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叔眉开眼笑地接过酒,听她这一问,瞬间愁容满面,“难啊,都烧成黑炭了,就算有刀伤箭伤什么的,也验不出来。”
“死者生前有没有中毒,也验不出来?”
“验不出。”古叔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唯一能验出来的,就是杨县尉和青娘的尸体在死前毫无挣扎,唯姜有为一人有挣扎。”
“那我爹的衣物和头发,可以依据上面残留的血迹证明是我爹吗?”
“我和你爹共事多年,从衣物和头发来看,确实是你爹,但血迹,是不是你爹留下的,无法辨别。”
“有没有可能是猪血什么的?”
“这个你放心,我验过,是人血。大概也就这么多了,要说还有的话……哦对了,杨县尉的尸身没被烧之前,他皮肤表面并不是尸体腐化流出的油脂,而是松油。”
这得多亏他验尸时触碰过杨县尉的尸身,所以他的手套留有痕迹。
“这么说,凶手在杨县尉身上涂满了松油,还有,我记得烧起来之前,杨县尉的身上掉下来一块东西,那或许就是尸体自燃的关键。加上松油,的确能让尸体快速燃烧,但速度未免快得离谱。
“还有,大力哥明明说,前晚亲眼瞧见杨县尉还活着,但尸体初检,却得出死了三天以上的结论,这是如何做到的呢?”
姜钰盯着冰床上存放的三具烧成黑炭的尸体,叹了口气,“可惜,全都烧成黑炭了,只能从别的地方找线索了。”
从敛尸房出来后,姜钰带着小桃和衙役立刻回县衙找吴杰。
“大人!”
吴杰一听到她声音,不由得叹了口气,“回来的正好。去城南抓胡图的捕快回来了。”
“那大人为何愁眉不展?胡图没抓到?”
“又被你猜中了!胡图一听见动静,爬墙跑了。他们追上去,却被胡图用袖箭射伤。”
“可有性命之忧?”
吴杰摇头,“大夫已经来看过了。”
“如此便好。如今来看,这胡图和龟公阿大为同一人的可能性更大了。话说回来,他一人分饰二角,杀杨县尉和我爹,还有姜有为和青娘,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本官派人去京兆府查过,胡图和阿大的户籍文书全是假的,连行业登记文书也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为何还会收录在京兆府?收录前,他们不曾查验过真假?”
姜钰哪里懂得官场的那些弯弯绕绕。说是户籍登记文书,其实这玩意儿哪怕造假,都极少有人查验。就算查出来的,使点银子,也就过去了。要不然就这点俸禄,那些当差的,怎么养活一家老小,还不都是挖空心思捞油水?!
这些大实话,吴杰不想讲,直接岔开,“对了,仵作怎么说的?”
姜钰如实相告。
“这可真是难办了,证据都毁了,无从查起!”
“怎么会?”姜钰直指问题源头,“大人可还记得,杨县尉为何要夜半找我爹?是那桩敛尸房尸体丢失案。敢问大人,这失窃的尸体,身份是?”
吴杰在散乱的桌面好一顿翻找,“是花鸟使严非。”
“此人,我略有耳闻。听说他是被大理寺的人失手打死的,还差点被毁尸灭迹?”
吴杰点头。
“还请大人道明其中内情,我也好做推断。”
“这案子……”
花鸟使为天子网罗天下珍奇珠宝,其实就是搜刮各地美人,带回宫中以供天子享乐之用。花鸟使可随意进出大夫、百姓之家,无论女子出身、婚配状况,只要貌美,就会被强行选入后宫①。
这一切要从身为花鸟使的严非看中大理寺寺丞裴真之女说起。
裴真得知严非要带裴燕云入宫,约严非在一艘游船上面谈。二人争执不下,裴真因一时冲动,失手打死了严非,并将严非的尸体丢下水,意图毁尸灭迹。
有人亲眼目睹案发过程,报了官。严非被逮捕归案,因案发现场为长安县县衙管辖,故而由杨县尉负责查办。
此案人证物证俱全,裴真身为大理寺寺丞,知法犯法,又因忤逆圣意,判以处斩。
而裴真觉得无颜面对世人,于牢中畏罪自戕。裴家一家老小,得知此事,心灰意冷,放了把火,随他而去。
裴真一案落下帷幕后,按规矩,严非的尸体可入土为安,抑或是火化,由其家人抉择。但严非是个孤儿,尸体如何处理就由衙门来定。原本杨县尉是想将尸体火化,但就在火化的前一天,尸体失窃。
失窃当晚,是姜五值守敛尸房。据姜五称,是严非突然睁眼,抡起卷头砸他,趁他昏迷之际逃出敛尸房。
姜五头上有伤,敛尸房地板上也的确留下了严非尸体上的□□,一路向西南而去,最后是在裴真丢尸的河边消失不见。
离奇!荒谬!
姜钰可不相信尸体会自己跑掉这种说法。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装神弄鬼。
“大人,也许此案和裴真一案有关联。案宗现在何处,我们得仔细研读。”
“在大理寺。”
“那还等什么?大人,我们现在就走,去大理寺!”
姜钰壮志凌云,可吴杰却言辞闪烁,“不、不急在这时。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惊动大理寺为好。况且,此案还有诸多线索可以查,未必就和裴真一案有关。”
“大人莫不是还有其他内情不曾相告?”
吴杰心虚拍桌,“本官是县令,听本官的!先顺着其他线索往下查!”
他越是这样,姜钰越是觉得裴真一案有蹊跷,此案和裴真一案关系绝对匪浅!
“大人若是不愿跑一趟大理寺,也罢。那我们就先去平康坊。”姜钰望了一眼天色,“太阳就快落山了,平康坊也该热闹起来了,是吧,大人?”
“你这是何意?”
“隔墙没耳,是我在衙门外头拉着老鸨闲聊了一会儿,所以猜到了。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你却……”她比了一个摸钱的手势,“这不太好吧?”
“你威胁本官?”
“大人若是办案得力,还能解释成大人这是在引蛇出洞。若是命案继续发生,大人一直迟迟破不了案,那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很好!
她确实是在威胁他!
“依你所言,本官该如何?”吴杰咬牙切齿。
姜钰笑得人畜无害,“大人英明!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大理寺吧。”
“没有大理寺卿的审批公文,不得进入卷宗房!”
姜钰和吴杰一行人被请出大理寺。
“你看。”吴杰摊开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都说了,大理寺的案宗,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他以为这样,姜钰便会知难而退,可姜钰却说:“大人,我们现在就去找大理寺卿审批的公文。”
“你怎么一根筋,不会转弯呢?大理寺卿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以为你是谁啊,天王老子?想见谁就能见……”
“吴县令?”
夜幕中,大理寺卿何在礼缓步走来,身旁有一奴仆打着灯笼。
“今晚月色不错,吴县令这是跑大理寺来赏月了?”何在礼一脸疲倦,也没耽搁他打趣吴杰。
“何大人……”吴杰刚起话头,姜钰却突然出声打断,“想必这位就是吴大人口中说的‘皋陶再世’大理寺卿何大人?吴大人每每说起何大人,言辞之间无不是对何大人的敬佩之情,说‘昔者皋陶作刑,明于五刑以弼五教②;今大人断狱,能使死囚伏法而无冤言,疑案剖决而无留牍。’今日得此一见,实乃民女之幸。民女姜钰,见过何大人!”
姜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吴杰在一旁眼睛瞪圆,她何时打通了这任督二脉,马屁话真是张嘴就来!真是小瞧她了!
何在礼双手背在身后,莞尔一笑,“吴大人,真是这样的?”
“额,是。”吴杰点头如捣蒜,“下官一直奉何大人为楷模……”
姜钰又一次打断道:“吴大人奉何大人为楷模,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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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案一事,茶饭不思,日夜难寐。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案子可算是有了眉目,故而大人今日来,是想请大人恩准,让我们进入案宗房,查阅裴真一案的案宗。”
吴杰听得是冷汗涔涔,恨不得当场捂住她的嘴。这姑奶奶还真是无知者胆大啊!
知道当初裴真的案子牵扯到多少人吗?牵扯的人当中,还有大理寺少卿杨大人呢!何大人能同意才真是见鬼了!
“准了。”
吴杰傻眼了,真是见鬼了不成?何大人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他不由得高看了姜钰一看,她这运气是真不错啊!
何在礼同意后叫来人给姜钰和吴杰带路。
这一次,看守案宗房的卒吏不再为难姜钰和吴杰,主动为他们翻找出裴真一案的案宗。
案宗上清晰记录着裴真案子的始末,大致和吴杰提过的一致,不过人证那一栏,有一个名字格外显眼——青娘。
而负责查案的则是杨县尉,确认案情无误的人是吴杰。案宗经县令确认后上交至大理寺进一步核查,核查无误且拍板定罪的则是大理寺卿何在礼。
这等流程,看似繁琐,实则是为了防止冤假错案的发生。
这么看,裴真的案子应当不是冤假错案。可与裴真一案牵扯上关系的青娘,还有杨县尉都离奇死亡。
可话说回来,她爹和姜有为跟案子并无关系,为什么凶手也不放过他呢?
姜钰飞快在心里盘算,要么她爹和姜有为跟裴真一案有关系,只不过她不知晓罢了;要么裴真一案与在查的案子毫无干系,裴真一案的人证离奇死亡不过是一场巧合。
这两种可能性,究竟哪一个才是最接近真相?
按第一个猜测,她需要了解裴真的过往。按第二个猜测,她只需要等。
凶手真是冲着裴真一案来的话,只怕这上面所记录的人证全部都会死去。
姜钰将她的想法说与吴杰。
“嗯,和本官想的相差无二。”吴杰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轻点了一下桌上放着的案宗,“这上面的人证,本官会派人暗中监视。至于裴真的过往,你要想查,怕是难了。”
“为什么?”
吴杰烦躁地叹了口气,“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大人既然说不清楚,那我便去问问何大人吧。他是裴真的上司,想来对裴真的过往也略知一二。”
“不可!你方才没瞧见何大人那劳累过度的模样?怎可再去烦扰他?再者,当时何大人没计较你冒犯他的事,那是你运气好,这一次可不一定!”
“不是我运气好,是何大人心胸宽广,不与我这小女子斤斤计较。都是为了案子,何大人应当能体谅我等急切的心情,断然不会怪罪我们。走吧,大人!”
“姜钰,你别得意忘形,本官告诉你……”
“罢了,大人你不走,那我自己走!”
吴杰想拦住她,却晚了,她已经冲出去,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大理寺乱跑一通,偏偏她还跟只泥鳅似的,难抓得很!
姜钰跑了一会儿,一头扎进一处亮光且瞧着较大的屋子。
门“嘣”的一声发出巨响,吓得何在礼刚入口的茶水吐回了茶杯。
“民女鲁莽,冲撞了何大人,还请何大人恕罪。”姜钰跪下请罪。
何在礼咳了几声,皱着眉看她,“你这如发疯的野马闯入本官的办公之地,所为何事?”
“是裴真的案子,民女有话想问何大人。”
“何大人!”
这时,吴杰东倒西歪地跑进来,“扑通”跪了下去,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请何大人恕罪,姜钰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不识礼数,还请大人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行了,都起来吧。”何在礼虚扶一把,目光再次落在姜钰身上,“你想问什么?”
“裴真的过往,还请何大人知无不言。”
“说起裴真啊,他……”
何在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思绪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