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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作者:山姜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线天”的另一端,风雪不知为何竟奇迹般弱了下来,许是因为山峰低矮些,被周遭高大的山体遮挡了住。


    挽阳一抬头,便看见流平一脸惊古怪地望着自己,他怪道:“怎么了?”


    流平摇摇头,没有多言。


    挽阳见他不想说,也没多问,他收起细线往怀里揣着,环视周围,发觉此处与去岁相比又是陌生了几分,好在那歪头倒在一起的两尊大石头没怎么变,留下的一人宽细缝也还在,冰碴子倒是不多,单纯的雪厚,铺在峰面上,叫人分不清这一脚下去,腿脚会落到何处。


    无名峰没有名字,挽阳自第一次来这起便这般叫它。


    无名峰后,便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雪原,零星缀着几座白色孤峰,你永远不知道,在看似平静无波的雪面之下,亦或是无声无息的四面八方,会存在着怎样不能生还的危险。


    来到了这,才是这场操练的开始。


    “鳕兽极善伪装,通体一片白,遇食则群起攻之。”挽阳仔细搜寻着回忆片段,不出意料的话,这应当是待会最先出现的危险。


    流平道:“这个‘食’指的是?”


    挽阳看了他一眼,又点了点头。


    流平“嘶”了声,抓了抓脑袋,终于决定还是先把话问清楚:“所以我们一会需要做什么?”


    挽阳给他递了个宽慰的眼神,以为流平是有些害怕,于是很有模有样地安慰起他来:“无事,公子虽是头回来此,但好在是遇上了我,公子稍后跟紧我就好。”说着扭过头去指了指那二石之间的狭窄小缝,“沿着这条小缝穿过去,便是雪原,若隐藏得好不被发现,那便能安全渡过,可若被发现了——那便要做好大杀一场的准备。”


    “雪原异兽者众,若是沾染了一丝血腥气,都会引来无数雪兽剿杀。”


    此处荒无人烟,可异兽却不一定了。无人之野,恰是这群大个头的绝佳栖所。


    流平头有点大:“……一定得过去吗?不能沿着原路回去吗?”


    他倒也不是害怕,单纯的犯懒嫌麻烦。


    流平面色复杂地看着挽阳。


    虽然他也很想直接一杀了之,但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地方弯弯绕绕,这里横块石头那里竖条冰锥的,周围连个色差也没有,清一水的白,他哪里走过这样的路?只是跟个猴一样无脑地窜上来,似乎忘了回去怎么走了。


    没错,杀手榜天下第一,令无数江湖侠客闻风丧胆的杀人王流平,是个路痴。


    挽阳摇摇头,指向来时的路道:“钢索往这边倾斜,我的东西没有动力,滑不回去。”


    “更何况,若是我就这般原路返了回去,我师父也定会让我重新来过的。”


    流平一转头,就看见挽阳眼神有些落寞地盯着来时的方向,看上去就像一只雪地里被抛弃的小兽,不知怎的,他心底油生了一股想安慰人的冲动。


    于是这位爷开了尊口,一张狗都嫌的嘴说过的慰言怕是都未超一手之数,不在业务范围内,于是语气也不大自然:“你师父……可能是想锻炼锻炼你?”


    挽阳回过神来,伸手拢了拢身上大氅,脸上带着几分浅笑,流平这个角度看过去,倒是看出了几分“玉骨冰姿”那味:“公子见笑了,只是确实不能往回走。”


    流平本来也没啥意见,于是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往石头缝里挤过去,流平走在后边看着,有几分惊奇,这人看上去穿得厚成粽子,竟也只堪堪与他一般身形,甚至他挤过去还左右剐蹭了几下,这人竟还留了些缝!


    流平啧啧称奇,突然有些好奇他到底得有多瘦。


    视线逐渐开阔。


    踏入雪原这一方地界之后,流平清晰地感觉前头这人周身气场都翻天覆地变了一番,脸上绷成一块硬邦邦的板砖,桃花本该多情眼,此刻却像是被这冰天雪地浸了一层薄情的寒霜。


    挽阳像一只警觉的孤狼,上下左右环视着,连脚底都没放过。


    流平心中暗叹:“倒也是个做杀手的好料子。”


    “小心!”


    “吼!”


    低吼声与少年的喝声齐齐响起,不知何时出现的鳕兽在不远处缓缓匍匐着,明明笨重的很,可下一瞬的动作竟是爆射而出,像是看到了什么必须要得到手的猎物,每一步都带着占有的决绝。


    挽阳没有犹豫,捏紧手中浮云剑便凑到了前边。


    流平没什么动作,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挡在身前的挽阳,略微犹豫了番,还是暗自从衣袖间抽出了一小包东西。油皮纸中不知装着何物,他指尖轻点,撒出的白粉与地面雪色融成一片。他往后退了几步,和挽阳拉开距离。


    挽阳此刻也没什么功夫管后边那人在搞什么小动作,那鳕兽不知道为何,竟是骤然兴奋了起来,更是卖力地往这边扑来,它的眼睛与绿豆也差不了多少,只是这一次挽阳竟从它的表情里,看出了他们俩到底有多好吃。


    挽阳面上严阵以待,心却道:这畜生几天没吃了?饿成这样?


    旋即,浮云剑出鞘,刃卷骄阳,沐光在剑身游走如蛇,化作这冰天雪地间,更胜凛然冰雪的剑气。


    流平第一次见到出鞘的浮云剑,看到它的一瞬间,心神似乎随着那凌厉之气震了一震。


    江湖人都说,佩剑如持人,他是怎样的人,他的剑意会告诉你。


    而眼前这柄剑在告诉他,它并非凡物。


    一阵银光骤闪,挽阳手中长剑与鳕□□肩擦过,他手腕微顶,只刮下了几缕絮雪般的毛发。只是这一剑的手下留情,似乎也彻底激怒了这个大家伙,它立起身来仰天长吼了一番,挽阳看准时机,空出的左手拎起拳狠狠地往它肚皮上来了一下。


    这一拳不可谓不轻,流平在后头看着稀奇得很,暗道这看上去软不拉几的小拳头还有点东西。那一拳绝非凡技,力度、窍门、准点都把握得恰到好处、不赘不余,那鳕兽吃痛的一下哀嚎出声,摇摇晃晃地匍匐下来,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黔驴技穷了一般。


    不知道的还以为挽阳是什么绝世高手,一拳便将九尺巨兽打得无反击之力。可挽阳却并未松懈,这鳕兽极善伪装,最爱行的招式便是出其不意。


    他耳峰一动,骤然抬起头来看向前方——


    一阵遮天蔽日的雪雾在不远处缓缓飘起,挡着了周遭去路,大地像是将裂般抖动起来,闷重而迅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逐层清晰,挽阳瞳孔微缩,这会终于不再犹豫,抬手对着地上匍匐着装死的鳕兽利落来了一剑,没给任何反应机会,十分戏剧化地让它假戏成了真。


    流平依旧站在后头没吭声,只是看向挽阳的眼神里,似是多了几分凝重。


    挽阳抹了把脸,大氅上溅了几滴鲜红的血,只是血溅的位置也着实巧合,看上去契合的很,像是本就该在那一般,没有半分突兀。


    他转头看向流平,面色如常提醒了句:“自己小心。”


    他不知流平底细,只觉得这人虽内力高强、轻功了得,却不一定会打架,何况这些畜生难缠得很,挽阳断不可能让流平挡在他前头。


    不知何时,翩飞的厚重大氅也落了地,闷重的一声轻响后,一阵光影自雪地上射出,向那四面八方奔来的畜生掠去,挽阳足尖点地,手中剑在同时直指而出,剑刃在它们头部深深陷入,剑锋宛转,动作利落,直击要害。


    很快,挽阳脸上落了血痕,


    流平龇牙咧嘴地杵在旁边装柔弱,眸露惊奇地看着眼前衣袂翩飞、剑锋凌厉的挽阳,暗道刚还柔弱不能自理一人,怎么突然间一股力拔山兮之力,前后约摸百招,竟还能收不住力。


    他一时,好似有些不大认识这个又虚又怂的“弱鸡”了。


    这种雪原生长的畜生,战斗全凭本能,完全没有半分思考的意识,闻见了血腥味,更是躁动狂暴起来。


    挽阳虽武功高强,但到底孤身一人,独木难支,原先独行还好,大不了斗个你死我活,可到底后方还有个同行人,虽然这会已经有些力竭,但还是强撑着,利落地抬手,将手中剑刺破后方扑过来的颈喉。


    约摸半炷香之后,挽阳终于支撑不住,喉间滚动着甜腥,体内有些气血翻涌,但却面白如纸,半跪在雪地上,用剑身稳住身形。


    但他还是没退,偏头看了眼流平,暗示他趁其不备赶紧躲。


    流平冷眼看了会,眼波微漾,似是有些触动,长指微抖了下,缓缓闭上眼:“……罢了。”


    他捞出身上短刃,左手伸出,一只袖珍小箭往他头顶射去,身后一声闷响,偷袭的鳕熊应声倒地。


    “公子,你……”挽阳懵逼看他,甚至忘了自己膝间的钝痛。


    “躲好,别伤着了。”流平把人捞起来,护在身后,又偏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还能站住吗?”


    “能……”挽阳不想拖他后腿,虽然双腿在打颤,但还是强硬稳住身形。


    流平的身手更是利落,杀手吃的这碗饭,手中的刀对他来说,便是杀人器,下手无顾无忌,因此手段也更狠辣些。


    况且,他们对人体构造了解颇深,知道怎么下手最能致命,推人及畜,这些畜生还没头脑,躲都不知道躲,他一施巧劲,这些畜生们跟割韭菜似的倒在地上,虽横七竖八躺着没什么美观,但至少伤口是好看的。


    雪雾消散,众敌溃败,流平刀刃回鞘,打斗暂歇。


    他拍拍手,转身去扶此刻已然傻眼的挽阳,把他的胳膊撑到他的肩上,一摸过去,发现这家伙身上软绵绵的。


    流平眉头皱起,见他唇色似是更白了些,问道::“你真没事?”


    挽阳回神,轻摇了摇头,笑道:“休息会就行。”


    流平默然,把他扶到旁边的冰壁边上,又走过去,把他的大氅捡起来,披到他身上。


    挽阳道了声谢,旋即白着脸咳了两声,有些疑惑地看着远处,说道:“不知为何,此番这熊群,倒是比前几次都格外凶猛些。”


    流平正要坐下,一时动作微顿,有些心虚地抬手往腰间袋里摸了摸:“确,确实有点奇怪。”


    “公子好功夫。”挽阳也没再多想,偏头惊叹地看着他:“不知师承何处?”


    虽然他偏居一隅于此地多年,从未走出去过,但也曾听八泰说起如今江湖上的势力,北派龙虎,南派寒山,宫闱间大内不容小觑,西山塘盘踞北戈滩。


    而说起这宫闱大内,倒是和他这前朝余孽,还有些渊源。


    流平身手不凡,绝非野路子而来,必定属于几大派系中的一个,挽阳有点好奇。


    “我?”流平搓了搓有些冻僵的鼻子,“杂家功夫,没啥好说的。”


    见他不想说,挽阳了然没再多问,看了眼天色,又道:“夜间雪原视线极差,不宜行路,我二人可先寻一遮蔽之所,明日再行出发。”


    流平没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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