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观卿错愕了一下,眼底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伤痛。
赵雀生这时候才想起师父的手伤,一时暗暗懊悔自己鲁莽,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吭声。
姜曈心底也是一痛,她走过来,正要轻轻拿走那支毛笔,却被苏观卿按住了手。
姜曈愕然抬头。
苏观卿按着她的手,与她四目相对,哑声道:“曈曈,我想重新接骨。”
……
将扭曲愈合的骨头砸断,重新接骨,无异于又一场酷刑。但是这一次,苏观卿没有半点犹豫。
他的两手再次被木棍固定住了,吃喝拉撒都得人照顾。
风拂柳不在了,姜曈选择亲自照顾苏观卿。
对此,姜怀山与钟婉词一反常态,谁都没有提出反对。唯一一个反对的,竟是苏观卿自己。
他好容易挨过前几日的疼痛昏睡,能坐起身来了,第一顿饭,就拒绝姜曈喂他。
姜曈端着饭碗瞪他:“我不喂你,你怎么吃?学小狗吗?”
苏观卿别开视线,不肯与她对视:“家里又不是没有仆人。你随便叫一个过来便可。”
“我不惯吃饭的时候有仆人在侧。”姜曈道。
“其实你可以同伯父伯母一起吃的。”苏观卿低着头,声音也低低的。
一旁的赵雀生也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然而姜曈并没有生气,大抵是念在苏观卿还在养伤,便顺着他了,去外面招呼了个仆人来喂他吃饭。
但是苏观卿的毛病似乎开始变本加厉了。
第二天姜曈过来,打算帮他穿衣系带,苏观卿却也不肯叫她帮忙,只肯叫那仆人来。
至此,姜曈就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了有问题。
她把仆人赶出去,关上房门,居高临下地看着苏观卿。
“苏观卿,你到底怎么了?”
苏观卿想要起来,却被姜曈一巴掌按回了床上。
“我没什么。”苏观卿干脆不看姜曈,低着头小声哼哼。
“还说没什么?你道我看不出来,你这是在躲着我?”
“曈曈,我只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之前在山上就算了,这里到底人多眼杂,伯父伯母也看着的,咱们还是得注意一点。”苏观卿道。
“如果你当真是这样想的,你为什么不能看着我说?”姜曈抱着胸,不满地睨着他,“苏观卿,你在说谎。”
她见苏观卿不肯抬头,便伸手强行抬起他的下巴:“我要你说实话,你到底怎么回事?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生我的气了?还是我爹娘又私下跟你说了什么,叫你离我远一点?”
苏观卿忙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没生你的气,伯父伯母也没说什么。”
“那你怎么回事?”姜曈不满地捏起苏观卿的巴掌肉,“为什么不肯叫我照顾你?是嫌弃我照顾得不好吗?我知道我不大会照顾人,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把我赶走算怎么回事?”
她捏着人家的脸颊,给人家捏出一个鬼脸,她自觉自己这下手也不重,苏观卿却眉头一簇,露出一个非常痛苦的神色。
姜曈吓得立即放手:“我捏疼你了?”
苏观卿摇了摇头,面上痛楚却没有消散:“曈曈,你把我照顾得很好,这一世,你都对我很好。只是你的一双手应该修复《兰亭序》,应该接笔《千里江山图》,不应该做这些小事。”
“可是我愿意照顾你,难道你不愿意我来照顾你吗?”
苏观卿还是不看她:“我不愿意。”
姜曈登时就有一种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感觉,她退开一步:“成,你说的!回头别来求我!”
苏观卿看姜曈气鼓鼓地出去,他本能地就要服软道歉,然而话到嘴边,他只是动了动唇,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姜曈走到门外,略停了一息,见苏观卿并没有叫住自己,脸色彻底沉下来,“哐当”一声把门关了。
苏观卿整个养伤期间,他果然没有主动来找姜曈求助。
姜曈也没有再管过他。
自从苏观卿能走动了,他依旧每日到书房,看姜曈修画、授课,自己也会照常给赵雀生讲课。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只是姜曈与苏观卿并不说话,便是有话——
“雀生,去叫你师父评评你临的这画。”
“是,”赵雀生应下来,又看看就坐在一旁的苏观卿,“师父?”
“何事?”苏观卿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姜曈的话。
赵雀生便只好将姜曈的话重复了一遍:“师父能帮我看看这画吗?”
苏观卿温和地点点头,果真帮她看起来。
他边看就边点评:“……呐,你这一笔就太过滞涩,你看陈容的这里,画得就特别潇洒,当时肯定是一笔而成的……”
他说着见赵雀生一脸迷茫,便道:“你可以让你老师做个示范给你看。”
赵雀生便只好又冲着姜曈道:“老师?”
“什么事?”姜曈的表情冷冰冰的。
“这个,”赵雀生只好捧着画,拿到姜曈跟前,“这一笔,老师能给我做个示范吗?”
“看着。”姜曈站起来,提笔挥毫,一气呵成。
赵雀生简直要哭了,以前姜曈示范的时候,苏观卿会同步讲解要点,可是现在,她师父根本不朝这边看!老师又画得快,她根本没能领悟到什么精髓!
看着姜曈黑沉着一张脸,她都不敢让姜曈再示范一次。
小姑娘一个人盘店开店都不曾如此愁苦过,她看看姜曈,又看看苏观卿,带着哭腔道:“老师,师父,你们能不要吵架了吗?”
“谁要与他吵架!”
“我们何曾吵架?”
两人异口同声道。
小姑娘呜咽一声,这日子没发过了!
这样的日子确实也没持续太久,很快就到了朝廷开恩客的日子了,苏观卿还是去参考了。
他当年本就参加过乡试与会试,今次自然是直接参加殿试了。
考试的那日,他不在书房,书房的氛围却也没能轻松半点。
姜曈从早到晚都沉着脸,吓得小雀生把尾巴夹起来,半点不敢马虎,生怕被揪住一点错处。
阿乔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阿乔出入姜家,就跟自己家一样,是以也没人替她通报,她直接就走到了书房。
站在门口一看赵雀生那个噤若寒蝉的小模样,乔指挥使不由笑了。
前一世姜泰斗那些学徒在她跟前,哪一个不是这个样子。
一时间,阿乔竟有些怀念起从前了。
她抬步进去,对姜曈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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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成这样,是担心观卿的考试吗?”
“谁担心他了?考得好,考不好,跟我又没有关系。”姜曈道。
阿乔知道姜曈口是心非,她背着手踱步进去:“榜得三日后放,不过结果嘛,今日其实已经议定了。”
姜曈沉着脸对付手中的残画,没吭声。
赵雀生却按捺不住了:“乔姨,我师父考了多少名?”
阿乔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名!”赵雀生小小的眼睛闪出光来。
“早就听说月泉公子才名,想不到他不光是琴棋书画厉害,连文章也写得好。”
“你看见他的文章了?”姜曈抬眼看她。
阿乔摸了摸鼻尖:“我不大看得懂,听那些阁臣说的。”
“乔姨,我师父当真是状元郎?”赵雀生问道。
“当然,”阿乔摸摸赵雀生的脑袋,笑道,“你可是状元郎的徒弟,这说出去,可威风了。”
赵雀生不住地点头,开心地几乎要跳起来,然而她扭头一看姜曈,却是不敢笑了。
“观卿考了个状元回来,你怎么还不高兴了?”阿乔踱步到姜曈身边,“怎么,怕他飞黄腾达了,就忘了你了?”
“自然不是,”姜曈放下手中的毛刷,“他最近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居然刻意与我疏远。”
阿乔挑了挑眉,似是想起什么,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忽然对姜曈道:“你来。”
姜曈见她有话说,叮嘱赵雀生好好临画后,便跟着她往外走,两人来到后院中,边散步边说话。
阿乔说起上次见面,苏观卿问起她的事情。
“那事儿不是你告诉他的?”
“我怎么会与他说这个?”姜曈愕然。
姜曈细细回想一下:“说起来,还真就是差不多那个时间开始,观卿对我的态度就变得古怪了。”
“我当时看他那表情就不大对。完全不像是开心的样子。”阿乔回忆起当时的情况。
姜曈的心沉了下来:“如此说来,他一定已经知道了,上辈子是我害死他的。”
她有些丧气:“他肯定是在怪我。我明明知道会害死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他。”
“我觉得观卿既然是能为你去死的,未必会因为这个原因怪你。”阿乔劝慰道。
姜曈摇了摇头:“当日人在局中,被一步步推到那个境地,也来不及细想,可是事后回想,难免不会心生怨怼。难怪他会说这一世我对他好,也只是这一世而已。上一世的事情,他怕是无法释怀的。难怪,观卿脾气一向温和,这一次却如此强硬地要与我拉开距离。”
“你先别着急,或许这事儿还有回旋的余地。”
“如何回旋?若是他不记得前世的事情,我们自然能好下去,但是他记得了呀!他记得他被我害死,他也记得我当年的利用……他不会原谅我了。”姜曈悲从中起,她忽然停下脚步,用手捂住了脸。
“阿曈……”阿乔一时无措,不知该如何劝慰她。
“没事,”少顷,姜曈放下手,神色已经如常,“这一世其实我的愿望都达成了,观卿他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就算没有我,也没关系了。我于愿已足。人不能太贪心了。”
她一副释然的表情,阿乔却分明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