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话里话外这意思,我是凶手?”
“凶手就是你!”
见她死鸭子嘴硬,吴杰一口作气说出了她的作案手法,“你对姜五将你嫁人一事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你思来想去,半年前那一桩敛尸房尸体失窃案,最适合布局。
“你应当是暗中向杨县尉假意透露姜五与此案有关,诱使杨县尉半夜三更叫来姜五问话。
“而你则潜藏在县尉廨,等姜五走后,你立刻杀害杨县尉,布置成密室,迷惑本官。
“你的目的很简单,你不想让姜五成为杀害杨县尉的凶手!因为你只是想给你爹一个小小的教训,更重要的是,你打算借杨县尉的死大展拳脚,以此为捷径成全你入仕途的愿望。
“本官都说到这儿了,你还不肯如实招来?”
姜钰思之发笑,“大人的推断很精彩,可其中不足之处,还需多加考虑。”
“哼!”吴杰冷哼了一声,“不足之处?你是想说打更人胡图明明瞧见你爹离奇死亡的过程,足以证明你的清白?简直是荒谬!”
“如此,还请大人继续指教。”
“胡图看见的,根本就不是你爹,那人是你雇人假扮的!”
“我雇了谁?”
“青娘!”
姜钰微微张嘴,却一言不发。她是太震惊了。青娘是她的同伙,这又何以见得?
“本官能这么快猜到青娘是你的人,你很惊讶?”吴杰冷笑着,继续往下说,“也怪你做戏的本事过于拙劣啊小钰。你见到青娘,神色平静到本官不怀疑你,难!”
姜钰得知青娘与姜有为有染,没有愤怒,没有指责,更没有哭泣。她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瞧着属于别人的热闹。
这合理吗?
哪个女人得知丈夫在外头找女人,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哪怕明面上假装大度,背地里早就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这对狗男女。
可她偏偏冷静得像是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一点也不合理!
“你早就知道姜有为和青娘有一腿,但你忍而不发,并且还说服青娘站在你这边,配合你一起做戏,先是杀害杨县尉,又设计你爹离奇死亡,最后杀死姜有为。
“你甚至为了不让你自己受怀疑,你还让青娘编了一个鬼影人警告你的谎言,把你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本官不得不承认,小钰,你这一招,实在高明!
“可惜,你遇上了本官。在本官面前,你这点雕虫小技,实在是难以入眼。你可知,你是如何暴露的吗?”
见姜钰不语,吴杰直接揭晓谜底,“你太心急了。急着出人头地,主动提出要帮本官查案,又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破解了密室杀人。”
“精彩!”姜钰面无表情地拊掌,“只可惜,大人猜错了。凶手根本不是我!”
吴大人可真抬举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和通天的手段!
“不承认?好!”吴杰招手叫人,“带她下大牢,上刑具!”
“大人这是要屈打成招?”
“小钰,理解一下,本官也是被你逼的,你若老老实实交代,何来‘屈打成招’一说。”
吴杰叹了口气,绕到她跟前,苦口婆心地劝她,“小钰,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这情分还是别消磨掉的好,你就老实认罪吧。”
一旁站着的古叔急忙开口为姜钰求情,“大人,小钰她还是个孩子。她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凶残之事,一定是弄错了。”
古叔和姜五同在敛尸房共事,仔细算来已有十五年。姜钰平日来给姜五送饭,都会顺道儿给古叔带个胡饼,有时也会给他带壶酒。
在古叔眼中,姜钰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性格好,脾气偶尔火爆,但绝不是能做出杀人这等罪大恶极之事。
一定是县令大人弄错了。
古叔的求情,没用。吴杰一记眼刀甩过去,“本官做事,不用你来教!好好你验你的尸!”
姜钰给了古叔一个“请他放心”的眼神,她没喊冤枉,乖乖就范,下了大牢。
寻常人听到要下大牢,早就吓破了胆,偏偏她还是面不改色,这让吴杰刮目相看。
万籁俱寂的夜里,一女子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叩响了“有间客栈”的大门。
客栈掌柜揉着惺忪的睡眼,哈欠连连地开门,“这么晚了,谁……”突然,一道银光差点闪瞎他的眼睛,他嘴巴夸张张开,可以吞下一个盘子。
是银铤,十两银铤啊这是!
他这家店都多久没接到这么大单生意了!
掌柜的脸一下子变得谄媚起来,弯腰鞠躬,“客官,您里边请!请!”
“帮我准备一间软床房,外加上等酒席一桌,一身干净的衣物!”
掌柜收下银子,这才打量起眼前之人,“姑娘听您这口音,是外地来的吧?路上可是遇到了劫匪?”
劫匪?
崔仙玉回忆起追杀她的人身上的穿着,一身黑衣,脸戴地狱罗刹的面具,头戴一顶钓鱼翁的草帽,的确是劫匪模样的打扮。
可她却清楚,那可不是普通的绑匪,从那人下手的招数来看,刀刀致命,是杀手无疑。
这也正是她所不能理解的地方,她不过遵从师命,前来长安寻一人为其医治,到底是何人雇凶杀她?
莫不是病人的死对头?
那杀手从她入长安城那刻起,犹如毒蛇一般对她纠缠不休。偏偏和她接头的人没等到,也没找到,她只能东躲西藏,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趁夜色甩开了那凶徒,她赶紧找家客栈投宿。她要躲开那凶徒,更得躲开巡夜的金吾卫。
宵禁时期犯禁,抽她二十鞭,她后腚岂不就开花了?那她还怎么英姿飒爽起来?
崔仙玉只是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她谢绝了客栈掌柜的闲聊,洗去一身狼狈后便呈一个“大”字,惬意地躺在软床上。
今夜,可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打更人的梆子声“哆哆哆——”在死寂的夜里幽幽回荡。
“咚!咚咚!咚咚咚!”
客栈的门被拍得作响,掌柜猛地惊醒,嘴里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举着油灯去开门。
还未看清来人的样子,他脖子猛地一阵剧痛,两眼一黑。
鬼影人犹如鬼魅一般游移至柜台前,翻开记账本,眨眼间他已到三楼。
他推开催仙玉的房门,但房间里空无一人。他伸手试了试,床还是热的,大概是没走多久。
鬼影人破窗,一跃而下,在后院仔细搜查。
崔仙玉惊魂未定地躲在茅坑下边,心中叫苦不迭。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不肯放过她呢?
幸好她行走江湖时间不长,但这警觉性倒是练得不错,一听到门外有动静,她立刻惊醒,透过门缝,她瞧见一道模糊的黑影,立刻做出决断,跳窗逃到院子里。
可这院子除了一口井,实在没什么可藏身的地方。藏于井中,无异于送上门去。
好在危急时,她瞧见了茅房,可以躲在坑里。虽臭且不飒,强忍,时顷那贼人即走,遂能活命。
崔仙玉正为自己选的藏匿之处窃喜,以为稍待片刻便能转危为安。
她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外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突然!
“找到你了!”
鬼影人一把提起催仙玉,提刀朝她刺去。
翌日清早,吴杰在县令廨,听捕快们汇报。
“大人,卑职等问过长安的所有的戏班子,这自燃的本事,说来有仨。
“一是全身涂满松油,利用遮挡物迷惑他人视线的同时暗中点火,如此便能自燃。
“二是需要他人协助。这法子不太常用,得是在光天化日下,借用日光返照,且此人身上得有棉絮等易燃物,如此才能自燃。
“三是利用阴磷,此物较为邪乎,且难买。据说是得密封保存,但凡有一处暴露于视线之下,此物便会自燃,燃烧的火焰也比较特殊,为绿色。因而坊间也称此物为‘鬼物’。”
吴杰听完后夸赞道“做得不错。那平康坊那儿,可有找到什么新的线索?”
负责的捕快摇头。
“那敛尸房那儿呢?衣物和头发比对,可确定是姜五?姜有为和杨县尉的尸体,可都能确定为本人?”
“回大人,仵作说,还需些时日才能有结果。”
“让他快些!”
“是。”
吴杰想了想,吩咐道“平康坊那边,负责的捕快继续跟进。查戏班子的捕快,你今日负责去询问杨县尉的亲人,问问他们近日杨县尉可有古怪之处,决不能放过任何线索。其余人,去搜姜五和姜钰的宅子,看看能找到什么线索。今日就先这样,干活吧。”
“是,大人。”
汇报的捕快们前脚刚走,衙役后脚就来。
“大人!命案又来了大人!”
吴杰一听见这话,重重地叹了口气,手揉着眉心。
头疼啊!
“又死了谁?”
“回大人,是平康坊的青娘。死状和姜有为一模一样!这是万年县县令给你送来的公文。”
吴杰打开一看,迅速带人,将平康坊围得水泄不通。
“耽误生意了,真是抱歉了老鸨!”
吴杰双手背在身后,扫了一眼正查验尸体的仵作古叔,便开始打量起青娘屋内的摆设。
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不像是谋财害命。
老鸨虽见了不少世面,但她手底下的姑娘就这么被人害死了,她心里难免也觉得发毛。
“吴大人,您瞧我们青娘,好好一个人,怎么就这么没了呢?”
老鸨掏出手帕,擦着毫无泪水的眼角。
吴杰没接话茬,“你是第一个发现青娘尸体的人,把你看见的,详细交代来。”
“大人,昨日青娘这儿不是死了个客人吗?我瞧她从衙门回来丢魂落魄的,就让她休息几日。早上的时候,我龟公阿大来和我说,路过青娘门口有烧焦的味道,特别难闻。我一听,想到昨天的事儿,赶紧跑去瞧瞧。结果一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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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鸨像是瞧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闭着眼睛,那长得如癞蛤蟆般的下巴挤成一团,脸皱成晒干的红枣,“青娘烧成黑炭了,给我吓得人都要去见阎王了。我不敢耽搁,赶紧地叫人去报案。”
“这么说,青娘从衙门回来后,一直待在房里没出来?也没见任何人?”
“是。”
“你确定?”
老鸨被吴杰这么一问,愣了一下,摇着扇子讪讪笑道:“也没有。早晚饭的时候,我曾叫人给她送过饭。她不算头牌,但也有不少客人青睐她,我当然不能让我这棵摇钱树饿坏身子。”
“送饭的人的呢?”
“就是龟公阿大,他应该在后厨忙着,大人稍等,我这就把人叫来。”
“不必,本官让手底下的人去叫。”
吴杰这么谨慎也不是没有道理,龟公阿大他有印象,昨日就是他进青娘屋里送酒,和青娘一起目睹姜有为自燃而死。今日又这般巧合地碰上青娘出事。他不得不怀疑,这两桩案件,阿大有杀人嫌疑。让捕快去叫,也稳妥些,防止阿大逃走。
吴杰让一捕快去后厨,把阿大叫来。
捕快速速去找人。
仵作古叔大致验了尸,回禀吴杰关于验尸的初步结果——尸体焦黑严重,无法判断死前是否受利器刺伤,或是受钝器砸伤。但从尸体板正的姿势来看,死者生前没有挣扎,十分平静,应当是被火烧之前就失去了知觉,在昏迷状态下被活活烧死。
“又是烧成这样,验尸取证都难!”吴杰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让他烦恼的,还在后面呢。
派去“捉拿”阿大的捕快回来了。
“大人,后厨并未见阿大。卑职把后院所有地方都找了一遍,并未瞧见阿大,询问后院中人阿大踪迹,多数人摇头不知。唯有一人,说命案发生时,老鸨要阿大去报官,他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听完这话,吴杰立刻下令,“带人,把这栋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找一遍,连条缝儿都不许给本官放过!”
兴许阿大还没逃走,而是潜伏在这栋楼里。他身为县令,查案时绝不能给凶手任何逃走的机会。
等捕快携众衙役搜楼间隙,吴杰目光看向老鸨,“这阿大是何来历?”
老鸨瞧这阵仗,如何不知吴杰在怀疑命案与阿大有关。她开门做生意的,最不喜欢和官府的案子有过多牵扯,不然一个停业查案,她一天得损失多少银子。
老鸨不敢包庇,如实相告。
“他自己来的,说想找份活儿做,多少工钱都愿意。我就让他留下来。”
“什么时候来的?”
“就半个月前。”
“可有户籍文书?可有平康坊坊间的行业登记文书?”
“有有有,我这就去给你拿。”
吴杰拿到阿大的户籍文书和行业登记文书,命人跑一趟京兆府查验。
“这个阿大可有奇怪之处?”他接着问话于老鸨。
“奇怪之处……他这个人沉默寡言,只会埋头做事,人还算勤快,又不看工钱多少。除此之外,其他倒没什么。”
眼看暂时也问不出什么,吴杰让人把她带走,要她录个口供,详细说阿大是何相貌,衙门的人要画画像找人。
另外,吴杰安排了人去阿大住的地方仔细搜查,看看能不能发现蛛丝马迹。
除此之外,他留了人在青娘住的地方继续搜查,让他们一有发现立刻禀报。
又让人把青娘尸体抬回殓尸房,命仵作古叔仔细验尸,一有发现,立刻回禀。
吴杰安排妥当后回了衙门。
这一大早,他早饭都未来得及吃上一口,赶着去查案。
眼下回来后,他这吃饭的胃口也没了。
这不过几日的功夫,一连发生了四起命案,死者还有衙门的人,他这压力可想而知。
吴杰喝了一口冷茶,强迫发热的脑袋冷静下来。
他拿起笔,在纸上依次写下姜五,姜有为,杨无柳(杨县尉),青娘的名字,又在他们名字的下方写了姜钰的名字。
这四个人,都和姜钰有关系。一个是姜钰的爹,一个是姜钰的丈夫,一个是姜钰她爹的上司,一个是姜钰丈夫的相好。
如果说姜钰一心科举入仕,但姜五和姜有为却百般阻挠,她因此对他们恨之入骨,故而杀之。这个杀人动机能成立。
而杨县尉是姜钰入朝做官的垫脚石,所以姜钰杀了他,这个杀人动机也能成立。
至于青娘,她是姜有为老相好,姜钰妒忌青娘,恨青娘抢了她丈夫,先设法拉青娘入伙,后杀之。这个杀人动机,也能成立。
可是,姜钰深陷大牢,她如何杀人?
同伙?
姜钰早就猜到他会怀疑她,所以提早安排了同伙杀害青娘,为的就是洗清她的嫌疑?
这么一想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很好!
这案子差不多能结束了。他也该去大牢看看姜钰认没认罪了。
不认,她也得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