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璇玑楼的柳如烟,在陛下的万寿宴上,以一曲剑舞,大败西楚第一舞姬!”
“何止是大败!据说,柳姑娘一剑,便将对方那柄巨扇从中劈开!那叫一个霸气!”
“我大胤女子,当如是!这才是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
“第一舞姬!我看,这‘花魁’之名,虽未加身,却早已是实至名归了!”
“斗舞仙子”、“盛京第一舞姬”、“琼琚剑舞”……无数耀眼的光环,被加诸在柳如烟的身上。
她的身价,一夜之间,水涨船高。
无数的王孙公子,富商巨贾,文人骚客,挥舞着银票,挤破了璇玑楼的门槛,只为能一睹仙子芳容,求一曲舞,饮一杯酒。
璇玑楼的门槛,几乎要被踏平了。
听竹小苑内,柳如烟看着韩杜鹃呈上来的那厚厚一沓写满了名字与身份的拜帖,只觉得有些恍惚。
她想起了自己刚穿越而来时,还是一个在后厨挣扎,食不果腹,满身污泥的杂役。
后来,她成了清倌,崭露头角,却也时常会遇到些言语轻浮,眼神龌龊,一心只想让她陪夜的恩客。
而现在……
拜帖上的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份权势,一份财富。他们对自己,用上了最恭敬的措辞,最谦卑的姿态,仿佛,能见她一面,已是天大的恩赐。
这巨大的反差,让她心中感慨万千。
权势,地位,名望……这些东西,果然是世间最好的,也是最坚硬的铠甲。
她缓缓合上拜帖,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她的恩客要开始筛选。
筛选那些,对她未来之路,真正有价值的人。
刚入夏日的盛京,天高云淡。
璇玑楼内,却比这夏日的天气,还要火热几分。
自柳如烟获封“琼琚仙子”之后,她的名字,便成了这座都城最炙手可热的三个字。
每日里,从清晨到日暮,璇玑楼门前的车马,都未曾断绝过。
送来的拜帖,堆起来,比楼里的账本还要厚。
韩杜鹃整日笑得见牙不见眼,却也忙得脚不沾地。她不得不增派了人手,专门负责接待这些慕名而来的贵客,以及,婉拒那些身份地位还不够格的人。
如今的柳如烟,早已不是寻常恩客,用银子就能见到的了。
想见她,不仅要有钱,更要有势,有名望。
即便如此,求见者依旧是络绎不绝。
听竹小苑,却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那份清幽与雅致。
柳如烟靠在窗旁,陷入了回忆,想着自己早已筛选出来的几个人。
......
常怀远。
苏州人士,去年秋闱亚元,今岁春闱贡士。
只待六月殿试,便有可能,一跃龙门,成为天子门生。
柳如烟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一个农家子弟,没有任何背景,却能凭着自己的才学,一路杀到殿试。这样的人,要么是天赋异禀的奇才,要么,便是心性坚韧到可怕的毅力之辈。
无论哪一种,都值得她,高看一眼。
在她刚刚获得清倌自由权,可以自行挑选客人的时候,这个囊中羞涩的年轻举人,曾用他身上仅有的几两碎银,点了一壶最便宜的清茶,在楼下,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只为能见到柳如烟的一丝希望。
当时,柳如烟心思一动,见了他一面。
那一面,更让她对这个年轻人有了极好的评价。
她还记得,常怀远见到她时,那发自内心的,不含一丝杂质的惊艳与仰慕。
他有些局促,有些紧张,但当谈及诗词文章,谈及家国天下时,他的眼中,便会绽放出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光彩。
当时他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面容俊朗,眉目清秀。
最难得的,是他身上那股温润如玉,又带着几分书卷气的儒雅气质。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白净斯文的公子,竟是出身于农家,自小便帮着家里下地劳作。
岁月的艰辛,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风霜的痕迹,反而,将他打磨得,愈发温润内敛。
“学生常怀远,拜见柳姑娘。”他对着柳如烟,深深地,行了一个书生礼,动作一丝不苟,带着发自内心的尊敬。
“常公子这是作何?请坐。”柳如烟微笑着,亲自为他斟上了一杯香茗,“你我之间,只是主客。”
她这一笑,如春风拂面,瞬间,便化解了常怀远的拘谨。
“我拜读过姑娘的两首诗词,感怀柳姑娘的文采,今特意来拜访,希望姑娘不要介意。”常怀远由衷地赞叹道。
“常公子谬赞了。”柳如烟莞尔一笑,将话题,引向了她早已准备好的方向,“我听闻,公子在秋闱之中,所作的那篇《民生论》,文采斐然,见解独到,连主考官都赞不绝口。不知,可否让如烟,拜读一二?”
你喜欢文,那咱们便来文的,你喜欢武,那咱们就来武的。
常怀远闻言,眼中顿时亮了起来。
对他而言,文章,便是他的生命,是他的一切。
柳如烟不与他谈风月,不与他谈酬金,开口,便问及他最引以为傲的文章。
这份尊重,这份“懂得”,瞬间,便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姑娘若不嫌弃,学生……自当为姑娘,诵读一二。”他有些激动,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
雅间内,再无旁的声音。
只有常怀远那清朗的,带着些许激昂的诵读声,以及,柳如烟时不时,恰到好处的一声赞叹,或是一个引人深思的提问。
两人从《民生论》,谈到经义策论......。
常怀远越说,越是心惊。
他发现,眼前的这位柳姑娘,绝非寻常的风尘女子。
她对时局的敏锐,对人心的洞察,对权谋的理解,竟是那般深刻,那般一针见血。
她提出的许多问题,都直指核心,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曾思考到那个层面。
这哪里是什么舞姬?
这分明是一位,秀外慧中,胸有丘壑的绝世才女!
他心中的那份仰慕,渐渐地,转化为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