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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雪夜暖

作者:喻在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三光者,日月星。三纲者……三纲者……”汪小石摇头晃脑背着《三字经》,似模似样的,可进度在这里已经卡了好几声了。


    他急得偷眼去瞧苏观卿,却见苏观卿并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卡壳。


    姜老师这一走,苏夫子就有些心神不宁,一双眼睛不住地透过窗口朝外打量。


    大明这些年是一年冷过一年。今年的雪也比去年大了不少。


    房顶上的积雪越来越多,把这个小山村铸成一个冰雪世界。


    “……三光者,日月星。三纲者……三纲者……”


    就在汪小石开始跟同窗挤眉弄眼求助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一声什么东西断裂的巨响。


    众学生们便看到他们一向温文尔雅的苏夫子,脸色骤然一变,疯了一般猛地推开身前的桌子,朝屋外冲了出去。


    还在汪大婶家被迫接受婚后新知识教育的姜曈也听到了这声巨响。


    姜曈还在琢磨那是什么声音,汪大婶已经一拍大腿:“哎呦喂!这声音别是谁家的房子被雪压塌了吧?”


    姜曈心道不好,这声音的方向可不就是自己家吗?


    她起身匆忙出门去查看,这一看之下,几乎傻眼了。


    被压塌的正是她家的房子!


    塌的应该只是茅顶,她家篱笆里面有几个人,正在弯腰刨土。


    “哎呀呀,这怎么弄的,你家是不是一直没清过屋顶的雪!”汪大婶急道。


    姜曈已经顾不上理会她了,她拔腿就往自家跑。


    等到她一脚深一脚浅地奔到自家门口,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被压塌的是她睡的那间小屋,这个时候屋里当然是没人的。


    垮塌的小屋外面,苏观卿此时正带着一群孩子,卖力刨土。


    忽然有孩子注意到了姜曈,忙嚷了一句:“姜老师!老师在这里!老师没被压在屋子下!”


    苏观卿整个人都爬在废墟上,状似癫狂,对于别人说话的声音一点都没有反应,只是不住地刨雪。


    发现姜曈的屋子塌下来的时候,他就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顾不得手上骨头的痛楚,一抔雪一剖雪地往外扒拉,嘴里不停颤抖地叫道:“曈曈!曈曈!你听得到吗?你别怕,坚持一下。”


    刺骨的冰寒渗入他的皮肤,很快他的手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哪怕他拼尽全力,手上的速度还是越来越慢了。


    忽然有人抱住了他,接着一双纤长温暖的手抓住了他发颤的手。


    “观卿!我在这里!我没有被埋在下面!”


    苏观卿有些怔愣地转头,就见姜曈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曈曈……你没事?”他喃喃道。


    “我没事的,我根本没在家!”姜曈拉着他的手,只觉得触手处一片彻骨的冰凉。


    她心疼地把那双手拢在自己的怀中,忽然苏观卿却把手抽走了。


    姜曈愕然抬头,就见苏观卿整个人朝自己倾过来,胳膊一张,将自己猛地抱在了怀中。


    他像是要把姜曈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一般,死死地把她箍在自己的怀里。


    姜曈稍一愣怔后,便立即反搂住了苏观卿,她抱着他,轻声在他的耳边道:“观卿,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我在。”


    他们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在一片废墟上紧紧相拥,白茫茫的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


    姜曈的屋子塌了,晚上她便不得不搬进了苏观卿的屋子。


    白日的时候,屋顶的雪已经有热心的村民帮着清理了,暂时是没有安全隐患了。


    夜里,苏观卿点好炉子,在屋里转了几圈,像是有些踌躇。


    姜曈坐在床上,蜷着腿,把自己缩在被褥里面。


    苏观卿又绕着炉子转了一圈,偶一抬头,就对上了姜曈打趣的目光。


    苏观卿不自在地搓了搓手,问道:“还冷吗?”


    姜曈不说话,狐狸眼眯成弯弯的月牙。


    “要不要把炉子挪过来一点?”苏观卿又问道。


    姜曈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


    “窗口可能有点风,但是关严实了也不行……”苏观卿抠抠脑袋,又在屋里转了一圈。


    屋子很小,屋里的活儿就那么多,他实在是找不到别的话讲了。


    “你是打算在那里站一晚上吗?”姜曈终于开口。


    “我……”苏观卿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床榻,床上就一条被子,姜曈原本的那条还被埋在废墟下面。


    “其实……我还不困,要不你先睡吧。”苏观卿已经开始暗忖,其实他要到明日下午才给学生们上课,明早等曈曈睡醒,他再睡也是一样的。


    “我有点冷。”姜曈撇了撇嘴。


    苏观卿急着就去拉门:“我去把那个炉子刨出来点上。”


    他说的是被埋在雪里那个。


    “等会儿!”眼瞅着他当真要出去,姜曈有些头疼地叫住他,“黑灯瞎火的,你能扒拉出什么来。”


    “可是你不是冷吗?”苏观卿一脸无辜。


    姜曈从被窝里把手掏出来,朝他伸去。


    “曈曈,这不合适……”苏观卿为难道。


    “在牢里咱们俩也不是没试过一个被窝。”姜曈嘟哝道。


    “那、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


    “牢里那个都不算床。而且,那时候不是没办法吗?”


    “现在不也是没办法吗?”姜曈晃了晃手,“快点,冷。”


    苏观卿无奈,只好吹掉蜡烛,往姜曈的方向走来。


    姜曈伸长着手,眼看就要拉到苏观卿的衣衫了,苏观卿却是脚步一顿,从袖兜里掏出一条布条,艰难而又笨拙地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方才脱掉袄子,摸索着爬上了床。


    姜曈有些无语地看着苏观卿小心翼翼地顺着床角爬上来,一副生害怕碰到自己的样子。


    她狐狸眼一眯,忽然把被褥掀开,一把抓住苏观卿的胳膊,往自己这边猛地一带。


    苏观卿猝不及防,失去平衡,猛地栽进姜曈怀里。


    他慌得就要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却被姜曈抱住不放手。


    “别乱动了!我困了!睡觉了!”姜曈憋着笑,引他躺下来。


    苏观卿便不敢乱动了。


    被子只有一条,枕头也只有一个。


    两个人靠得特别近。


    姜曈感觉到身边的人绷得很紧,她转过身,正对着苏观卿,可怜巴巴地嘟哝道:“观卿,我冷。”


    苏观卿感受到她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喷在自己的脖颈上,整个人越绷越紧,忽然他灵光一现:“要不穿着袄子睡吧?”


    说着就要爬起来去给姜曈取袄子。


    刚一动作,腰间就是一紧,姜曈抱住了他的腰,他刚爬起来一点就被拽着倒了回去。


    “曈曈……”


    “穿着睡也不暖和,我抱着你就好。”姜曈感觉到窗缝吹过来的风,干脆把头缩进了被褥里面,把脸贴在了苏观卿的心口上,舒舒服服地眯起了眼睛。


    但是抱了会儿,她就又不满意了,她拱了拱身子:“你也抱着我呀!抱着就暖和了。”


    苏观卿像个木头人一样,僵硬地伸出手,把姜曈抱在怀里。


    姜曈就像个小火炉一样,在他怀里持续散发着暖意。


    苏观卿觉得,自从入冬以来,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温暖过,甚至于他都觉得有些燥热了。


    良久以后,苏观卿方想起什么,他吞了口唾沫,轻声问道:“还冷吗?明天我还是去挖一挖吧,至少汤婆子得挖出来。”


    “不冷了,”姜曈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有些含糊,“你可比汤婆子好使多了,那汤婆子半夜都冷了。你半夜肯定不会冷。”


    姜曈说着,又朝着苏观卿的怀里拱了拱:“你放松一点,那么紧张做什么。”


    苏观卿放松不了。


    之前在牢里,他刚刚受刑,又疼又冷又绝望,根本起不了别的心思。


    但是现在,烤着火炉,安逸地躺在温暖的被褥里,身上又没有什么病痛,怀里还抱着心爱的女人,这让他如何放松?


    苏观卿在心里把圣贤文章颠来倒去地背,心里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偏姜曈还不老实,时不时地就要在他的怀里扭动一下。


    苏观卿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某样东西正在抬头,他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想要翻身遮掩。


    姜曈却不肯让他动,死死地抱着他的腰,使劲儿往人家怀里拱:“别动!把冷气儿都放进来了!”


    苏观卿简直无奈极了,他咬着后槽牙跟姜曈商量:“曈曈,你不乱动了好不好?”


    “不好,谁睡觉不翻身呐。”姜曈说着甚至又扭动了一下。


    她这话语未落,曲起来的膝盖便碰到了一个有些突兀的东西。


    姜曈呆了一呆,脑中骤然想起白日里汪大婶教给她的那些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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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原来真的会变啊!


    她一时好奇心起,装作不经意地挪了挪腿,用膝盖轻轻怼了一下,苏观卿当即闷哼一声,身体也跟着颤了一下。


    ……有意思!


    与此同时,她分明感觉到苏观卿的呼吸也越来越粗重起来,像是在忍受着某种酷刑。


    姜曈吓了一跳,一时没敢动作。


    良久后,苏观卿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膝盖前面的触感也恢复了正常。


    ……汪大婶怎么说的来着?


    姜曈再度轻轻地挪了挪腿,一下,一下,又一下。


    ……又来了!


    姜曈躲在被窝里,一时新奇地瞪大了眼睛,恨不能在里面点上一根蜡烛,叫她好好地瞧一瞧。


    只可惜被窝里一片黑暗,她什么都看不到。


    她不知道苏观卿简直就要被她玩儿疯了。


    圣贤文章被他念得颠三倒四,他自己也要分崩离析了。


    他的十指紧紧攥成拳,强力压迫下,他手指畸形愈合处发出抗议,给他带来了尖锐的痛楚。


    他就是靠着那一点痛楚来保持最后的灵台清明。


    姜曈玩儿够了,从被窝里把头钻出来透气。


    月光照在雪地里,总比平时要亮堂许多,姜曈借着月光看见苏观卿的表情不大对。


    他俊美的五官几乎拧在了一起,明显承受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痛楚。


    姜曈吓了一跳,她把手从里面抽出来,捧住了苏观卿的脸:“观卿?”


    听见姜曈的声音,苏观卿稍稍回神,便感觉到一个软软的,暖暖的东西在自己的唇上浅浅地戳了一下。


    “观卿,你不用忍着的。”姜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很轻,很温柔。


    苏观卿摇了摇头,声音从齿缝里出来:“不、不可以的。”


    “为什么不可以?”姜曈依旧捧着他的脸,“村子里谁不知道咱们俩是私奔的小夫妻?”


    姜曈的话带着某种专门克制苏观卿的致命诱惑,然而他依旧摇了摇头,不肯动作。


    “观卿,我不明白你在固执一些什么。”姜曈轻抚他的面颊,想帮他把皱在一起的五官放松开,然而不管她如何揉,如何捏,都只是徒劳。


    他依旧是那样痛苦。


    “我们已经沦落到此,这辈子怕都只能呆在这里了。就这样过下去,又有何不好?”姜曈道。


    她的唇再次落下。


    苏观卿浑身一颤,脑中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他猛地从被褥里面钻出去,险些跌下床。


    冰冷的空气将他包裹起来,他打了个哆嗦,彻底冷静了下来,某些难耐的欲|望也彻底沉寂了下去。


    他坐在床沿边,脸上的布条已经落在了脖子上,他却依旧死死地闭着眼睛:“曈曈,咱们不能这样。”


    “你就这么避我如蛇蝎吗?”姜曈也坐了起来,脸色黑沉地看着他。


    “不是的,我怎么会当你是蛇蝎?”苏观卿苦笑一下,“我做梦都想与你双宿双栖。”


    “难道我们现在不算是双宿双栖吗?”姜曈神色稍缓,“在这里,没有人逼我做什么王妃,也没有人知道你是贱籍,我们完全可以像一对普通的小夫妻一样生活。这样不好吗?”


    苏观卿的神色出现一瞬的神往,但是旋即又恢复冷静:“当然好,留在这里,没人知道我是贱籍,所以我可以教书,可以成亲,可以与曈曈你相伴余生。”


    他苦笑一下:“可是曈曈,我不能只考虑自己。”


    他循声把脸庞转向她:“曈曈,你有一身的本事,你不属于这里,你的本事不能埋没在这里。”


    “这是我能选择的吗?”姜曈有些气闷。


    “再等一等吧,说不定会有转机。我不信老天就这么残忍,我……啊切!”


    苏观卿正说话,却是一个喷嚏打出来。


    姜曈忙扯了被子去拢他:“快进来!快进来!着凉了不是好玩儿的。”


    “曈曈……”苏观卿只是不肯,感觉到被子过来,他甚至又往边缘处挪了挪,半个屁|股都掉到外面去了。


    姜曈简直没脾气:“我不逗你了,我保证。你快进来。”


    苏观卿这才答应一声,手脚并用地朝床里爬来。


    姜曈掀起被子,将他裹在里面,这一次,她到底没再逗弄他,两人安安稳稳地躺了下来。


    须臾后,姜曈忽然轻声道:“观卿,等着雪化了,咱们出村子去打听打听情况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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