你口音是北方人吧,我们之前应该是不认识的。” 他说过是来这里上学的,家并不在偏南方的这座城市。 “是吗... ...”他有不解,但还是没有开口,“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随后又解释着,“我没有其他意思... ...只是想到时出院了请你吃个饭... ...” 看他急急忙忙的样子又忍不住笑出来。 拿出手机给他输入了号码,这时刚好他的妈妈走了进来,到换药水的时间了。 “好好休息。” 和他们道别之后拉着靠在走廊上发呆的伽弥离开了医院。 一回到家他就在我面前嘻嘻哈哈的晃来晃去。 “心情好点没有?” “是啊,好太多了,谢谢你啊!” 无奈的摇摇头,看着手机新消息提示,是祁徵发来的。 像是在找话题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得不说,他和前世实在是太像了,除了变得更加自信的眼神之外,我实在找不出什么不同之处。 在分头出任务的时候,我们几人也常书信。 他也是这么一说说一大串,看起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生活琐事,其实都只写了两个字,想念。 那时我还和兰明说祁徵看着已经很沉稳了,怎么一离开我们就和想家的小孩一样。 如今我愈发珍视这一切的来之不易,却也只有我自己能感受到这一切了... ... 我并不想表现得和他很熟络,只要他此生能够远离曾经伤害过他的一切,就算是成为一个平凡的人也是好的。 而我只要看着他过着平淡安逸的生活,就已经很满足了。 天色渐晚,冬日的夜晚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我们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没有乘车回家,还能吹吹风散心,比独自到家之后思绪万千的要好。 路灯隐约照亮前路,三两行人步履匆匆,天气很冷,看起来快要下雪的样子,我反应过来,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 “冷不冷?” 他看向把双手塞进口袋瑟缩着脖颈的我。 “有点儿,不过还行。” 我嘴硬道,没有修为之后我的身体仿佛一个普通人,严寒酷暑都统统照收。 他褪下外袍不动声色的披到我的身上,双手负在身后在我身边默默的走着。 “我很好奇。” 我忽然开口道。 “你说。” 他道,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 “开天辟地创世的神,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殒落消亡,沉睡涅槃。” “这些怎么看都不像是神该有的结局。” 我的语气不轻不重,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很是平常的事情。 他忽然顿住脚步,我转过身抬头看向他。 他神色流转,最终还是笑意掩盖不住悲伤溢了出来,只见他嘴角依旧有着浅浅的笑意,注视着我的眼睛。 “你问我有没有过恨。” “我说从没有。” 他抬手,手心覆盖我的脸颊,很轻的触碰,就像是一阵风拂过一般。 “可是我有不甘。” 我静静的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千万年来我自认为已经对六界做到了所谓的负责,六界不敢打的仗我来打,武神不是战争的必胜武器,同样是血肉筑成的,战士同样会因为厮杀而死亡,可他们不想懂。” “都说神明爱世人,我们保护他们的家园,帮助他们抵御外敌,赐福于他们。” 他轻笑一声,像是在自嘲一般,眼尾红红的,看起来有些悲伤。 “可是,我们的家呢?如今我连家都无法回去了……” “可我也失去了挚爱,家人,朋友……” “那个时候我又能求谁呢?” “我不怪任何人,因为那些都是我们自愿守护的一切。” “但是我不甘心。” “望舒,你说到底要怎样才是该有的结局呢?” 他的眼神依旧温柔,但极致的悲伤让我有些喘不过气,他确实没有恨意,不甘心也是人之常情,换作其他人估计得疯吧…… 也是,伽弥打心底里就是温柔的底色,即使他现在总是装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人各有命,我不想再为了不相干的人拼命,这世间最难的就是独善其身,但我不会重蹈覆辙。” “伽弥,所有的不甘终将被平复。” 我看着他的眼神,在他瞳孔微颤晃神之际,伸手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 “嗯?雷纹呢?” 手腕忽然被握住,他的眼里蓄着泪水,声音在发颤。 第39章 重逢 “你……想起来了?” 看着他满是期待的眼神,我缓缓抽出被他握住的手。 “不算想起来,只是在朝回梦里面看到了过去。” 我知道他想念过去在家园的生活,也很想念我,我担心他会失望。 他的手依然没有放下,眼神微颤,缓缓吐出一个音。 “……哦……” 随即又笑了起来,两指并拢在眉心处轻点一下,一抹泛着淡紫色电光的雷纹出现。 接着,他眉眼弯弯的将我身上披着的衣袍拢了拢。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其实经历这些之后,我很希望你能忘了一切,然后好好生活。” 转身走到我身边又继续往前走。 “我懂,”我轻声说道。 因为我对辜所思也是这么想的…… 我想念他,很想去找他,但我更希望他能好好生活,即使没有那么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即使平淡一些。 “那样的话,我找你的这些年也总算是有了完整个结尾。” 这么走着就来到了家门口,我转过身,对他告别,打开门往里走了几步,还是回过头走向他。 他依旧嘴角带笑的注视着越来越近的我。 我抬起手,微微踮脚,在他银白色的头发上轻轻抚摸了两下。 他有些惊愕,嘴巴微微张开,整个人一动不动。 我忍俊不禁,把外袍褪下给他重新披上。 “伽弥,辛苦了。” “明天见。” …… 从医院大楼出来的祁徵。 “师姐!”他老远就看到我。 “你啊……”他的母亲无奈道,又对我笑着点头。 这几天和他的聊天之中我得知他是我的学弟,原本是要叫我学姐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喊我师姐,说不清楚原因,但好像就应该要这么称呼一样。 一切恍如昨日,跨越了百年时光,他正迎着朝阳向我跑来。 他接过我手中的花,十分满足道,“师姐,这束花和上次的不一样呢... ...” 我向阿姨问好,又看向他,“那你更喜欢哪一束呢?” “我当然都喜欢!不过......”他视如珍宝的捧着那束花和我走在去往停车场的路上,“这是什么花啊?” “上次去看你,那束花是康乃馨,希望早日康复的意思,”顿了顿,目光移向他怀中的那束花。 “这一束是铃兰,代表幸福和好运。” 幸福再次降临,再也没有阴霾的纯粹。 也代表我对你的思念,不过,这些你都不必知道。 不远处把车开来的伽弥开窗向我们抬了抬下巴示意。 “走吧,吃饭去!” 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带着阿姨上车。 我们来的是当地著名的湖景酒楼,有上百年的历史,菜品也是精致可口,好看又好吃,不过这都是看网上的帖子说的,事实上我也是第一次来。 落座点好菜之后我们便聊了很多关于他接下来的打算。 “师姐,我打算去老家的山上静养一段时间,可能会休学。” 他埋着脑袋没看我,像是担心我会不高兴似的。 他的母亲并没有任何反对的神色,却也不保持支持的态度,但也尊重他的选择。 “只要是对你身体有好处的,我都支持你。” 我也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不过这一次是作为一个外人,在他们看来,我不过只是一个才和他见过两面的人罢了。 若是能找到百木长老就好了,那样的话他一定会给祁徵的身体很快调理好。 可是我在地图上搜索清殊山,那里已然变成一个5A级景区,还有自然地质森林公园,并且也只有前山开放,整个都大变样了,我现在连回去都要抢票,虽然门票是免费的,但是游客的热情让我到现在都没抢到票…… 我也犹豫过要不要回去,所以点下去的手速没次都会有停顿,因为我在害怕…… 我怕现在的清殊和我记忆里的清殊不一样了…… 师父和师弟们还会在那里吗?如果在为什么又不来找我呢?如果不在我回去或许只是徒添悲伤…… “鳜鱼,没刺的。” 伽弥往我碗里放了块鱼,我这才回过神,方才看到原来菜都上齐了。 祁徵的母亲也不在原位上,听祁徵说是去卫生间了。 “师姐,那边怎么有一团黑色的云啊……” 祁徵看向我和伽弥身后,他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 透过窗户,我看到一团黑气正在迅速向我们靠近,黑气之中有一抹墨绿色的身影在与它搏斗,是灵疑君。 我立马起身将祁徵的手腕拉起就往楼下跑,伽弥紧随其后。 我现在只是普通人,不给他们添乱已经是我能做到唯一的事情了。 “怎么了师姐?” 祁徵不明白为什么看到一片黑云就要跑,但却也没有半分犹豫的跟在我身后,身上的伤刚康复跑起来还是会扯着疼,刚到楼下他已经满头细汗了。 码头,观光船因为突然变暗的天空都停止运行,游客也都因为天气原因赶在雨来之前离开了这里。 一声巨响,灵疑君闪身出现在我们面前,他身上有深红色的液体浸透衣服往外渗,脸颊上也有细小的划痕。 “和往常的分身不一样……” 他抹了把脸颊上的血痕,刚擦拭干净的伤口又冒出了血。 “这次是真实本体……” 伽弥赶了上来,我问他可有找到祁徵的母亲,他看着我摇摇头。 “来了几个?” 他又问灵疑君道。 灵疑君调整了下呼吸,“不多,不到十个。” 几个?黑气背后的操控者果然不止一个人。 不过…… “虽然你们很强,但我要说一句……” 我忍不住举手说道,三人齐齐看向我。 “你们现在的力量被压制的微乎极微,可能连捉一个普通的大妖都够呛,而我和……” 提到祁徵时我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 “现在只是个完全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从楼上跑下来已经消耗了大半体力了。” 而那黑气现在敢用本体追击显然是发觉了这一点,不然就他们上次那分身仓皇而逃的身影,那里还敢露面…… “师姐,我带你离开!我会保护你的!” 祁徵也察觉了情况不对,拉着我的手就要往后跑。 “灵疑君,可否劳烦你带着祁徵去找他母亲,然后一起离开这里。” 我一边跟着他跑一边低声对灵疑君说着,他能听到。 不一会儿,身边划过一阵风,我挣脱开祁徵的手,在他不解震惊的眼神中我转身往黑气那处跑去。 “师姐!” 他被灵疑君的风往后带,伸出手想要抓住我的衣角却抓了个空。 “小心!” 我往前一跃挡在了伽弥身侧,一把飞过来的匕首刺入我的肩膀,而那匕首的主人,正是已经变换了一套衣着的,祁徵的“母亲”。 祁徵还没走太远,显然刚才他是想要拉住我避开的,他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他会不会难过…… 一团黑气朝他们追了过去,灵疑君带着祁徵往云里一个翻滚,一边躲避一边和追过去的人打了起来,青光不断闪现黑气不断消失,看得出来,他能应付的了。 她迫不及待的追击过来,一反之前温柔和善母亲的模样,而那黑云里面的人终于也现出了原形。 他们衣袂飘飘,身穿白色华服站在云端居高临下的使用术法对我们进攻。 我吃力的避开她的进攻,这让她更加疯狂。 “祁徵的母亲去哪里了!” 我攥住她劈来的手,咬牙问道。 她却毫不在意的笑道。 “他啊,是个孤儿,他没跟你说吗?” “性格孤僻难相处,看得我厌烦的很,只能略微施展法术让他吃点苦头,不过一介凡人,他竟敢反抗!” “真是的,要不是在他身边可能会遇到你出现,我必要杀了他以报当初斩妖之仇!” 她加重了手腕的力量,眼里的厌恶是装不出来的…… “我忍耐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出现了!” 听着她有些疯狂的说着这些年的厌烦,我慢慢升起了心里的怒火。 “略施法术?” 她大笑。 “是啊!不过是将他放到树上又推他下去,又或者是……让他一脚跌进冰河里……吃点苦头罢了……” “他反抗又如何?惹怒我只会让他更痛苦!” “哦!那天我们找到了你,将你追击到湖边之时我便打算将他一并除掉,浪费我这么多年的时间还没有找到你,真是无用!” “谁知他竟要跳下湖想救你们上来!真是不自量力!” “都怪你们!让我们几次计划失败!还让我没能杀得了他!” 她一个法术将我击飞,我重重的摔在地上,呕出一口血,看着她慢慢逼近,我撑着地面起身。 “祁徵是个乖巧又善良的孩子……” 她却听笑了。 “真可笑!你自身难保还在为他辩驳!” “停止抵抗吧,神境早已覆灭,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 正前方一个男人讥笑着说道,我不记得认识这么一个人,天一下暗了下去。 耳边风声呼啸,几股力量打斗在一起,一时间竟然难分胜负。 “你是谁?” 我问,丝毫不觉得畏惧。 他大笑,“取你性命之人。” 我转身向出口跑去,那人当即追了上来。 手机闪光灯打开,他的脸清晰的闪过一瞬。 修行人大多有驻颜术,他的脸保持着年轻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已经不再清澈,看来是没有守住修行本心,有了污浊的念头,日积月累才如此。 在被那双手抓住的一刻,“铛”的一声,他的攻击被闪过的光箭斩碎。 “日神弓?你... ...” 他吃惊的样子加上满手的血,真是滑稽的很。 紧接着他恼羞成怒祭出一把钢扇对我进攻,这一击看来是使出了十成力量。 我哪里抵挡得了... ... 千钧一发之际,我抬手呼唤,“剑来——” 竟然真的让我成功召唤出那柄长剑! 剑身围绕的星光已然消失,唯有清冷的银白色冷光流转。 我紧紧的握住剑柄朝他们一挥,那个男人吓得立马后撤却还是被长剑齐腰身斩断,那女人看着被诛杀的男人惊慌起来,不等她逃走,便被剑的弧光划,她甚至来不及尖叫就被诛灭。 这一击耗光了我所有的力气,甚至忽略了背后被钢扇划破的深深的伤口和脚下一摊血迹。 那被我用剑斩过的方向,也是日神弓箭方才所落之地,那地面上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打开一道裂缝,像是银河一般璀璨,我知道,那是时空裂缝。 “休想跑!” 那些人面目狰狞的向我扑过来,和记忆里的某个丑恶的画面几乎重合。 背后一阵撕裂的痛感传来,我踉跄了几步倒进了时空裂缝之中。 一声龙吟,灵疑君回来了,看来祁徵安全了…… 我看到伽弥向我跑来,浑身被被投来的刀剑划伤,化为真身用力一击将那些人击翻甩在身后,他对我伸出手。 “望舒!等我!” 后来时空裂缝关闭,我不断下坠,这个空间像是见不到底似的。 这都是我之后才知道的了... ... “如果重新来过,你最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那个沉稳的声音穿透时空来到我的耳畔。 就像是传诵经文一般,让我的内心一下平和。 “我不想迷惘,我要知道自己是谁,我不愿意再重来。” 重来就意味着我经历到现在的一切都会忘记。 我深知遗忘的痛苦,所以,我不愿再重来。 “走出这里去感受,你会忘记曾经一切,还愿意继续吗?” 他又问。 “我要找他,也要弄清楚一些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我选择忘记,是因为我知道我一定会记起来。” 他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潜意识里在他出现的第一秒便已经无条件信任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不要担心我。” 声音停顿了一瞬,紧接着耳边传来他模糊的声音。 “期待你早些回来。” 不等我再想什么,眼前便出现了一道圆形光圈。 迈过去一步,垂眸笑道,“知道了。” ... ... 第40章 又一个雨天 “嘀嗒……” “嘀嗒……” 耳边传来水滴拍打在地面的声音,记得外面大概是在下雨的,四周散发着霉味和莫名的腥臭味,我的手被绑在椅子上,眼睛也被蒙上了一层布。 记得今天是要去集团总部的…… 我这是被……绑架了? 外面传来几声闷响,生锈的铁门被“吱呀”着打开,刺耳的声音让我不仅皱紧了眉头。 很轻的脚步声从我面前经过,周围安静了许久。 眼前的黑布忽然被掀开,我缓缓睁开眼,看到面前站着一个高挑的身穿一身黑的人,他浑身皮肤被遮盖的严严实实,浑身的气息都是冰冷的。 他伸手,一把轻巧的匕首出现在手中,举起。 我心一沉,他不会要杀了我吧…… “谁派你来的?我可以给你十倍的价格,让我走……” 话还没说完,他便手起刀落,我来不及反应,手腕上的绳子已经断裂开散落在地。 在我诧异的目光之下他踱步到了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另一只手还握着一把枪缓缓擦拭着。 他不是来杀我的…… 我活动了下手腕缓缓起身,腿脚有些麻木了,也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 “谢谢……” 往前走了几步,脚踢到什么东西,往下一看,是一具还在淌血的尸体…… 心脏连续受惊吓砰砰直跳,地面黏糊糊的看起来都是陈年老血…… 我有些想吐,余光瞥到他,不行,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失态! 一下子我就挺直了腰背,清了清嗓子,却也不敢走近他,站的远远的望向他。 “你救了我,我会感激你的,刚才说的十倍,一分不少。” 听到我的话之后,他还在擦拭着那把枪,须臾,抬起头大概是在看着我。 “没人雇我。” 他的嗓音很沙哑,透过面罩还显得闷闷的。 我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又继续说道。 “那你要多少,只要你报个数,多少都不是问题。” 他随即起身走了过来,我不禁往后退了两步,看到他转了个弯去开门,我愣在原地。 一脚把门口的尸体踢开,微微侧头。 “不走?” “哦,来了!” 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提起满是泥水的裙摆踩着高跟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我跟在他身后,他的后背把前方的景象挡住,不用看都知道会是怎么一个让人反胃的场景,光是地上的血水就能看出。 走过阴暗潮湿的过道,上楼才发现刚才是在地下层。 门外的雨越下越大,现在看起来已经是子夜了,这里是郊外,某个废弃的人工湖附近。 他走到门口推开被破坏门锁的大门,沉重的大门被移开,外面雨水混杂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伸手把门框上凸出的铁皮掰弯推进去,往外走了几步,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伞撑开站在原地。 在等我啊,我提着裙摆走上前站在伞下,他随着我的脚步往前缓缓走着。 走了一段距离,把我带到路口处,他把伞交给我。 “不久会有车来,你安全了。” 我刚想问他要联系方式好到时候给他支票或者现金,一转头就看不到他人影,手里还不知什么时候被塞了一把现金,给我搭车的? 神神秘秘的…… 都城区,金家老宅。 从那回来第一晚我就发了高烧,烧退了之后我就一直待在这里,叔叔阿姨以保护的名义不让我出门,名为休养实际是软禁。 可是我知道并非如此,他们担心舆论发酵影响到他们的市场发展,毕竟对他们来说一直都是以利益为主。 其实他们关心的是什么我完全不在意,可他们不该打扰到我的生活,按照原本的互不干涉不是很好吗? 那天我并没有拦到车,而在此之前已经有叔叔安排的司机开车过来接我,刚好,我也有事找他们谈谈。 楼下终于有了其他人进来的动静,我整理好衣服,开门下楼。 金叔叔正在把自己的外套递给管家,看到我下楼也没说什么。 “听说你把阿榆调去北巍了?” 我走到他面前,说出那天准备问他的话。 他拿起手上的报纸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他时常因为这些关于公司调度的问题而忽略我的质问。 “北巍市,就算现在是夏天,最高温度也不超过15度,你明明知道他畏寒,为什么要派他去那里?” 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加重的语气让他无法忽略我的存在。 他抬眼看了看我,又把注意力放回在报纸的文字上。 “那边缺人,你也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人脉,那边能建立起属于他的势力。” 听到他说完这句话,我只是觉得好笑。 “属于他的势力?难道不是你借他的势强压其他股东一头?” “你要把他推到风口浪尖是吗?” 他完全不耐烦的把报纸扔到一边,恼羞成怒。 “我养你们这么大,你们难道都不能给我一些小小的回报吗?” “闵望舒,你这些年大小姐做得久了,忘记你弟弟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了吗?” “如果有一天他脱离了管束,只会比现在更加疯狂!风口浪尖?他可是如鱼得水啊!” 我挑眉,笑道。 “这就是你把他调走的真正原因啊……” “担心他影响了你的位置是吗?” 冷笑一声,拨通手里的电话给我的经纪人。 “小离姐,帮我叫辆车,我要出门一趟,嗯,我在金宅,对,现在。” 接着转身走上楼,又回头说道。 “阿榆是个好孩子,他回来,还是我亲自去找他,金叔叔,您自有定夺吧。” “尽快吧,我要在开学之前见到他。” 说完,也不理睬他的怒吼,我回到房间就开始收拾没多少东西的行李。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我坐在车上,小离姐在副驾驶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摘下办公时戴上的眼镜,抬眼看向她。 “说吧。” 她把车上的音乐调小,吸了口气做足了准备说道。 “和金总起争执了?” 我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笑道,“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他平时最爱的消遣,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问,“什么?” “拿人的底线和软肋自以为是的挑衅。” 我的话让她沉默,知道不该再继续问下去了,又默默拍了拍我的膝盖,坐了回去整理手里的剧本。 “这几本你看下有没有感兴趣的。” 她递来一叠已经被筛选一波的剧本给我。 我没有接。 “其实,接下来一年我打算回学校,好好完成学业毕业,这个时间内的行程能推的都推了吧。” 她思考了下,觉得我的想法有道理,就把剧本放进了包里。 “也是,这些挑选出来的仙侠类剧本是你最不感兴趣的,不接就不接吧。” “但是之前定好了的行程可要参加啊!” 我笑着对她点点头,“当然。” 回到自己的家。 把自己从上到下洗了一遍,靠在新买不久的沙发上喝着冷饮,播放经典的影片无比惬意。 几天之后,到了开学日,阿榆还没有回来。 在我准备一早起来就冲去北巍的时候,房间门被轻轻敲响,一阵小小的声音传来。 “姐姐,醒了吗?我回来了……” 我竖起耳朵一听,是阿榆!立马掀开被子跑去打开门。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的,身上的定制西装有些皱巴巴,脖子上还有没被擦干净的血,以前他每次都会整理好一切再来见我,这次真的是赶着来的…… 这才多久,他瘦了好多,我心疼的抱住他,他就“嘿嘿”对笑,抚了抚我的后背。 “我处理完那边的事就立马回来了,金叔叔说你很想我,哦!没吓到吧……” 金叔叔没有调他回来,是他自己坚持回来的,他完成了那边的工作,提前回来了。 “我好想你啊!姐姐!” 他毛茸茸的脑袋在我耳边蹭,临时喷的香水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一种奇怪的味道。 “收拾收拾,去学校了。” 我顺了顺他后脑勺有些乱了的头发,轻捏他的脸颊,把他脸上的灰擦干净。 “去学校?姐姐,我们不是有家教已经教了所有课程了吗?甚至已经开始着手实践了,还需要去学校吗?” 他嘴上在疑问,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往房间走。 “就是因为天天和那些老狐狸打交道,才更应该多和同年纪的人相处相处。” 我把新买的衣服从他的更衣室拿出来递给他。 “我有和年轻人相处的。” 他撑着门框咧着嘴笑。 “你的那些部下?还是为金叔叔做事的那个助理?” 把他往房间推了几步,关上门,就听到他在里面说。 “他们算什么东西?我说的是姐姐你呀!我和你相处就好啦!” 我能想象出他那骄傲的表情,和小时候如出一辙的可爱。 看到他生龙活虎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走去自己的更衣室挑选去学校报到要穿的衣服了。 下楼打开许久未添新食物的冰箱,里面只有各种酒和矿泉水,坐车去几公里之外的早点店铺买来早餐,出门没多久就听到移动电话的铃声响起。 我拎着刚买好的早餐边走边接听电话。 “你去哪里了姐姐?” 阿榆着急的声音传来。 我关上车门,示意司机出发。 “买早餐呀,你不是喜欢吃这家的面条嘛,我就来买咯……” “怎么不带我啊姐姐……” 他显然是松了口气,又撒娇似的委屈道。 我无奈,“你不是还要洗漱换衣服嘛,明天咱们一起好吧。” “好~” 我在车上笑出声,他和我打了一路电话,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似的,电话都要没电了…… 学校门口。 我推了推装饰用的金色眼镜框,又帮阿榆把衬衫的衣领整理了下,拍拍他的肩膀。 “走吧,先送你去你们班。” 对于这所学校我并不熟悉,大学四年时光我来听课的次数少之又少,要么在剧组要么就是在金宅听家教老师的课,阿榆同样如此。 当我们找到阿榆的班级时,他的同学们就好像是见到了什么稀奇的客人一半,好奇的看过来,却也不敢靠近。 毕竟金家的财力在整个商圈都是数一数二的,我和阿榆作为金家所谓新一代的代表,在众多同辈们中也是属于金字塔尖的存在。 不过对比他们的老一辈,这些少年少女们还是比较清澈单纯的,忽然来到同龄人的世界我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衡榆渊同学,这是你的书。” 站在讲台上的一名同学搬来一大摞书递过来,书本太重,他的胳膊有些发抖。 我轻轻推了阿榆的后背要他去接,他上前把书拿过来端在手里没什么表情,看起来这些书的重量和班长刚才表现的完全不一样。 “多谢。” 我说道。 那个班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不客气的,阿闵小姐,我很喜欢你的电影……” 一旁的同学也都星星眼纷纷点头。 我露出标准礼貌的微笑,亲和的对他们招招手。 “谢谢大家的喜欢哦,那接下来一年的时间,还望麻烦大家照顾一下我的弟弟衡榆渊啦。” 同学们连连称是。 “那当然了!” “放心吧!” “衡榆渊同学照顾我们才是,他那么优秀又长得那么好看!” …… 阿榆不大适应这样吵闹的环境,他直接单手托住书,一只手拿着我的手腕就往外走。 我回过头和大家道别,走了一段距离才吐出了口气。 “累不累?” 我伸手打算拿过来一部分书给他减轻负担。 第41章 游乐园 他却身子一扭躲了过去,然后脑袋往我肩上歪,撅着嘴用撒娇的语气说。 “姐姐我一点儿也不累,一想到要和姐姐天天见面,一起上学,我就好开心呀~” 我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笑道。 “这就开心啦?” “小孩儿不是都不乐意上学嘛?” 他依旧撅着嘴摇头,“那我和他们不一样哦~” “我有姐姐陪着我~” 我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摸索着下巴。 “那是谁早上不想来的?” 他蹙起眉毛,“是谁呀?肯定不是我!我最爱上学!” 我被他逗笑,捂着嘴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 看到我笑了,他也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阿闵?” 学校人开始多了起来,大家发现我来报到了,都陆续围了过来,或许我很久没回学校,大家都把我和金家大小姐这两个身份分开来看了,只想起我是阿闵,一位演员,也把我和阿榆的关系分开看…… 阿榆站在我身前挡住那些人,我看到他们的表情有些凝固,有些疑惑也有些胆颤。 “阿闵,你恋爱了?” “还是衡榆渊少爷?” 我们班级的……应该是班长吗?他在我和阿榆身上来回看,手里的书迟迟不递交给我。 我不大想回答这种问题,一般记者问的时候我都直接忽略或者反问他们为什么要问这样不专业的问题。 “你不觉得我俩长得有点像吗?” 我直接伸手一拽,从他手里拿过书本,礼貌性的微微一笑。 “我弟弟。” 他一下惊醒似的,又看向阿榆,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害怕似的连连道歉。 “大家都是同学,别紧张,那我们明天见哦!” 我往前走,他们自动让出一条路。 这时一个女生突然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正好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有些不悦,却也没表现出来,拉着阿榆往一边站。 全班同学都安静了下来,目光紧紧的看着我和阿榆。 她弯着腰顺气,“我看到白弥来报到了!阿闵是不是也来了?” “天呐,他们两个人是约好了一起来的嘛!” 她一脸兴奋的攥着拳抬头,和我的目光对视个正着。 “阿闵!真的是你啊!” 和学校大部分人不一样,她是真的单纯在因为见到我而感到高兴和惊喜。 我浅浅的笑着,“是啊。” 她又上前一步,眼里冒星星似的对我笑。 “欢迎回学校啊!” 我抬手看了眼手表,抱歉道,“不好意思哦,我们后面还有事,先回去了哦,明天见。” 她连连点头,“好啊!明天见!” 看着我的背影,她踮着脚不舍的挥手。 我和阿榆一同往校大门口走去,他把我手里的书都挪到自己手上去了,让我两只手轻松下来。 校门口,太多人围在那里,出口被围得水泄不通,安保人员都出动了。 我赶紧拿出口罩戴了起来生怕这时候被人认出来。 阿榆走在外侧将我挡住,我们快步往前走着。 “白弥!看镜头!” 相机快门声一声接一声,闪光灯不断的闪烁,我听到名字,转过头看了过去。 夹缝之中,我看到了那个被围在中央被保镖护着的男人,他似乎正在找什么,目光扫到我这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我赶紧扭头离开,没有再看下去。 “姐姐,他怎么也来了?” 阿榆坐在一边看着窗外堪称为人山人海的场景,语气好不讥讽。 我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毕竟和他也不大熟。 他便不再继续问,拿起手边一叠文件开始翻看起来。 “你的工作不是已经暂停了吗?” 我看着他手里的文件,没有继续上一个话题。 “这是他要你完成的项目?” 自阿榆进入集团工作之后,金叔叔给他发布的项目从来没有一样是以他当时的经验和阅历能够顺利完成的,就连公司那些元老级别的去做这些估计都要花个半条命。 这些年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势力,也得到了不小的成就,可那是经过了多少辛苦和血汗得来的,他总是瞒着我,可我总会知道的…… 他放下一本又拿起另一本打开。 “姐姐,其实他干涉不了我的决定。” “我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多一些掌控权,这样在集团以后我们能做的决定权也会更多。” 这是他的决定,我不会反对,因为我知道他可以做好,虽然我会担心他,每一次外出我都会担心。 “姐姐,少为我担心一些,我想让你多开心。” 他放下文件,转过身拥抱我。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为你感到高兴,可我也没法不去担心,阿榆,你始终要记得,不管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姐姐,你不是一个人,知道吗?” 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脑袋点了几下。 “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游乐场。 我们从小就没有一起来过任何游乐场所,包括长大之后更没有时间来,其实也不大感兴趣,但我常看很多家庭都会一起来,他们看起来都很开心。 我也想带着弟弟一起来,刚好今天时间宽裕,我们便来到这里,两人看起来都很拘谨。 “一小时之内清场,从现在开始……”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打了个电话,我赶紧去拉住他。 “这地方听说热闹点才好玩。” 他想了想,“那算了,把那些手里没事的人都叫来……” 我拿过电话,“你忙你的吧,没事了。” 挂断电话,把刚买的星星棉花糖递给他拿着。 “不用大费周章,就我们俩。” “阿榆,走吧!” 伸出手,他放下疑惑的神色,豁然开朗的上前牵住我。 “我要去做云霄飞车。” “啊……要不我看着你玩?” 我有些害怕这些刺激项目, “那我也不玩了,我要和姐姐一起。” 他倒是改得快。 “走吧,云霄飞车。” 我当然要和他一起玩啊!虽然我真的害怕…… “我忽然不想玩了,我们去旋转木马吧!” 他拉着我要离开,我愣是把他牵过去云霄飞车排队。 “玩过这个之后再去旋转木马。” “可是……” “棉花糖要化了,快吃吧。” “姐姐你也吃。” “好,我也吃……” 他今天比平时都要兴奋很多,拉着我跑这跑那的,就好像我们还是不到十岁的孩子,没有任何顾虑的,开心的奔跑。 云霄飞车等一些刺激项目之后,我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他依旧蹦蹦跳跳的背着给他买的小熊背包拉着我穿梭在人群之中。 “姐姐,我也要吃那个巨大冰淇凌!” 他指着前面一个小孩手上捧着的五颜六色的卡通冰淇淋桶。 说完他就要往前跑去排队,我一把拉住他。 “不可以。” 把斜挎的保温杯拎起来递给他。 “渴了就喝水,其他的饮料都可以,冰的不行。” 他泄了气似的撅着嘴,接过水杯。 “好吧……” 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薅了把他的后脑勺。 “走,看烟花去咯!” 他疑惑的跟着我走。 夜晚的烟花秀观看者太多,我紧紧的拉住他生怕人流将我们冲散。 “姐姐这里人太多了,不安全……” 他的肌肉记忆让他全身紧绷起来,警惕的注意四周。 我理解他的担忧,也会想到前段时间的绑架事件,不过我也联系好了保护工作,相信他也提前准备好了一切。 毕竟我们确实已经不是几岁的孩子了,该考虑的都会考虑到。 我们找到了个好位置坐下,静待烟花秀开始。 “姐姐看我!” 听到声音我转头望去,“咔嚓——”,相机快门声传来。 我恍然笑了起来,无奈的看着他,怪不得他刚才神神秘秘的藏着什么。 他一脸期待的等待照片从相机打印出来。 “嘭——” 他正举起照片给我看,从他的眼眸中倒映出了如同星光一般灿烂的烟花。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拍照许愿拥抱…… “姐姐你也许愿呀!” 他呼唤着我。 我摇了摇头,我从来不信这些。 他却抱着双手对着漫天烟花闭眼,很是虔诚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对着我笑。 “什么愿望?说来听听。” 我说。 他对我笑着摇摇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好好好,我不问。” 他这才转身去还相机,我就说这小孩怎么刚才神神秘秘的藏着什么,原来去那不远处来旅游的一家人那里借相机了……还给了他们一沓钱。 好吧,只要他开心就行。 我们拎着买的大包小包走在回去的路上,微黄的灯光下一前一后的身影像极了我们小时候的样子,只不过他已经比我要高了。 当然身后还跟着一群人搬东西,他们身穿黑衣服,表情严肃,是阿榆手下的人。 “到家马上回去洗澡,知道了吗?” 手里拿着在园区买的零食和玩偶,手腕上还系着阿榆给我的卡通氦气球。 “好。” 他把书本放下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早点休息,明天去上学。” “好!” 开学当日。 我特地选了一件绿色连衣裙,把头发梳起一个马尾,戴上了黑框盘光镜,看起来正是青春洋溢的大学生。 一推开门就看到阿榆拿着一堆文件从房间走出来,身上还穿着平时常穿的黑色衬衫,眉头紧锁,看起来昨晚没睡好,领带也是一长条搭在脖子上。 他低着头往前走,发现我在楼梯口,条件反射的想藏起文件,但这动作太明显,我也早就看到了。 “姐姐,我……” 我走上前给他系好领带,整理了下他的衣襟,这才提着包往楼下走。 “就知道你不会好好休息。” “我也拿你没办法,想做什么就做吧。”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跟了上来,在我身侧抿着嘴想了半天。 “我没有想瞒你的,只不过这些东西必须要处理完,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的!” 他以为我生气了,连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急忙和我解释。 可我不是在生气,我只是想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 “知道了,走吧。” 走了两步发现他没跟上来,又回头去牵他的手腕,他有些愣住。 “你有工作要处理,我也有啊,所以啊,不要认为我会因为这点儿事不开心,我们又不是在玩过家家,我们是真的在生活。” “嗯,我知道了,姐姐。” 他从沙发上拎起手提包,简单整理了下头发就跟我出门了。 “小衡总!他跟在阿闵身后的样子好乖啊!” “听说他黑白通吃,道上的人物对他都闻风丧胆的……” “说实话,我老爹要我离他远点,说我的脑子还不够他当球踢的……” “我叔叔告诉我要是能和他联姻,以后就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了……” “我看你脑子也不够他踢的!” “他对付人的手段你是没试过,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天真的话……” “小声点!被他听到你就完了!” …… 不是我说,这些学生说悄悄话都要当人面说吗?那一脸心虚的样子是生怕我们注意不到是吗…… 第42章 上学日 我转过头扫了他们一眼,他们的视线立马看向别处,忍不住轻笑一声。 “还是年纪小好啊,心里想什么说什么。” 阿榆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看见我笑了他也嗤笑一声。 “食物链顶端?那几个老头找集团谈合作,是打这个算盘啊……看来都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他把我送到教室门口,周围想要围观的人都不敢上前。 “赶紧回教室吧,放学我去找你。” 他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看到他的身影走远我才转身走进教室。 我来的不算早,空的位置不多,我一路走过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找了个最后排的位置坐下,碍于身份,我不得不随时挂着微笑,即使我有些不喜欢他们这样的注视。 加上我确实和他们一点儿也不熟,更没有人能和我聊天,我就只能无聊的从包里拿出写纸张写写画画。 过了会儿,教室又热闹了起来,而我已经无聊的昏昏欲睡,懒得特地去看发生了什么。 右侧传来一阵清香,有人在那个位置坐下了,还笑了一声。 “白弥!你和阿闵都来学校了!好巧啊!” 不知道是谁带头的,后来教室里的人都开始把我和他的名字放在同一句话里面。 “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你们俩那部电影我看了不下十遍了!” …… 等等,我身边的人是他? 困意全无,我坐起身看过去。 一个把头发重新染黑的少年正笑着露出那两颗虎牙对我挥手打招呼。 “早啊,闵大小姐!” 他简单穿了个白色短袖戴着一个粉色棒球帽,十分清爽的打扮。 我敷衍的笑了一下,又翻阅起面前的纸张。 “听说你为了回学校,把后面的活动都推了?” 他凑过来小声说道,语气却不是真的在疑问,而是一种带着笑意的调侃。 “你这消息挺灵通啊。” 我把纸张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也是,我也想着回学校重新感受下自己该有的青春年华,而不是每天被堆成山一样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 他一只手托着脑袋歪着头看我。 “说得好。” 我耸耸肩对他的话表示认同。 “不过,真没想到金先生竟然会放衡榆渊回来。” 他的声音很轻,也没有任何攻击性,仿佛置身事外的陈述一件事不关己的有意思的事情。 “那天颁奖典礼之后就不见你人,后来才知道你是回去找他们算账了……” “不得不说,你胆子也是大。” 他笑了声,继续说道。 “从宁海回都城虽然不算远,但路上难免会有不确定因素,你是金家大小姐,手中却没有权势,万一被人拿来要挟金家,你觉得金先生和金夫人会怎么做?” 我知道他说的在理,也不打算和往常一样反驳他什么,只是端正的坐着,抱着胳膊沉思。 “不过我知道,一遇到阿榆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都会被你抛之脑后。” “我能理解。” “所以我建议你,给自己配个保镖吧……” 他收回视线整理起桌上的书本。 阿榆不止一次和我提起过此事,但是我不信任任何人,生死关头谁会为了别人的性命而不顾自己的死活? 就像是上次的绑架事件,那些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组织,就算是顶级的保镖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毕竟高手最忌惮的就是不怕死的。 这样一来,就算有保镖又如何,无非是把自己的行踪暴露的更加明显罢了。 本身我的职业就是演员,行程几乎可以说是透明的了,加上保镖又有什么用呢? “上回赤雀提起的那个地下杀手榜单,你考虑过没有?” 他的椅子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小。 “他们随便挑出一个人都身手不凡,对付一般级别的杀手绰绰有余……” 说起这个,我回忆起前段时间去赤雀的酒吧时,他给我展示出的一个杀手排名榜单。 那个榜单是这些年根据各方面的能力而由大众评选出的,除去前十那几个根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之外,后面的前三十人都是顶级杀手。 他们很多也因为金钱的诱惑而去做了职业保镖和私人杀手。 他问我看中哪个,他想办法雇来。 我看了他们大致的少之又少的个人资料,又放了下去。 没一个满意的…… 都说了前十是顶级中的顶级,要是他们任何一个人出手,那这其他的不都像水果一样被随便切? “前十我劝你别想啊……” 他说。 “那十个人各个性格怪异,喜怒无常,排名越往前越难以控制,靠钱是不行的。” “多少富豪政客想要雇他们,可他们更怕适得其反,毕竟他们最惜命了……” 那都是各个行业之首梦寐以求却不敢招惹的人。 一方面他们在身边确实会给人一种安全感,毕竟地位越高就越在乎自己的生命。 要是能得到那个榜单前十的庇护简直就是如虎添翼,走都得横着走。 可是能耐大的人在性格方面自然是和常人不一样的,没有人真的能说动他们,甚至可能一个不小心自己先没了小命。 特别是排名越靠前性格越古怪。 听完赤雀的话,我又拿起那名单,一眼锁定排在第一的那张没有照片也没有名字的人。 “01。” 我念道,他所有的资料时候这两个数字。 手里的名册一下就被抽走,他将纸张团成一团,废纸一般扔走。 “不行,他最不可控,前十那几个挡他道的都被处理了。” 他总结了一个词,“乖僻。” 我却笑了起来,把手里的酒杯放在桌山,转过头看向赤雀。 “我记得他出现之前,你的名字一直在第一哦,第二的赤雀同学。” 对于我的调侃,他无所谓的笑着。 “他的实力我认可,但是我依然要说的是,他很危险。” “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那是他对我说过最严肃的话和提醒。 可我根本没想过这事,人家都第一了,那些精英大佬开出的条件他都看不上,凭什么会愿意留在我身边当保镖? 我这么想着,对白弥耸耸肩无奈道。 “奈何我看上的那位未必愿意啊……” 他正要问什么,导员这时走了进来,班上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小,我推了白弥一把,可他纹丝不动,就待在我身边。 怼他的话就要脱口而出,目光却被导员身后跟着的一个男生吸引住了。 我放下手,跟随者他的步伐而移动着目光。 他长得真好看,比我这些年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长得都要好看精致和干净,他就站在讲台上,也不说话,穿着一身黑色长袖卫衣,可现在已经是炎夏了,不热吗?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抬眸和我四目相。 刚想对他礼貌性的笑一笑,结果他立马又垂下脑袋,耳朵都红透了。 “大家欢迎新同学。” 导员示意他自我介绍。 他这才开口,不紧不慢的。 “辜所思,我的名字。” 然而这些少爷小姐根本不买账,如果不是看在他长得好看可能都要喝倒彩了。 他似乎也并不打算自我介绍,站在原地不动。 “啪,啪,啪——” 几声鼓掌在安静如此的教师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向我,似乎在疑惑我有没有搞错,欢迎一个来路不明的转校生干什么? “老师不是让欢迎吗?” 我佯装不解,反问他们。 这些人闻言也买账,纷纷拍了几下手意思了几下。 辜所思,是个好名字呢。 我以为他会走到我身边的空位坐下,结果他绕过我在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处坐下。 我也并不觉得尴尬,拿出书心无旁骛的看了起来。 一到午休时间,衡榆渊的身影就准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他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只是周身的气场让整个教室都显得低气压了起来。 大家留在教室小憩的同学大气都不敢喘。 “好久不见啊!弟弟!” 白弥依然咧嘴笑着,完全被被这低压影响到。 他俩就见过几面,当时我在拍戏,他来探班。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人跟结下梁子了一样水火不容,并且还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让我头疼了好久。 此时,我清晰可见看到衡榆渊嘴角的笑容僵住,愣住了几秒,随即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到我身边。 “谁是你弟?!” “你怎么在这儿?” 衡榆渊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这一嗓子让原本活跃的班级瞬间安静下来。 “我和你姐一般大,你不是弟弟是什么?” 他还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 没想到衡榆渊却笑了起来,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居高临下对白弥道。 “行啊,我不介意姐姐多一个哥。” 啊?我瞪了他一眼,他立马乖巧的低下头又是一脸委屈的样子。 “你小子... ...”白弥少见的吃瘪,咬牙切齿还不忘保持笑容。 “我说,你们是不是不把我当回事?” 我是真的不想刚来上学第一天就成为话题中心,但面前这个情况看来是跑不掉了。 “姐姐... ...” 衡榆渊扯了扯我的衣袖轻轻晃着。 “我声明啊,我只是回来考个试,至于咱们同一天回来,那真是巧合。” 白弥举起双手解释道。 “有事嘛?” 我问阿榆。 他一手提了把椅子坐到我身边,眼里满是无辜。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嘛……” 我相信他确实会这样,但绝对不会是带着低气压来的。 见我盯着他不说话,他抿抿嘴,只好说实话。 “金老头要我放学直接去总部,姐姐,你不用等我,先回家。” 我握住笔的手紧了紧,却又只能无奈的说。 “那你早去早回,有事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我。” “好!” 他离开时候教室仿佛重新获得氧气一般,大家都松了口气。 “这小子……每次见到我都像点着了的炮仗似的……” 白弥咂舌道,很是无奈。 前桌的女生忽然转过身眼里放光的来回看我们。 “你们真的没有在一起吗?” 不得不说,这个班对于八卦的好奇程度还是一流的。 刚刚还在拍着胸口说劫后余生的大家又立马竖起耳朵听八卦了。 白弥也不说话,看着我等我开口。 “我们只是合作了一部戏,平时联系的也很少的。”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虽然大家好像已经默认我们俩在一起了似的。 “啊... ...怎么会这样... ...” 那个女生看起来还挺失望的。 “那白弥还特地问你的位置在哪里呢。” “我那只是找个认识的人而已,别想太多... ...” 他像是脸上刺挠一般手指一直摸鼻尖。 果然,班上又开始叽叽喳喳的传了起来。 这样也好,省的大家总是误会。 第43章 相见不相识 一整天的课程下来,我依然兴致盎然,毕竟很久没有回校园了,还是保持着新奇的心理的。 不过今天的课程安排的却是满满当当,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已然是黄昏时分了。 白弥收拾好背包又问了我一遍。 “确定不坐我车?” 我已经提着包起身,“明天见吧!” 他只好点了点头,“好吧,路上小心。” 身边一道身影迅速经过,我看过去的时候只瞥见一抹黑色卫衣的一角从门口闪过。 是那个新同学啊…… 他怎么了?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 我也没想什么,拎着包就出去了。 夏日的黄昏总是来的很迟,风一吹动热浪就阵阵袭来扑打在脸颊上,脸颊也因为那扑来的热气而渐渐泛红。 我并不赶着回家,而是漫步在人行道的绿荫下,往下个路口走去等待司机开来的车。 如果不是因为学校距离家有那么几公里的路程之远,今天我一定会慢慢的就这样走回去。 我真的有这个念头的,但我穿了有高度的皮鞋,走久了的话一定会磨脚的,便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么想着,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几声谩骂。 我吓得一激灵,公路有个缺点,就是没地儿躲,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我走也不是,退也不是... ... 早知道就和白弥一起走了。 这声音就不像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声音,倒像是某个粗狂大汉。 当机立断,我拨打警局电话告知详细地址,准备躲到一旁绿化带下。 好巧不巧,我看到那双在树林里亮晶晶的眼睛,仿佛也注意到了我。 他只是微微一怔,却想都没想略过了我看向别处。 不是,这让我良心过不去啊... ... 可是我一个人还不够他们几个大汉打的,也不知道这个学生惹了他们什么,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 刚何况这所学校的学生都是非富即贵,哪里是几个小混混能欺负得了的。 但是,他的身形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呢? 等等,他们手上怎么还有刀啊! 算了,我现在没地儿躲,发出点动静肯定会被发现,他要是遭遇不测我也不好脱身,到时候只会更麻烦,倒不如…… 下定了一个决心,便躲在一棵树后面朝他们大喊。 “喂!干什么呢!” 拖延时间,转移他们注意力,等警察来。 那些人果然才发现我的存在,试探性的向我走来。 我立马朝黑暗中辜所思所在的方向大喊一声。 “跑!” 没想到他反应还挺快,我话还没落音他便向我飞奔而来,抓住我的手腕拼命向前跑。 刚刚还温和的夏风现在忽然变得呼啸了起来,我有些睁不开眼,脚腕也被鞋子磨得生疼,身后那群人紧紧的追着我们,手上的刀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快速不断奔跑,我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要是我知道今天有这事儿,早上就不穿皮鞋了! 脚腕火辣辣的疼仿佛在宣告我已经要到达极限了。 身后大汉的谩骂声越来越近,我大口的喘气。 “你要不先走吧... ...” 他依旧紧紧的握住我的手腕,“别说话。” 我看着他的侧颜,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这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 ... 他猛地把我身边一拉,眉头紧了紧。 不知跑了多久,阵阵警笛声传来,我们终于获救。 后来的车上下来一个人,他身上的制服和刚刚的警察很像,但细看却又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在昏暗的灯光下映照的他的眼睛,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那不是冷漠,也不是温柔,而是... ...一种看破世间万物的空灵感。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还好吗?” 他先看了眼我,又把目光移向辜所思。 “嗯。” 辜所思应了声,让医护人员先给我的脚腕包扎。 他的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正在包扎的脚腕上。 “好好养伤,这些人交给我们。” 那位警官没再问什么,蹲下来递给我一包还没有拆封的面巾纸。 “你很勇敢,但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我接过纸巾,有些恍惚,喃喃道,“哦,好。” 那几个人竟然是警方追查许久的罪犯,他们不时的出现劫持一些家里比较富有的学生来威胁他们家里送赎金。 当然这是他们的一面之词,能出现在这附近的劫匪,不是被人雇来的就是亡命之徒,如果今天不是我和辜所思遇见了,也会有其他人碰到他们。 如果是被雇佣的话,是谁雇佣的其实也不难猜到,真正聪明的人不会在学校这么一个众目睽睽的地方去冒险劫持一个还是在校没学明白的学生。 可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我和阿榆,那他们还真算得上是大胆…… 一切询问妥当之后,我决定还是自己回去比较好,不能惊动媒体,不然又有一阵子不消停的了。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四周又安静了下来,我脱了力的要倒在路边,他一把扶住我,之后脱下自己的外套垫在地上。 向身边看去,他高挑的身影站在路灯下,像是在发光。 “坐吧,不是脚疼吗?” 他看我在出神,便提醒我。 “哦……谢谢……” 由于脚腕实在太疼,我也就没有和他客气。 余光看到他脚边有深色的液体一点一点的滴落,顺着往上看,他的手指手背还有被黑色长袖内衬遮盖住的手臂都是血。 “你受伤了?” 我心下一惊,伸手就要去查看他的伤口。 他却往一侧避开,低着头额前的碎发盖住了他的眉眼,昏暗的月色下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刚才医护人员在的时候为什么不处理呢……” 我问他,语气带着一丝哭腔,连我自己也没发现。 他立马蹲下身望着我,“没事的,只是看起来严重。” 他转了身背对着我,“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我怎么能在他受伤的时候还让他背呢? “我的司机就快来了,到时候我送你吧。” “不过你的伤必须要先处理!” 我一下忘记了自己脚上的疼痛,起身就是一个踉跄摔下去,他又伸手扶住我,我的肩膀撞进他的怀抱里,触电般的,我和他都立马松开了手。 “我们往附近药店走吧,一边走一边等车。” 拿起地上的外套搭在手臂上,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坚决不要他背我,万一扯到他的伤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见我态度坚决,他也不再说什么,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要我扶住。 我笑了笑,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两人慢慢的往前走。 走到药店的时候他就不打算进去,我只好询问医生买了些基础的消炎药物和纱布。 坐在附近一家便利店里,我要他把袖子挽起来好给他擦拭伤口。 他把受伤的手藏在身后不让我看到,“我自己来吧,会吓到你。” 我无奈,却也不想再这么僵持下去,对他的伤口不好,便连着袋子一起把药品推给他。 “好吧,我去买点吃的,你有需要叫我。” 看到他点头,我才转过身走向货架。 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小姐,老爷要求我们立马去总部集合,抱歉没办法接您了。” 司机,也就是公司的职员打来电话。 “是总部出了什么问题吗?” 想起来阿榆也去了总部。 “这……小姐,您回去注意安全。” 他没回答,我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行,你被解雇了。”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我早就想找个理由开除这个被金叔叔安排在我身边的司机了,只是一直找不到一个好理由,这倒是个好机会,摆脱了最后一个金家的眼线。 现在打电话给经纪公司给我安排的司机他们开车到这儿估计都得一个小时,我打消了这个念头,轻叹一声,端着手里的面条和豆浆走向辜所思。 “将就吃吧,餐厅距离太远了。” 他处理伤口的速度很快,我都怀疑他有没有认真处理,只是简单的把血迹擦了一下吧…… 他把桌上的一次性筷子拆了一双,磨去细小的刺再检查了一遍才递给我。 “谢谢。” 我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上,喝了口豆浆。 玻璃橱柜外的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弯月,因为后面还有需要参加上活动和电影宣传,我就浅浅吃了几口,喝着温热的水也算是一顿晚餐了。 我全程看着他迅速的吃完一碗面条,又把杯子里的豆浆喝完,接着收拾干净桌面把垃圾丢进垃圾桶又走了回来。 这些都在我的注视下完成,然后他对我伸出手,耳朵有些红。 “我送你回家。” 这次我没有再拒绝,像刚才那样搭住他的手腕起身。 “走吧。” 我有设想过从便利店回家的路程有多远,却没想到我的体力能不能支撑步行回家,最终我还是妥协了,他看出我在咬牙硬撑,便又一次提议背我,我没拒绝。 不是我说,他虽然看起来不是壮汉那一挂的,但背着我走了这么远还带着伤,都能这么稳稳当当连大气都不带喘的,我有些对他刮目相看了…… “饿吗?” 他问我。 我摇摇头,“不饿啊。” …… “好吧,有点儿……” “但我是工作原因,要保持体重和身材,不过也就是这段时间,平时其实想吃什么都可以的。” 我竟然在跟他解释我吃的少的原因…… 我们就这么聊着有的没的,又或者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到达了这次的目的地,我家门口。 我站在地面上,门口的星星小夜灯都在闪烁着光芒,那是阿榆专门安装的。 “回去吧。” 他说完这句就要转身离开。 “那个……” 我叫住他,他转过身看着我等待下文。 手腕上的卫衣被我捏了捏,“衣服我洗干净之后会带给你的……” “没事的,不用洗的,扔掉就行。” 他对我说道,浅浅的笑着。 那怎么行…… “你回家之后一定要记得好好处理伤口,记得换药,最好是去医院,我联系认识的医生吧,他们很权威的。” 他笑得很温柔,却还是摇了摇头。 “不用担心,只是看起来严重,实际上一点也不疼。” 看着他的笑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甚至有些沮丧,他怎么能拒绝我的好意呢? 要知道平时我对于这些可是完全不在意的…… 第44章 逛街 “那好吧,那我们明天见?” 不知道怎么的,我仿佛看到他的眼睛亮了一下,笑意加深。 “嗯,明天见。” 在他的注视下我走进大门,在布置上星星灯的花坛道路上我回到家里。 一回到家,我仿佛陷入了另一个冷清的世界,与外面带着湿气的温热不同,家里是黑暗又静谧的,安静到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声。 阿榆还没有回来,要不然他该早早的就给我打电话问我为什么还没到家的,要不然我一打开门迎接我的就是他灿烂的笑容的。 我打了很多电话,他都没有接,看来这个号码都被丢弃了…… 我洗漱完之后,看到桌上放着的那件沾上灰尘和血迹的卫衣。 走回去拿在手里打开看了下,发现左手手臂那里有一道长长的被划破的痕迹,血迹就是从那里往外浸透的。 拿着衣服走上楼,放进水池里搓洗起来,说实话,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洗过衣服了,一不小心把手指关节给搓破了皮,沾上泡沫的水真的很疼。 我在为什么要去亲自洗一件已经破了的衣服的自我质疑中把衣服拧干水挂到烘干房中。 他虽然不在意,但我得表达自己对他真诚的感谢啊,毕竟他是真的帮了我一把的。 在等阿榆回来的时间里,我联系小离姐给我发了些最新款式的男士卫衣图片,我照着他衣服大小选了款,交代必须明天就要给我送到家门口。 后来我窝在沙发上看着电影,看着看着困意袭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大亮,看了眼时间,还早…… 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披了张毯子,是阿榆的。 一抬头,发现阿榆就坐在我脚边的沙发位置上,他看起来不大高兴,也很疲惫。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我?” 我打了个哈欠坐起身。 “谁惹你不高兴啦?” 捏了捏他的脸颊,刚要站起来就被他拉住手腕,又重新坐下,不解的看着他。 他的视线定格在我缠了纱布的脚腕上。 “你的脚是怎么回事?” 我笑着把睡裙往下拉盖住脚,他这才望向我的眼睛。 “只是鞋子不合脚。” 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起身,他知道我没说实话有些气不过,但见我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又还是上前扶着我。 “姐姐,不要说谎。” “烘干房那件衣服有刀痕。” “我不在的这几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姐姐。” 我走上楼梯,几乎是借着他的力提上去的,脚下轻飘飘的,倒有点儿好玩…… 走到门口,转身对他说。 “小问题而已,处理好了,别担心。” 他笑了笑,笑意却不见底。 “我知道了。” …… 今天我换了休闲套装加球鞋,方便走动和有必要的时候的奔跑。 阿榆依旧把我送到了班级门口,我提着两个包装袋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教室,当然他们看到的是在阿榆搀扶下的我。 也有基本的审时度势,都没有一人带头询问我的情况。 对了,忘了比我早来的白弥,他从我进教室的时候就从喜笑颜开变得眉头紧锁。 见我坐下,他问。 “一晚不见,你腿怎么了?” 我从背包里拿出这节课需要的课本,边说。 “摔了一跤呗。” 又抬头对阿榆说。 “回教室吧。” 他对我点点头,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回来,轻声在我耳边说。 “我晚上有事要晚点回来,安排了人来接你,你早点回家休息。” “不了,我下午也有事,让小离给我安排了司机的。” 我说。 他自然是知道小离是我的经纪人的,所以点点头。 “那我走了。” “嗯。” …… 午间下课铃响起,下午没课,大家都飞一般的跑了出去,或是回公司或是找地儿玩去。 我伸了个懒腰,看到白弥还没走反倒是靠在椅背上拿出一本剧本翻看起来。 “你不走?” 我问。 他这才停止翻页,抬眼笑眯眯的望向我。 “闵大小姐难不成要这样一瘸一拐的走出去吗?” 原来是想搀扶我,好意我心领了,不过……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啦。” 我拎起一边的两个袋子起身往同样没走的辜所思那里走去。 明明是在看书,却在我起身走过去的那一刻立马站了起来,他伸出手向我走来做出搀扶状。 我却把手里的袋子放到他的手里,在他疑惑的神色下,我忍不住笑出声。 “衣服还给你,不过一定是穿不了了,给你买了新的,当作是谢礼。” 他的视线缓缓移到我的手上,“你的手破了。” 哦……却是有点破皮了,但我都忘了这事儿,他眼神还挺好。 “你的……”我指了指手臂,“好点了吗?” “谢谢你,但是别再这么做了。” 他扶着我坐下来,将袋子放到桌子一边。 “你的手不是用来给任何人洗衣服的。” 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说着。 当然,我也这么认为! 谁能想到我闵望舒能给一个人手洗衣服的? 只不过原以为他会很感动,但现在看来比起感动更多的是一种我说不上来的感觉,这种感觉我偶尔也会有,叫作心疼。 “你说的很对。” 我抬手撑着下巴望着他,忽然笑道。 “要不我还是给你钱吧,你说个数,多少都行。” 他很无奈,再次强调。 “谢谢你,但我不需要你的任何谢意。” “也请不要再谈这个话题了。” 虽然出于礼貌他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但我能感受到他对这个话题确实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说我能看出来他有点难过。 然而我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市侩的商人。 我意识到这不是我想在学校里所展现的自己,于是立马语气软了下来。 “好吧,我的错……” 身后的白弥忽然笑了一声,玩味的说道。 “我没听错吧,我们闵大小姐竟然在道歉?” 我回过头怒瞪他,“怎么了?不行啊?” 他瘪瘪嘴,把剧本放进包里起身,单肩背着书包,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墨镜和口罩也就绪,像是生怕别人认不出他是谁似的。 “怕了你了,那既然你有其他活动,我就先走咯!” 对我挥挥手,又看向辜所思。 “她现在腿脚不方便,照顾点。” 对我笑道,“走啦!” 我假笑着送走他,脸都笑僵了,转过头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你药换了吗?我带你去换药吧!” 又想到现在是中午了。 “然后我们去吃饭,这附近没什么好吃的,不过我倒是有常去的餐厅,我带你去呀!” “你喜欢吃什么?要我给你推荐吗?” …… 我一顿输出,他还真的在认真的听。 “不用每天都换药,只是小伤而已。” “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他起身对我伸出手等我去扶住,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 “那我得想想……” 我扶着他一瘸一拐的往外走,我不知道他的经济状况,也不能像和其他富家子弟一样出去玩大肆挥霍,这会让他对我印象不好吧…… 虽然我几乎不和他们有太多交流,除非少数的公司晚宴我会象征性的出席一会儿。 正午的太阳正是炎热的时候,他用书本为我遮挡阳光,还是那只受伤的胳膊。 “我一点也不热,你把手放下来。” 我再一次对他说,他却摇摇头。 “想好了吃什么吗?” “嗯……都城广场附近有一条小吃街,我们去那里吧!” 他有些疑惑,但也立马答应了。 我依旧没怎么吃,他好像也不太有胃口,与其说是在逛小吃街,倒不如说我们在散户,还是在炎夏的中午。 我捧着吃了几口的冰沙坐在树荫下,他拎着我没吃完的小吃在我身边坐下,与其说是身边,不如说是隔了将近一米远的距离…… 我往他那边挪了挪,“我很可怕吗?” 他刚把手里的吃的放好,听到我的话抬眼对我看着。 “不可怕。” 我皱眉,又挪近了些,装作凶巴巴的样子。 “那你干嘛离我这么远?” 他被逗笑,拿起一张餐巾纸递给我用来擦拭嘴边的奶油。 “以为你不喜欢被靠太近。” “可你这也太远了,和你说句话都要打电话啦!” 我故意把手比成喇叭状对着他耳朵说道。 “那我不动了。” 他止不住笑意,看到他这样开心我竟然也真的在高兴,我这是怎么了…… 于是我和辜所思越走越近,在学校的时候我们也常常会在操场或者林荫道下散步,有时也会在食堂吃饭,就像是我们从刚入校的第一天或者更早就已经认识了似的熟悉。 当然了,就算我想当一个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四处闲逛或者和朋友聚餐游玩的学生,现实也会提醒我那是不被允许的,我还有推不掉的需要我去完成的工作。 不只是我,其实大部分在校学生都会在自家公司有职位,也多少有工作需要处理,只不过很多人相对工作量少很多,职位也比较清闲。 毕竟他们的父母都是在金融圈能翻云覆雨的人,自家小孩也就成了每次聚会时的谈资,互相对比相互竞争在所难免。 但毕竟是年少,和他们父母一辈相比,还是少年少女们相处起来要稍微自在一些。 “明天下午录节目别忘了,明天早上八点派车接你,直接到现场彩排。” 小离姐在电话那头说道。 “知道了。” 挂断电话,往沙发上一靠,半眯着眼像是在小憩。 旁边的红发留着狼尾的男人交叠着双腿放下手里的文件,咧着嘴笑了起来。 “我们影后事业真是风生水起啊……” “现在想见一面都要提前好久预约……” 我无视他的调侃,睁开眼拿起一边的酒杯浅饮了一口,冰凉的触感夹杂着淡淡酒精味入口,我舒了口气。 “我就在都城,你又不是不知道,想我就给我打电话啊……” 他笑着摇摇头,把手里已经整理好的文件摆到我面前的桌子上。 “金氏集团内部机密文件被盗窃。” 他照着标题的加粗黑体大字念了出来。 “没猜错的话,阿榆前段时间应该挺忙的吧?” 我拿起文件仔细查看那一栏。 盗窃者集体失踪了无音信,后来在城外荒废了很久的山路上发现了他们的尸体,看起来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搏斗,根据调查核实盗窃者还有在逃人员,人数大概在十人以内。 …… 想起刚开学那一个星期,阿榆几乎每天都很晚才到家,我大概猜到他在做什么,只不过他也从来不和我说起过。 “对了,上次被逮捕的那几个人,和他们是一伙的。” 他说的是之前在学校门口的那几个小混混。 第45章 保镖?! “哦……这样啊……” 所以阿榆把他们一起处理了啊…… 酒杯在我手里转动,淡金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波光流金般闪烁,冰块之间的碰撞回旋在耳畔。 “剩下那几个也得处理了吧。” 我说。 “那当然,正在追查行踪。” 他身子往前倾去拿酒瓶,花衬衫衣领几个扣子没扣敞开变成v领,我只要一瞥便能一览无余。 他笑了起来,伸手把我的脑袋往一旁偏过去。 “小孩儿看什么呢?” 我瘪瘪嘴,“嘁,不过是比我大那么几岁罢了,少一副老成样。” 他喝了口酒,又说道。 “建议你雇个保镖,上次的榜单你再看看。” “除了前十我不推荐,其他的只要你说,报菜名我都能给你弄来。” 他从不随意开玩笑,即使总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这些都是有十成把握才会说的话。 “我说了呀,我只要这个01。” 看了眼时间,起身。 “你也知道,我要么不要,要么就要最好的。” 他还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无奈的扶额笑着。 “行,那我努努力好吧?” “我开玩笑的,”我可不想自己的朋友为了给我雇个保镖而置身危险之中。 “我回去了,明天还得起早呢。” 他也起身来送我,包厢门一打开,酒吧喧闹声阵阵袭来,我们穿过走廊往门口走去。 他火红的头发如同他本人一般张扬肆意,也是点亮了我童年时期黑暗的一束光。 他将我送到车上,交代道。 “到家就给我发讯息。”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就像是一个少年老成却又玩世不恭的长辈,嗯……长辈这个词不大准确,我接触的长辈可不像他这样讨人喜欢。 他保护着我和阿榆长大,直到现在也依然为我们的安全和未来考虑,我和阿榆的成长过程中他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就像是家人,对,他是我们的家人。 今天的天气算不上好,厚厚的云层把太阳遮挡在身后,阳光变得朦胧不清,风也是一阵一阵的,燥热和莫名的心慌撞在了一起,一整天我似乎都不太在状态。 好在节目也是顺利录制完成,收工之后大家聚餐也算得上愉快,参加的基本都我在演艺事业这些年中认识挺久的人,倒也不会拘束。 并且大家工作都很忙碌,仅仅聚了一会儿便要往各地奔波赶往下一个目的地赶行程。 我也该回去了,金叔叔设了个晚宴,我还要回去试一下出席时穿的衣服。 金家的车很快就到。 坐在车上给辜所思回了个讯息,之后就闭上眼小憩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的急刹让我上半身猛得往前赶出去,好在有安全带将我拉着,不然我得撞得鼻青脸肿。 “大小姐,前面有车拦路……” 司机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手里方向盘不停转动,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高速上半路拦车。 我的脑袋磕到玻璃上,根本来不及喊疼又是下一个急转弯。 我抬头看过去,一个子弹就击碎玻璃打了过来,把前后玻璃击了个对穿。 像是在威慑我似的。 司机几乎要被吓晕过去,把自己缩成一团抱着脑袋啜泣着。 前面的车开了大灯刺得我睁不开眼。 大脑急速运转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赶在高速公然拦路,拦的还是我的车…… 那几个逃犯…… 我得出一个结论。 立马拨通一个号码,手里的电话几乎被甩了出去。 “都海高速,快。” 那边声音格外嘈杂,一个十分张扬声音应了声,“好嘞!” 果断的挂断电话,就在那一瞬间,另一辆车冲撞上来。 车轮摩擦地面产生巨大刺耳的声音。 我紧紧皱起眉头,耳鸣不断。 “大小姐……我们不会……” “闭嘴!” 我斥了他一声。 我在一片黑暗之中喘着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强光照来,一个人举着枪支朝我们的方向走来。 “砰”的一声,玻璃被击碎的声音。 我紧闭双眼,等待那一刻... ... 没想到我闵望舒风光一世,竟然被一颗子弹在高速路上结束了生命? 我不接受这个结局!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我的心声,那颗子弹并没有击中我,而是打进了后座另一侧的靠背中。 枪声不断,但都没打在我这边。 我抬手挡住强光试图看清眼前究竟是什么情况。 一个身穿黑衣的高挑身影和那些人打在了一起,身影看起来有些熟悉,我想起了那天在地下室的时候遇到的那个黑衣人。 一道闪电划过,暴雨忽然降下,措不及防。 那个黑衣人似乎是在帮我,他的身手好极了,甚至我们公司培养出的那些人都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可再厉害他只是一个人,对方人多势众还各个手上有武器。 不能拖下去了。 如果他真的是我想的那个人... ... 那些人一步步逼近,说着只要我出去,其他人就能相安无事。 “金家两姐弟倒是各个都难缠。” 我听到这句话心脏几乎骤停,握紧的手指甲陷进皮肉里也没知觉。 黑衣人背对着我,隔着车门挡在我面前,他只有一个人,对方却没人敢靠近。 “你们想过后果吗?” 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镇静些。 “知道,所以更要杀了你。” 对面穿着夹克带着口罩的人再次举起枪。 “我留下,放他们走,不然你们谁都逃不掉。” “如何?” 他们真的开始犹豫了,甚至面面相觑想得到同伙的意见。 忽然一个人抬起手,“砰”的一声。 在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黑衣人挡在我身前,他整个身体因为那枚子弹而猛地往后倒向车门。 我不知道子弹击中了他哪里,但是温热的血液飞溅,我看到他将我护在身后就像刚才子弹打中的不是他一般。 “大小姐,你现在可没资格和我们谈条件!” 那个人尖锐的声音在空旷的路上响起,让我忍不住厌恶到作呕。 “你今天只能死。” “你们也都得死。” 我看着黑衣人捂住伤口的手从身侧取出备用的手枪,那修长的手指已经沾满了鲜血。 “我不想再欠你个人情,让我出去。” 我对黑衣人说道。 又是几声枪响,不知道谁打中了谁,我看到黑衣人踉跄了几步,滚烫的眼泪从我的眼眶中滑落,他竟然还能稳稳的站在我身前。 双方的弹匣都已经耗尽,那些人一并朝我们冲过来。 他迅速打开车门护着我将我带出来推向一辆车的后面。 转身又投入战斗中。 他受了重伤还能以一人之力与这些人搏斗,甚至碾压式的占了上风。 可我完全没有心思再注意这些了…… 我满手都是血,分不清是我的还是他的,那个司机早就跑下车远远的躲着,由于从车上翻滚下去,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看起来腿还被玻璃划伤,大哭着所在角落里。 周围的声音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了雨滴不断砸落在地面的声音,还有那几辆破烂不堪的车辆歪七扭八的躺在路上。 雨越来越大,黑衣人站在不远处,脚下是那些人的尸体…… 或许察觉到我的视线,他忽然转身向我走过来,脚下都是被雨水稀释的血水。 一道白光袭来,我抬手试图遮挡住那道强光,再次由模糊变清晰的视线,他却不在那里了…… 一抹红色的身影从大雨中飞奔而来,他手里握着伞,但浑身还是湿透了。 他跑到我面前先是查看我的情况,把伞举到我头顶。 “他们在各个路口都布下了人手,来的路上有点麻烦,不过都解决了……” 他扶起我,把我往安全的地方带过去。 “赤雀……” 我说。 “你说。” “我要他们死。” “好。” …… 后来我没再看到黑衣人的身影,他或许已经离开了,或许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那是他的自由,我只希望他没有大碍…… 私立医院。 阿榆肩膀中了一枪紧急处理之后正在病床上躺着,他张大着嘴要我继续往他嘴里放切好的小块水果。 “姐姐,你别难过嘛,我这能蹦能跳的好得很呢!” 他看我愁眉苦脸的样子恨不得现在就跳下床给我表演一个托马斯全旋。 我端着果盘没说话,又叉了一颗剥好皮的葡萄喂给他。 “我下次一定更加小心谨慎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我的衣角,可怜兮兮的样子。 “别生气了……” 我看着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无奈道。 “我没生气,你乖乖躺好。” “那你怎么皱着眉?” 他不依不饶的问着。 “我看到你受伤了要还能笑出来才神奇吧?” 放下果盘走到一边把窗帘拉开一点,一缕缕阳光洒了进来给这洁白的病房增添了些暖意。 “我和赤雀正在找01的行踪,一旦有消息,我立马带着合同去找他。” 他说。 我看了他一样,拎起桌上的暖水壶去接水。 “别找了,我不需要什么保镖。” 如果01真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那我绝对不能让我的弟弟和朋友因为我一句想要他成为我的保镖而陷入危险之中。 特别是亲眼看到他们在我面前受伤之后…… 刚把水壶插上电,就见赤雀顶着那一头红发推开了门,手里还拿着什么。 “猜猜怎么着?” 他咧着嘴笑着走了进来,顺道拿过一瓶水拧开喝了口,一屁股坐到阿榆旁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阳光正好洒在他的头发上,像是一团火焰似的照耀在满是消毒水味的房间里。 他抖了抖手里的信封,手腕的金属链也跟着晃动起来。 “怎么着?” 我问。 他一手把另一把椅子挪过来,拍了拍椅座,示意我坐下来。 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走过去坐下来。 他把信封递给我,点了点下巴。 “答应你的,01给你找来了。” 我心一颤,这才仔细的把这封信信封来回翻看,只是普通的牛皮纸,不透光,没什么特别的。 阿榆倒是立马来了劲。 “真的?” “那还有假吗?小朋友,你好好躺着别乱动。” 赤雀一把把要起身凑过来的阿榆按了回去。 我晃了晃手里的信封,“这是什么意思?” “哦,你知道的,01行事乖僻,连名字都是因为他稳居榜首别人给起的代号,神秘点也正常。” 他解释道。 “这里面有他现在所在的地址,只有你能知道,时间也是写在里面了,只有那个时间他才在那个地方,去不去你决定就好。” 阿榆听了一些担心,说要和我一起去,赤雀又说。 “只能阿闵一个人去,谁都不能一起。” “我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见那么危险的人!” “想要最好的武器,就要有勇气面对他带来的危险因素,让他心甘情愿的成为你手里的武器。” “姐姐,要不别去了……” …… 我双手攥着信封两端,须臾,开口道。 “赤雀,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他为什么会答应成为我一个没有权势的人的保镖?” 我所展现在大众面前的只是一个演员身份而已,连很多共事的演艺员工都不知道我和金家的关系。 我不认为像01这样的顶级杀手会无聊到特地去调查一个在商业圈无足轻重的我的身份。 第46章 见还是不见呢 更何况就算知道了我的身份又能怎样? 我不在集团任职,更不能为他带来什么除了金钱之外的好处。 况且以他的身份也不会在意那些佣金吧。 赤雀明白我的困惑,没再和阿榆斗嘴,舒了口气靠在座椅上。 “他这样的人本来就让人难以琢磨,如果不是他自己出现,我们谁都找不到他。” “昨天我送你回都城之后去清理现场,路上正好碰到他了,看起来像是和我们一条路回来的。” “我猜的没错的话,是他把那些人都解决掉的吧?” 见我不说话,他了然,继续说道。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是帮了你,他愿意出手,就代表保镖这事儿有商量的机会。” “我就去聊了下,他就给了我这封信。” 说着赤雀对我攥在手里的信封抬了抬下巴。 “怪人……” 阿榆撅着嘴嘀咕道。 “我知道了,”把信收进包里,起身去拿暖水壶倒水。 “你不看?” 赤雀接过我递给他的水放了根吸管又给了阿榆。 “再说吧。” 看了眼手表,“中午吃什么?” 阿榆和赤雀看的目瞪口呆。 …… 夜。 我坐在病房的窗边,借着微微月光把那封信从包里拿了出来。 没有开灯,阿榆好不容易睡着了不能打扰他。 【都城公园,人工湖边,五天后晚八点。】 我翻来覆去看着这张纸确认确实只有这一行字。 我是今天凌晨回到都城的,从今天算起,五天之后…… 周五晚上,等等…… 周五我和辜所思约好去公园看新人乐队路演! 这是唯一一次能和01谈合同的机会,可我不想失约,特别是对辜所思。 我趴在窗前苦恼着,就听到一个轻轻的声音。 “姐姐,你决定好要去了吗?” 我收回思绪,把信折好放进信封里。 “我吵到你了?” 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给他掖好被子。 他摇摇头,“我常常在半夜醒,习惯了。” “但是今天已经是睡的最好的一晚了。” 他拉着我的手腕,指尖碰到我胳膊上缠着的纱布,忽然抬眸望着我。 “疼吗?” “只是划伤,恢复好连疤痕都没有的。” 我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 “好啦,我回去了,明天早上得去学校拿东西,早上赤雀会给你带早饭,记得吃啊。” “你早点来。” “知道啦。” 暴雨过后的校园地面依旧是湿漉漉的,时不时飘来泥土的气息,我拿着从阿榆导员那里取到的假条走在路上。 绵绵细雨开始往下飘,这种小雨随风飘动,不会像大雨那般淋个浑身通透,但飘到皮肤上那种潮湿粘腻感很让人恼火。 头顶出现了一把伞,再看过去,果然是辜所思。 他撑着伞全偏向我这边,看起来像是来上课的,抱着几本厚厚的课本对我笑着。 “今天也不来上课吗?” 他问。 我们缓缓地向校门口走去。 “嗯,这几天我大概都不来了。” 扯了扯衣袖盖住手腕上的纱布,脖颈下方的划伤也被衣领遮盖住,谁都看不出我受了伤。 他理解的点点头,又说。 “今天温度很高。” 我认同道,“是啊,正是热的时候呢!” “那你怎么还穿高领长袖?” 他像是不经意间的问着,我却心中警铃大作,讪讪的笑着。 “这是穿搭呀,反季节穿搭。” “你这不也是成天长袖嘛……” 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惹得他发笑。 “嗯,你说的对。” “对了,别忘了周五哦,都城公园,听说到时候会去很多人呢,应该很热闹。” 把我送上车,关门前他又想起来说道。 “你那天没其他事吧?” 他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撑伞,高挑的身影站在我面前,将门外的视野遮了个干净,我只能看到他。 握着书的手紧了紧。 “怎么了?你那天有事吗?” 我反问道。 他只是笑了笑,把伞收起来交给我。 “没事,只是觉得这段时间你比较忙,要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不去看演出也没事的。” 我拿着伞放到身旁,沉默了会儿,看着他。 “到时候别迟到哦!” 他听到之后关门的动作停顿了下,又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和刚才的似乎不大一样,看起来更要开心些。 “嗯,我会准时到的。” 过了几天,从外地路演回来的白弥听说那天的事之后,连家都没回直接从机场一路开车到了医院。 “我说闵大小姐,我这才出去几天你怎么又挂彩了?” 他拎着在楼下刚买的果篮和花束对我左看右看,满脸愁容。 “我说了很多遍,受伤的是阿榆,我没事。” 我有些无语,示意他小声些,阿榆在休息。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在阿榆的凝视中坐在一边椅子上,手指摩挲着下巴。 “大名鼎鼎的衡榆渊中了枪伤……这件事可是在圈内圈外都传开了。” 阿榆直接眼不看为净,“什么圈不圈的乱七八糟的……” 白弥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手上拿着水果刀略显笨拙的削苹果。 “什么时候出院?” 阿榆看了我一眼,继续剥手里的橙子皮,耸耸肩。 “不知道啊,可能还得十天半个月吧?” 白弥闻言抬眼打量了一下阿榆,勾唇笑道。 “我看你这精神头比我都要好的,要说马上就能出院我也不觉得意外。” “闭嘴吧你!” 斜睨了他一眼,阿榆把剥好的橙子递给我。 “姐姐吃橙子。” 我摇了摇头,笑道,“你吃吧。” “来,吃苹果!” 白弥把削好皮的苹果放在盘子里端过来,阿榆表情一下子就变了,阴测测的盯着他。 “你自己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白弥你不回家啊?” 我要是走了留他俩在一个空间,那还得了,不得把这医院给炸了…… “你这就走了?” 白弥说着也站起来了。 “嗯,我回家一趟,一起?” 忘记说了,他家就在我家斜对面那栋,从二楼阳台就能互相打招呼那种。 “好啊!” 他一下子就站到我身边,对脸色不大好的阿榆挥挥手。 “那我们先回家咯,弟弟。” “闭嘴啊!” 阿榆抓了一把橙子皮扔他,被他一扭身子躲了过去。 “走啦,记得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他嘟囔着目送我们离开。 车上。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笑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什么时候该出院了?” “我不知道。” 看着前方闪烁着数字的红色灯光。 “只有我不知道,他才能在这段时间好好的休息。” 以前他不可能没受过伤,只不过每次他都装作无事发生,因为那时候没有人会告诉我这些,我也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每次都是自己胡乱猜测得知的结论,不管多接近,但都不是正确的答案。 这次他没有瞒着我,是因为我知道了,明确的知道了。 所以比起知道他真正的出院时间,我更想他在这段时间里能好好休息。 那家医院都是金氏旗下的产业,整座医院都是为金家服务,平时基本不会有其他人去,也算是个清静的地方。 绿灯亮了。 都城公园,广场。 我在车上就看到那个穿了一身深色休闲服的辜所思,他似乎也看到了我,挥着手小跑过来为我打开车门。 “下午好啊辜所思同学!” “下午好,望舒。” 他笑着,比起那浅浅落下的斜阳,他的笑容更为耀眼。 我们缓缓的迈着步伐在公园散步,就像我们不是来看路演的而是没有目的地的在夕阳下漫步。 走在人工湖边的时候我刻意的去观察经过的每一个行人,我想要观察到他们是不是就是01,哪怕有一丝不寻常的表现都能让我心中一惊,几乎要驻足去仔细的观察。 “怎么了?” 他似乎感觉到我今天和他的对话有些心不在焉,便索性停下脚步让我们在这里待会儿。 我收回目光,扯出一个笑容。 “没什么……” “只是觉得闲来无事来这里走走也是挺好的。” 他担心的神色这才散去了些,随着我的步伐又开始走了起来。 “你想来随时叫我。” “好啊。” 傍晚六点,公园中心广场。 路演即将开始,路上有粉丝自发分发玫瑰花。 “阿闵?!” 一个打扮的很好看的女孩子正递给我一支包装好的红玫瑰,忙碌之中看了我一眼,这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接着她又注意到一直将我护着与拥挤人群隔离开的辜所思,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好呀,”我笑着回应她,又给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她立马会意,抿着嘴对我点头。 我们拿着手里的玫瑰往场地走去。 傍晚七点,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广场上的灯光随着音乐而不停变换,鼓声随着节奏就好似一阵阵敲打在我的心中,心跳也随之加快。 傍晚七点半,路演中,大家不知疲倦的合唱与随着音乐跳动。 我站在最后面感受着热闹欢快的氛围,几个小孩子从我身边跑了过去,他们手里的玫瑰被高高地举起摇晃,毫无杂质的笑声生动又热烈。 “知道他们乐队的主唱来自哪里吗?” 我手指指腹沿着玫瑰的花瓣轻轻抚过,声音并不大,但他每次都能准确的听到我的话。 我抬头看向他,绽放出一个笑容。 “是哪里呢?” 他笑的十分温柔,就像是今晚的月亮一样。 这时一首歌演奏完,音乐声中场停息,耳边的鼓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周围人窸窣的交流声。 “旧城区。” 晚风拂过,发丝飞舞,我握着玫瑰的手有些冒汗。 “关于我童年所有的记忆,也都在那里。” 旧城区,一个被时代遗弃的城区,那里的经济发展完全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一步步落后,直到被遗忘。 在都城这样一个繁华的中心地带,如果不是书本有标注,几乎不会有人知道旧城这样一个地方的存在,在这里你连说旧城两个字都会被侧目而视。 记事以来,十岁之前我都在那里生活,不……是生存。 我并不是怀念那里,甚至对我而言,在那里都回忆并不算美好,不带有任何偏见的,我不喜欢那里。 或许是突发奇想,我想带他去那里看看,他对于我的了解如同我对他的了解一样,都太过表面了。 我想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并不担心这被人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毕竟以我现在的身份,就算自己来自旧城区被所有人知道又如何? 他们会因为我在旧城区生活过几年就放弃和我合作吗?显然不会。 第47章 见面 “有时间可以去走走,不过也没什么好逛的……” 我确实回忆了下,记忆里那里就已经是比较老旧的城区了,确实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可以去玩的。 “好。” 他注视着我,回答道。 演出正热火朝天。 算了……我已经做好选择了不是吗…… 况且那天的黑衣人看起来就特别厉害,他和01比一比还真说不准谁更胜一筹呢。 到时候找赤雀问问能不能查到黑衣人的身份,想办法联系到他,如果能签下他就更好了。 他看着我心不在焉的样子以为我对演出并不感兴趣。 “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时间不早了,回家休息吧。” 我看了眼表,这才不到八点,要知道平时这个时间我几乎都在赤雀的酒吧喝着他新调制的酒和他聊些有的没的。 但我不大想让辜所思知道这些,虽然知道也没什么,只不过那样的话就和我之前在他面前展示的形象不大符合了。 所以我点点头,“好。” 车就在公园门口等着,我们走到车门前,他将手里的玫瑰递给我。 我上前一步拥抱住他,给他道了声晚安。 “我期待你带我一起找回记忆的那一天。” 他在我耳边说道。 “好。” 车刚行驶不远,我回过头想去看他。 因为路演的原因,今天公园附近停了不少车辆,方便人们看了演出之后乘车离开。 门口的人流量也比平时大很多,如果不是走得很近其实很容易就被人群冲散找不到对方。 现在在那人山人海中,我就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七点五十五。 “停车。” 我对司机说道。 车辆刚停稳我便打开车门跑了出去,甚至没注意手里还拿着那两支玫瑰。 “借过一下……” 我在人群中穿梭着,显然有些吃力,刚才辜所思在我身边对时候显然畅通无阻,竟然让我有一种人流量也不多的错觉。 经过了人流量最大的中心广场之后越往前人群越稀疏,我不断奔跑着,看了眼时间。 七点五十九……八点整。 到了。 这里灯光昏暗除了我之外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01已经走了? 我捂着胸口弯腰喘气,一手撑在膝盖上,忍不住咳了几声。 挂在肩上的包顺着手臂滑落下来,刚放进去还露出半截的玫瑰也掉在地上。 我正伸手去捡,面前便出现了一道身影。 我知道这是谁,非但没有因为他还在守约松一口气,而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捡起玫瑰重新放进包里,看向站在面前不到一米的人。 “是你?” 我确实吃了一惊,甚至连刚要展示出的假笑都没绷住。 面前的人一身黑衣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身高一样高挑,体形也一样宽肩细腰的。 这不就是那个黑衣人吗! 他只是站在我面前,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我,就好像是每一次见面的那种冷漠感。 “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之前他伤到哪里了,但是枪伤应该不会恢复的这么快,我的视线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只是他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完全看不出来哪里有受过伤的痕迹。 “为什么选我?”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面罩后面传来,闷闷的模糊感,他直接忽略了我前一句的关心,了当的直奔正题。 见此我也收回情绪,露出一贯的微笑看着应该是他眼睛的位置。 “你也知道像我们这样钱和权都有的人,最惜命了。” “单单是这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我就遇到了一次绑架一次追杀。” 虽然嘴上说着惜命怕死,但我表现的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着无奈的耸耸肩。 “在此之前除了经纪公司安排的那些人之外,我从来不喜欢让身边有别人跟随。” “我的朋友们建议我雇保镖,那既然要选就要选最好的啊!” 说着便展示出从小到大练习过无数次的标准笑容。 “你是我觉得最好的那个。” 他静静的听我说完,不为所动。 “我知道你不在乎佣金,所以你可以开出任何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 我拿出真诚他谈,毕竟那些遮遮掩掩在他面前根本行不通。 “任何条件?” 他上前一步,脚尖几乎要碰到我的脚尖。 晚风袭来,我整理好的发丝被风往前吹,一下一下的扫到他的胸前。 我连忙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掩饰住惊慌。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可不能脚踏两只船啊!” 周围静了几秒,他依旧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传来。 “我不会时刻在你身边,你也不必担心,必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出现。” 这是什么意思? 我眼前一亮,抬起头惊喜的看着他。 “你答应了?” 他依旧没理我,继续说道。 “我也不会签任何合同,这是一场交易而非雇佣。” 这我当然明白,即使签了合同又能怎样,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张废纸,只要他松口了一切都好谈。 说完他就又沉默了,我有点愣在原地,条件呢?不是交易吗?总不能免费为我出生入死吧,这也太无私了吧…… “所以……您开出的条件是……” 我是真有点好奇,像他这样什么也不缺的人,会说出什么条件来。 “你的真心。” 他说。 “嗯?”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都说都城纸醉金迷那颗真心最不值钱,但闵望舒的真心最无价。” “那我就要你的真心。” …… 我看了他好一会儿。 “这对我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 原本收住的笑容又重新绽放。 “成交!” 他没有握住我伸过去的手,只是沉默着,我知道他答应了。 或许在他出现在高速救我的时候就已经是在对我说答应了。 或许在赤雀偶然遇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这封信来和我有个正式的见面了。 不管如何,我都要对他说谢谢,真心的。 湖对面忽然一声响,夜空绽放出一朵朵灿烂的花,一朵接着一朵,闪亮夺目又绚烂。 我转过身去看向那些烟花,似乎是路演临近结束时特地安排的烟花秀。 “要是辜所思也在就好了……” 我喃喃道。 想到他并不知道辜所思是谁,我便解释。 “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人,他叫辜所思。” 他充耳不闻,不为所动,也转过身去看烟花,我双手背在身后、手心的汗随着风渐渐消退,余光有一下没一下的瞄他,他就完全不在意我的小动作,他看着天空,也只是看着天空。 他没有为这盛大的烟花有所动容,只是注视着被烟花笼罩的夜空。 次日,我照例大早出门去医院给阿榆送早餐,刚走出大门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我从未见过的黑色越野车。 我家门口可不是停车位! 刚要上前看个究竟就见副驾驶位置的车窗降了下来,这一看我直接惊了,01?! 他坐在驾驶位上! 来不急收起不悦和震惊的神色,又露出一个满分笑容。 “早啊!” 虽然打了招呼我的脚步却待在原地没有挪动,有意无意的张望四周,这司机怎么还不来? 注意到01的视线之后我又看着他笑了笑。 他似乎有些无奈,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我出于自我保护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退。 “怎么了……” 他绕过车头走到我面前,在我掩盖不了的警惕实现之下,他抬起手微微一拉,副驾驶车门打开。 这什么情况?01给我当司机?还为我开车门? 我这是还没睡醒吧…… 晃了晃脑袋,确认自己已经是清醒状态,不可思议的望向他,又要强装镇定。 “望舒早啊!” 不远处的上方有一声慵懒的呼唤,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我抬头看向斜对面那栋二楼露台。 只见白弥身穿银白色睡衣顶着鸡窝头伸着懒腰还不忘和我打招呼。 “要去看阿榆吗?等我一起呗!……他是谁?” 哈欠打一半看到我身边站着的并不是以往认识的司机,车也不是我的车,他立马伸长了脖子往前探着看,要不是两只手抓着栏杆,就他这大半个身子探在外面的样子估计得自由落体…… 而一边的01连头都不抬,依然保持着开门面对着我的姿势。 “上车。” 他的声音阴沉沉的,一贯的沙哑,在这将近四十度的炎夏我都打了个冷颤。 “我先走啦!你睡你的觉去吧!” 我给白弥摆摆手一头钻进车里,车门关上,我看到01又从车前头绕回来,在正前方的时候他忽然抬头往白弥所在的位置看了眼,只是一瞬,又收回目光,打开车门若无其事的坐下。 白弥一脸懵的挠着本就鸡窝般乱七八糟的后脑勺。 “就走了?” 他被阳光刺得眯着眼目送我们飞驰而去。 车上。 安静的低气压让我也变得沉默了,我将视线专注到他身上。 “原本的司机……” 我欲言又止。 “他没死,”他冷不丁说道。 不得不说,他还挺懂我想表达什么的,我悄悄的松了口气。 那司机是我新雇的,今天上岗第一天,是不是别家安排的眼线还有待考证,没有确定是与不是之前我还是不希望他有什么意外的。 “他警惕性很强,武器在手,身手算得上敏捷。” 我那点怜悯心一下子就烟消云散,翻了个白眼往后靠。 “真是花费了他们不少心思……” 我说。 听出我的语气一下子冷了下去,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下去。 “他似乎猜到了我的身份,但不知道我的目的。” “想要先发制人,挥刀用了全力。” 闻言我偏过头打量他浑身上下,看不出哪里有伤。 “我没杀他,只是让他失去了行动力,视觉和表达能力而已。” 我有意识到他已经说得很委婉。 那不就是把他胳膊腿卸了,眼睛弄瞎了,舌头割了…… 我丝毫不怜悯那些人,这只不过是把这些恐惧加倍送还给他们让他们涨涨记性罢了。 “你有受伤吗?” 我不想再就刚才的话题继续讨论下去,而是说起我更关心的问题。 但是刚问出口我就想起来,他可是01杀手排行榜常年稳居第一的人物,那个垃圾人连碰到他一根毫毛的能力都没有吧。 多余问这一句。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连总是阴沉沉到声音也带了些笑意,但绝对不是带有温度的笑。 这声音在冷飕飕的地下停车场显得更透心凉。 “你认为他能伤到我?” 我讪讪的笑着,拎起保温桶就往外走,和他越走越近。 “当然不是啦,我这是担心你,你知道担心吗?意思就是我真心的不想让你受伤,知道吗?” 走到电梯的门口,我以为他对护送到这就完成了,可他和我站在一起像是在等电梯抵达负一层。 “今天多谢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给他使眼色,他就像没看到似的。 “叮——” 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面对我站着,我站在外面正疑惑着,他便开口。 “不进来?” 他今天这事搞哪出? 不是说不会时刻待在我身边吗? 怎么我来照顾自己弟弟他都要给跟着? 今天我已经失态太多次了,完全没有顾及到自己的身份和形象,于是带着疑惑我走进了电梯,按下楼层。 见他伸出手,我客气的笑道。 “不用帮我拿,很轻的……” 只见他的手一个转弯去按了关门键。 …… 推来病房门,我看到阿榆正在和赤雀聊着什么,神色不屑,看到我进来才终止了话题,立刻笑容灿烂的对我招手。 “姐姐我等你好久了!好饿……你是谁?” 原本夹着嗓音和我撒娇的阿榆看到01时忽然脸色一沉,歪了歪脑袋忽然想到什么,咧着嘴笑了。 “哦……是你啊……” 第48章 你相信真心吗 赤雀倒没有什么变化,一贯的张扬坐姿歪歪的靠在座椅上翘着二郎腿,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手指和手腕上戴着的装饰品都能开个五金店了。 他仰着头对我展开一个阳光又肆意的笑容。 “早上好啊阿闵!” 目光转向01,笑意不收敛,却也没有刚刚那么阳光了,更多的是观察。 “又见面了,因为不知道你的名字,我直接称呼你为01,不介意吧?” 他略微上挑的眼尾笑意一浓就像是动漫里面的眯眯眼,看不清他眼底更深一层的意思。 我不想让这个气氛莫名的剑拔弩张,把手里提着的早饭往桌上一放。 “吃饭。” 阿榆最先反应过来,乖乖的下床往餐桌走。 “穿鞋子!” 我看着他光着脚,有些无奈。 他这才笑嘻嘻的跑回去穿鞋,路过懒洋洋坐在一边的赤雀,冷飕飕的说了句。 “不吃饭一会儿姐姐生气了你就完了。” 赤雀倒笑容收敛了些,装作不经意的清了清嗓子,起身活动着筋骨走过来,还不时得看我几眼。 “我这不是对他表示欢迎嘛……完全没有恶意……” 他盛了碗粥,侧着弯了弯身子笑着对01小幅度的挥了两下手。 “再次自我介绍,赤雀。” “这不爱穿鞋的小孩是阿榆,阿闵的亲弟弟。” 他拍了拍正在喝粥的阿榆肩膀。 阿榆手里刚舀了一勺的海鲜粥被这么一晃又晃进碗里大半。 “我说你很没用分寸感呐……” 他咬着牙关怒视满脸笑容的赤雀。 “他就是这样,小孩子嘛,别见怪,多多担待。” 赤雀又给我盛了一碗粥,加上小菜递到我面前。 “吃吧,最近不忙的话就别节食了。” 这是终于要正常交流了嘛! 我舒了口气坐下,而01也在我身边的位置坐下,那是赤雀刚要坐的位置。 看得出来赤雀这下有些不耐了,顾及我的面子,他扯着唇笑了一下,在我对面坐下。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该怎么称呼你啊?” 我问他,是真的疑惑,也是想找话题聊,不能真让他看着我们三个吃饭吧,当然他也不可能和我们熟捻到一起共进早餐…… 这画面也太奇怪了…… “随你。” 他终于说话了…… “那我叫你01老师?01先生?好像都有点奇怪……” 他一副真的对名字无所谓的样子随我念叨。 “那我也叫你01吧。” 征询他的意见。 “嗯。” 他应声道。 旁边两个人真就食不言,默默的吃完碗里的粥,还不断给我夹菜,我一口没吃就看着碗里的菜越堆越高。 “行踪不定的01今天主动出现,肯定不是陪我们吃饭的吧?” 收拾完餐桌,赤雀坐回到对面喝了口热水,眼神定定的看着01,笑意不减。 这一下我感觉周围的气压骤然下降,不过也舒了口气,终于进入正题了,要是他们再这么幼稚的搞什么争宠的戏码,我真的会掀桌一人给一下…… 01不知从哪个口袋里拿出一叠折起来的纸张,正好丢到了桌子正中央。 我拿起来打开一张看了看。 这是被击杀的人员名单,他们到身份信息被调查的清清楚楚,连祖宗十八代都要被详细记录在这张资料表里。 看了一眼01,又继续翻看下一张,也是被击杀的人员名单资料。 接着翻了好几张,终于不一样。 这是被抓获的人员名单,同样记录了他们详细的个人信息甚至连亲友的资料也被记录在内。 最下面的几张,是逃离人员资料,这张就更详细了,他们所到之处都被标记,在哪个小卖部停留过也被写在上面。 这是那些绑架与想要谋杀的所有人的名单。 他在这五天里把他们的信息调查的如此详细,叹为观止这个词都无法形容我现在的震惊。 我终于知道杀手排行榜第一的含金量了…… 阿榆和赤雀分别拿过几张翻看,表情越发凝重,和在我们来之前他们聊天时的神情几乎一样。 看来他们就是在说这件事了…… “姐姐,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谁那么想要我们的性命呢……” 阿榆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目光始终在那些印在名单上的字眼上,就像是要把他们从文字之中扯出来撕碎一般。 我放下手里的名单,和赤雀对视一眼。 “放心吧,答应过你的咯。” 他对我挑挑眉,又把目光移向01。 “接下来就有劳了,你很强,我承认。” 当然,01对此并没有什么表示,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很强,不需要别人认可。 在家待了两天之后。 下午的课,时间一到我便直接去了学校,以为01会和我一起,结果他将我送到校门口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拜拜,一个转身他人就不见了,车还留在原地,看来是留给我代步用的。 我站在学校大门口,身边来往的学生看着我在风中凌乱。 “闵大小姐,许久未见,怎么如此沧桑?” 身后忽然响起白弥那上扬的语气声,我没理他抬脚就往学校里走,他见势熟练的跟了上来。 “你是古代人吗?” 我道。 “我这不是想着给自己休整一段时间嘛,有个武侠本子给推了,但本子是好本子,答应导演去客串一下,玩一玩咯……” 听他在一旁滔滔不绝的解释,我算是知道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做什么去了。 我们走在一起就引起了周围人的八卦心理,纷纷驻足围观更有甚者捂嘴尖叫。 “怎么突然走快了?” 他又往前迈了几步跟上我,微风将他身上的各种花的清香带了过来,不是香水,而是他家花园自然的气息。 “怕你那小男友误会啊?” 他胳膊碰了碰我的,忍不住调侃道。 我抬头瞪了他一眼,“别瞎说……” 他瘪瘪嘴,无所谓的假装叹了口气。 “你不是都说了嘛,我俩没在一起,别人怎么看是他们的事。” “反正你又不喜欢我……” 没等我开口说话,他又开辟了个新话题。 “不过你跟我说说,前天那个人是不是他?” “谁?” “01啊,不是说他神秘又行事乖张吗?你到底怎么说服他的?那样的人物竟然甘愿成为一个保镖?” “他在你身边安全吗?” 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俩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想起01那就像是永远都波澜不惊的背影,就好像任何事情都无法惊动他,那我挡下的几枪,雨夜里他突破重围将我解救出,还有他那给我的那把伞…… 这么一想,我似乎对他已经不算陌生了,甚至对他已经是信任的状态。 我不相信会有人不顾生命危险无条件的去救一个人。 但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他都是实实在在的救了我好几次,我对他的信任是必然的。 于是我摇摇头,笑道。 “用真心。” 他听完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 看着他几乎笑得前仰后翻我也不会生气,因为换作我自己,听到都城人说出这句话也会想笑吧…… “开什么玩笑啊大小姐?” “你同我说‘真心’二字?” “你信这个?” 他笑得眼角带泪,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抬手用食指擦去眼泪,又看向我。 “你是觉得我好骗还是他太单纯?” 我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走进教室,在所有人注视下迈上台阶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白弥也紧随我身后,坐到我身边的位置。 “我从不骗你,也不爱说谎,你知道的。” 这节课是大课,除了我们系的学生之外,其他专业的学生也会有来听这位教授的课,教室已经坐了很多人,几乎没有空位。 我看了眼周围,没有看到辜所思的身影。 白弥眨巴了几下眼睛,笑容渐渐收住,从基本薄厚不一的课本里抽出一本放到我面前。 “也是,真心难能可贵,闵望舒的真心最珍贵。” 我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这么流传广泛…… “思思啊!这里!” 看到辜所思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瞬,我便来了精神,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对他挥手。 他循着我的声音找到我,眼睛亮了亮,双肩包跨在单肩上向我快步走来。 他就像是和煦的太阳照进了我的心里,我也想在他面前保持完美的自己,作为大家口中的温柔善解人意的阿闵小姐,我一直都做的很好。 看到辜所思走来坐到我的另一边,白弥也向他问好。 “好久不见呐,这位同学。” 他一只手撑着脑袋,看起来懒洋洋的。 辜所思对于白弥没记住他的名字并不在意,整理课本之余还对他友好地笑了笑。 “你好。” “你不是在和望舒交往嘛?怎么是分开来的学校啊?” 听白弥故意这么问,他也不生气,还耐心的解释我们还没有交往,要他不要传播谣言影响我的声誉。 “你们没交往啊……” 白弥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往我身边挪了挪。 “那我还有机会咯!” 我无语的把他往一边推,没好气道。 “聊天坐一边聊去,别影响我听课。” 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辜所思说我们没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有些不高兴的,但他也没说错,也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了…… “我记得望舒说过你们只是朋友,所以你还是没机会的。” 坐在前面的那个女生转头对我们说道,她就是开学报到那天遇见的那个姑娘,车连枝,也是在座所有学生里面除了白弥和辜所思之外,对金氏产业没有联系的人。 她的家族是做房地产的,但一直都是在这块一家独大清高的很,不愿和其他产业集团合作。 而她自己本身对自家产业没什么大兴趣,脑袋聪明的很,不过奈何她最喜欢的就是追星。 她和我稍稍熟悉了之后每天都恨不得拉着我的手彻夜聊天,不过不是聊什么明星八卦,她也知道我对那些不感兴趣。 她会准备很多小吃和甜点,把家里布置的很甜美等我去做客,然后和我聊着前几天去了谁的演唱会,去看了谁的电影。 如果那些被提及的人我认识,人还不错的话,我也会聊上几句合作或者相处时的趣事,无伤大雅也挺有意思的。 她听完之后对他们的喜爱更加深了。 “说来说去,我还是最喜欢阿闵你了!” 她在每次话题结束时都会说上这么一句。 此时车连枝的这么一句话让在场除了依旧温和的辜所思之外的,我和白弥两人显得有几分尴尬。 “是听说过。” 辜所思点点头若有所思。 “那你不也没和我们阿闵在一起嘛?” 车连枝继续说道,脖子往后转久了有些发酸,她活动了下又转向另一边看向白弥。 “我还是更看好你的,老白,你加油!” 她说看了我喝白弥那部电影起码十遍起步,台词倒背如流,剧迷都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还好她人间清醒更相信我。 白弥无奈的也和她比了个好的手势。 “我确实没有和望舒在一起。” “也请你们不要再说让她困扰的话了。” 辜所思说道。 我手里转着的笔“啪嗒”一下掉在桌上,装作不在意的笑了笑,沉默着,直到下午的课结束。 第49章 会面 放学,我不确定01会不会在车上等我,但我希望如果他在,能不能等我一下,因为我有些话想对辜所思说。 林荫道上,郁郁葱葱的树木将炎热的阳光遮挡了许多,我们走在树荫下,都没有说话。 他追上我的脚步,喊了很多遍我的名字,只不过我一直没有回应他。 “望舒,对不起……” 他说。 我顿下脚步,挺在他面前抬头看着一脸真诚的他。 看着这张脸我生不起来气,无奈的说道。 “你是不是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有些诧异和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你今天强调了两遍我们没有在一起,两遍……” “我可以当成是你拒绝了我两遍吗?” 还从来没有人能拒绝我什么,还是两遍! 换做别人他早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可是这是辜所思,我竟然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生气的…… 因为他实在太诚恳了,诚恳到我觉得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他听到我的话之后才明白过来我确实是不高兴了,连忙说道。 “我怎么可能拒绝你?” “只是我怕有那么一天你发现自己其实不喜欢我,到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在一个不喜欢的人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 “不过……” “我永远都会走向你,永远不会拒绝你。”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着,眼中满是紧张和坚定。 他真的在害怕我生气而一走了之再也不理他。 我听完之后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会生他的气,因为他在自卑,怕我其实不喜欢他,他怕那些人说我们的事会让我不高兴。 我看着他尚有水光水光的双眸,蓦然,我笑了起来。 他看着我的笑有些不解,眨了眨眼睛,睫毛上也沾上了些许晶莹。 接着迎接他的是一个拥抱。 我抱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他看起来温和不惊的外表之下有一颗正在剧烈跳动的心。 我抬头看向他,他的脖颈和耳根都已经红透了。 “我选好了。” 我说。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像是缓了缓,悬在半空的手忽然抱住了我,整个身子都有些发抖,他的头埋在我的颈窝,有些湿润,他在哭呢……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感受着他的心跳和让我不解的悲伤情绪。 “请一直选择我好吗……” 他说,恳求的语气小心翼翼的问着。 “好啊。” 我说道。 我们来到校门口,那辆车还停在原位,我站在车窗前探头望去,果然,他不在那里…… 我叹了口气,准备走出去拦车,伸手在口袋一摸摸到把钥匙串,拿出来一看,车钥匙! 他什么时候放的?要我自己开车回去吗?可是我车技实在不大好啊…… 我拿着钥匙左右为难,辜所思看我忽然愁容满面,走上前问道。 “看起来这位司机罢工了?” 我瘪着嘴对他摇摇头,“不是司机,这车也是他的……” “他可能是好心把车给我开,可是……我不大会……” 拎起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钥匙都给我了。” 他被我的表情逗笑,无奈的伸出手,“我试试?” 不是我不给他钥匙,只是着要是让01知道了我让其他人进车里,他会不会暗杀辜所思啊……不,应该是明杀! 看我犹豫不决,他也理解,收回手,笑道。 “那我去搭车,你在这里等我。” “我……” 我刚开口要和他一起去,背后就传来白弥的声音。 “还没走呢?” 我一手拉着辜所思一边回过头看白弥慢慢走上前停在我们面前。 “你不也没走?” 我说。 他耸耸肩,“等车啊……早上我那车被人蹭了,没办法,要司机再开来一辆咯。” “一起?” 我摇摇头,表示不打算和他一起。 “他没来接你吗?” 他注意到我身边的车,想起来这辆车是谁开来的,也看到这车里没人。 “人家又不是我司机,没必要天天等着接我送我吧?” 我很难想象出01每天开车接送我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都把钥匙给你了,你不打算接受这好意?” 他观察着我都神情,似乎看明白了什么,笑道。 “我个人认为他都能给你钥匙,就证明着辆车的使用权现在是交给你了。” “你都有自己的判断了,跟随自己的心就好咯。” 不得不说,我和白弥认识这么久,这是他少数正经的时候,在这少数的时候他都是可以胜任我心理导师的程度。 这时他的车已经到了,他又问了一遍。 “真不和我一起?赤雀那儿今晚有新到的好酒……” “不去不去不去……” 我推着他的后背要他赶紧离开。 他无奈的笑着随我把他往前推。 “你总要让他知道这些的,如果你真打算和他走得长远。” 他在车开走之前摇下车窗对我说道。 我没回答他,转身举起手里的钥匙对辜所思喊道。 “思思你开车吧!” 只见辜所思对我笑着点点头。 “好。” 当晚,我和辜所思约好了明天早上去医院看望阿榆,白弥有一点说的没错,如果我是在认真的对待眼前这个人,那他总是要知道和认识关于我的一切的。 我想了很久,因为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得了我的生活和身边的一切,那是和大众口中的我还有在学校的我都不一样的我自己,即便那都是我。 可我想大多数人或许喜欢我都是因为我展现出来在大众面前的那一面吧…… 于是我清早打电话给阿榆,告诉他我会带辜所思去医院看他,要他说话注意些不要提到公司和那个名单的事,同样也和赤雀说一声。 他刚要发作,我便以洗漱的缘由挂断电话。 此刻他应该气得在病房大发雷霆了吧…… 准备好一切,我换上许久没穿的连衣裙走出门。 “早啊望舒!” 一开门就看到远处站在大门外的辜所思拎着我要去买的早餐对我打招呼。 我不自觉的心中一喜,小跑着去开门。 “来了怎么不叫我呀?” “想着你可能还在睡觉,不想吵醒你。” 他张开手接住我的拥抱。 “下次你直接按门铃就好啦,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来了呢?” “好。” 从家到医院的路程并不远,大概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我看着他开车的动作,看起来并不生疏,但我记得他没有开车外出过。 仔细一想,我从来都不曾真正到了解过他。 他住在哪里,有什么喜好,平时喜欢做什么,我都不知道。 白弥说的可能没错,我的真心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几斤几两呢,嘴上说着真心却连了解的功夫豆没有吗…… 这样的真心,居然会被称之为无价。 这样的真心,居然是01用来作为保护我的条件。 我看着窗外闪过的雾蒙蒙的风景,今天是雾天,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看不清摸不透。 “我的弟弟对我来说是这世界上最重要的家人,我想让你们认识。” 我们在花店挑选了一束很好看的花,一起往医院大门走去。 “阿闵!” 老远就看到赤雀那一抹耀眼的红发,他对我们挥挥手走过来,注意力慢慢往一边的辜所思看去,一贯的咧嘴笑倒是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 “新朋友啊?怎么没听你提过?” 他看着面前露出礼貌微笑的辜所思,一把搂住我的肩膀继续走。 “我记得让阿榆告诉你了吧……” 咬着牙轻声说道。 “是啊,那又怎么了?你就是没亲自告诉我啊!” 他笑眯眯的往我身边看了眼。 “他确实长得不错,但怎么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我记得你对这一挂从来都不感兴趣的吧?” “看起来温吞的很,没什么身手吧?能保护好你吗?” 他直截了当的说出对辜所思对质疑,丝毫部避着他。 我拧了他胳膊一下,他依旧无所谓的笑着。 “什么叫老好人?上回就是他救的我,在校门口那回。” “你看他看到我们关系这么亲密居然眉头都不皱一下,不是我说,这还能笑出来呢?” “你少说点吧!” 辜所思当然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但他依然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似乎对赤雀有意的冒犯并不在意,甚至还十分友好的帮忙按下电梯按键。 他是大家口中十分好说话的人,似乎都不会生气也不会因为什么事而扰乱心态,对谁都很友好。 我当然不是因为喜欢这一挂的人而和他在一起,我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喜欢他这个人,无关其他。 “姐姐!” 阿榆刚拆完纱布靠在床上,见到我走过去他立马就来了精神。 看到我身边的辜所思本想说什么,但想到我交代的话,愣是没说出口。 “喏,给你的花。” 赤雀把从辜所思手里拿过来的花束递给阿榆。 “姐姐给我买的吗?好看!” 他抱着花束爱不释手。 我讪讪的笑着指了指身边正在摆放早餐的辜所思。 “思思送你的。” 他听后一把把花扔走,赤雀眼疾手快一个跨步接住走到一边放下。 阿榆两手空空又恢复了笑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是辜所思,之前在学校见过的。” 我牵着辜所思走过来介绍道。 “这是阿榆,衡榆渊,我弟弟。” 辜所思笑着上前对端着胳膊的阿榆伸出手。 “你好,听望舒常常提起你,百闻不如一见,祝你早日康复。” 阿榆看了我一眼,无奈的伸出手和他敷衍的碰了下。 赤雀看出了周围气氛不大对劲,看看我又看看阿榆,从沙发上坐起来伸出那只戴的首饰几乎能开五金店对手。 “赤雀。” 辜所思伸手和他握住,“辜所思。” 赤雀看着辜所思的表情有些变化,嘴角的笑容有那么一瞬变得看起来有些疑惑,但也只是那一瞬。 “你大概从来没听阿闵提起过我。” “不过我们认识好多年。” “如果不是阿闵的要求,我想我们今天不会见面。” 赤雀收回手,两手插进裤兜透过那金丝边的墨镜看着辜所思,嘴角笑意不变。 “我的荣幸。” 辜所思也随着他的话说道。 赤雀往我身后看了看,“他没来?” 我知道他说的是01。 “没啊,人家又不是得每天都得在我身边,总得有自己的事吧。” 说着,走到一边去把花束拆开放进已经装好水的花瓶里。 “好了,吃饭。” 我欣赏着摆放好的插花,退了一步拍拍阿榆的床尾。 “姐姐,过阵子金老头那晚宴你去吗?” 这次他总算是记得穿拖鞋了,慢慢踱步到餐桌边扶着边沿坐下。 辜所思给我摆放好粥和其他早点,在我身边的位置坐下,赤雀又被挤到对面,他深呼吸几下告诉自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然后又坐了下去。 “去啊,他不是再三交代吗?” 将粥放凉一些尝了一口,果然还是老味道的鲜美。 第50章 金家老宅 “姐姐,要是你不想去可以不去的。” 阿榆握着勺子的手一直没怎么动,面露担心的神色。 “反正他就爱屁大点儿事都搞个晚宴,邀请一些所谓社会名流,虚与委蛇的看的让人恶心……” “而且他都知道前段时间……还大张旗鼓的公开你要参加去的消息,什么居心?” 说着他看了辜所思一眼,把要说出的话咽了下去。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先安抚他的情绪。 “他都把你受伤的消息散播出去了,我当然得去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了。” 金叔叔在昨天忽然宣布要设一场晚宴,来欢迎从各地而来拜访的老友们,同时也传出阿榆有伤在身不便出席的消息。 除了一些过去常常在金家老宅见到的各界上流人士之外。 那些争破头都想要一个入场名额的人,甚至端盘子也无所谓的人,也竟然被邀请了。 还有媒体记者,学校根本不认识的同学…… 不难想象,金叔叔那个最讨厌吵闹花哨的人是如何下决心邀请这些人同时出现在老宅的。 一想到到时候老宅被染的乌烟瘴气,我就想笑。 “那他会去吗?” 赤雀看了眼在一旁安安静静吃早饭的辜所思。 这我还真没想过,我无法预测到时候会是怎么一个场面,那些人之间的虚与委蛇我真的很不喜欢。 他知道我的犹豫,轻轻握住了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浅浅的笑道。 “下个月我可能要回老家一趟,估计赶不上那场晚宴。” 我有些内疚,知道他是为了让我不为难才说的,可我也只能对他说句“好”。 “那那个人呢?” 赤雀说的是01。 “我还没有告诉他。” 我说。 “在我得知金叔叔把阿榆的消息散播出去之前,我是不打算去的。” “什么?”赤雀诧异的坐直了身子望着我。 “那可是金家,内部防御系统天花板,对外隔离也是数一数二的,让谁进让谁出都是他一声令下的事儿,万一到时候不让你走怎么办?” “他不去我陪你去。” 他很少这么激动,或许是想到多年前的什么画面了。 我轻叹一声,垂下眼睑余光瞥到一直注视我的辜所思,他看起来有些疑惑和担忧。 我抬起头给赤雀一个放心的眼神,起身走到窗前,双手撑着床沿看向窗外阳光正好的风景,微微勾唇。 “别担心,金家可是我长大的地方呢……” 虽然我很讨厌那里。 我们几乎每天都会分出一些时间漫步在校园的梧桐大道上,看着高大的树叶从郁郁葱葱逐渐变得泛黄,初秋的风一吹过便会沙沙作响,这个夏天似乎过得很快,入秋也猝不及防。 我已经许久没有再见到01的身影了,而今晚就要去赴宴,辜所思也在前几天坐上车踏上回老家的路。 如今的天暗的也快,在众人簇拥下换好礼服和妆扮,打开窗帘看向天空,已经全然黑了下来,白弥家里的灯没开,看来他还没有回来。 “大小姐,您真的不用我们送您会家吗?” 在我拒绝了十几遍金家管家打来的电话之后,终于不耐烦的接通了一次。 “我说了不用,别打来了。” 挂断电话,从饰品间里挑了一把车钥匙就提车裙摆下了楼。 我要自己熟悉熟悉,虽然距离上次碰方向盘已经过去很久……或许是在考驾照的时候? 我穿着这条祖母绿抹胸长裙缓缓的走在通往大门的石阶上。 高跟鞋的声音踩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花园的星星灯依然闪烁着微黄的光,云锦织造的长裙在微光下如同云中霞光一般绚烂又不失沉稳。 或许是入秋了的原因,现在的温度逐渐变凉,风一吹还真有点儿冷。 蔷薇藤蔓缠绕的大门自动打开,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我刚才就看到了,就在它上次停的位置上。 我单手拎着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手提包,一手抬起和他打招呼。 “晚上好啊!” 看来他确实常常在我身边,我的消息他应该也都了解,今天或许也是来送我去金宅的。 他没理我,脑袋歪了歪向副驾驶位置点了一下,示意我赶紧上车。 我会意,一手提着裙子就坐上了车,车里比外面要暖和许多,我靠在车座上发现还有一条大小刚好给我盖住全身的毯子。 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多谢。” 我把毯子盖在了身上,拉下镜子开始补口红。 他等我一切准备好之后才发动车子。 车连枝打了通电话给我,说她也被邀请过去参加晚宴了,和班上很多同学,但是她和那些同学都不大熟,到现在都很无聊还要和一些长辈说一些客套话捧场,总而言之是要我快些过去解救她。 我笑着答应她,电话那头她又被几个女性长辈亲切的喊着名字叫了过去。 “先说到这,你快点来吧……” 放下电话我舒了口气,看了眼一直沉默着开车的01。 “你会陪我一起进去吗?” 说不上来,虽然我自己去的话其实也能应付过来,但是如果01在身边的话,我就会更加安稳。 “他不去吗?” 他反问我,看到我不解的表情,又说。 “开过这辆车的那个人。” 我一下反应过来,解释道。 “我当然想和他一起,但是金宅是什么地方……我在那里长大,那里困住了我好多年。” “他邀请的那些人,见过的没见过的,数都数不过来,想想就很荒诞,一旦发生什么混乱的事情,在金宅里我没把握能全身而退将他带出来。” 道路旁的建筑越来越少,路灯渐渐也成了黑金色调的,我知道,到了金家的地段了…… 很远的,我看见了一众迎接的人,他们看到车里的我纷纷鞠躬问候,虽然我在车里并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 01没有理睬那个上前要帮忙停车的人,在指引下将车停放妥当,我们走下车这才听到周围人问好与交谈的声音。 “大小姐晚上好。” “大小姐欢迎回家。” …… 我看了01一眼,他没有要靠近我的意思,我便独自往前走,他在我侧后方一步的距离与我同频行走。 “大小姐晚上好。” “先生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门口负责查收邀请函的人说道。 “我邀请的朋友。” 我回应。 “这位先生可以摘下您的面部遮挡物吗?” “您的姓名可以登记一下吗?” 他继续说,似乎没把我的回答放在眼里。 我斜睨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 “你似乎有很多问题。” 他意识到我已经不悦,连忙低下头道歉请我们进场。 我迈步往前走了段距离,01回头丢给了他们一封带着金家火漆印的邀请函,那人手忙脚乱的接住打开看了眼便要旁边的人登记了上去。 “哪里来的?” 我问,不过想想,以他的能力拿一封邀请函应该不难。 “正规渠道。” 他看出了我的想法,冷不丁回道。 “金叔叔邀请你了?他怎么找到你的?什么时候的事?你们见面了?说了什么?” 我立马拉住他的手腕把他往一旁花园带过去,抬着头长大了眼睛看着他在昏暗光线中更加神秘的脸。 他似乎看了我一会儿,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立马松开自己的手一些局促的看向别处。 “我知道这是你的私事,当我没问过……” 转身就要往外走想着赶紧逃离这个让人尴尬的地方。 “都没有。” 他沙哑带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脚步一顿,转身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你当谁想见我就能见到的?” 他继续说道。 “怕死的人恨不得躲我躲到天边,怎么会上赶着找我。” 他说着走上前示意我继续走。 我瘪瘪嘴笑了笑,“知道了。” 01竟然在和我解释这事,我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加快脚步往前走,他就悠悠的跟在我身后,仿佛回到了那个波澜不惊的他。 一路上又不少以前见过的长辈需要去打招呼,也有不大熟悉的同辈需要客套寒暄,大家豆对01感到十分好奇,对此我也不多做解释,有时候说多了感到显得刻意。 “阿闵!” 远远的就听到车连枝的声音,我循着声音望去,她正举着一杯喝了大半的香槟对我打招呼。 她这一嗓子可不得了,让我立刻成了全场的焦点,意识到犯错的她立马瞪大眼睛捂住嘴,可能是想起来这里是金宅而不是学校了吧…… “阿闵?好久不见了。” 我听到了不算陌生的声音,转身看去,那是我刚入行时给我很多帮助的演员前辈,如今他已经退圈很久,竟然也被金叔叔邀请来了。 我立马上前去问好。 “厉老师好久不见!” “听说前阵子中秋您去北海旅游了?” 他笑的很亲切,虽然年纪还不到六十,但他是对待后辈十分照顾的大前辈。 “是啊,那里风景不错,就是入了秋正赶上下雨有些冷。” 他正回忆着,又看到我手里刚拿的酒,就开始念叨。 “我同你说过出门在外少喝些酒,你啊,总是不听。” 我听完笑着说,“那会儿我还小呢,你瞧,我都长大了。” 厉老师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听小白说你下半年都没进组?” 他问道。 狗白弥这个大嘴巴! “其实也是在挑剧本,宁缺毋滥嘛。” “行程安排妥当了的,您就别担心啦。” 这时按耐不住的车连枝跑了过来,她一脸激动的拉着我的手眼神却在看厉老师。 我便立刻会意,介绍道。 “老师,这是我的朋友,车连枝,她常常和我说爱看您的作品。” 特别是厉老师年轻时候的电影,每次看的时候都会捧着脸嚷嚷着说好帅,这次见到真人了怎么还害羞起来了。 厉老师看孩子似的对她点点头,“你好啊,车同学,多谢喜欢。” 车连枝这算是再一次追星成功了,我帮他们拍了合影,她攥着照片要签名。 “阿闵她平时有些内敛,能交到你这样的好朋友真的挺好的。” 厉老师给她写了段祝福,便说道。 “还希望车同学日后多多照顾阿闵呐。” 不知怎的,我鼻尖有些酸楚,眨着眼睛让眼睛忽然来的湿润减少些。 车连枝捧着签名看看我又向厉老师,不好意思的笑道。 “我知道的,其实更多的时候是阿闵在照顾我,如果可以,我当然会不遗余力的去帮助她!” 厉老师欣慰的点了点头,双手背在身后往花园方向走去,他习惯晚上散步,也不常在名利场上出现,今天能来估计也是听到金叔叔对外宣扬我会来的消息。 我吩咐人在远处多多照顾着厉老师些,不用去打扰。 拿起酒杯刚要入口就想起厉老师的话,想了想又放下去。 “阿闵真是乖宝宝。” 车连枝想要摸摸我的脸又怕把妆弄花,便隔空做了个假动作。 “今晚就不喝了。” 我笑道。 第51章 年少浅浅回忆 车连枝跟在我身后参观着金家庄园,她提着淡粉色的裙摆,冷白色的皮肤在灯光下就像是白玉一般柔和,我常常说她就像是小公主,虽然有时候会有些小脾气,但更多的是温暖了很多人。 “阿闵,你家好像一座城堡啊……” 她挽着我的胳膊仰着头欣赏墙壁的雕刻和穹顶壁画。 “注意,这不是我家,是金家老宅,而我的家在云浮路,和白弥家在一起的那座楼,你知道的。” 我纠正道,在一个楼梯口顿足,转身扶着罗马柱对他们扯出一个笑容。 “好了,庄园内部就参观到这里吧。” “其他的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房间多而已,连枝你家不也很壮观嘛,没什么不一样的。”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往回走,她有些疑惑却也没问,刚走一段距离,就听到身后一声笑,我立马肢体反应的僵在原地。 “大小姐您原来在这儿呢?” “真是让在下好找……” 一个中年男人对声音传来,同时伴随着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在这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 我脑海之中出现了过去一些被呵斥的画面,还有饥寒交迫时的冷眼相待,一时之间我有些分不清过去和现实。 “阿闵?” 车连枝喊了我很多声,我都没什么反应,她意识到我的不对劲,担心的回握住我的手转身看向那个人。 “大小姐,面对别人的问候不做出回应,是否不大礼貌呢?” 那个人继续说道。 “记得您小时候在下并不是这样教导您的呢……” 他的声音就像是在我耳边似的,近在咫尺,我不自觉的将眼睛紧闭试图忽略这样的恐惧。 “你是什么东西?她需要你教导?” 01的声音穿透那环绕着我的魔音,击退了那些阴霾,我终于呼吸过来。 “闵望舒,不要忘记自己是谁。” 他说。 “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完成就是。” “我答应你的。” 眼前逐渐清明,我看了眼担心的车连枝,拍了拍她的手表示自己没事不用担心,又整理好表情转过身。 “金管家,别来无恙啊。” 他站在离我不算远的位置,身后有一帮面无表情的随从,他们手里端着托盘和竹篮,就好似被操控的木偶似的一动不动都站在那里。 看到我的回应,他笑了起来,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放在心口处微微俯身鞠了一躬。 “大小姐离家这些日子,我们大家都十分想念您呢。” “真是没想到,您居然能从金宅走出去……” “还有您那个体弱的弟弟,听老爷说,如今也成了一番气候。” “真是让在下好欣慰啊……” “不如,这次回来就留下,如何?” 说着他就直起身子,抬手下了一个指令,身后的随从立马把手里多余的东西扔掉,从餐布之下拿出短刀和棍棒,步伐一致的上前走向我们。 “不要怕孤单,这不是还邀请了您的同学们吗?相信你们在这里会相处的很好。” 他咧开嘴笑了起来,看起来阴森森的狰狞。 我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目前来看他是用其他人在威胁我,或许他看出来01的身份了,在试探我的态度。 我拉住01的手,“跑!” 这些短刀什么的都是障眼法,在他们身上花时间无非是消耗体力,我都知道的,所以先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车连枝被我拉着跑,脚下的高跟鞋都飞了出去,裙摆翻飞,我们在这座点着微弱灯光的庄园之中奔跑着。 “阿闵……我跑不动了……好累……” 车连枝大口的喘着气,呼吸紊乱,她的手腕已经被我紧握的通红。 我依旧不松手,紧紧盯着前面的大门,对她喊道,“想要活下来就跟我跑!” 我第一次在她面前有这样失态的模样,她被吓了一跳,也没再说话咬着牙跟着我跑。 一把短刀飞了过来插到面前紧闭的大门上,我瞳孔一颤,没等我转身去看情况,就见01迅速拔下短刀一个挥手甩了出去,那人应声倒地。 之后他抬脚对门就是一踹,巨沉的大门被他踢开,外面的情况被一览无余。 他们被训练有素的家丁围住,胆战心惊的挤作一团也不敢大声议论,看到我们出来先是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又见追出来的随从,那一抹希望又消失了。 那些家丁手里都拿着枪支看起来不仅仅是金家的人,不是我们可以轻举妄动的时候,人数之多或许01也不好全身而退。 金叔叔站在三楼的露台上俯视这一切,他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画面,金阿姨在一旁依偎着他,好像在观赏着一场有意思的闹剧,随手摘下一颗葡萄递到金叔叔嘴边看着他吃下去。 他们笑了起来,嘴里说着对这些人的嘲讽和拉拢,要他们为集团卖命,这样今天就可以放过他们,否则他一声令下他们就得挨枪子儿。 “我的小侄子,衡榆渊,他身受重伤已经住院了,你们要是想,我可以给你们他的地址和医院通行证,只要你们加入集团。” 他徐徐说道,他知道在场很多人都畏惧阿榆的势力,很多人都想在他虚弱的时候去搞点事情要了他的命,所以他用这个做为条件交换。 厉老师…… 我四下张望,没看到他…… “我数到五,你在这五秒之内跑到那雕塑后面去,再用五秒时间躲到花坛后,可以做到吧?” 01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我有把握在这十秒之内你不会有任何危险,所以你一定要把自己藏好,在我找到你之前,你要活着。” 他们手里端着的可是枪……他要怎么在这枪林弹雨之间护住我?用身体挡? 一声枪响,他将我直接推了出去,手臂被枪子划过,衣服裂了道口,殷红都血渗了出来,他似乎感觉不到疼似的几招就夺过一人的枪,开始反击。 “他是01!不要掉以轻心!” 金叔叔看出端倪大声喊道,随后他立马跑回门内躲了起来。 庭院里尖叫声一片,场面混乱极了。 车连枝被随身保镖找到护在身后,她冲保镖大喊要他保护我,可是保镖只有一个人,怎么能一心二用呢…… 我看向他腰间电话,这时候电话应该还能打通吧…… “嘟——” 几乎是被立即接听的,我站在墙边看着01搏斗的身影,语气都在颤抖。 “赤雀,金宅,快来……” “好。” 卡顿了之后信号就被掐断,我拨打几次都没成功,于是我扔掉电话捡起了不远处掉落的手枪。 我没有经过任何训练,和阿榆不一样,我常常是隔着玻璃去看他们互相殴打的浑身是血去竞争那个可以出去的名额的人。 因为我需要出现在一些宴会上,所以不必参加那场训练,我只需要学习淑女的礼仪,可是我不喜欢那些,我总是学的不让老师满意,他们就将我锁在地下层的房间里一整天,周围都是那些人的谩骂还有血迹斑斑。 每次我看到那些人对我露出厌恶憎恨的表情时,我都在想我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讨厌我呢…… 管家不允许我离开,他让我站在那里看着阿榆被那些人殴打,反击,殴打,反击…… 然后再从血泊之中把他拽出来,我背着他回房间,一路上都是血。 那天我放了一把火把地下层和城堡都点燃,黑烟滚滚引来了消防,我们趁乱跑了出去。 我想他们讨厌我或许是因为我什么也没做,他们认为我和管家他们是一伙的。 所以我让他们有机会逃出去,可他们却要把我们杀了到管家那里邀功。 没办法,不接受好意那就只能把他们灭口了,我和阿榆把他们反杀了,我们逃了出去。 我们在路上再次遇到找到我们的赤雀,他带着我们走了很久,我也因为被经纪公司看到而从业演艺事业,金家没法再像以前那般将我关起来。 于是他们找到阿榆,因为他们看到了阿榆的能力,要他加入集团,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不用再被困在金宅,也以此来牵制我不让我完全离开金家。 只不过这些年来我和阿榆的发展超乎他们的想象,特别是阿榆,他的势力越发强大,到现在连金家也拿他没办法,各方势力忌惮他,却又不得不仰仗他。 那次他被调去北巍,我去找金叔叔面谈,那路上绑架我的人就是金叔叔派的。 而那高速上拦路的,要门口围堵的,便是那些人找的杀手,金家完全知情但没有其他动作,向来都是静观其变,借刀杀人。 因为刚才的奔跑而剧烈喘息,我扶着墙沿在灌木丛中看向外面的情况。 01一边在掩体周围跳跃一边扣动扳机,动作迅速果断,地上躺倒一片,草坪被血浸透,树叶上也滴下浓稠的血液,四周乱作一团。 “大小姐,这些年你看起来过得不错啊。” 墙边一道人影闪过,管家站了出来将我面前的事业挡了干净,我看不到01在哪里了…… “真让人意外,还以为这次你也不来。” 他步步紧逼,我不断后退,注视着他狰狞的面孔。 “你是想做个了断吗?和金家?” 我赤脚踩到坚硬到树枝,似乎被戳破了,痛感猛的传来,不过这让我清醒了些。 “我常好奇,金叔叔为什么要收养我们。” 我看着他浑浊的眼睛,越来越镇静。 他歪了歪嘴角示意我继续说。 “那个时候,其实你也在吧?” “你告诉他收养我们,将我们的身份变成他兄长的孩子,让他洗清杀害他兄长的嫌疑,表面培养我们成为接班人,实际掌权的是他。” “对吗?” 我顿住脚步,泰然自若的看着他。 他听完之后笑了起来,“大小姐真了解在下。” “可我没有必要买通人手去杀你们呐……” “你再猜猜看。” 我咽了咽口水,无畏的笑道。 “这就是我疑惑的地方,你没有必要杀了我们,对我们动手还不如直接对金叔叔动手,你知道的他最怕别人威胁了。” 他笑了一声,拍手叫好。 “你分析的很对,他们想要你们的性命而我能得到长生……” 他意识到什么,便闭口不言。 “长生?” 这什么意思?字面意思? 怎么还扯到了仙侠话题了? 他们是谁?l 他没打算继续和我说下去,眼里露出前所未有的杀意,从身后掏出一把小型手枪,子弹上膛。 条件反射的,我往灌木丛中逃去,枪声响起就在我身边,又一发子弹擦过我的小腿,我吃痛腿一软跪倒在地。 四下黑暗他无法确认我的准确位置只能胡乱开枪,我捂住嘴巴拼命不让自己疼得叫出声,时间差不多了,赤雀应该来了…… 第52章 爆破大师衡榆渊 又一枪划过我的肩膀,我整个身子往后一仰,灌木丛的树枝划破我的皮肤。 “01?!不愧是第一杀手……” “要是你愿意为我工作……” 刀锋划过□□的声音,管家没说完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接着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地上的树枝被踩的吱呀作响,但也只是那几下,后面也没了什么声响,周围的灯被打碎,作为黑夜中的掩护,我也看不清他在哪里。 金叔叔惊恐的声音在楼上响起,金阿姨尖叫着被混乱时的枪击中心脏掉下楼没了生息。 “只要杀了你们!我不想死!” 他举起枪对我瞄准,那一枪我没法躲,几乎是立刻的他扣动扳机,子弹飞射出去。 血溅了我一脸,湿热的触感让我有些晃神,因为我并不觉得疼痛。 眼前站了个人,他一身黑衣在黑暗中几乎是隐身的,他站在我面前替我挡下了那枚瞄准我眉心的子弹,那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后背,血不断的往外渗。 又一声枪响,金叔叔被击中头部,两枪三枪…… 他的身体被打成了筛子倒在露台上再无动静。 01往我面前走了两步,想要拉我起来,却在伸出手的那一刻他整个身子往前倾倒,我连忙接住了他。 “我没事……你快走……” 他微弱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 我颤抖着双腿站了起来,将他扶起来背在背上,睁着眼睛也止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你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哭着说,绕过枪声依然在的草坪,一步一步的往门口挪动。 “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不顾性命也要保护我……一而再再而三的……” “明明我什么也没有为你做过……” “真心什么的都是放屁!我哪里还有真心值得你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 “你说句话啊……我说了这么多你回答我一下……” 我感受到他的血渗透我的礼服,我们走过的路上都沾了血迹,我这才感受到了害怕,我怕他就这样消失这个世界上,因为一场荒唐的宴会…… “嗯……” 他的声音轻轻的出现在我的耳边。 我哭的更厉害,眼前一片模糊,腿也要没了力气,一瘸一拐的靠着意识往前挪动。 黑夜之中,一抹火红出现,他朝我们跑来,看到我们的情况之后一边安抚我一边把01扶了过去。 “门口已经解除禁制,车就停在外面。” 他抹了把我脸上的眼泪,我们以自身最快的速度往门外走,我们把01扶到后座,他打开驾驶位的门将钥匙递给我。 “阿闵,这次你得自己先回去了。” “这边的收尾需要我处理,阿榆比我先到,我得找到他带再他去见你。” 他看着我坐下,扶着车门在关上前认真道。 “一切都结束了,金家再也困不住你们了。” 我眨着眼睛忍住泪水对他点点头。 车门关上,我发动车辆,看着他的身影在倒车镜中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直到他转身跑去金宅。 医院门口。 我停下车回头对01说道。 “我先进去叫人来,你等我。” 下了车我便忽略了身上的伤一瘸一拐的小跑起来。 这里是少数不在金家势力范围的地方,也是这些年我与阿榆有意为之,所以这里的人对我们保持着一种独有的尊重。 大厅内灯光明亮,即使是半夜也会有人去问诊,看到我浑身是血光脚跑进去,他们都被吓了一跳。 “阿闵小姐?” 咨询台的护士认出了我,立马上前询问我的情况,我只是对她说多找些人来搭把手,有伤员,重复着这一句话,她连忙招呼下去然后要扶着我去处理伤口。 “我没事……帮忙扶一下我,我得去陪着他……抱歉我实在没有力气了……” 我说出的声音大多是气音,意识在推着我往前走。 “好。” 她避开我受伤的那只胳膊,搀扶着我往外走。 打开车门,看到眼前景象时我眼睛暗了暗。 他不在这里…… 我愣在原地,口中喃喃道。 “怎么会……” 他刚才还在这里的…… 他分明都没有力气行走了…… 我不知怎么就来了力气,抬脚往周围走着看着,几乎把附近能去的地方都找了遍,都没有他的身影,喘着气又开始落眼泪。 拜托你一定要没事…… 我心里祈祷着。 我别无他法,我只能祈祷,对着自己曾经不相信的神明祈祷。 “阿闵醒了!医生!” …… 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就传来不同的声音,同样的,他们都很吵…… 眼前的人由模糊转为清晰,是小离姐,她坐在我床边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哭过了的样子。 “终于醒了……” “谢天谢地……” 说着说着她又要哭起来,我抬起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没事了……” 她抱着我的手连连点头。 医生给我检查完毕之后说明注意事项便离开了,好在只是皮外伤,晕倒是因为情绪忽然激动加上不久之前紧绷的情绪忽然崩溃导致的。 只不过没想到我昏迷了快三天…… 小离说她打了我的电话是阿榆接的,她来的时候阿榆就一直在照顾我,身边还有个红发帅哥看起来嬉皮笑脸但不好惹的样子。 ……那肯定就是赤雀了…… 阿榆在早上接了一通电话之后就和赤雀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阿闵呐,你们姐弟俩真是一个比一个要厉害哦!” 她整理好了情绪之后就开始絮絮叨叨,一边削水果一边念着。 “你我是知道的啦,能把你惹毛的就一定是坏极了的人。”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继续说道。 “ 但是阿榆我是没想到的,平时跟在你身边那么乖巧的孩子,怎么一下子就把金家老宅给炸了的呢?!” 说着她还模仿了一下爆炸的动作,震惊之余还不忘配个声音。 “砰!” “一下子就炸掉了!” 把水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摆盘,摇摇头。 “现在新闻满天飞,报纸天天上头条。” “金家姐弟一个比一个厉害哦……” “枪战,爆炸,还有特工啊,杀手的……” “我看这比那些剧本精彩多了……” …… 我听着她说出的这些信息,金宅现在被阿榆炸了? 那天我去医院的时候阿榆和赤雀就是在商量这事啊…… 难怪看到我就不说了,我要早知道他们的计划,绝对不会让他们去冒险,但我一定会加入他们。 毕竟那可是炸金宅啊……我从小就想做的事…… “小离姐,麻烦电话借给我一下。” 我的电话早就不知道掉在哪里了,估计已经在金宅被炸成废墟了。 她把果盘往我这边推了推,转身拿起身后的包摸索出电话递给我。 我找到阿榆拨的电话打了过去。 响了一声被接听。 “是姐姐醒了吗?” 他的声音传来,周围还伴随着闷闷的痛叫声和回音。 “阿榆,是我。” 我说。 …… 那边沉默了几秒,又换了个柔和的语气,就像以前那样软乎乎的。 “姐姐你醒啦!这两天吓坏我了……” “你在哪里?” 我沉声说。 他笑了几声,似乎是离开了刚才那个地方,四周安静了很多。 “我处理工作啦,太忙了……对不起哦姐姐,没有在你醒来第一时间出现……” “哦对了,还记得我们在旧城常常住的桥底嘛?” “那片被我推平了,游乐园呐,酒店呐……一切都会建起来的,我实在忙不过来,姐姐你有空的时候帮我去看看进度吧!” 他撒娇的语气和往常一模一样,他知道我永远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是要我一定去那里待一阵子是吗?” 我没有明说,但现在的局势就是明面上金家已经被清理,但逃出去剩余的还有趁乱出手的人都还在暗处,都城虽然势力庞大的人数不胜数,但树倒猢狲散,金家一夕之间的变故让他们觉得自己有可乘之机。 阿榆要清理干净这帮人,都城就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我要是被那些人劫走,那就是威胁他的最大弱点。 “……是的,姐姐。” 他的声音稳了稳,勉强的笑意十分明显。 “大概过年前我就去接你,我们还得一起跨年呢,想想我们都好久没有一起过年了。” 我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说。 “注意安全,天冷了别忘记加衣服,每年的检查记得做,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记得的姐姐!” …… 小离姐满脸担忧的望着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问。 “这两天除了那些记者打了无数通电话来,老白也不断来电,我知道你不想他看到你这样,就没同他说。” 她给我看那几十通未接来电。 “你想的没错,他不知道更好,不然又得担心,过段时间忙起来估计就忘了。” 我叹了口气,想到什么又问。 “小离姐,厉老师他……” “没大碍啦,他和其他人差不多虽然受了些伤但有惊无险,手机里那通没播出去的电话是你的号码,应该是想提醒你金家的事……” “昨天还来电问我你怎么样了,要你别去探望他,说只不过点点擦伤别搞得惊天动地的全世界都知道。” 说着说着她笑着无奈的摇头。 “今早还有报道说在机场看到他了,估计现在已经在云明了,那四季都漂亮,你知道他的咯,没事就到处走。” 怕我不信还递给我这两天的报纸,我接过拿在手上逐字阅读。 那照片拍的可真是清晰……厉老师看着还不知道自己的行程已经暴露了,不然又得重新换地方旅行…… 看我放下心来,小离姐才安心的给我掖好被子,又开始新一轮碎碎念。 “你同学也是,一开口就哇哇哭,我也听不懂她说什么,要不你回个电话?” 我同学? “车连枝啊?” 我咬了口苹果,抬眼问道。 “好像是这个名字,你们常在一起看电影的。” 她回想道。 “她怎么样了?估计被吓得不轻……” 那个天天乐呵呵的小丫头,公主似的被捧在手心里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我不免有些担心。 小离姐摆摆手,头疼的样子。 “中气十足的很哦!哭得声音大的哦……我讲了好多遍你没事你没事,她还非要过来看,我哪里会在这时候给她地址?她一来屋顶都得给她掀翻……” 听到车连枝也没事的消息,我终于舒了口气,是时候准备去旧城区的事宜了…… 旧城区。 就像是今年的夏季对我而言是快乐的又是飞快的,今年的秋也是快速的过去了,转眼冬季也过了些日子,不同的是我很久没有再感受到当初的那份心情了。 我开始着手集团的事务,一开始真的很难很忙,但到底还是扛下来了,阿榆的助力让我轻松很多。 阿榆每周都会来电,最近因为天气原因他似乎感冒了, 赤雀还是老样子,与阿榆分开行动,不在一个地方,但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互相打配合。 他倒是常常打电话给我聊些有的没的,不过每次都讲个几分钟,我都没说两句话他就把电话挂了,就像是他的个人脱口秀似的…… 白弥呢……许久没有和他联系了,有时候在路上看到报纸就会买来看看是否有他的最近消息,他拍了部电影,警匪片,是很适合他的角色,大概率又能得奖。 我把手里的报纸扔进垃圾桶,拢了拢出门披上都外套加快脚步往前走。 “老板,一份素面一杯豆浆,打包。” 我走到早点铺子对正在忙碌的店铺老板说道。 “好嘞!” 老板回应着,手里的活儿不停。 旧城区一部分早餐铺子都是不带堂食的,客人在外面排队,店员或者老板在一方半开放的铺子里忙活着,需要什么就和老板说,付款也是直接把钱放在最前面摆放着饮料的桌上,旁边就是热气腾腾装着包子馒头的蒸笼。 “两份,钱放这里了。” 身边传来一声清朗的声音,带着手套的手将现金放在收银台。 第53章 再次相见 这一瞬间我瞳孔微缩怔在原地,没反应过来似的眨了几下眼睛也没有转过身去看他。 太多次了,我常常以为自己又见到了他,可是追过去发现是别人还差点让别人认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胆小慎微了,我不喜欢这样,但不得不谨慎再谨慎一些。 也要时刻让自己转移注意不要想他,他不该被牵连进这些事里面…… “三个月不见,有想我吗?” 他又说道,带着探寻的语气,和以前一样的明朗。 “反正我很想你。” 他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给我带上,闻起来很新的味道,看起来是不久前刚买的,就在前面的超市,有一模一样的款式,不过这条被他捂热了,很暖和。 “都说拥抱可以代替话语表达思念……” 他话音未落我便转身抱住了他,脸埋在他的心口隔着厚厚的大衣试图感受心脏的跳动。 头顶传来轻轻的笑声,他悬在半空的手也收紧拥住了我。 借着他的衣服我擦了擦眼泪,抽噎着,很多事情无法言说,看到他的时候情绪的翻涌止也止不住,他理解的无声安慰着我。 “两位要的面条和豆浆好了!” 老板兴冲冲的拎着早餐走过来,看到我们的时候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快就做好的,东看看西看看,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我松开手,“多谢。” 老板哈哈笑着收好钱又去准备其他餐点了。 辜所思拎着两人份的早餐和我并排走在石板路上,路边不时传来自行车的铃声提醒行人注意。 他和以前一样穿着深色外套,高领也是黑色的。 “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挽着他的胳膊抬头问他。 他看着我笑了,“我从老家回来就去找你,但你家大门紧锁着,白弥同学也不知你的去向。” “看到新闻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电话联系不上你,学校的老师也不知道你在哪里。” …… “我想起你曾提起过旧城区,就来这里找你。” 我现在住的地方距离刚才的早点铺子不远,步行大概十几分钟就能到,是临时租的,看起来十分平平无奇的巷子里一间屋子,门口的夜灯都是时好时坏的,我不会修,晚上也不会出门,便就随它去了。 拿出钥匙打开门,茶香味伴随着一种几乎察觉不到的酒味淡淡飘来。 “你怎么就确定我在这里呢?” 走到玄关放下钥匙换了双拖鞋,他不用我提醒就顺着我刚才打开的鞋柜里面拿出了一双拖鞋穿上,具体地说,那就是我给他准备的,还有阿榆的赤雀他们的,我都有准备。 “不确定。” 换好鞋他起身把门关上,拎着早餐跟随我的脚步走进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餐桌上摆放好。 “都城找过了,你不在,附近的锦城,江城也找了,你都不在,旧城如果你不在那我就去下一个地方找,总会找到你的。” 他语气不轻不重,就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将勺子放好,用纸巾垫着,抬头对正在往水壶里放水的我说道。 “吃饭吧,我来弄。” 他不由分说的从我手里拿走水壶,握着我的肩膀走到餐桌前,拉出椅子示意我坐下吃早饭。 “再不吃面要坨了。” 我握着筷子愣愣的点着头,脑海里还在回荡他刚才的话。 “以后不要这样了……” 我夹了一根面条放进嘴里,明明和以前一样的搭配,今天吃起来怎么没什么味道呢…… 水声戛然而止,他将水壶放好开始烧水,擦了擦手里的水渍走了过来。 “什么?” 他在我旁边坐下。 我咽下嘴里食之无味的面条,抬眼看着他,他的双眸依旧明亮清澈,像是能一眼看穿我的内心似的,我不由自主的,这一次避开了他的目光。 “总之现在情况不一样,你不该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的。” 听到我的话,他扯了扯嘴角微微笑着,,眼里有些不解。 “我不觉得危险……” “不一样的,”我垂着头看着碗里汤面。 “很多事情我没法给你一一解释,但是……我不能再看到身边有任何人受伤了……” 口中喃喃道,想起那天在我背上奄奄一息的01,我几乎是屏住呼吸去听他的气息是否还在,我太害怕了,我不想失去他,任何意义上的,我不想失去他。 我不认为自己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再次面对那种场面。 我想只做好自己需要去做的事情,一个人待着,谁也不见,仿佛这样我就不会再想起那些事情……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没太听懂,但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安抚了我随时可能崩溃的心。 “你看看我,我在呢,我会陪着你的,不论如何我都陪着你。” …… “好。” “嗯!” …… 冬日,旧城区的冬天水泥地面的积水会在早晨结成一层薄薄的冰面,行人一个不小心就会滑一跤,不时吹来的一阵风都冷到了骨子里。 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每次在这里走着都能感受到一阵阵萧瑟感,还有莫名的孤独。 我和辜所思一起在旧城区又待了一个月,正直大雪时分。 “原本是想找个天气晴朗温度恰好的日子和你来这里。” 我和辜所思牵着手走在空无一人的清晨街道上。 对我们来说这只是个普通又平凡的日子,我们也只是临时起意想去散会儿步,回家之后他做饭,我处理集团的一些余下的收尾事务。 “不过挑来挑去也不知道到底选哪天的好。” 无奈的笑道。 “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总算是一起来了。” 建筑工地前,正戴着头盔的工程师看到我立马上前。 “阿闵姐来啦!” 一旁吃着早餐的工人们也都起身问好。 “阿闵姐早!” 我示意他们继续做自己都事情,我只是在周围走走。 这是阿榆正在修建的游乐园,周围都种下了银杏和梧桐树,虽然现在树叶几乎都掉光了,枝干光秃秃的。 我指着一块空地,说道。 “我最初记事时,就是和弟弟在那里依偎取暖。” 一边回忆着一边和辜所思说着过去谁也不知道的往事。 “当时那里还是一座石桥,因为地方荒芜所以平时很少有车辆行驶,就有很多流浪的人躲在桥下避风雪。” “那时也是冬天,是我这二十多年来遇到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天。” 阿榆比我年纪小一些,那个冬天他的身子被冻伤,直到现在也无法痊愈的畏寒,他那时候小小的一个孩子躺在我的怀里,也从来不喊疼,咳嗽偏偏还要强忍,忍不住的时候眼泪都流了下来,生怕我因为照顾他把自己身子搞垮…… “那里的人每天因为各种琐事争吵不断冷眼旁观,有去乞讨的,有被车碾轧死的……” “我们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也没有人告诉我们该去往何处,当然了,那个时候我们还太小了,连从这里走到市中心都是个问题。” 我笑了起来,却总感觉有些苦涩。 “后来听说这里来了个有钱人,那个有钱人要把我们赶走,说这里太污秽不堪,得清理一番,然后就产生了争执冲突。” 两方打了起来,我带着阿榆远远站着,因为不管是什么结果,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换个地方被人冷眼。 “他们似乎见不得我和阿榆事不关己的样子,硬要拉着我们去拼命,阿榆挡在我前面被推开倒在地上一直咳嗽,咳出血的样子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我要去找阿榆,可是被那些人死死的抓着,在两方人之间推搡,听到他们用最恶毒的言语谩骂彼此,手里有什么都当作武器互相砸过去。 “我喊着阿榆,可那声音被淹没在人群中,直到那一刻,我看到黑夜里的一抹像是火焰的光芒出现,他冲了进来把我解救出去,带着我和阿榆离开了那座桥。” 赤雀,我人生之中认识的第二个有名字的人,那象征着生生不息的火焰般的红色,是我每次看到他就会想起的。 “不过赤雀每天都很忙,我们没有那么多交集,不过生活过的比之前好太多。” “直到那个来旧城的有钱人找到了我们,说我们是他失散多年的侄子侄女,我当然不信,我宁愿相信自己天生地养也不信和眼前这个人有任何亲缘关系。” 金叔叔看出来我看破他的谎言,便和我说如果我们不和他们走,那以后我们在这里也不会太平,他用赤雀和阿榆威胁我,想必和阿榆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他告诉我们,他要通过我们来得到金家的一切,我们是他挑选的最佳人选。” 那时候我们都太小了,赤雀也还没有成为杀手榜如今的位置,我们还年幼,无法与这些力量对抗。 我们只能跟他离开旧城,即使我厌恶极了旧城这个地方。 我和辜所思大致描述了一下离开旧城之后我们在都城,在金宅的日子,几乎一笔带过,我从不想花费太多话语去描述过去经历的痛苦,虽然想简单说一下,不知不觉也说了很多。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啦。” “那次没把金家烧了真是太可惜了,不过好在我和阿榆逃了出来,不,是摆脱了金家的控制,这才对。” 说到这里,我转过身退着走,抬头看着他一如既往心疼又温柔的目光。 他担心的伸出手在半空中护住我左右,告诉我小心地滑别摔倒。 我看着他笑了笑,无所谓的摇摇头,他的眼睛如此明亮,我就这么注视着他,须臾。 “没关系啊,你不是在嘛,01。” …… 我笑着停住脚步,看着他逐渐僵硬住的笑容和几乎破碎的表情,我忍不住的笑出声,眼角有些湿意。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回到家门口,就这么站在门外,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你说想要我的真心。” “现在我的真心你收到了吧。” 不得不说这风真是很冷,我脸上的笑容都被冻住,仿佛除了笑我做不出任何表情来。 而他也不再是一贯温柔的微笑,眼睛里我最不想面对的明亮也变得深不见底,他再也不是以往所有人口中最好说话的脾气最好的辜所思同学,而是那个人人恐惧的,杀手榜位居第一的01。 我看不透他,他也看不懂我,我们就是这样戴着以单纯为名的面具,从炎夏到隆冬,至此,我们再也不用上演你追我赶互相爱慕的一场戏剧。 “大结局了,辜所思。” 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遮住了他眼中倒映出的我,眼角泪珠悄然滑落,被风吹的迅速冰凉,刺痛了我的心脏。 我看到他的嘴巴动了动,他说。 “就要下雨了,外面很冷,回家吧。” 他的手握住我举起的那只手,缓缓放下变成牵住的姿势,另一只手拿出钥匙去开门。 就好像刚才我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自然,我站在玄关看着他从鞋柜里拿出拖鞋,蹲下帮我更换。 眼眶的泪水落下砸在他的手背上,又滑落在地。 “你的伤好了没有啊……还疼不疼……” “不要蹲着了……辜所思……” 我用胳膊抹着眼泪哽咽道,他如同往常一般起身又给自己换好鞋,看到我又开始哭就伸手抱住了我。 “平时不也给你换鞋嘛……怎么还哭了?” 第54章 北巍 他的手掌覆在我的后脑勺上,将我拥入怀中,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与01那沙哑下沉的嗓音完全不一样,也不是思思带着撒娇语气的感觉。 就是很平静,让我也慢慢的平静下来。 我握住他的手腕把他衣袖往上一推,遍布道疤痕触目惊心,再把他上衣掀起来,子弹留下的伤疤,还有各种长条的刀伤…… 上次的伤看起来刚好不久,腹部,肩膀,后背都是…… “别看了……” 他握住我的手,耳根脖颈都在泛红。 “我都装作不知道了!你为什么不和我去医院……” 我看着他的伤口眼泪止不住的流。 “不好看,还会吓到你。” 他妥协的松开手替我擦眼泪。 “你失踪的那段时间才是在吓我……” 转身跑去房间在箱子里翻翻找找,他就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找到了…… 这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给我的油纸伞,我有好好的保存着想着有机会还给他。 果然总是找机会不如一个突如其来的时间段巧妙。 我递到他的胸前,动作还是放轻了一下生怕碰疼他刚长好的伤口。 “还给你。” 他没有接,只是怔怔的看着我,眼眶迅速泛红,眨了眨眼睛,眼泪始终没有落下来。 “这不是我的。” 他说。 “那是谁的你就替我还给谁。” 我回他。 “我已经……” 这时候放在客厅的电话响了,我这个号码只有之前提到的几个人知道,这个时间打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我走过去把伞放在身边,接听电话。 “今天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呀?” 我收拾好情绪带着笑意说道。 “姐姐……” 他的声音听起来鼻音很重,上次的感冒到现在还没有好吗…… “嗯?” 我等着他继续说。 “辜所思是不是还陪着你呀?” 他问道。 我看了眼站在房间门口并不打算上前听我打电话的辜所思。 “是啊,他在呢。” “那就好……你们要不就在旧城定居得了,等项目都建成之后,那边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即使不在都城,你们也能过得很好。” 他身边有风声,听起来不在室内。 “你在哪呢?” 我问。 “工作着呢,就是忽然想你了,这个地方真的挺冷的,下了好久的雪,比小时候的旧城还冷。” “姐姐,别忘了我们今年要一起过年哦。” 话音未落,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巨响。 “什么……” “烟花啦,”他笑道,“看到烟花更想你了……不说了,我继续工作啦!” 随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我有些奇怪,手里还保持着握电话都姿势,微微蹙眉,睫毛上的泪水还有些凉意。 我转过头看向同样望着我的辜所思。 他明白我的想法,说,“爆破声,不会听错。” 来自01的确认,我心下一沉,立马拨打电话给赤雀。 “您拨打的电话……” 北巍…… 阿榆在北巍! “小离姐!帮我订去北巍的机票,最近的航班,越快越好!” 打完电话我便起身跑出去,辜所思拉住我。 “我来开车。” 一路上阿榆的电话没有接通过,我大脑一片空白,握着电话的手不断发抖。 从旧城去最近的机场城市不算近,飞机飞去北巍需要三个多小时,我几乎要崩溃的状态在周围人面前看起来确实很冷静。 辜所思走在我面前帮我开路,许多认出我的人在和我打招呼,我也给出了回应,只不过不易察觉的是我的声音都在颤抖。 电话响了,我立马接听。 “这里是北巍私立医院,衡榆渊先生是您的弟弟没错吧?” “是,是我弟弟!” 我屏住呼吸去听医院打来的电话。 “是这样的,今早衡先生被送到医院,情况不大乐观,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建议您来一趟医院。” 他说道,给我报了个地址。 “好,我就在北巍!我马上过去。” 这时辜所思已经叫来车辆,我们坐上车就往医院赶过去。 北巍的医疗技术是数一数二的,跑到电梯口发现根本挤不上去,看着跳动的数字越等待越是焦虑,我便跑去楼梯口打开门就往上跑。 六楼,七楼…… 我心脏剧烈跳动,脚步却不敢停下来。 “我背你。” 辜所思在一边担心的说道。 “能不能……麻烦你先去帮我看看情况……” “如果见到他……就和他说我马上就到……” 我喘着气说道。 “好……” 他看了我一样,不放心的转过身飞快的跃上楼,一会儿就看不见身影了。 我看了眼楼层,九楼…… 阿榆在20层…… 扶着栏杆继续往上爬,十九楼... ...二十楼... ... 到了! 推开楼梯间的门跑了过去。 远远看到公司的保镖站在门口,我被辜所思扶着走进去。 病房很冷清,阿榆浑身裹满了纱布,纱布往外浸出殷红的血。 脸上,肩膀,胳膊,腰腹... ...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腿再也撑不出倒在地上。 “医生说他本就有旧疾,加上这次重伤落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岸的,伤到了内里... ...”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大清了,只觉得一阵耳鸣。 辜所思把那些人都带了出去,迫于他传来的威压,那些保镖也都陆续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房间里就剩下我和阿榆两个人,和上次一样,他躺着,我在他旁边看着他。 不同的是这次他只是静静地睡着,没有和我笑着开玩笑。 我异常镇静的起身走了过去,看着他缠上纱布的身体,再看看他紧闭的双眼。 “阿榆,姐姐来了……” …… “……我不能失去你……”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昨天晚上还在和我打电话说要堆个雪人给我看呢…… 只不过是一晚,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金家已经没有了,我们就要自由了…… 旧城的过去被推翻,新的在铸造,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坐在他身边就这样看着他,从早到晚再到早上,周围的一切我都感知不到。 北巍已经下了很多天的大雪,今早终于停了,外面的阳光明媚让雪白主调的病房增添了些暖意。 “届时天气凉爽了些便多晒晒太阳,照顾好自己。” 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不记得自己和谁有过这样的对话。 但是我还是准备去把窗帘拉开一些,让房间里添一些阳光。 或许是太久没有动过了,一起身眼前发黑一个踉跄。 “小心……” 沙哑到听不清原本的声音。 我立马扶住椅背回过头,和那个声音的主人对视。 “医生……医生!阿榆醒了!” 我按着床边的按钮,又跑出去找医护人员。 守在门外的辜所思看到我似乎松了口气,和我一起找来医生,我们被拦在门外,他们在里面给阿榆做检查。 赤雀终于给我回了电话,他说现在正在追踪最后的逃离人员,无法来探望阿榆,这个号码也不会使用了,如果有新电话会再联系我,要我不要担心他。 “我从小就不被允许和阿榆他们一起训练,长大以后也是阿榆在暗处为公司做事,他喜欢穿黑衣服,也总是穿长袖,因为他不想让我看到身上的伤。” “我看到你也有这个习惯就猜到了。” 我无法让自己静下心坐下,站在门外看着门上的玻璃和那拉起来的围帘。 “最开始的那几年我常常因为担心他彻夜难眠,跑行程赶通告的时候好几次昏倒,他知道之后就没有再让我看到他受伤的模样,连每次回家都是先处理好一切,换上准备好的衣服才来见我。”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我也不想让他担心我。” “他不告诉我,我只能常常从赤雀那里得知一些消息。” “他处理那些事情被金家和各界说太过极端,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对,谁先招惹我们的就要付出代价,这也和我们小时候的经历有关,有时动静太大,我便在暗处压下新闻热度,我们都小心翼翼的,但其实彼此心里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我紧紧的攥着辜所思的衣角好让自己心里有个支撑点,他揽着我的肩膀传来的温度使我平复了一些。 过了很久,病房的门被打开,我走了进去,门再次被关上,四周又安静了下来。 “姐姐,坐。” 他的声音很小,就像是被火灼烧过似的撕裂沙哑。 我坐在辜所思搬来的椅子上,看着他张了张嘴,静静的等待他要说什么。 “我没事的,和以前一样……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别这样……” 他想像以前一样对我笑,可是连嘴角都是伤口,导致他没法作出任何表情。 “别看我了……是不是很吓人?” 他眨巴着眼睛有些紧张的观察我的神色。 我把他的手搭到我的手掌上,摇摇头。 “你是我弟弟,说什么吓不吓人的?” “就在这儿好好养伤,其他什么都不要管。” “我会每天都盯着你的!” 他的手指动了动,依旧没力气握住我的手,无奈。 “我一直听你话的,姐姐。” 之后的一周我每天都在医院陪着阿榆,寸步不离,一开始我和辜所思每天来回酒店和医院,后来他觉得太折腾我了,就他一个人往返,我留下来陪着阿榆。 最近都是艳阳天,北巍的冬天比都城冷上数倍,难得有这样好的天气。 “等过几天能下床了,我带你去楼下走走,晒晒太阳。” 我用毛巾轻轻擦拭他的脸,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让他更方便去看刚打开的电视节目。 虽然他对所有这些电视节目都不感兴趣,但总比每天盯着天花板要好。 “好啊……” 他的视线跟着我从床尾走到床头,端着重新装满热水的盆走到他身边,将毛巾再次浸湿拧干,冒着热气的毛巾敷在他的手心手背,他的四肢总是很凉,和寒疾有很大的关系,这样至少让他稍微暖和一点。 电视上播放的正好是我和白弥之前合作的那部电影,这时候阿榆的注意力倒是被吸引过去了,终于不费嗓子说话,安安静静的靠着看电影。 收拾好一切,我也坐下来和他一起看。 “祝你一切都好,自由无忧。” 这是电影最后男女主分手告别时男主对女主说的话。 看着他们笑中带泪在挥手,转身离开没有回头各自奔赴下一个目的地,随着镜头拉远而表示这部电影的全剧终。 这部电影是我们出道之后主演的第一部作品,也是因为这部作品我们获得了最佳男女主,从此之后奖项不断事业一路畅通。 “刚坐下就放完了?” 我笑着拿起遥控器换台。 “很久没听到你提过01了。” 阿榆说道。 “他……还在吗?” 想必是听赤雀说起过那天01的情况,憋了这么久都没问我也是难为他了。 这时正好辜所思带着新买的日用品和午餐走了进来。 第55章 大雪中的约定 阿榆看着辜所思,观察了许久才继续说。 “他和上次见面时……似乎不大一样……” 看来他早就想说了,只不过前几天状态不大好没有问。 “你猜猜看这是为什么?” 我笑着问他。 他思索了一会儿,看着辜所思的动作和身姿,一切明了了,却又小心的看向我。 “01?” 我点点头。 得到我确切的回应,阿榆有些无语,躺在靠枕上看着电视播出的搞笑节目。 “要我说你不会早就盯上我姐姐了吧?辜所思。” 听到他的声音,辜所思也给出了回应。 “注意用词。” 阿榆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哼了声。 “要说你该去和白弥比一比演技的……” “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演一个天真单纯的老好人大学生,真是难为你了……” 他哑着嗓子还非要吐槽几句泄愤。 不过他这样的表现也正说明他还是认可辜所思的,我也没必要去拦着他,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见他情绪这么高涨,虽然是气的…… “姐姐,老白是不是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 说着还对辜所思露出得意的表情,脸上的血痂被扯到,疼得嘴巴一龇。 “好了好了……疼不疼啊……” 我心疼的伸手又不敢碰到伤口生怕再弄疼他。 “姐姐……” 他嘟囔着,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我。 辜所思自然不会和他计较,拎着水壶去接水,桌上留着他刚切好的水果。 我端了过来,“吃吧,我喂你。” “好……” 他乖巧的张着嘴等我往他嘴里放水果。 夜,阿榆刚睡着我便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走了出去,正遇到查房的医生,和他打了个招呼便看着他进去,等他检查完我叫住了他。 “怎么了?” 他问。 “请问,我弟弟衡榆渊的伤大概需要多久才能痊愈呢?” 我说。 他有些奇怪,“记得那天你刚来的时候我和你说过的呀……” 嗯? 我怎么不记得了? 看到我迷茫的眼神,他耐心解答。 “如果按照他这样年轻的体格,这样的外伤即使严重恢复起来也是很快的。” “可是他体内患有旧疾,是不是从小就有寒疾?” 我心里一沉,看着医生点点头。 “他受了重伤在浸在冰湖里太久,加重了寒疾,他没告诉你现在连吞咽都疼痛难耐吗?” “……没有……” 我回应着,忽然脑海里浮现了一段记忆,是那天我赶到医院时医生对我说的话。 “他落入冰湖太久寒气入体加重寒疾,失血过多伤势严重,如果恢复的好,或许能坚持几天,前提是他得醒过来。” “你们也做些准备。” 他说完这句话我便走进了病房,或许是不愿意相信便选择性的忘记了这一个片段,如今算是记起来了…… 医生的一句话让我僵在原地,就好像是本来看见了希望的光芒,走过去发现那只是一根即将熄灭的火柴棒。 “医生,没有别的办法吗?只要他能好,怎样都可以... ...” “抱歉。” 医生也叹息着走远。 …… 次日,阿榆提议要去楼下花坛走走,我和辜所思便扶着他坐上轮椅,给他戴好围巾帽子,我在后面推着他慢慢往前走着。 他每天的心情似乎都不错,还给我编了个花冠,也经常单方面的和辜所思斗嘴,最后都以咳嗽而告终。 他也少有的会和大爷大妈聊天,晒个阳光脸色苍白的少年忍着疼痛和大家谈论着真真假假的校园生活,换了称谓的说着家族的故事,他们听得津津有味。 可是我看到他好几次忍着痛微微蹙起的眉毛,没有血色的嘴唇还在开心的笑着,心就忍不住疼起来。 “我从小就和姐姐一起生活,她教会了我很多,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我。 辜所思轻轻握住我的手,我回过神对着阿榆笑了笑。 “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看着我笑盈盈的,如此骄傲的继续和他们说话,大家也都很捧场友好地交流着。 “我姐姐是最年轻的影后……” 日落时分我们便带他去到病房,他最近咳嗽越来越严重,却还总是想躲着我难受,实在忍不住才压着声音咳几声,还说伤还没好又感冒了…… “等会儿我问医生开些感冒药好不好?” 给他掖好被子轻声说。 他困意来袭,打了个哈切。 “好……” 我起身准备离开,手腕被他握住,转身看着那双疲惫的眼睛。 “姐姐……今天是几号了?” 我想了想,“再过两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他顿了顿,“北巍太冷了我不习惯,我们回都城吧,回家,好不好?” 我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重新放进被褥,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前,看着他许久。 “明天检查完我就去办理出院手续。” 他终于重新笑了起来,“好……” 白弥难得的抽空回来,终于通过小离联系上我,说是今年要一起过年。 车连枝也在回都城的路上,说是这些日子回老家给我带了不少锦城特产。 刚到家竟然看到赤雀在门口拎着几瓶红酒对我打招呼。 “小朋友们回家啦。“ 阿榆难得的没有反驳他,坐在轮椅上很乖巧。 大门被辜所思推开,我笑着对阿榆说,“欢迎回家。” 整天大家都在忙着布置家里,我想了想,好像大家从来都没有聚齐过像今天这样。 倒是我显得有些拘束了起来。 晚上,天空下起了雪,看不见夜里闪烁的星星,也不见月亮的轮廓。 赤雀和白弥一言不合都想套话问对方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一直在灌对方酒,车连枝喝醉之后晕乎乎的样子可爱的直发笑。 辜所思没有喝酒,只是看着我往阿榆碗里夹菜的时候会给我添菜。 饭后,大家收拾着碗筷,大厅播放的春晚在演着小品,十分热闹。 白弥和赤雀竟然还没有醉,抱着酒瓶坐在沙发上看节目。 “姐姐,我想出去走走。” 阿榆碰了碰我的手,他的手还是很冷。 “外面很冷,”我并不是很赞同他出去踏雪。 “只是走走,我穿的很多,”平时他不会在我不同意一件事之后还如此坚持。 我只好妥协,给他披了件外套又拿上暖手袋才扶着他出门。 撑开伞扶着他走在院子里,没走几步他已经有些喘了,或许是还不适应的原因。 我们找了个椅子坐下,生了暖炉,稍微不那么冷了。 他紧挨着我坐,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喘着气歇了好一会儿。 “姐姐,最近我总是能想起以前的日子。” 他的声音很轻,需要我集中注意力去听。 “以前的日子很苦。” 我说,我不想怀念过去那些苦日子。 “是,那个时候每年过年我也这么靠在你的肩膀上。” 他抱着我的胳膊。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记事以来都是你陪在我身边,我很怕你不要我。” “我拼了命的变强大,让他们都怕我,这样我们就不会再被欺负,我想你会一直陪着我。” “可是我最近似乎明白了,姐姐,是不是就算我并不强大你也会像当初那样陪在我身边?”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当然了。” “只要你能健康平安,我就很满足了。” 他没说话,只是抱着我胳膊都手紧了些。 我以为他是冷,准备起身把暖炉拉近些。 “姐姐。” 他叫住我,这才没起身。 “我很想你… …” “可是… …来年开春我无法在你身边了… …” 我手一紧,呼吸有些发颤,却不敢有其他动作。 “说好今年一起过年,我做到了… …” “就像上辈子说过的,下辈子我也要做你的弟弟。” “不许忘记哦……姐姐… …” “这场大雪就当作是我对你的告别,雪停了… …就不要难过了… …” 胳膊上紧紧抱着的双手忽然失力垂下,他也向一边倒去。 我连忙伸手抱住他,就像他只是睡着了一样,我在等他醒过来。 这场大雪在他离开之后的一个小时就停下了。 我们坐在椅子上,他一如当年在旧城区一般依偎在我身边。 安静的旁若无人。 “那就约定好了,你要快些回来哦,阿榆。” 我对他说。 不知过了多久,辜所思找到我们,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惊讶。 随后赶来的赤雀他们显然是悲伤的,但是他们仿佛都在准备着安慰我。 我问他们是不是知道什么,赤雀叹了口气,回答了我的问题。 他说前几天阿榆联系到他们,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在阿榆离开的时候能有人陪着我。 我明白的点点头,什么也没再问,就好像是阿榆所说的,雪停了我就不要难过了。 阿榆离开的一周后,我们重新搬回了都城,我没什么怕的了,也不需要躲着任何人,如果他们要找我,那就尽管来好了,我要看看到底是谁对我们恨之入骨,不惜付出那么多人生命的代价也想要取我的性命。 小离姐知道最近发生的事,也没有急着联系我讨论工作的事情。 这天我正在阿榆房间翻看相册,看着他从小到大的照片,他从来不穿短袖,照片上都是长袖长裤装扮,我分不大清楚季节。 这时电话响了。 “小离姐。” 我先说道。 “阿闵……” 她刚想说什么安慰我的话,便被我打断。 “说说正事吧。” 听到我似乎已经恢复过来的心绪,她酝酿了一下。 “那半个月之后的颁奖典礼,还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 我记得这是之前就应邀要参加的。 “行,那到时我去接你,衣服过两天送到,你记得试一试。” “好。” 刚挂断电话我便拨通了另一个号码,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接通。 “怎么啦?想我了?” 赤雀带着笑意的声音伴随着隐隐的惨叫声传来。 “我去找你。” 我起身拿起一件黑色外套就往外走,辜所思已经提前把车开来等我。 “我这有什么好来的?脏乱差的,别来了。” 他像是关上了一道门,发出的声响还挺大,那惨叫声瞬间消失。 “大概半小时左右到,你不用管我,我就是跟你说一声。” 关上车门。 “……行,你来,我在这等你。” “前提是你必须得带上01。” 他妥协了。 我对辜所思说了一个地址,车在路上飞驰而过,白弥看起来刚回家,他的车和我们的擦肩而过,表情看起来有些惊讶。 都城与锦城交接处,一处休业酒吧,车停在隐蔽的地方我们便走了下去。 走到门口指纹识别成功,大门自动打开,里面环境幽暗,只有几处淡淡的复古吊灯在发出光芒。 我走到后院围栏的一扇被锁住的门前,拨开灌木树枝输入密码。 一声电子音响起,门已开锁。 “走吧。” 我说。 通往地下一层的楼梯有些许狭窄,我几乎没有来过这里,只在它修建完工到那天来检验成果,毕竟这里都是我设计的。 再有一次就是这回了。 我们每走一步声控灯就随着脚步声亮了起来,仔细听的话还会有隐约的流行音乐声,这时当时的恶趣味,那会儿我成为演员,导演邀请我去唱作品的主题曲,我就听了不少当时流行的歌曲,就顺便把那些歌给放到这里来了,让他们也每天都听一听。 早知道搞个电梯了,我心想。 下到负一楼,空间开阔不少,又经过一道隔音门,我们才是真正来到目的地。 “阿闵姐。” 门口的几个黑衣青年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他们见到我礼貌微微躬身,又看到身后的辜所思,想起了什么。 该说不说,我这是第一次见识到面部表情从质疑警惕在不到一秒内都时间变换成为恐惧和尊敬。 这么复杂的变化让我真是涨见识了…… 第56章 追捕 他们虽然惊恐着但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咽了咽口水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如果发现今天的事情被传出去了,你们知道后果的。” 我一边褪下手套一边往前走,手套被辜所思接住放在了包里。 “是!” 他们立马回道。 “不用跟来。” 我又说,只不过来瞧瞧情况,犯不着派这么多人忙前忙后伺候着我。 “可是老大说……” 一个人有些纠结,看起来是刚来不久的,年纪不大。 “闭嘴……” 旁边一个年长一些的拍了下他的胳膊,示意他们止步,又对我说。 “您随意。” 我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每盏灯闪过,我透过那单面玻璃都能看到被关在里面的绑匪浑身带血在互相殴打时发出的痛苦表情。 还有被拷问时露出恐惧的神色,全部被我尽收眼底。 我只是走马观花一般扫了一眼,继续往最里面走去。 那道门被紧紧关着,由于隔音玻璃的原因,外面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响,但是画面却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赤雀不知道我已经站在了外面,和他只有一墙之隔,此时他依旧笑着,眼里的狠戾让人完全不会在意他是否在笑又或是不在笑。 他对面是一个被绑起来的人,浑身血肉模糊的看不出什么模样,唯独那张嘴一张一合还在说话。 赤雀听到那人说了什么之后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有些无奈,抬手又给了他一拳,血液飞溅,满地都是。 他抓着那人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又说了什么,把他的脑袋往墙上狠狠砸去。 我抬起手在门锁上指纹识别,“滴”的一声,玻璃门缓缓向两边移过去。 听到声音的赤雀转头看向正向他走过去的我们,有些惊讶来不及收回手。 “我的阿闵小姐……你到了怎么还不跟我说一声?” 他把沾满血的双手往前一摆,咧着嘴笑。 “瞧瞧,一身脏兮兮的,都没法抱你了。” 我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他却无所谓的摆摆手走到一边拽出一把椅子放在我面前。 我摇摇头,他耸肩,自己坐了下去。 “怎么还带男朋友来?这里可不是什么旅游景点。” 基于对辜所思之前的印象,赤雀并不看好那时扮演一个老好人的辜所思同学,和阿榆一样,从不在我面前提起他,他们不认为这样好脾气的过分的人真的适合我。 再次见到辜所思,还是在这种场合,赤雀也不想掩饰什么了,直接了当的表示自己对他的不满。 对此辜所思也不做解释,背着我的挎包给了我一个放心的眼神,迈着步子就往那个缓过劲来的人那走去。 “喂!别什么都好奇啊!” 赤雀抬了抬下巴提醒道,见辜所思头也不回,又转头对我说道。 “关在这的人可是最难搞的,要是一不小心伤到你男友了,我可不管啊……” 似乎对我淡定的态度有些不解,瘪了瘪嘴像是继续看戏一般靠在椅背上。 “阿榆受伤那天,他在是吗?” 我问。 提到阿榆,赤雀原本带着笑意的嘴角僵硬了一会儿,微微垂眸,点点头。 “他是主使?” 我又问。 “不,凭他还不够。” 赤雀手上的血慢慢凝固,他指了指那人身边不远处绑着的其他人。 “看,剩下没被当场击杀的人都在这儿了,嘴硬的很。” 我了解了,没等我继续说什么,就看到辜所思解开了绑住那人的手铐脚铐。 “喂!你干什么!不要命……” 赤雀刚起身准备上前制止他,就见辜所思一手掐住那人的脖颈把他往后拖拽,猛的砸到墙上,一声巨响让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背后主使是谁?在哪里?” 他把那人按在墙上,声音也变成了01标志性的沙哑声。 那人刚才还痛苦都表情立马变得惊慌起来。 “你……你是……” “回答我。” 辜所思手掌收紧,那人呼吸不过来脸涨得通红。 “什么啊……” 赤雀挡在我面前呈现保护的姿势,看到辜所思的动作之后有些无语的望了我一眼。 “我是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还有白弥不知道,我看着他无辜的摇摇头。 他莫名的有种胜负欲,从我手里拿过纸巾擦了擦手里几乎凝固的血,发现擦不掉,有些懊恼,想问我再拿叠纸,发现包在辜所思肩上背着。 “这是你俩的生活情趣?” 他想起什么忽然笑了出声,抬手想捂住嘴,毕竟现在气氛有些紧张严肃,又看到自己满手的血,“啧”了一声又放下去。 “别瞎说,”我瞪了他一眼。 “你喜欢这样的?反差十足的这种?” 他还在八卦,那边辜所思已经卸掉了那人的两只胳膊。 一声声惨叫传来,瘆人的很。 辜所思从不知哪里抽出一把短刀,一下刺进那人的大腿,还搅了搅刀刃。 “不说?” 一把抽出刀又在相同的位置再次刺下去。 “我说!我说了你们不信啊!” 那人尖叫着。 我想上前却被赤雀抓住手腕,他对我摇摇头。 “说谎的话,这条腿也别想要了。” 辜所思拔出刀用刀背敲了敲那人流着血的腿。 “他们雇我们除掉金家姐弟!我们又找了其他人动手……” “那些人的脸我们都没见到!他们就像是假人一样……声音听着是个年纪大的男人……” “他们只告诉我们目标是谁……在哪里……后面几回他们就再没消息了……都是你们再追杀我们!” 他一鼓作气说了很多话,整个人被提了起来闭着眼睛怕得要命。 “我想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辜所思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把他脖子一拧丢在一边,又走到另一个人面前。 “你来说。” 对面那人早就吓得浑身发颤,他发着抖的回忆着。 “他们行踪不定……每次都是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 “每次的声音都不一样,有时候年轻有时候苍老……有时是男人有时是女人……” 辜所思这次没管他,往前走了两步到另一个人面前,他还什么都没说,那个人就喊了出来。 “我真不知道他们在哪!” “每次都是只告诉我们目标位置……如果我们无法完成任务他们就要杀了我们!” “自从那次刺杀失败之后……衡榆渊就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一直追查我们……” “他就是一个疯子!竟然把金宅给炸了!我们那么多人在里面包括他自己!” “要想杀了闵望舒必须先除掉她身边的衡榆渊……” “他们告诉我们衡榆渊有寒疾……我们便筹划了那场冰湖爆炸……” 他回忆到了什么画面,忽然笑了起来。 “一个疯子掉进了冰湖!哈哈哈哈哈!水面都红了!” “他死了是不是?” 也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他有些癫狂的看向我们。 “你弟弟……” 话未说完便被辜所思一刀抹了脖子。 他用那人的衣服擦拭着刀上的血,把刀收了起来,转身依旧斜挎着背包向我走来,眼里的戾气还没有消散干净,嘴角却是先笑了起来。 “看来他们确实不知道。” 我深呼吸了几口气,从刚才那人的描述中回过神,紧握的手被藏在身后。 “走吧,先出去。” 他几乎是哄着我往外走,赤雀和我一同走了出来,对我笑了笑视作宽慰,我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我站在门口,看到辜所思对我说。 “等我一下。” 说完他就看了赤雀一眼,赤雀明白了什么,在辜所思又回到房间到时候抬手在半空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听到门关起来的声音,意识到了什么,扒开赤雀的手。 辜所思手持一把枪把那些人一个个的击毙,没有浪费一颗子弹,由于隔音墙的原因,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到那干脆利落的动作和血色模糊的画面。 不知怎么的,他感受了到我的目光,收起了枪对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抬脚向我走来。 我一把抱住了他,他还有些局促,手臂悬在空中。 “等会儿抱好不好?我身上很脏……” 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摇了摇,或许有泪水蹭到了他的身上,我不语,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用下巴代替手碰了碰我的头顶。 “我们回家吧。” 赤雀在后方一边走一边把关在玻璃房间里的人击毙,灯光也随之暗下唯独出口大门有一道亮光闪烁。 还没走几步,辜所思握住着我的手把我拉近最近的一间房间,没等我发出声音他便把门关上,赤雀也按下了单面玻璃的按钮,这样的玻璃不仅防弹,开启之后只能从外面打开,且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与开启之前是相反的。 “开门!” 我扒在玻璃上对他们大喊,可是他们听不见也看不见。 赤雀端起枪跑过的时候敲了敲玻璃,嘴角还是那一贯的笑容。 我的嘶喊和崩溃声只回荡在这狭小的一间灰暗的屋子里,随着一场晃动,火光冲天,一部分是地下室的□□,一部分是外来者的炸弹…… 我瘫倒在地发不出一丝声音,火舌卷了进来,我看到赤雀倒下的身影,辜所思浑身是血的爬到我面前,他看不到我,只是大概的感受着位置,靠在门口。 因为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他便用手指上的血在玻璃上写下字迹。 “计划之中,不要自责。” “好好生活,我等你来找我。” 他被火舌吞噬,按下了灯光的关闭按钮,我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用身体去撞击玻璃,肩膀似乎骨折了,但依旧无济于事,当初建造的时候就是采用了最好的材料,就算是那炸药也毁不了这一丝一毫…… 可是他们在外面,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里面…… “对不起……我不该来这里的……” “我应该一个人走得远远的……” 我看着像是睡着了到辜所思崩溃大哭。 “对不起……” “对不起……” …… 于山峦叠嶂之中,于朦胧云海之间,我受着某种程度牵引不断往前行走,耳边只有林中鸟鸣啼和煦风吹过树叶时的沙沙作响。 我的心得到了宁静,可又不安于这份宁静的躁动着。 不远处有一个人坐在蒲团上,他的周围散发出一种安宁的气息,我看不清他的模样。 感受到我的目光,他似乎也看向了我,平静又祥和的对我笑着。 “我可曾见过你?” 我问。 “铛——” 远方钟声响起,我转过身循着那声音的方向走过去,那个人的目光也随着我的步伐而移动。 “一如初醒,恍若重生... ...” “一切非虚妄,守本心,得自在。” 他的声音也是如此模糊,仿佛我置身于梦境之中般半是混沌半是清明。 “我听不懂……” 那人也不恼反而还哈哈大笑起来,却也没有半点嘲讽的味道。 我抬手就要推开门,忍不住又转身问道。 “你是谁?” 那人却已经消失不见,周围一切都开始模糊了起来。 “望舒……” “望舒,你醒了?” 第57章 颁奖典礼 我睁开眼睛,迎面而来的就是白弥那担忧又惊喜的脸。 看到我在打量他,他松了口气。 “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他捂着心口瘫坐在一边的座椅上,惊魂未定的样子是之前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我的大脑还在刚才的梦境于现实之间转换,分不太清现在的时间。 他扶着我坐起来,用靠枕垫在我的后背上。 “你昏迷了一整天,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就晕倒了。” 我抱着他递来的水杯,看着平静的水面,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的?” 他挠了挠鼻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给我。 “他早上联系了我,要我去接你回来。” “没想到他们……” “抱歉……” 他没再继续描述下去,静静地看着我打开那封信,看着我眼睛干涩的,没有表情的,看完了这封信。 【望舒 为我的自作聪明对你说声抱歉。 你拯救了年幼的我,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雨夜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模样。 油纸伞只是物归原主而已,你问过我的,只不过那时没说完的话到今天也没有亲口对你说。 不要害怕,也不要难过太久。 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们总会再见。 辜所思】 我的手无力的垂在大腿上,攥着信纸半晌没有说话。 “那个……想哭就哭吧,我在呢!” 白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对我张开双手。 我吸了吸鼻子对他扯扯嘴唇笑道。 “别搞这套啊……” 把信纸折叠好放进信封里面,掀开被子起身。 “办理出院吧。” 他连忙搀扶着我的胳膊,“不再休息休息?最近几天又没有什么行程。” 套上外套往门外走去,刚醒过来双腿其实没有什么力气,白弥实在拗不过我,才扶着摇摇晃晃的我走过去办理出院手续。 家门口,白弥一步三回头的在我强调很多次自己没事之后离开。 我走进大门,星星灯依旧在花园闪烁,薄薄一层雪落在了树叶上,不再是我曾想的那种浪漫,现如今只会让我倍感寂寥。 伸出手拍落积雪,一颗一颗的,将积雪全部抖落下去,直到常青树的绿叶再一次出现在眼前我才停手,喘着气抬脚往家里走去。 一切准备完毕,点上还剩大半的香薰,再从包里拿出那封信。 物归原主……是什么意思? 又想起梦里那个说的云山雾罩的话,头有点痛。 看着微微跳跃着的火苗,我将那封信伸过去点燃,放到一旁的托盘里看着它燃烧慢慢成为灰烬。 “我们不该是这样的……” 我喃喃道,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那里,直到天黑头晕差点跌倒才强行回过神。 过了段时间,我仿佛回到了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那时我不认识辜所思,阿榆也因为工作常常外出,一出去就是很久,也因为那工作手机号经常更换,赤雀就在暗处支援保护我,明面上从来没有人会把我们联系在一起。 当然,那时追杀我们的人也没有出现,困扰我们的是金家的乌七八糟的琐事内斗,我们通常是应付的过来的。 我总是一觉睡醒忘却今时是何日。 我常常打电话给辜所思,原本响一声就会接听的电话如今却只剩下一阵阵忙音。 不知不觉会去到赤雀的酒吧门口,服务员见到我还热情的和我打招呼。 起得早时会去街上买早餐,阿榆最爱吃的那家,买了双份回到家却发现他已经不在。 我很想他们,很想很想…… 每次到这个时候都想哭,可是那又怎样呢?哭除了会让我明天早上脸水肿之外,我能得到任何好处吗? 我连哭泣的情绪都无法宣泄。 他们不在,我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落泪悲伤甚至疲惫示弱的一面。 “阿闵,准备好了吗?我来接你咯!” 小离姐在电话那头说道。 “好。” 我道。 白弥和我同时出发,乘坐同一个航班去的颁奖典礼现场,接机的影迷看到我们同时出现激动的喊着我们的名字,相机的闪光灯不断闪烁着。 我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签名,提醒大家注意安全,还会互相聊上几句。 “阿闵你和老白好般配啊!” 有个影迷举着相机忍不住说道。 我看了过去对他认真说道。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哦,我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 他们听完失落的失落好奇的好奇,都在问是谁,对此我只是笑而不语。 “大家让让啊!这么堵着还让不让他俩走了?” 熟悉的声调传来,我循声望去,那挤在人群中大声喊着的女生正是有些日子没见的车连枝。 注意到我的视线,她扬起笑容对我挥手。 经纪公司找来的保镖在两边开路,终于我们十分缓慢的走到了电梯口。 车连枝挎着一个只能塞进去一支口红的包,独自一人跑了过来,在电梯门关闭之前。 “可算见到你了……” 她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只能通过报纸来得知你的消息,我多担心你啊……” 她这时候出来身边不应该围满了保镖吗?她家人不是应该把她保护好的吗?现在怎么一个人就跑出来了? 难不成她是偷偷出走的? “我换了手机号……” 我解释道,接着在她递来的电话上输入新的号码。 “不过你出来这事儿家里人知道吗?” 把电话递还给她。 她摆着手打哈哈,试图转移话题。 “阿闵你吃饭了嘛?你瘦了好多啊……” “枝枝……” 我正色看着她。 她最终妥协了,垂下头盯着脚上一双锃亮的小皮鞋鞋尖,嘀嘀咕咕的小声道。 “我好担心你啊……这段时间你经历了那么多事,我想着要是这时候我还不在你身边陪着你,那我还算什么朋友?” “我可是好不容易跑出来的,你瞧……我的胳膊肘都磕破了……” 说着撸起袖子给我看她因为清晨天没亮去翻窗,看不清摔了一觉被草坪刮蹭到的胳膊。 越说越委屈,眼睛都要落泪水了。 “好了好了……” 我轻声安慰她,随着她拉我的手一起走在前面。 “我答应了厉老师会保护你的,阿闵,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我在哦!” 一路上她决口不提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遍一遍的和我说着这些话,诸如此类,强调着我不是一个人。 我自然是知道这些,才不想她再靠近我了,我很担心她,一如她担心我。 下午用餐的时候我悄悄嚷白弥联系车连枝家里,让他们接她回家,这样也是保证了她的安全。 晚上,盛典开始。 我和白弥作为红毯压轴出场,车门被他打开,快门声和闪光灯快速闪烁,周围一片白光。 “阿闵看这里,白弥看这里,对!” “阿闵看过来!” “老白!老白!” …… 我们的位置被安排在一起,和之前合作过的前后辈寒暄之后便落座。 “冷不冷?” 他坐下时手碰到了我的手,侧过头问道。 我摇摇头,继续看着台上主持人和颁奖嘉宾一来一回的对话,说到有意思的地方大家都笑了起来。 “车车他们家里人什么时候来接她?” 我问。 “最快也是得到颁奖典礼结束。” 他估摸着时间。 “她不是和你说很期待这场典礼吗?正好等她看完了接她回去。” 我轻出一口气,“也好,她最喜欢的演员歌手大多都在这里,之前就说带她现场观看来着,这次倒是歪打正着实现了这个约定。” 这时候台上已经开始揭晓年度最佳女演员奖项了。 颁奖嘉宾竟然是厉老师! 我真的很惊喜再看到他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 他拿起手卡看到内容的时候微微笑着。 “这手卡里的内容冗长且描述的不具体,我就不按照这上面念了。” 他把手卡对着交还给主持人。 主持人有些懵,但也很快调整过来思绪,他们也是老朋友了,只好无奈的笑道。 “您说。” 厉老师扶正话筒,扫了一眼台下座位上的资历深厚的又或是新一代的演员,说道。 “我有几句话想对她说,孩子辛苦了,接下来希望你无惧惊涛骇浪,在狂风暴雨之中也能尽情起舞,一切顺利。” “她是我心里唯一的最佳演员。” “她是闵望舒!” 他喊出我的名字,我应声站了起来,迎接全场欢呼,白弥也起身恭喜我,和以前一样,给我一个拥抱然后一路护送我去领奖台。 我站在台上他也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暗处对我肯定地点点头。 “恭喜啊阿闵!” 递给我奖杯都时候厉老师说道。 “谢谢,厉老师。” 他用欣慰的眼神看着我,做了个让我上前到话筒那里的手势,自己则是退到一边和主持人站在一起。 我晃了晃手里沉甸甸的奖杯,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 “没错,今年还是我得奖。” 台下大多都是和我合作过的艺人,他们知道我平时说话的习惯,也都被我逗笑鼓起了掌。 “原本我的爱人,我的弟弟,还有一位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朋友,他们也会来的,不过他们现在去远行了,我就只能在这里提到他们咯……” “看到了嘛,我获奖咯!” 我发自内心的高兴,是因为想起了他们,眼角也有点湿润,也是因为想起了他们。 台下一片八卦的眼神都在好奇我说的这几个人,我并不打算就这个话题继续说。 “白弥刚在车上还在问我,要我猜今年这项奖是谁获得,我说非我莫属……开玩笑啦!” “最后很谢谢支持我的大家!我的家人,我的爱人,我的朋友,我的经纪人,谢谢你们!”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 结束颁奖礼之后,我按照白弥说的把车连枝带出来走走,好让她家里人看到她。 披上外套还没卸妆,我们漫步在场馆外的广场上,草坪前面就是一片小型人工湖,晚上还会亮起五颜六色的彩灯伴随着一道道喷泉闪烁着光芒。 “阿闵,近距离看他们真的好好看啊!” 车连枝沿着人行道大步走着,双手张开感受晚风。 “就有个表演唱跳的,真的很帅!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 她转过身牵起我的双手,看了很久我的眼睛。 “阿闵,你会不会怪我自作主张跑出来找你啊?” 我握住她的手继续往前走着,“怎么会呢?” “我一直都很高兴能有你这个朋友。” 她舒了一口气,“那就好,虽然我能力有限,但是能让你有一刻的感到心情放松些也是好的。” “嗯,今天这一天我都很开心,多亏了你陪着我。” 从包里拿出一张签名照递给她。 “之前答应你的,厉老师的签名照。” 她惊喜的接过,感动极了说了好多好听的话,和她平时的风格一样。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逃跑了,我要回去咯!” 瞥了一眼在不远处四处张望的白弥,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知道你担心,肯定会让他们过来找我。” “本来想着撒泼打滚不回去,但想了想,你总是为我好的,我可不想给你添乱。” “那就回去咯!” 说着,保镖和车家管家都从远处赶来,和白弥说了几句就往我们的方向走过来。 “小姐,我来接你回家。” 管家说道。 第58章 清殊之旅 车连枝依依不舍的和我道别,看着她走远我才松了口气。 白弥这才上前走到我身边,“别想赶我走啊!你可赶不走我!” 他用肩膀轻轻碰了下我的。 我无奈道,“那里是赶呐……” 他瘪瘪嘴,“好吧,那我们再走一会儿就去机场。” 他指了指手腕上的表。 “渴不渴?我去拿保温杯来。” 说着他就转身小跑去远处小离姐和助理所在的车那里。 夜晚的湖对面有人开始放起烟花热闹得很,湖面也被映得波光粼粼的,我往前走去一个没注意高跟鞋踩到一个坑被绊住脚,猛地往一边倒去。 身形晃了晃,被一个人扶住。 他的身影几乎已黑夜融为一体。 “谢谢,”站直身子,向不知从哪闪身出现的01道谢。 “大师姐?” 身后忽然有人说话,像是在叫我。 难不成是偶遇学弟了? 转身看去,那是个穿着天青色衣袍的男生,他有些疑惑却又不敢上前确认什么,只能在远远的站着观望。 看他这身,不像是一般人会穿的服装,倒像是那种世外高人之类的。 看起来就不是一般人。 “请问您是?” 我问道。 “大师姐是你吗?” 他又问。 “抱歉,是认错人了吗?” 我确实不认识他。 “不会吧... ...跟画像上的一样... ...”他再次确认道,“我的大师姐叫闵望舒,请问您是吗?” “我是闵望舒,可是我可能并不是你口中的大师姐。”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这身衣袍我下意识的认为他不是坏人,并且还会和他一个陌生人交流这么久。 “那就是了... ...”他挠头自言自语,“可是为什么你不记得了呢?一点修为也看不出,不应该啊... ...” 又抬头,问我,“那你还记得清殊吗?清殊派,你的师父,还有二师兄他们... ...” 清殊派?听起来像是古时的修仙门派,但我并不知道啊。 “你可能真的认错人了。” 这时白弥已经拿着水杯往我这边走来,我也抬脚迎了上去。 见我要离开,他连忙说道,“有空欢迎来清殊山,就在西平。” 清殊山我倒是知道,很有名的景点,不过我还从来没去过,别说出门旅游,平时的行程都几乎占据了我的生活。 这个少年原来是在做旅游宣传,穿的倒是挺像是那么回事。 但我并不感到排斥,甚至少见的好奇。 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回头看去,哪里还有少年的身影... ... “真是奇怪... ...” “怎么了?” 白弥也注意到了那个少年,往少年刚刚所在之处张望了几下。 我摇摇头,“没什么……” 烟花窜入夜幕之中,又宛如繁花绽放,我仰着头欣赏眼前美景,试图掩盖心里那就要溢出来的悲伤。 白弥陪着我看完了这场烟花秀,已经到了深夜,人群也逐渐散去,夜里寒风阵阵,我裹紧了外衣和他一起往回走。 “白弥。” 我叫着他的名字。 “嗯?” 他应声。 “往后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好不好?” 他将我送到车上,我抓住他的衣角注视他的眼睛,想要看着更加真切一些。 我真的不能再失去身边任何一个在意的人了…… 他看着我,忽的笑了起来,露出两颗虎牙。 “好。” 我还是不放心没有松开手。 “不开玩笑的。” 他点点头。 “不开玩笑。” 车门关上,行驶了一会儿之后车内暖气上升,我才感到放松了一些,靠在座椅上看着副驾驶上的小离姐在整理什么文件。 “阿闵呐,过两天有个节目邀请你去做嘉宾,上次和你提过的,一档旅游类节目。” 我点点头表示有印象,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把整理好的文件递给我,里面是这段时间邀请我参加录制的各个节目组,我翻看着类别。 访谈类,综艺类,美食类…… “那天你不是说想出去走走嘛,正好有这个节目,可以去放松一下,怎么样?” 我翻到了这个旅游类的节目,常驻嘉宾是刚出道不久的新人演员和歌手,刚才在颁奖典礼后台好像还打过照面,有点印象,挺礼貌的几个孩子。 “怎么没有说旅游的目的地呢?” 我翻来覆去也没看到说去哪里。 小离姐会心一笑,开始教师般的说明,就差在她身后放一块黑板了。 “这是最近当红的节目哦!好多人想去也未必去得成呢!” “他们节目有个特色就是每次旅行的目的地都是由受邀嘉宾指定的,然后那几个少年负责制定行程或者安排讲解之类的,最后由嘉宾给他们安排的行程打分。” 哦……我明白了。 “导游那种是吧?” 我说道。 “嗯……差不多吧,怎么样选好了吗?” 她等着我做出决定。 我伸出食指指向“请你去旅行”这个节目邀请上。 “就这个了!” 她表示明白了,又问道。 “看起来你有感兴趣的地方咯?打算去哪?” 我抬眼看向她,微微一笑。 “西平,清殊山。” 这几天我没有回都城家里,而是在公司附近的房子里住着,刚好碰到了厉老师,就一起吃了顿饭聊了几句,也正好在公司的健身房就近锻炼一下身体,清殊山可是天下第一神山,不临时锻炼锻炼到时刚到山脚就没劲了,节目还录不录了。 这天天气不错,按照昨晚负责行程安排的少年给我发的讯息,我早晨五点就坐着他安排的车来到了机场,经过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抵达了西平清城机场。 “阿闵老师!” 推着箱子正往外走,就听到几个少年扯着嗓子喊我的名字,他们几个手里举着大大的接机牌。 “欢迎阿闵老师来到天下第一神山清殊山!” 我有些尴尬的把口罩往上提了提,透过墨镜对他们笑着打招呼。 他们看到我在友好地挥着手表示更加激动,双手挥动的幅度更大。 他们接过我的行李箱和背包,又是递水又是嘘寒问暖,我是真的头一回独自面对这么多热情到吓人的孩子们,有些招架不住,看着摄影师和其他节目组的人被逗笑,我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阿闵老师,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就是刚才提到过很多次的清殊山了!” 旅游大巴车上,另一个少年举着话筒就开始介绍了起来。 “清殊山听名字就知道,是一座富有神秘色彩的传奇深山,它不是单单一座山,而是一整条山脉,有数座山峰……” 我不断接过他们递来的水果零食和热水又放在一边,听得也津津有味起来。 “清殊山的历史悠久,传闻清殊山第一位掌门曾经飞升成仙过,是不是很厉害呀!” 得到大家正面回应之后,他又开始说道。 “相传百年前修真者们经历过一场浩劫,因此被灭门的门派数不胜数,当时大家齐心协力共同抗敌,最终获得了胜利,不过也受到了很大程度的影响……” “传说那场大战之中有几位神明相助,还有清殊派的几位修士作为主力深入阵中对抗敌人才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旁边一个男生忍不住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个讲解的少年很好的接过话。 “当然是做了功课的啦!前天联系清殊山的讲解员时听他们说的。” 大家都“哦~”的表示了解了。 “这么说那一战对清殊山是重创啊……” 另一个男生坐在后面忍不住叹息道。 “是哦……那几个能对抗敌人的修士一定是属于当时清殊派实力最强的弟子吧……” 我看着这几个小孩从刚才激动的坐不住到现在的沉默惋惜,忍不住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想着怎么化解这有些低落的气氛。 “小付同学做得功课很全面哦!值得表扬!” 听到夸奖的少年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挠了挠后脑勺。 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清殊山自然风景区。 我们陆续下了车,录制暂停休息一会儿,等待这里的讲解员过来。 小付手里握着我刚给的水果一直没吃,走了过来有些疑惑的说。 “阿闵老师对这些故事不感兴趣吗?” 他一定是注意到了我在听他讲解的时候一直看着窗外,以为我对他准备的这些不感兴趣。 “我感受到了你的认真,没有不感兴趣哦,只不过我一向对神话传说和仙侠类的不大了解,但你说的我都在听哦!” 他终于放下心,掰开橘子皮乐滋滋的吃了起来。 “那请问您是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身边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 我转过身回答他。 “风景好啊,就来咯!” 这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刚出头的男生,挺清秀的,甚至和这几个职业是演员的少年们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 他盘着长发身穿天青色长袍,风一吹他的衣袍就随风摆动,在这冷风呼啸的山中显得更加单薄,不过倒是真能看出几分仙风道骨之姿。 想必这位就是清殊山的景区讲解员了。 见我看着他,他便当即后撤一步躬身抬手行了礼。 “您好,我是本次的清殊山风景区讲解员,您叫我小风就好。” 节目组见讲解员已经来了,立马开始录制。 小风拿着一叠通行证分发给我们。 “您好,叫我阿闵就行。” 我接过通行证对他说道。 “好,”他又对我躬身行了一礼,我连忙说别这么客气。 进入清殊山大门,我们乘上观光车,车窗外的风景快速后退,少年们在玩着游戏,不时发出大笑,我也跟着开心起来。 还是远离都城那些利益权利纷争的好啊... ... 简简单单的多开心。 “小风修士,我可以这么称呼您吗?” 还是觉得直呼他的名讳不大礼貌。 “当然。” 他点点头。 “您是清殊山的工作人员还是... ...” 我问。 他将手拢在袖子里平放在大腿上,“不是的,我是清殊弟子。” 怪不得看他气度不凡。 “每个来这里的旅游团都会有一位清殊修士亲自讲解吗?” 我继续问道。 “不是的,清殊山对外开放之后,来此祈福的游客向来旺盛,师父恐怠慢各位,便派我来接各位上山。” 对我微微颔首。 “原来是这样,真是谢谢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后座一个男生喊道。 “到了到了!” “哇塞!比照片上还气势磅礴!” 我走下车,迎着初升的太阳看向远处冲破云霄耸立在云间的一座座山峰。 山上有层层积雪,在光芒的照耀下闪着金色的光辉。 “日照金山。” 我喃喃道,心中被这景色击中,就好像是一种久违的怅然。 就好像我不是来到,而是回归。 “大家来检票处。” 小风修士提醒道。 我回过神来召集大家排好队不要随意走动,以免一时找不到人。 第59章 终是拨云见日 清殊山的门票是免费的,只是需要提前预约取通行证,或许是担心人多了会打扰到修行人的清净吧。 “大家请跟好不要走散,山中有兽出没。” 小风修士几乎走几步就要提醒一遍。 大家也都很配合,互相照顾着往山上走。 “我们现在在前山,大家可以四处看看风景,缓解一下疲劳,往前就是清殊宫,我们可以在那附近用午膳,今晚的住处是苍由峰。” 顿了顿,“按照大家目前的速度,到了苍由峰正好是傍晚。” 这是说我们走的太慢吗?委婉,太委婉了。 “大家跟着小风修士走,我在后面殿后。” 我让开一条路给他们继续走,自己和节目组一起在后面跟着。 “阿闵姐,身体还行吧?” 跟组导演关心道。 “没事,就是平时不太锻炼,体力跟不上。” 叉着腰摆摆手。 等我到了清殊宫,小风修士正端正的站在门口等着我。 “抱歉啊,久等了。” 这大冷天的让他在外面等我实在是不好意思的很。 “山路不好走,阿闵已经来的很快了。” 借口都给我找好了。 还要说什么客套话,转眼就看到大殿里的雕像。 脑海里被一阵风急速吹过,晃了晃神,被风牵着往前迈去。 “这位是清殊派掌门,陆师祖。” 小风修士在一旁提醒道。 我在雕像前驻足,看着来往的人虔诚的跪拜祈愿,有些恍然。 抬起双手做出一个陌生的手势,躬身行礼,这个动作就好像是我做过无数遍,已经刻在我灵魂之中一般。 好像有什么要脱口而出,可是刚到嘴边就被风抹去消失不见,回过神来。 “抱歉......” 我担心冒犯到他们的信仰,连忙道歉。 小风修士却像是刚回过神一般,摆摆手。 “师祖见了您会很高兴的,不用担心。” 之后小风修士带着我们介绍了这里的历史文化,还有雕像分别是哪些位长老,期间是不允许摄影的,所以节目组也在认真的听讲。 在前往五谷食堂的路上,很多人开始真正对清殊感兴趣,问了小风修士很多问题。 “风修士,请问陆掌门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队伍里最活泼的孩子,也就是早上在车上做小导游的那个男生,跳出来问道。 小风修士先是提醒他小心摔倒,又想了想,耐心解说道。 “我没有见过师祖,听师父说过,师祖平日少言,是个很严肃的人,也很少出山,是大家的定海神针,而且他的修为至今无人能及。” 大家点头,又有人问。 “刚刚听您介绍说了师承,那陆掌门有弟子吗?” “他的弟子肯定很厉害吧!师父都已经那么厉害了。” 小风修士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垂首,有些惋惜。 “有的,”顿了顿,“陆掌门有一位弟子... ...” “那那位现在在清殊山吗?” 所有人眼睛顿时发光,那可是陆掌门的亲传弟子,要是能见上一面都能登上报了。 我难得的也好奇起来,转头看向他。 节目组甚至激动的冲上前问那位是否能接受一小段采访。 小风修士往一边挪出一段距离,“抱歉,怕是不能。” “师伯离去已久,如今她在山中也不在山中。” 看着小风修士惋惜和难过的神情,大家也能大概猜测出一二了,纷纷道歉起来。 “师伯是个很好的人,她应该也会高兴大家对她的事感兴趣吧。” 他看着我浅浅的笑着。 于是大家在饭后又开始缠着小风修士问那位掌门弟子的故事。 他出于对长辈的尊敬和敬仰,几乎闭口不言门派内的事,其他的问题他倒是很乐意解答。 我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和他们有一段距离。 脑子里一直回想关于陆掌门的介绍,连身边什么时候来个人都不知道。 “是有心事吗?” 小风师傅的声音忽然出现。 我一怔,回过神,喝了口水,看着被竹叶遮蔽的几乎不见的天。 正是夕阳落下之际,金色的光透过竹林的枝丫洒落在我们身上。 凉意渐渐袭来。 “来到这里我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疲惫感卸下了很多。” 我深呼吸一下,山中带着炊烟和自然的气息让我几乎卸下心中所有防备,不得不承认,第一次来这里我就非常非常喜欢,这份喜欢之强烈说爱也是合适的。 我恨旧城自己的弱小,厌恶都城的虚与委蛇,北巍太寒冷,南港又潮湿,如此时间,我满满都是负面情绪,哪里都厌恶至极,谁都拒之千里…… 我怀念着过去的同时也在排斥未来的新鲜事物。 可是在踏入清殊山的那一刻,我就像是打开了自己心里多年以来未曾看清的迷雾之后的景象,就像是梦中那道被我推开的门。 我的内心在逐渐平静,负面情绪被山中呼啸的风裹挟吹散,我则是紧紧的裹着羽绒服,除了冷其他什么也不去想。 “清殊山确实很好。” 小风修士毫不犹豫的肯定我的想法,随即又注视着我的双眼,很久,又开口道。 “可是在您的眼中我只看到了浓浓的悲伤。” “您在难过。” 他们修士说话是不是都是这么直爽,我挪开目光,起身转移话题。 “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继续上山吧!” 少年们闻言立刻站得笔直一副听我指挥的样子,“是!” 小风修士眉眼柔和没有继续就刚才的话题说下去,而是让开了位置等我走过去。 “那你的眼中的伤怀又是为什么呢?”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我说,他眼中终于有了几分诧异,蓦然抬眸望着我。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在摄像机灯亮的时候重新展开笑颜。 “小风修士,我们走吧!” 他这才转身向我走来。 “好。” 果然,我们到达苍由峰的时候正是傍晚,节目其他的问答游戏环节也顺利完成,用过晚饭之后就到了录制的尾声,大家都在互相说这一路上的收获,节目组提醒我们该去备采了,他们才依依不舍的排着队去外面录制。 到我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我套了件外套走出去。 那是山峰上的一处空地,夜景很美,从山顶眺望层层云海,云海之上悬挂一轮明月。 就是很冷... ... “阿闵老师和我们这帮孩子相处一天了,感觉如何?” “大家都是很可爱的孩子,很真诚。” ...... 大家一起说完口号打板,摄影机灭了灯,整个节目一期的内容就全部录制结束了。 和他们互道辛苦和晚安,所有人都陆续的回房间休息,我则是一个人满满的在后面走着,清殊山的夜也有灯火点亮,那是山路上的烛光,每天都有人去换下灯芯重新点燃,所以在夜晚也能看得清山路。 快到会客楼的时候看见小风修士手里提着盏灯往门外走,看样子是刚去查寝了。 “阿闵?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 他提着盏灯缓缓走来。 我吸了吸被风吹得通红的鼻子,“哦,刚刚还在录节目呢。” “辛苦了,”他说道,又想到什么,“明日就要启程下山了吗?” 点点头,“是啊,还挺舍不得的。” “那就常回来吧,”帮我推开大门,站在门口不准备一同进来。 他扶着门把手,注视着我浅浅的笑道,“我是说,清殊欢迎您,期待您再次来清殊。” “我很喜欢清殊山,来到这里之后,我的心很难得的平静下来了。” “欢迎。” “明日我便不送各位下山了,师父要检查功课。” “会有讲解员带各位下山。” “我就在这和您暂时道别,期待下次再见。” 他在门外对我躬身行了个礼,我看不懂的手势,但有些眼熟。 ... ... 走了几步,忽然想问他的灯是在哪买的,有没有店铺可以买到,看起来很好看的样子,一回头哪里还有小风师傅的身影,可能是外面天气太冷,走的也快吧。 那就下回再问吧。 这一夜我睡的很好,仿佛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的时间全部补了回来,隐约听到钟声响起还挺有安神的效果。 早上小付和节目组的导演过来敲门叫我用早饭,虽然节目已经录完,但是他这个导游真的挺称职的,听说他还在准备考导游证,作为新生代的歌手同时也在为电视剧和电影作词作曲。 我和小离姐介绍了小付,公司正在拍的那部电影很适合他,可以让他去试试写歌。 小离姐欣然答应去联系他的经纪人约个时间见面商议。 我和他们说打算在山上多住几天,让他们先下山。 看向窗外白茫茫一片,原来在昨夜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我套件外套就出了门。 山中有当值的修士提醒我山上雪大尽早下山,如果不打算下山的话就尽量少出门,说完他们就继续工作了。 我看着雪地上稀疏的脚印,大概是游客都下了山吧,我又看了眼雪景便转身准备往回走。 “铛——” 钟声响起,我循着声音回头望去,那片云雾之后被完全遮盖住的地方,是哪里呢…… 我是不是应该要知道的…… “铛——” 又一声。 我叫住一位修士,“您好,请问这钟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他挠挠头,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清楚,“师父说这钟声已经有百年未曾响过了,竟然连着两天都有响起……” 见我心不在焉的,他又提醒。 “您还是快些回去吧,雪要下大了。” 我默默的转过身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片云雾。 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我应该知道的啊…… “铛——” 这钟声和昨晚睡前听到的一样,和那天梦中的钟声一样! 一道阳光照耀在云雾中,我看见那条木桥,感受使然的我抬起脚步走了过去,越走越快像是在期待什么一样…… “别过去了!你不会术法……” 像是说漏了什么似的他立马捂住嘴,又实在忍不住要上前拉住我。 “那里外人进不去的!山崖陡峭,你别再上前了!” 我脚步越走越快,他跑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桥上了,木桥摇摇晃晃,落雪也被晃得落下山去,我扶着两边栏杆往前继续走。 “铛——” 钟声还在响,越来越清晰。 “铛——” “你回来啊!” 他好像是被什么拦住了过不来,急的直挠头。 “铛——” 我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只听到他隐隐约约的在说些什么,转身就跑走了。 “铛——” 太阳的光芒之中云雾散去,大雪落在我的头顶和肩上,吸入的空气都是寒冷的,脑海之中逐渐出现了如同抽帧画面般的灰黑色调的场景。 眼前一些混沌,我紧握栏杆晃了晃脑袋,继续往前走。 “铛——” 悲伤打开了那道裂缝试图破土而出,我终于抵达了对面山峰。 钟声停止,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除了我沉重的呼吸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风雪之中一座钟楼屹立在广场中央,那广场已经长起了杂草,唯独钟楼附近依旧称得上整洁。 脑海中的画面越来越多,可也都是模糊的,我踩着厚雪凭着感觉往前走,山路并不难走反而比前山的路要好走很多,路上的灯也证明了这里确实有人居住的,而且十分爱护这里的一草一木,路灯的灯芯虽然燃尽了,但外部却没有丝毫因为风雪而损坏的迹象。 可能是因为一直在想前方究竟是哪里,我脑海中出现的画面究竟是什么,上山的路也比昨天走的要快一些,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目的地。 院外的篱笆倒的七零八落,几间房屋的门有一间半敞,其他都是紧闭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